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崩坏康熙朝[清穿+红楼]   作者:莫子乔   文案   本文又名《傻大妞看九龙》、《毒舌蠢妞崩渣渣》……   二十一世纪娇娇女,大学在望,却忽然携晋江任务系统穿越成贾代善的庶女,原只想为原身贾大姑娘挑个家宅和睦夫妻美满的好姻缘,好早早获取主线任务奖励的神秘大礼包、开出回程票好回家,不想阴差阳错竟是进了康熙后宫?   女主嘴甜运气好,但依然是个完全不擅察言观色斗心眼的傻大姐一个,全程金手指碾压。   另男女主年龄差距将近两轮,有感情但不会是纯粹的爱情……而且,本来想写甜宠文的,结果男女主直到二十万字还是对手戏稀薄,莫都不确定后期会不会好一点o(╯□╰)o 扫雷扫雷请注意:   1.本文可能偏爱太子爷,肯定要黑贾史氏,另外上至老康下到小贾琏,都可能有各种不同程度的崩坏,二四八九十十三十四等等更是崩坏的重点,且半架空不考据,介意者慎入哟 2.女主在人情世故阴谋宅斗宫斗上蠢成渣,而且一开始没将穿越当成真实生活,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还知道自己傻……总之各种傻,各种蠢,各种不够萌,但不代表现代姑娘们的智商,她只代表她自己,介意者慎入 3.标签甜宠但不是一开始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那种宠,康渣渣虽然很渣但还是个帝王心术至少及格的渣,于是,女主一开始是去给人当宠物来的~~o(>_<)o ~~当然以后会各种毒舌讨回来 编辑推荐:二十一世纪娇娇女,大学在望,却忽然携晋江任务系统穿越成贾代善的庶女,不但阴差阳错间进了宫,还成为康熙后宫中的一员,数字军团?九龙夺嫡?不不,我只要抱紧眼前这位大叔就好……本文红楼综清穿,半架空无考据,女主在人情世故、阴谋、宅斗、宫斗上蠢成渣,但傻大妞攻陷康渣渣却别有蹊径,令人瞠目……   内容标签:红楼梦 清穿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娇娇 ┃ 配角:红楼那些人,康熙朝那些人,贾赦胤礽胤禛胤禩,还有似乎是男主的康师傅 ┃ 其它:红楼,清穿,崩坏,小白,苏==================      ☆、第1章 贾娇娇      “大姑娘,您……”林嬷嬷看着贾娇娇,犹豫片刻,还是劝道:“我也知道您近来是越发的艰难,只前头十好几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正是要紧时候,可如何好不讨太太喜欢?”   这林嬷嬷是贾娇娇的奶嬷嬷,贾娇娇则是荣国府的大姑娘,论来也该是个尊贵人儿,奈何虽长不嫡,生母早亡,生父是个不问内宅的,嫡母又是个佛口蛇心的,早两年老祖母精神头还好的时候,还能稍微护得一护,如今老人家精神渐短,膝下又有个嫡出的长孙正贴着她的心肝脾肺肾,纵有心想顾一顾这个早些时候也养过那么两年的庶出孙女儿,又哪得闲暇?   况这女儿家姻缘,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没说是祖父母之命,老祖母偶有精神,也是为贾娇娇那位小了她两岁的嫡出兄弟相看媳妇都忙不过来,生父说是曾真爱过她生母,到底人走茶凉,如今连贾娇娇年岁几何都未必清楚,可不就全凭嫡母揉搓?   林嬷嬷素是个笨嘴拙舌寡言少语的,心里却委实敞亮,这些年将贾娇娇教得也好,老太太那儿固然从未断了晨昏定省(贾娇娇的生母于姨娘曾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对太太也素来恭敬有加,亲手做的针线活儿、亲手抄的祈福经书,不说日日不断,三五日总要献上一份去给嫡母暖暖心,如今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熬到十六岁,怎么反而拧巴了呢?   林嬷嬷眼看着这大姑娘已经足有半月没往太太跟前献殷勤,心里头如何不着急?难得老太太前儿想起来问一回,太太正寻了官媒挑着人家呢,这时候不好好表现表现,给远嫁出京事小,要是给挑些个歪瓜裂枣,或者嫁妆敷衍了事,这日后大半辈子,可如何是好?   林嬷嬷丈夫死得早,但膝下也是有儿有女的,也不准备跟着这大姑娘一道出门子,也不指望这大姑娘给养老,更早几年就给太太赏了恩典放出府去荣养了,可到底尽心尽力奶了贾娇娇一场,哪有不盼着她好的呢?   这不,才听说大姑娘这几日行事古怪,就半日等不得,巴巴儿求了昔日的老姐妹,进来劝说了么?   只她虽是一片好心,却再想不到,此贾娇娇,已然非彼贾娇娇了。   说来林嬷嬷奶大的那个贾大姑娘也真是个可怜人,随奶嬷嬷养了个温柔沉默的性子,在祖母跟前尽孝、在嫡母面前讨好,好容易熬了十几年,眼看着快要熬出头了,不想半月前,正亲手捧了熬了大半年才绣好的文昌神君像去正院——   满府里人都知道,老太太的心尖尖是嫡长孙赦大爷,太太的心尖尖却是嫡次子政二爷,如今两位爷们年岁渐长,老太太急着给长孙挑个日后能帮他顶起荣国府门户的好媳妇,太太却不得不咬牙给次子打点科考事宜。   大姑娘看得明白,可不就放开了原本绣着的观音像,赶了幅文昌君像出来了么?   又还着意抢着政二爷下场前,熬了几夜绣好,其心不可谓不虔,不想赶得巧了,碰上正院婆子丫头难得偷懒一回,竟让她听了新旧两桩秘闻,一时心中悲愤抑郁又茫然无措,晕沉沉病了十几日,倒是“便宜”了如今这个贾娇娇。   如今这贾娇娇,名姓不变,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在荣国府里头熬了十几年的大姑娘,而是二十一世纪蓝星华国的一名普通少女。   刚刚熬过高三狗的黑暗岁月,正坐立不安等成绩排志愿的时候,不过是心烦意乱中多发了几篇言论刻薄幼稚的负分长评,可她一边刷负分,一边也是砸了好几个深水鱼雷去安慰作者受伤的小心肝了呀,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良心黑粉,怎么就仰头闭目打个哈欠的功夫,一睁眼就成了个一般名唤娇娇,也仿佛使奴唤婢,其实却是个另类小白菜的倒霉家伙了呢?   话说那会子,原身贾大姑娘都病怏怏十来日,却还强撑着绣那一幅原先暂放一边去的观音像,也是困极了才在软枕上靠一靠,闭目前都惦记着小憩一会便要赶紧起来赶绣活儿,快快做完也好在老祖母跟前求个怜悯庇护的,不想她本就又是心病、又是体弱,再加上这几日熬得狠了,这一回竟不是倦极入眠,索性倦极长眠了去。   贾娇娇就是正好在这回子穿越过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贾大姑娘的绣针还拿在手里呢。正好给贾娇娇往自己手上来一下,认清真不是做梦的悲摧现实!   说来贾娇娇也实在是个没心没肝的,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心里头最先哀嚎的,居然尽是“我的大学啊”、“老娘高中三年熬成狗,都图个啥啊”之类,然后才想起来:“妈咪今儿还说又炖了靓汤呢,可不知道又是淡了还是咸了?”   “傻爹地还又是惦记未来女婿的茅台,又是担心自己进了大学就给大灰狼叼走了呢,却不知道自己可还能不能回去寻个好男人、看一出翁婿大战?”   但或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贾娇娇是爹妈膝下的娇娇女,一路读到高中都是在家乡市里,也没试过甚样别离滋味,前几日还真能稳得下心思去寻找自己忽然穿越的契机。   可别说,还真有那么个缘故:   贾大姑娘的颈上常年坠着一个小玉坠,很普通的玉质,算不上多通透,模样儿倒有几分趣致,是个天然的小鱼儿模样,贾娇娇正好也有一个,是她在初中毕业后,跟爹妈出去旅游的时候,花二百五十元在路边摊捡的漏——   其实贾爹贾妈都觉得那所谓“玉”坠多半是什么不值钱的石头或仿玉塑料之类的,但二百五十元就能买姑娘一个欢喜,他们也没说什么,贾娇娇倒是喜欢得很,也不管那玉坠是真玉假玉,总之合了眼缘嘛,便一直戴着身上。   只不想贾大姑娘这么个国公府的长女,身上竟也戴着这样让人都能当假货买了的东西,贾娇娇刚发现那玉坠子的时候可是好一番呲牙,又鄙视贾大姑娘这国公府姑娘混得寒碜,又是十分担心那贾大姑娘是穿到她自己身上、去将她的爹妈拐成自己爹妈了,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就算贾大姑娘真跑去拐她爹妈,她如今也只得眼睁睁……不,连想眼睁睁看着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又能有啥法子?   再冷静下来想一想,爹妈给贾大姑娘拐了虽可恼,也总比让爹妈中年丧女的强啊!   #我真是个孝顺贴心委曲求全的好女儿。#   独霸爹妈宠爱十几年,临了却只能希望有人肯孝顺贴心地假装自己,去分那本该由她独占的父爱母爱,贾娇娇心酸得为自己点了二百五十个赞。   然后,她自己,却,没肯拿出丁点儿对自家爹妈的孝心,去对待贾大姑娘的生父嫡母。   本是为生父嫡母祈福的经书,打贾娇娇过来,半个字没抄过。   让贾大姑娘累得不知道芳魂何处的观音像倒是绣着,也不过是因为贾大姑娘已经绣好九成九,贾娇娇仗着继承了人家身体的技能,倒是给补了百八十针算完工,却也是有所图的。   贾娇娇摩挲着那幅观音像,淡淡笑着的样子还挺有几分智珠在握的小样,林嬷嬷也看到那幅观音像,却是叹气:“大姑娘倒是好巧思,可老太太如今精神日短,偶尔有兴致也是忙赦大爷的事,哪儿顾得上你呢?”   贾大姑娘绣了一幅眉目颇肖似老夫人的观音像,早上几年,老太太还有些精神逗着孙女儿们的时候,或许还有点效用,可如今……   “还不如修一修,改作太太模样,也是大姑娘一片心。”   林嬷嬷这般劝着,贾娇娇却哼笑一声:“观音?她也配?”      ☆、第2章 前尘事      这话说得委实重了,林嬷嬷骇得脸色大变,明明门窗四敞,她还是不放心,疾奔几步,将屋子前后都细细打量过,确认除了廊下远远坐着翻花绳玩的小丫鬟之外,再没有别个,才拍了拍胸口,转身回转:“大姑娘也太不经心了,这话也是您能说得的?需知太太再如何,也是您嫡母,本朝以孝治天下,就是当今,对着嫡母都是恭恭敬敬的呢!”   她打进门就是低眉顺眼的,就是劝谏贾娇娇,话语也是委婉柔和着来,那份儿恭谨小心,便是贾大姑娘屋里最不顶事的小丫鬟都比不得的。   贾娇娇一边看着,一边想着看过的红楼梦里头,同样不受宠的庶女迎春,那个直把姑娘东西当自己家当的奶嬷嬷,感叹果然一样米养百样人,一府里只差一代人、就差异这般大之余,也对如今的老太太越发有信心起来。   此时见林嬷嬷着急忙慌的,差点儿都打破那张恭敬谦卑的脸,但再着急也是担忧着贾大姑娘,倒比那位据说曾真爱过贾大姑娘生母的亲爹还多几分真心,况又是个急死了都还记得“您”字不离口的,贾娇娇见她这般,倒觉得这奶嬷嬷对贾大姑娘多少有几分真心,虽更多的不肯说,却是直接问:“嬷嬷可知道我姨娘是怎么没的?”   林嬷嬷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可是该劝的还是要劝:“也不是嬷嬷故意瞒您,嬷嬷和您姨娘虽算不上有甚交情,可也不算交恶,论起来,我公爹虽是跟着老国公爷的,婆婆总还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   只这事儿吧,实在不好说,就是老太太,于姨娘当日还是她给国公爷的呢,太太真要做个什么手脚,她不也一样不好插手嘛!实在是这爷们屋里的姨娘姐姐们,比起奴婢们也是半个主子,可在正房太太跟前,到底只是由得随意处置的,稍微有点规矩的人家,别说姑娘小爷们,就是爷们婆母,也没有插手这等屋里事的。”   嫡庶之分,妻妾之别,那是几千年传下来的,纵然自打满清入关,贵人们的后宅多了一种叫“侧福晋”的生物,但入关几十年了,也早不比原先关外时候的没规没距,正妻和侧妻到底不同,况于姨娘那样的,别说侧妻贵妾,正经儿良妾都还算不上呢,便是太太真做了什么,姑娘又能如何?   林嬷嬷也不知道大姑娘是打哪儿听说的这事,却十分担忧她想左了去,万般劝解:“您是于姨娘生的没错,却只能喊太太一声‘母亲’,那事儿又没个证据,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过鬼门关呢?   是以嬷嬷不是偏着太太来瞒您,实在是这事儿您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左右于姨娘总是愿您过得好的,不如不听不看不问,老老实实讨着太太的好儿,将这剩下一年半载熬过去了,日后出了门子,悄悄祭拜于姨娘几回,只怕倒还便利些呢!”   林嬷嬷素来少言寡语,难得多叨叨几句,也是个并不十分懂得圆转的。   只贾娇娇虽不像原身贾大姑娘那般敬重信赖这个奶嬷嬷,却也不计较她为自家推脱解释的话语,倒放在劝说主子前头,就是这话里话外总带着一股子“您要为自己想想,一个才生下您就没了的姨娘,到底没您日后顺遂日子要紧”的意味是现实了些,但还知道咬定:“于姨娘是产后大出血没的,可也还抱着您多半刻呢!那时候她虽可惜您不是个小爷,却也满心只盼着您日后都能好好儿的,可半句都没想着让您大了为她出头,连对着国公爷,都不过叮嘱一句‘他好了她便好,若是她留下的这点子骨血也能好,她更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瞑目’,便没再多话,倒口口声声说着太太是个慈善人,让您长大了务必要孝敬她呢!”   当然太太慈不慈善,别说如今的贾娇娇,就是还没听到那两桩事的贾大姑娘,和刻意将贾大姑娘往温柔沉默了教的林嬷嬷,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般说,不过是表明:于姨娘只盼着女儿好,再没想着让她为自己向太太报仇,更不希望她为了报仇,倒把自己陷进绝境里头去。   这林嬷嬷也是个妙人,平日里寡言少语,难得多叨叨几句也仿佛笨嘴拙舌,心里头却委实明白得很,到了如今都不肯直言太太半个字不是,也不曾提半句国公爷靠不靠得住,偏又说得让听的人那是明明白白的,连贾娇娇这么个被爹妈娇惯得浑不知“察言观色、听话听音”为何物的傻丫头,都不需要金手指就明白了:那于姨娘早知道男人靠不住,只愿女儿傻点儿,能从嫡母手下超生呢!   这生母是那样人,奶嬷嬷又是眼前这般,也真怪不得贾大姑娘恁现实,虽偶然听说了那样两桩换了贾娇娇,不把自己憋死也要将仇人砍死的秘闻,回来却不过是将自己闷得病了十来日,就能咬牙撑起来,将原本要绣作太太面容的观音像给拆了脸面部分,重绣作老太太模样的去讨好、去给自己搏一条生路呢!   虽不过后宅里头养出来的小丫头,年岁比贾娇娇还小一岁,见识更比不上身处网络咨讯大爆炸时期、又爱看些个乱七八糟小说网文的贾娇娇,可耐不住言传身教,论起这份儿坚毅能忍,真是贾娇娇拍马都赶不上的。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谁更倒霉一点儿,贾大姑娘都修炼得百忍成钢、也做足了绝处逢生的准备,却忽然换了个贾娇娇来。   贾娇娇可不是个能忍的,也不是个会忍会做戏的,又得不幸中之万幸,带了个恰能让她度过眼下难关的金手指,自然不肯依着贾大姑娘原本的打算去委曲求全,今儿和林嬷嬷打听的这事儿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也不是真需要问她求证什么——   贾大姑娘亲耳听得嫡母和心腹所言,再不可能假的。   贾娇娇不过是临时起意:   “若是熬过这一年半载,能有个出头之日也罢了,可若是隐忍来、隐忍去,却是将自己越发隐忍到泥里,我又为何还要忍着呢?   嬷嬷您可知道,太太寻了官媒来,为我相看的都是什么人家?”   林嬷嬷闻言,眉头一紧:“莫非……可老太太还看着呢?再说您嫁得好了,于家里小爷多少也是个助力,您和太太嫡出的敏姐儿岁数差得又多,也不至于碍着她什么,太太该不至于……吧?”   几番停顿,显然林嬷嬷对这位太太也着实没信心得很,贾娇娇叹了口气,将贾大姑娘那日所闻,并其思量一一道来:“我原也不信太太能那般狠心,好歹我也喊了她十几年太太,自问也无甚不恭之处,可若是我姨娘真是……太太见不得我好,也真不需要我有甚错处。   至于老太太,老太太虽是个慈爱人,早年也精明伶俐,可到底岁数大了,精力有限,又紧着赦哥儿,给太太弄个面上光的糊弄过去,也真不是不可能的。”   这话倒是不假,林嬷嬷立刻坐不住了。   她纵有些许私心,也断没有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给随随便便嫁个偏爱旱道的痨病鬼的凉薄,团团转了几圈,到底狠狠心,一咬牙:“姑娘放心,我婆婆虽不是老太太跟前十分得用的,又放出来多年,幸好早年最是个与人为善的,如今我回去求她一求,让她求着尚嬷嬷在老太太跟前透句话,咱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不在京里都没关系,只求婆母和善,姑爷是个会疼人的……”   贾娇娇笑了,这贾大姑娘倒也还有那么一二个真心人:她那奶哥哥如今虽是跟着赦哥儿的,可贾赦的愚孝无能那是曹大大白纸黑字认证过的,想来林嬷嬷也不可能不明白,迟早总有给太太捏在手里头的一日,如今还能这么说,也算难得了。   当然,贾娇娇可不会再给太太成为日后那个“宝塔尖儿上老太君”的机会,只不过也还不到和林嬷嬷说的时候,便索性应了,只道:“嬷嬷也别急,总要等我将这观音像献上去,讨了老太太的好儿再说。”   林嬷嬷话既出口,自然不会反悔,只是贾娇娇愿意造个好时机,她也乐得应承,只道:“也不好太缓着,到底我婆婆寻尚嬷嬷说话,也不是立时可得的。”   再说她要说动婆婆也要些功夫,再则那太太相看的人家是不是真那么不堪,还是二姑娘有什么盘算糊弄了大姑娘,也都要打听打听呢!   林嬷嬷这般想着,再坐不住,匆匆又劝一回:“虽事出有因,太太那儿您也不好真给冷着了。”   看贾娇娇应了,就匆匆辞了出去。      ☆、第3章 天伦乐      那边厢,林嬷嬷匆匆告辞,一路上打着如何说服自家婆母的腹稿,又琢磨着到底是让自家小子去打听那户人家妥当,还是亲自出马合适。   这边厢,贾娇娇将绣像卷了起来,看看时辰,不晨不昏的,却正好是赦哥儿去老太太跟前撒娇撒痴的时候——   往日这时候,别说像贾大姑娘这样的小庶女,就是同为嫡子的政哥儿、或是因着模样颇得老太太欢心的嫡女敏姐儿,都会主动避让开去。   可惜贾娇娇却不是贾大姑娘,她是专挑的这个时辰。   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赦大爷正和老太太说话呢”,贾娇娇也只当没看到那小丫鬟子脸上的轻慢不耐,反一拍手:“可巧,我就是趁着赦哥儿在的时候赶着来的呢!”   说着,也不管那小丫鬟子在后头急得跺脚,自顾自捧了观音像往里头去了。   屋里的大丫鬟宁儿倒是乖觉,听着声响亲自来打了帘子,并不因庶出身份轻看贾娇娇分毫,也没将对大姑娘忽然一改平日温柔沉默做派的诧异露在脸上,只跟着笑嘻嘻:“大姑娘来得可巧,赦哥儿正蹭老太太的好东西吃呢,姑娘也来一点?”   贾娇娇也没客气:“那感情好,赦哥儿长子嫡孙的,老太太偏着点儿原也该当,可我今儿偏也就要挣一回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也没刻意压低声音,里头老太太虽有些眼花耳聋了,也听得明白,不由笑着扬声:“是哪个丫头赶得这么巧?来来来,老太太今儿也疼你一回——   乐儿快去取一碟子来,奶酪给浇得厚厚的,让她好生甜甜嘴儿,省得说我只尽偏着赦哥儿了。”   贾娇娇几步转过大插屏,也不等近前就先福了福身,又不等老太太喊起就起身往前,嘴里笑着:“老太太是偏着赦哥儿,可赦哥儿也真不怪您要格外偏着些,本就长子嫡孙,又最是孝顺,这样天气,也就是他还巴巴儿赶着午膳这会子都要来陪您说笑着,可让您如何不偏着?又哪怕人说道呢?”   老太太着实眼花,就是眯着眼睛打量,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大孙女还是二孙女,好在她身后自有机灵得用的大丫鬟提点,老人家心里头也敞亮,虽纳罕这素来不声不吭的大丫头怎么风趣了起来,却也欢喜她这话儿说得好——   可不是,谁家长子嫡孙,又是知事孝顺的不偏着,倒要偏着别个呢?   又见那边赦哥儿已经起身给他姐姐行礼,大丫头也颇知礼的避开只受半礼,又还了一礼,嘴上还嘱咐着:“赦哥儿孝心最是虔挚不过的,只天气到底一天天热起来,你孝顺老太太也要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莫让老太太心疼才是大孝呢!”   老人家看得心里越发喜欢,这大家子里虽讲究个嫡庶分明,但庶女又不比庶子,日后左不过一副嫁妆了事,也碍不了赦哥儿什么,这姐弟间若能养出些许真感情,怎么都比只互凭利益往来的强些。   因这般想着,便是觉得这大孙女只怕是有些恨嫁急躁了点儿,却也不在乎,反琢磨着回头要记得多问问她婚事诸般,嘴里又笑着打趣贾娇娇几句,贾娇娇可不是原身那个贾大姑娘,哄爹妈哄祖父母,再早几年哄老外婆等等老人家,那是历练出来的,一番撒娇撒痴下来,别说老太太都差点儿以为这庶孙女儿真和自己十分亲近,就是赦哥儿都恍惚觉得这姐姐倒比他太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两个同胞弟妹,还要格外可亲些。   这贾赦只比贾大姑娘小大半岁,倒比贾二姑娘还大一岁,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大家子弟通人事的早,老太太虽嘱咐他莫要过分耽溺女色伤了肾水,也不曾十分拘着他。因此这位虽未成婚,房里头却很有几个添香□□,赦大爷平日对着也是姐姐妹妹很能哄得,只是真对着自家姐姐妹妹,反倒嘴拙了起来,又平日到底和这个大姐姐算不上熟识,就是此时给哄得心里亲近,也寻不出什么话说,只将自己手边那碟子浇了厚厚奶酪的杨梅往贾娇娇那边推:“这果子虽还是有点儿酸,浇了奶酪却极美味,酸酸甜甜的,我之前已经吃了好些,大姐姐只管多用着点儿。”   都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其实这杨梅比起荔枝也不虞多让,就是二十一世纪空运行业那般发达,北边儿也很难吃得上正经新鲜美味的杨梅。   老太太这点子还是皇帝惦记着这奶嬷嬷,特特让人送来了一小箩子,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二三十个,偏贾赦打小儿就好这么个味儿,就是如今半大爷们了也钟爱这酸甜滋味,老太太别说给别个,自己都没舍得尝一口,只不过近年精神短了,想得也多,不肯单给贾赦送,倒让他招了兄弟姐妹们的眼,才挑了这么个时机单给他一人吃着,不想给贾娇娇撞了个正着,老太太又听着她言语可爱,才招呼丫鬟给了一碟子——   那乐儿也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虽不比寿儿得用,却也懂得老太太的心思,都是一般的碟子,却只捡了少少六七个,倒是奶酪,真是厚厚一层。   不想贾赦自己倒大方了,老太太给他惹得直笑:“罢了罢了,倒是老婆子我白为你小气一回。”   贾娇娇也是个馋杨梅的,可她是南方人,每年对了时节,爹妈都是尽着那红得发黑熟透了的买回来,个顶个的新鲜甜美,哪儿看得上如今碟子里头看似个大红彤,其实肯定能酸倒人牙的东西?   她是看不懂贾赦大方之下的馋猫样儿,甚至暂时领会不到他那份“合了眼缘,就肯拿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出来分享”的心意,却是误打误撞的,几句明明是因着嫌弃才推脱、因着讨好才胡说的:“老太太哪儿是小气呢?实在是这冰凉凉的东西,女孩儿家不好多吃呢!”   “赦哥儿也是随了老太太,极大方的人,只当自己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吃着爽口,也就让着我这个姐姐呢!”   再劝一两句“爷们吃点儿冰果子倒不怕,可赦哥儿也莫贪嘴伤了脾胃”,越发讨了老太太喜欢。   贾赦更是笑得有点憨,将贾娇娇手边的那一碟子挪到自己跟前,又将自己的那一碟子推过去一点:“我这碟子晾了好一会,也不怎么冰了,大姐姐吃两个不怕的。”   边说还边往自己嘴里塞:“总共就这么点,再吃也伤不了脾胃的,大姐姐只管放心吧!”      ☆、第4章 未来警      贾娇娇盛情难却,只得伸出手去,却是先拦了贾赦:“既然这碟子不怎么冰,你也先吃这边的吧,左不过我就吃三两个,正好你把剩下的吃了,也让那边晾一晾。”   她这话说得很不忌讳,好在贾赦虽说是长子嫡孙,平日里和庶出姐妹们也没多少往来,但今日觉得贾娇娇亲切,也不介意她让他吃她剩下的,还傻乐呵呵地帮她挑:“这个好吃,别看个儿没别个大,颜色也不及别个红彤彤的喜庆,其实这样带着黑的反而甜呢!”   贾娇娇也没和他客气,真挑了里头最好的两个,裹了厚厚的奶酪吃了,才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歪头笑对老太太说:“我可才信了您也一般疼孙女儿,才教得出赦哥儿这样对姐妹极大方体贴的。”   这话说得讨巧,老太太本有几分不悦她不知轻重的心思也淡了去,又看贾赦吃着庶姐剩下的也没什么不喜,也就跟着指着贾娇娇笑了一回。   贾娇娇等她笑声渐歇,才慢慢展开带来的绣像:“我也不白偏着您的好果子,也不白辛苦赦哥儿让一回,今儿可是带了好东西的。”   时下贵妇,大抵总爱信个僧道,老太太院子里头也设有小佛堂,看着依稀是个观音模样,就让人取了放大镜来,那边贾赦不等她看清,已经先笑了:“大姐姐好巧思,这观音像竟有几分老太太的模样,又一般慈爱雍容。”   老太太听得心里欢喜,嘴上却嗔着:“大丫头也太胆大,老婆子哪儿敢比得神佛?”   贾娇娇一脸无辜:“我又不是第一回给老太太绣观音佛像的,哪儿会故意乱来呢?只是这事儿说来也怪,我前头连着十几日,天天做着一个面容肖似老太太的观音菩萨在佛祖座下听经的梦儿,这不实在手痒没忍住,就给照着绣一幅了么?”   老太太依稀也听说她之前病过些时候,但也没因此就真信了这话,倒是贾赦颇以为然,老人家也不打击大孙子的兴致,也不肯拂了大孙女的孝心,祖孙三个又说笑一回,贾赦看着时辰,不舍起身,回外头继续读书去了。   这边老太太留了贾娇娇,也不玩旁敲侧击那些,直接就问:“大丫头一反常态,可是有什么难事?”   贾娇娇故作迟疑片刻,才讷讷开口:   “太太素来是个诸事妥帖的周到人,又有老太太看顾着,孙女儿哪有什么难事?只不过,这梦见菩萨佛陀是实,却又有几分古怪:那观音菩萨面上竟有些为难悲伤之色,并不似这绣像上淡定含笑,那佛祖也格外悲悯了些……   孙女私心想着,可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警兆?只是将这绣像完成之后,孙女虽很是斋戒了三天,却或许福缘不够,并不曾于梦中得甚提示,才想着送来给老太太供奉几日……”   这话实在有些儿道三不着两的,别说不像贾娇娇之前哄着贾赦、捧着老太太的言语伶俐,就连往日那沉默寡言的贾大姑娘都比不得——   至少贾大姑娘绝对不会当着一个日益年迈、也日益忧心自己身后事的老人家,拿着这说好了听勉强算是佛缘,往坏了想却是“往生极乐”的绣像,特特提起什么古怪警兆。   几句话下来,不说老太太听得直皱眉,就是安宁喜乐等丫鬟子,也是个个变了脸色,可怜贾娇娇这个自诩会哄老人家,其实察言观色技能根本没点亮,对于这时期的忌讳也是一知半解的傻丫头,还自以为得计,给老太太勉强敷衍几句“知道你的孝心,那杨梅虽不能多吃,我这儿还有些好果子好点心”,就哄得喜滋滋回转了呢!   也就是老太太心宽,又年迈觉少,闭着眼睛小憩的时候左思右想的,总觉得大孙女儿不像是个会傻不愣登乱犯忌讳的莽撞人,纵是因着及笄年余还不曾定亲,或许有些恨嫁急躁,甚至为此改了平日做派,也断不会莽撞至此……   思来想去,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还真恭恭敬敬将那绣像供奉到佛堂里头,亲自上了三炷香,才让贾娇娇没白费那一番心思。   你道贾娇娇能有甚心思?   却原来,这姑娘虽有点儿傻大姐,连穿越的时机都委实悲剧,但冥冥之中自有平衡,倒霉得才熬过高考就穿越,却也带了点儿好东西:她打呵欠之前,才刚给那被她刷负分长评黑了的作者砸了俩深水鱼雷,花出去两百大洋倒不心疼,偏又一时手贱,看着那“免费得晋江币”的按钮就给按了进去,除了做任务,还赶上又一期签到抽奖活动,结果才点了抽奖按钮,都来不及看清楚抽到什么呢,一个呵欠就穿越过来,又因发现贾大姑娘也正好有个和她的一模一样的小鱼儿坠子,一时脑洞大开,拿针戳了两滴指尖血抹上去,结果还真得了个金手指!   什么绿晋江红晋江是木有的,这抽奖系统和任务系统却跟了来,只不过奖品就换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一次性牙刷到传说中的修真功法位面商店各种有,任务系统也从什么问卷游戏变成些要在现实里头完成的——   完成观音绣像就是其中一个任务,奖励的物品嘛,就是“造梦”,顾名思义,就是能让满足特定条件的人,做一个事先编好的梦!   贾娇娇设定的条件,自然是拜过观音像的老太太,梦境嘛,也没编得太细,大致就是贾赦日后被亲娘亲弟弟算计得与儿子一道惨遭流放、孙辈只得一个姐儿还遭遇不堪的结局,大抵参照各版本红楼梦的情境,怎么惨怎么来,多添的私货不过是强调一下,在贾赦流放的时候,送他的只有往日不怎么来往的庶出大姐,再加上几句那大姐也遭遇凄惨,纵然有心相助贾赦也无能为力,不过是将辛辛苦苦攒下来、准备日后给自己身后事使用的银钱,给了他打点官差罢了之类的。   剧情构架粗糙,又没头没尾的,但对于迷信梦中预兆的古人来说,也很足够,嗯,不只足够老太太更防着贾史氏,也足够让贾娇娇摆脱嫁给个好南风痨病鬼的处境——   就是为了让贾赦日后有难时多个人照拂,老太太肯定也要对这个良心庶孙女多多上心呀!   如此这般,贾娇娇自觉能够完美解决“给自己一个美满姻缘”的主线任务,拿到那不定就能让她回家的神秘大礼包,可不是十分自得么?   连饭都能多吃半小碗呢!   但事情,真会如贾娇娇所愿吗?      ☆、第5章 贾妍妍      近晌午,西小院。   一袭粉色春衫的少女懒懒倚着竹夫人,戳起一小块凉瓜放进嘴里,秀气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一边伺候的大丫鬟汀兰见了,低声劝道:   “太太说女孩儿家不好吃太冰凉的东西,咱们这儿就是日常的冰块份例也减半了,又说需等正经七八月里暑气真重了的时候才送来,姑娘且忍忍罢!”   另一边,面容稚嫩些儿的芷兰却是一声冷哼:“太太惯会说罢!怎么没见她给四姐儿也减减份例?二爷那边更是四月里头就上了冰盆——   雨多闷热那几天,更是一边烧着炭盆烘着湿气,一边摆着炭盆驱着热气呢,也不怕一冷一热的,倒反把人折腾坏了去?”   汀兰素日是个稳重的,看她说得不像,赶紧喝止:“噤声!满府里谁不知道太太最是个慈爱厚道的?对几位姑娘从来都和亲生的一般,对咱们姑娘更是顶顶儿的好!   你这话传出去,明白的知道你是个心疼姑娘,又素日口无遮拦,不明白的还当咱们姑娘对嫡母心怀怨愤呢!”   芷兰撅撅嘴,但也知道汀兰是为着她好,到底没再吭声。   那姑娘垂下眸,眼底闪过一抹冷色,抬头时却很温柔:“很是,太太最是个慈爱厚道不过的人儿,就是行事看着偶有偏颇处,到底敏妹妹年幼火气大,政兄弟又备着下场更是辛苦,连老太太也吩咐过了,一切可紧着他来,毕竟便都是嫡子,这嫡次子也只得自己求功名去了,再不怪太太心疼的。”   她这话说得委实有意思,芷兰熄下去的气焰又忍不住嚣张了起来:“可不是!虽是老太太和国公爷都有话在前头,太太也太当回事了!政二爷日后也不过与后头那些人一般的身份罢了,倒好意思将姐姐们也都越过去了!可真是……”   她这话越说越不像,偏那姑娘只是含笑听着,汀兰一开始还忍着,到底忍不住,又劝:“有些事情心里明白也就是了,说出口了,倒成了姑娘的不是。”   好说歹说的,总算将芷兰劝了开去“看看姑娘早起就说了的绿豆百合汤怎么还不来”,自己则亲手端了一盆子井水,取了扇子、隔着盆缓缓扇着。   那姑娘头也不抬,只顾端详自己指上新染的胭脂色,口中却道:“这事儿何需你亲自动手?让小丫鬟子来就是。便是小丫鬟年幼力弱不顶事,寻个婆子也使得。”   汀兰浅浅一笑:“让她们来,谁知道会不会轻了重了,热了姑娘还是纵得姑娘贪凉伤身呢?总要奴婢自己动手才放心呢!”   又道:“芷兰看着倒也是个得力忠心的,就是嘴上少了个把门,脾气又急了些。”   那姑娘似乎终于看满意了指甲,抬头挑眉:   “我倒觉得是你太仔细了呢。左不过芷兰也就是在咱们自己屋里才言语随意些,在外头可是最规矩不过的——   我这屋子也不比东厢那位,白占了个‘长’字,却是个连屋里头丫头婆子都辖制不住的——我这儿,就是再随意些,又怕什么?”   汀兰温婉一笑:   “姑娘有咱家舅老爷们护着,咱们姨娘又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自然不是东厢那位能比的。   只是如今姑娘到底大了,正是要紧时候,姨娘再怎么得国公爷亲眼,舅老爷们再如何再国公爷那边有体面,到底也不能越过太太给姑娘议亲——   姑娘就当疼疼奴婢,纵我多叨叨些时候,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罢!”   这汀兰说是国公府里头的家生子,父亲却曾受过她口中那“咱家舅老爷们”的大恩,兄弟更是得了国公爷恩准赎出去,如今也正在“咱家舅老爷们”手下听用——   说到这里,就要先解释解释这“咱家舅老爷们”究竟何人。   却原来,依着礼法,不觉嫡庶,本也只能认那嫡母家的兄弟做舅父,然而这位姑娘又不比别个:贾大姑娘的姨娘于氏乃是奴婢出身,便是因着与国公爷年少有情,又在情浓之时产后血崩去了,硬是挣了个姨娘体面,贾大姑娘还差点儿成了记在太太名下的嫡女,可到底奴婢出身的妾室再抬举也是个贱妾罢了。   这位姑娘,嗯,乃是国公府行二的姑娘,比贾大姑娘将两岁,她家姨娘秦氏最初也及不上于姨娘的爱宠浓厚,可秦氏一家虽也是国公府属下,却不比寻常奴婢,乃是部曲出身,她父祖都是跟着老国公爷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六七品的武官说起来不算什么,但几代人战战兢兢服侍了老国公爷、又继续忠心耿耿为着如今的国公爷,便是宠爱不及于氏,也很得了几分敬重体面。   就是国公爷偶尔也会口误说一句“你舅舅如何”,纵是当着太太的面儿说后自己讪讪,太太倒也大度只当没听着,可也难怪汀兰这样稳重谨慎的,都没留意到这个规矩。   贾二姑娘贾妍妍更是不以为意,她素是个当着太太也舅舅来、舅舅去的,区别不过是“柳秦家舅舅”与“史家舅舅”的差别罢了,哪里会觉得汀兰话里不妥?   倒是感念一回这婢子忠心,不怎么舍得将人放出去。   这念头在心里一闪,口中却问:“东厢那位又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汀兰一笑:“可不是,也不知道她图个啥呢?我听说看门的小丫头可烦她。”   贾妍妍打了个呵欠:“罢了,老太太也未必有精神管她的事儿,就是管了也碍不到我什么,且不理她。”   汀兰不解:“大姑娘和您可是岁数极近的,要是老太太出面,倒将好人家给挑走了……”   贾妍妍失笑:   “老太太都多少年不出门了?近两年更是汤药不断的。我冷眼瞧着,就是给赦兄弟挑媳妇都够呛呢!听姨娘说,这都不知道往娘家侄儿媳妇、侄孙儿媳妇那儿托了多少信儿、说了多少好话了,可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给东厢那位挑?左不过是要太太提供的人选,顶天了看着点儿,别给糊弄太过罢了。   至于我,我姨娘虽说不好直接出面为我相看,好歹有舅舅们在,看好了人儿与父亲说一声儿,不管太太心里怎么想,面上也总要听父亲的不是?”   汀兰点头:“正是这话,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里子到底如何还是多少仰仗太太,姑娘也别太大意了去。”   贾妍妍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瓜,就皱眉不肯吃,将碟子整个推给汀兰:“知道了,我在太太跟前可仔细着呢,又不是东厢那位一点子小事就坐不住的。就是姨娘,也素日恭敬着——   你且歇歇吃两片瓜,也润润嗓子,也好再有气力多叨叨我呢。”   汀兰嗔一句“姑娘”,贾妍妍哈哈大笑,主仆两个说笑一回,倒也忘了暑热难捱。      ☆、第6章 解疑惑      另一边,贾娇娇却没这么好的待遇,顶着大晌午的热乎乎的风,一路从西小院走到老太太的东院儿不说,就是进了屋子,老太太这儿的冰炭份例倒没谁敢克扣,然而老人家火气弱,这些天因着夜里多迷梦,纵是贾赦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老人家也很是不敢病了,便只得委屈了金孙和乖孙女儿,陪她一起熬着。   好在老太太这东院儿不比庶女们住的西小院,不只占地大了不少,更是个南北通透的格局,前有树、后有荫,冬天暖来夏天凉,是以纵然老太太因着“不只我老人家,就是哥儿姐儿们年轻健壮,也别贪凉受了湿气”,不肯让人隔着水盆冰盆扇凉儿,但自外头走进来也是自然一阵清凉,再有一碗虽不是冰镇、却也是井水湃得凉凉的莲子百合羹,又或者刚开的西瓜直接拿小银勺子舀着吃,也能很快将浑身暑气、心头燥热给消个七七八八。   贾娇娇这几日见天儿的来讨好,倒也不是很急她那“美满姻缘”的主线任务进度几何——   任务系统虽然大变样得简直不敢相认,但进度条还在,关注进度与其和老太太打听,还不如戳戳自己左边儿锁骨,调出任务系统来得便利呢!   实在是贾娇娇耐不住好奇——   这老太太将贾赦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拼着赔上那张老脸都要给他娶个心里明白有手段儿,更要紧的是岳家还要靠得住的好媳妇,又是忍住了太太许多小动作,又是为了让贾赦不至于和兄弟姐妹们太脱节,一碟子杨梅都要偷偷摸摸着吃的仔细,图的不就是这宝贝金孙日后能够顺顺当当继承爵位、顺顺当当地享受一世荣华富贵、再顺顺当当地将这荣华富贵往子子孙孙那儿代代传承吗?   如今从梦中得了警兆,知道太太这位“慈”母日后是何等“慈爱”手段,怎么倒还坐得住?   贾娇娇可不认为老太太会是个拿捏不住媳妇的,虽然据说这位从宫中得太皇太后恩典放归之后,一直就没沾手过管家权,据说前头几年老国公爷还在时,她甚至连他屋里姨娘通房几何、外书房里头又有几个清秀小厮都懒怠过问的,也就是先后得了长孙女、嫡长孙之后,养了个娃娃在身边,才算有了几分人气——   但老太太那是什么人?后宫十好几年熬出来的,当今还没出娘胎她就已经给挑中了做奶嬷嬷,陪着小主子熬过了先帝那“朕之第一子”的爱子宠妃,熬过了孝康章皇后的莫名病故……   期间一度被太皇太后恩赏出宫,但也就那么区区几日,又返回宫闱,一路陪着康熙直至大婚,后来太子出花儿时,还又进宫帮着照顾过俩月……   康熙对她虽不至于如对苏麻拉姑那般当着两宫长辈都以“额捏”呼之,却也是嬷嬷前、嬷嬷后的十分敬重,从来就没少了四时八节的赏赐,甚至数次微服私访出紫禁城时,还亲来看望。   这样一个老人家,何至于拿捏不住贾史氏那样一个儿媳妇?   可奇怪的是,“迷梦”都做了旬余,老太太还是甚动作没有,反而每每嘱咐贾赦:“政哥儿不比你,那是要自己往号舍里头煎熬着挣前程的,太太多疼惜一点儿也难怪,你也要多体贴体贴母弟,总是人心有偏向,不错了礼法,也只能讲究个孝道。”   又吩咐贾娇娇:“你是长姐,太太或有看顾不到的,你可要多看顾着点儿,兄弟姐妹互相护持,才是世家长久之道。”   ——好像梦里那个被亲娘兄弟算计得失了爵、遭流放、香火眼看着也要断绝了的真只是个不相干的老头子似的,竟全不放在心上?   贾娇娇自忖换了她,知道自己千娇万宠的宝贝金孙日后遭遇那样不堪,不说一包老鼠药下去,干脆利落将那日后的祸害给了结掉,也至少要布置些防范、给金孙打些预防针、普及些防母防弟防家贼的常识吧?   怎么眼见着,倒是劝贾赦和母弟亲近的意味多些?   老太太明明还是清楚得很,怎么着都不至于傻到以为贾赦愿意亲近退让,太太兄弟就愿意放过他的呀?   ——要知道贾娇娇那梦里可还有一段贾赦哭戏,嚎着说什么“我这袭爵的都甘愿退到马棚边儿上住着,儿子给交成了二房管事的也随她去,娶的儿媳妇是个只知道姑妈不知道婶娘的王家女,我也不管她,怎么就暖不来半点慈母心肠,偏要我拿一家子性命前程去成全二弟一家子,才算是孝道呢”的,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子老泪纵横的模样肯定不好看,但贾娇娇怕老太太忍不住这金孙子,还特特保留了他的桃花眼、元宝耳的,最能惹人喟叹不过的,老太太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呀?   贾娇娇十分不明白。   她差点都要以为那金手指抽出来的“迷梦”也会有质量问题了,正十分懊恼客服投诉联系不上呢,林嬷嬷就又进来了。   这位嬷嬷少有话多的时候,做事却是个雷厉风行的,贾娇娇自己都没惦记着这事儿,她已经将那几家——   对的,不只是贾大姑娘偶然偷听到的那一家,太太有考虑的几家子都打听清楚了,果然除了好南风的痨病鬼,又有诸如:门当户对人家的庶出之嫡子,父亲生前又得祖父看中,分得的家资也不少,那哥儿还是独子,也没听说身子骨有甚大毛病,虽也没听说有多大出息,却也已经是六品的武官……   听着似乎还不错吧?可惜寡母养大的独子,对母亲最是孝顺不错也还罢了,那寡母年轻守寡性情很有几分古怪也还罢了,哪家媳妇都免不了有受婆婆磋磨的时候,可那男人孝顺得连寡母那边儿的姨表妹都格外青眼,即使早些年姨丈看不中他,没将表妹许了他,可惜表妹才另嫁他人不足三月就守了寡,如今一年孝满,他那寡母虽记恨前仇不肯将侄女儿娶回来做正经儿媳,却是已经张罗了要纳贵妾呢!   据说大礼还没行,表妹肚子已经是尖尖儿的,都说是个男丁!   总之等等或者面上光,或者面上连光都没有,但嫁过去肯定各种苦头吃不完的人家。   林嬷嬷最是谨慎人,都忍不住唾一句:   “太太这也真是太慈善了!也不想想,她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庶女又不碍着她什么,何苦做得这般绝!”   又劝慰贾娇娇:   “姑娘也别太忧心了,太太虽指望不上,老太太听说这几日精神倒还好,对姑娘印象也佳,我婆母已经和尚嬷嬷说了,总会寻着个时机帮你递个话,怎么都不至于那般不堪的。”   贾娇娇耐着性子一一听了,又让林嬷嬷吃了一碗子老太太赏下来的酥酪,等林嬷嬷起身告辞时,才想起来打听老太太这几日的异常——   当然,再傻大姐,贾娇娇也不至于全盘托出,不过是问得稍微直接点儿,到底记得托辞:“你说,要是老太太因事对太太极为不满,偏还劝说赦兄弟孝顺太太,是什么缘故?”   林嬷嬷问清楚老太太劝说的原话,立刻笑了:“这不错了礼法,才只讲究个孝道;可若是错了礼法,只怕就是一般孝道,也有许多说法呢!”   又思量:“老太太这般做法,显然是太太有什么极不妥当的?总不可能只因着偏爱政二爷,可还又能有什么缘故?我婆母昨儿去寻尚嬷嬷,也没听着甚风声啊?”   纳闷一回,又十分欢喜:   “姑娘这事儿赶得巧,老太太对太太十分不满,想来也乐得给姑娘多两分体面呢!说不定就这三两月的,姑娘就该有好消息啦!”   贾娇娇眨了眨眼,心说是呀是呀,等我给贾大姑娘谋了个好姻缘,完成这主线任务,想来那神秘大礼包该有张回程票吧?   一时想得欢喜,面上也带出笑,林嬷嬷看着连丁点儿女孩家娇羞都没有、倒将憧憬外露的大姑娘,恨极太太故意磋磨姑娘们,又不得不劝几句:“若是老太太跟前有话说,姑娘心里是要静着仔细挑,但面上不拘真假,总要有几分羞色,但又莫太小家子气儿,才是正经女儿家的矜持、国公姑娘的气度呢!”   贾娇娇o(╯□╰)o:又装羞又还要端得住?难度系数太大,我真心玩不转啊!      ☆、第7章 说前程      贾娇娇虽给爹妈宠得没啥心眼,好在还有那么点子自知之明,既然玩不转的事情那就别班门弄斧。   因吃定有“迷梦”在,老太太都为此准备好生收拾贾史氏了,想来也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在贾赦最落难不堪的时候还勉力拉他一把的可怜姐姐”,婚事不说给挑个十全十美的,但想来必是以贾大姑娘的能耐,能经营得自己美美满满、日后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余力帮衬兄弟的人家,因此十分放心。   这日老太太终于说起这事,虽不像林嬷嬷叨叨的那般,拿着几户人家由她挑,却是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家”,贾娇娇心说戏肉来了,本勉力想撑住脸色,但那种“主线任务完成=神秘礼包领取=回程票get”的诱惑,对于这个没心没肺得一月半载还不怎么想家,但却给国公府大姑娘的“好日子”虐得不要不要的娇娇女来说,实在太大了点儿——   空调、冰箱、卫生巾,我王汉三就要回来了!   如此这般,贾娇娇实在绷不住面色,也装不出又害羞又大方的样子,索性落落大方笑着答:“孙女儿才多大?能经多少事呢?又哪里知道什么人家才是正经实惠过日子的?老太太若精神还好,能帮着看看,不拘什么,总比孙女儿有眼光——   说起老太太的眼光啊,莫说孙女儿,就是太太,甚至老爷那样见多识广的大老爷们,也都是比不得的。”   贾娇娇对老太太多能为其实没什么太直观的了解,但想来,纵然贾琏亲娘在曹大大笔下几乎只字未提,她生得出一个被各种养歪、却好歹还能理些庶务的儿子,怎么也比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据说有出息的却是个病秧子,一个据说有大造化的却是个讨债鬼,手底下更是包揽诉讼放利子钱各种肆无忌惮的王夫人好许多——   这俩可都是给心尖尖挑的儿媳妇,想来足以代表各自目光。   再加上老太太怎么着对孙女儿也没有那么大恶意,不说多疼爱,就是为了贾赦日后能多个人守望相助,也不会轻易将这难得和贾赦亲近的孙女儿随便嫁出去,对比谋害了于姨娘还不足,隔了十几年都要将于姨娘留下的姑娘算计到尘埃里头去的贾史氏,怎么看怎么可靠呀!   贾娇娇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还自以为婉转,却不知道老太太听了她这话,已经叹息了一回:“我素日只当这大丫头是个对善儿孺慕有加的,还恼过善儿对姨娘通房忘得快也罢了,怎么连这答应了会好好看顾的亲女儿也轻易抛诸脑后去……   却不想这凉薄心性,果然是贾家常见的,不只善儿疏忽,这大丫头也是个……唉!”   听出贾娇娇话语中的不在乎,再想想打前些日子就断了的祈福经书,老太太不免十分叹息。   她固然不悔当年为了小主子,倒疏忽了自己儿子,由得他被婆母丈夫教成个十足十的贾家人,然看着贾代善作得连唯一一个学说话时,真正时无外力本能最先学会“老爷、阿玛”的女儿,都对他冷了心,也不免有些遗憾,又更改了主意:“罢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说是国公府邸,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又小主子格外开恩,其实也不过包衣人家,进宫再怎么说有小主子看顾,也都要先从奴婢熬起。   难得小主子怜惜我早些年不易,特特免了我儿孙女孩儿免选,我又何必让大丫头去吃那个苦头?”   旁边尚嬷嬷也猜到老太太心思,到底国公爷前程还好,赦大爷又还年少,与其让一个对生父怀怨的姑娘进宫搏富贵,还不如给她寻个不上不下、当哥儿前程看好、家族也不会拖累赦大爷的人家,日后只怕还能多几分实惠。   但这话老太太不肯直说,她自然也不会戳破,又想着老太太这般主意,也与老妹子求自己的差不离,便好一番捧着老太太:“总是您一片慈心想着,才有大姑娘日后的可心日子,不然谁家娇养出来的女儿,不指着一番富贵前程哪!”   尚嬷嬷果然不愧是老太太跟前的得力人,三言两语就哄得她十分欢喜,还给了句:“明儿还是你亲自去送信,这回咱不求我娘家的孩儿,也不求我嫂子、侄媳妇们娘家的孩儿,不过是让侄儿们帮忙张眼挑几个过得去的后生,也不求甚门第根基,只要家族不至于拖累、婆母也和气、哥儿自己也上进便可,想来我娘家也不会太拖沓,也不至于要兄弟侄儿舍了面子去讨好兄弟媳妇侄儿媳妇们。   若是有甚现成的人选,你也帮着掌掌眼,挑几个来回我,这大丫头啊,也真是不好再拖了!就是二姐儿的事,也让善儿和史氏、秦氏多寻摸着,极好这一年里就都给办妥当了,也省得耽误了赦儿,和政儿。”   尚嬷嬷笑着应了,也不敢去纳罕老太太明知道给赦大爷挑的人,委实难为了娘家兄弟侄儿,却为何还执意不肯稍微屈就,也不去推脱这大姑娘的人家,可有没有她这做奴婢的帮着挑剔的份儿,只爽爽利利站起身:“何必等明儿?左右舅老爷们都是常来常往的,因着赦哥儿的事,和大舅太太更是三两日就要递一回话、送一回东西的,今儿圣上正好赐下极好的胡瓜并马□□葡萄,正好送去给舅太太舅奶奶,并咱们未来的赦大奶奶尝尝。   也顺便将大姑娘的事儿回了,也好让舅爷们多帮着寻摸几个人选,给老太太好好挑挑。兴许不只大姑娘,连二姑娘三姑娘的事儿,都能一并儿解决了呢?来年啊,老太太可就是曾孙子增外孙子满屋子,别说抱,就是看都看不过来啦!”   三言两语说得老太太又笑一回:   “罢了罢了,怡姐儿还要三年后才肯出门子呢,曾孙子的话再别说了,我能抱一抱大丫头的孩子,再喝上赦哥儿的媳妇茶,就是立刻闭眼也安心了。”   尚嬷嬷少不得说一些老太太老当益壮的话,才告辞离去。      ☆、第8章 看人家      说来也奇,这贾家即使国公府邸,也还是包衣人家,但老太太娘家顾氏,虽没个勋爵传承,却是正正经经的汉军镶黄旗人,顾氏嫡系还领着个不大不小的佐领之职,老太太的兄弟子侄也多争气,虽没出过什么顾命大臣,却也有那么一二个封疆大吏、二三品高官,又,男丁之中也有在战场上打拼的,更多的却还是诗书传家,如今在京几个二三品官里头,还正好有个礼部侍郎,更正好就是老太太的亲兄弟。   这礼部仿佛是六部中最不起眼的,其实不然,它不管官员考评不管天下钱粮也不管兵马粮草,却管得这祭天大事,并科举抡才大典、各部书办考核等等诸般事宜。   是以老太太要想再寻个肯嫁进贾家的贵女或许不容易,但要寻些过得去的人家嫁孙女儿,别说舅老爷那边,就是几个舅太太舅奶奶心里头,也很是有一本账。   再者,老太太要嫁的还是庶出孙女儿,这包衣人家嫁女儿,本就与在旗人家的有些不同,就算贾家有个国公爵位,到底庶女,也不会碍着舅太太舅奶奶们嫡嫡亲的女儿孙女儿们甚事。   因此,老太太还真料准了,尚嬷嬷才那么随口一说,就真要来一整本子的名册,都是些模样根基配得来的,不说□□齐全十完十美的,配大姑娘不说如何绰绰有余,至少能甩太太琢磨的那些十八条街。   当然有些话,尚嬷嬷不会说得那般直白,然有些话原也不用说得太直白,服侍了老太太大半辈子,如何将话说得圆转隐晦,又搔中老太太痒处,自有一番手段。   老太太果然给哄得十分欢喜,又听她口口声声“大姑娘若知道老太太为她这般费神,还不定多感激”,又“可惜如今天儿也太热了,不然让大爷跟着打听打听,大姑娘指定得谢他一辈子”之类的,心中也是一动:这大丫头虽是个一朝心冷就彻底丢开手的,可在对善儿的态度上是薄情决绝了些,到底事出有因,小孩子家家的,前头十好几年的水磨工夫,也没能磨得善儿生出一二分为她考虑那等大事的心思,一时想左了也是有的。   然她能在善儿那样不知内宅的老爷膝下,仍能打会女红就给打络子绣荷包,知厨事就常做些点心羹汤,祈福经书更是打会拿笔就开始歪歪扭扭写着,十来年不曾间断,便是有人教的,这心思也不可谓不虔,却也不能因着小孩儿家一时别扭就给尽数抹去。   更最难得和赦儿投缘,佛祖托梦所见,也是个难得有良心的,不过因着赦儿肯在她艰难时略伸一把手,此后甚至给那毒母愚妇阻得连年节走礼都断了,但一听说赦儿大不好,到底连勤勤谨谨才省下来的那点子棺材本都悉数舍了去……   老太太实不以为那小小几块碎银子就能让她家宝贝金孙好过多少,也绝对有把握不会让她家宝贝金孙再落到那等田地,只到底那梦中,贾赦仓皇皇只得一个多年未往来的庶姐相送,姐弟二人相视痛苦的模样太戳她心窝,怜惜金孙不易的同时,对贾娇娇不免也格外不同。   纵是对她乍然之间就能将素日不知道何等孺慕的老爷抛诸脑后很存了几分疑窦,却也更相信贾赦能对她好一分,日后但凡有所需、而她有所能,也不吝返回十二分的。   这般一思量,又觉得将大丫头许了那样寻常人家未免可惜。   老太太早年在宫中,原是个最谨言慎行不过的,然而或许是早年压抑太狠,如今在自家宅邸自家院子,儿子不说多合她心意,总还是个孝顺的,儿媳不堪些,也没那胆子明面儿上忤逆婆母,她便很是养出了几分自在,这心里才闪过一个念头,面上不由就露了出来,尚嬷嬷看得分明,想想之前那老妹妹所托,虽也纳罕大姑娘那等“不求大富大贵”的心思到底是慧是愚,到底老妹妹多少年才和她张这一回嘴,又不认为大姑娘进了那等去处,就能赏她多少体面了,索性也就做了个顺水儿的人情,因笑:“老太太最是慈爱不过的一个人,大姑娘又是您第一个孙辈儿,自然是恨不得让她嫁入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家去。   只咱们姑娘素日是个温柔安静的,别说是与三姑娘敏姑娘,就是与二姑娘,也从来没红过脸儿争过什么,就是这几日性情看着仿佛大变样了,也未必有那力争上游的心思,可别到时候老太太一片好心,倒不得大姑娘领会,岂不可惜?   再则咱们大爷往日不嫌弃咱们这些老婆子讲古,听说老太太当年在那地儿的艰难,也是十分心疼呢,是怕也不舍得,毕竟难得在兄弟姐妹里头就这个一个投缘的……”   如此絮絮叨叨仿佛闲话,倒也打消了老太太的心思:“也罢,大丫头既然只求个安稳日子,也就在这些人里头挑一挑,嗯,天是热了些,好在早晚也有凉的时候,让赦儿打听打听,或者见上一见更好,他舅公舅舅们看中的自然都是好孩子,但要是能挑个和赦儿处得来的,可不更是两全其美了?”   尚嬷嬷就笑着应了,次后将话透给老林家的,经林嬷嬷处递话到贾娇娇跟前,贾娇娇又是依着诸多着重里子的要求与贾赦细细说了,贾赦又是如何纳罕他姐姐竟是个说起这等事儿丝毫不见羞色、又是如何拍着胸膛大包大揽:“放心吧,我和他们未必说得到一块,但问问舅舅表兄弟们,再使奴才们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八卦闲话,指定错不了。”   诸般等等且都不消细表,唯有老太太,听着贾赦寻到舅公门上,却正好给恰不忿他拐走自家孙女儿/女儿/姐妹的男人们几回揉搓,可就是这般,也舔着脸一日日上门打听消息的趣闻,虽是好笑,却也很是觉得金孙大热天的给这般折腾委实天可怜见的,便越发要使人透给贾娇娇知道,也是个让她务必要死心塌地认准这个兄弟的意思。   贾娇娇听闻了,叹息真想不到曹公笔下那样无能好色的大老爷竟也有这样友爱姐姐的时候之余,也确实感激。   虽她满心期盼那神秘大礼包必是有张回程票,自然也没如老太太所愿,想着嫁人之后如何帮扶兄弟,然而贾娇娇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又正好这些日子每日签到抽奖+完成支线任务抽奖得来的东西里头,虽也有些什么卫生纸水果糖之类乱七八糟的,好东西也有那么一两样,例如一颗强肾健体延寿丸,她思来想去,到底在还没过门的弟媳妇,和战斗力如何虽还没甚直观感受、但地位天然压贾史氏一头的老太太之间,选择了后者:老太太如今说是古稀之龄,其实也就七十来岁,若是能活个长命百岁,贾史氏还能有甚幺蛾子整?   悄悄儿将药丸子混在点心里头看着老太太吃下去,贾娇娇自觉做了件大好事——   别说使唤贾赦这一回,就是日后与那贾大姑娘各归各位,贾大姑娘再烦贾赦百八十件事,都不算占便宜了!   正巧,那贾赦也将那名单上的人都打听清楚了,还颇有理有据地挑剔掉几个人,又格外看好其中一个:父祖官位不显,哥儿自己前程也不是最被看好的一个,然而是正经旗人出身,家里两重长辈又都是慈善可亲的,至少他两个嫂子,一个入门五年未开怀,屋里也没长辈赐下的人,一个三年抱了俩,长辈也一样没说要给她爷们赐什么人,再有就是虽然没分家,但成了家的小爷,至少自家小院子都由得媳妇打点,也是一份自在……   老太太听着,其实不很满意那家——听着对赦哥儿的助力实在有限。   然而看贾赦说得眉飞色舞,贾娇娇又听得嘴角含笑,老太太转念一想,如今她有佛祖保佑、梦境预警,赦哥儿怎么都不至于落得梦中那般下场,那大丫头一介庶出,又不往那地方去,再嫁什么人家,不都难得给赦哥儿多少明面儿上的助力?   倒是这家子也还罢了,旗人身份,小子听着又仿佛合了赦哥儿缘法……      ☆、第9章 日常闲话      老太太这般想着,事情也就这般定了,托了娘家侄儿透了话,那家子虽对贾娇娇的包衣身份有些许介怀,到底国公府邸摆着,老太太更是个十分得当今敬重的老人,思来想去,也没甚好挑剔的,便递了话来,只说还要相看相看。   这婚姻本是大事,虽说时下主要看的是父母门风兄弟争气,然贾家与那尹佳氏两者,一包衣一在旗,一从军一从文,往日里虽没什么仇怨,却也没多少往来,不过是老太太有个娘家侄儿媳妇正好也是尹佳氏,从中牵线,尹佳氏才知道贾家有这么个正与自家嫡长孙年岁相当的大姑娘。   如此这般,人家提出要相看相看,老太太也没将事情往人家是不是刻薄包衣人家教养的上多想,反而兴致颇高地帮贾娇娇挑衣裳选首饰,又讲了好一通那汉军旗石氏老太太的一些规矩为人,并尹佳氏太太姑娘们的性情喜好等等——   老太太还有一个侄儿媳妇是石氏女,虽不是满洲旗人,却也是正经汉军正红旗,据说与太子妃祖上也曾是同宗,不过树大分支罢了。   正好石氏与尹佳氏也联络有亲,这一回她们那一支老太太兴致高,邀了好些太太姑娘并小爷们赏荷花,那尹佳氏小哥的母亲嫂子也都在受邀之列,老太太娘家也有好几个侄儿媳妇侄孙儿媳妇受邀,恰可带了贾娇娇一道去见见世面,也给尹佳太太相看相看,也让贾娇娇亲自看一眼那个哥儿。   当然,对于这两个目的,贾史氏都很有话说,如前者:“我们堂堂国公府,如何就沦落到要让大丫头去给个五品小官人家相看的地步?纵老太太觉得我挑的人家有所不足,也可怜可怜我一时急里忙慌的心思,再帮着掌掌眼就是了,何必如此随意不拘呢?需知就是赦哥儿,也没得为了自己娶媳妇,就随随便便将姐姐们嫁出去的道理。”   又如后者:   “老太太素日最是个重规矩的,岂不知就是这公主格格们也没有自己相看夫婿的?倒纵得大丫头这般张狂!知道的说是老太太近来越发慈心悯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一日日一年年的苦药汁子,都把人吃糊涂了呢!”   当然,后一句没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说,只是也真够猖狂的。   老太太多年不管家,也多年没管贾史氏那正院儿里头的事情,但真让她有心想听,也自有手段,将贾史氏身边的一言一行都探听个明明白白的。   只不过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实不肯坏了儿媳的名声,倒带累了孙儿孙女们去,也就忍着,只待日后孙女出门、孙子娶亲之后,一并风行雷厉清算了而已,此时就是贾史氏当面劝谏的时候言语也不怎么好听,她也不过淡淡训两句:“行了,咱们虽算不上正经旗人,却也没得捧着满清主子的饭碗,倒去守前朝那样迂腐规矩的。咱们国公府的大姑娘,就是亲自挑一挑女婿又怎么了?   只是什么五品小官的话也再莫说了,人再怎么五品小官,总是正经满洲镶黄旗下,家里头的姐儿们,也是要经大选的贵重人儿呢。   我知道你母亲娘家本在汉军旗下,不比包衣旗的卑微,然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要懂得谨言慎行四字,没得给贾、史两家招祸。”   而后便缓和了脸色:   “我知道你担忧政哥儿前程,原也无可厚非,左不过给丫头们挑人家是日日都使得的,这政哥儿回祖籍科举,却是十几年才这么一回,也怪不得你心烦气躁的……   行了,大丫头的事儿我来操持,二丫头的就让秦氏多操心操心,三丫头且等赦哥儿媳妇进门了再说不迟,你且去看看政哥儿那边是否准备妥当了,这些日子也不需来请安,孝顺也不在这个时候,你只管将政哥儿四姐儿打点好了,就是孝敬我了。”   三言两语就抹了贾史氏一脸,偏还要感念老太太一片慈心,这背后如何咬牙切齿就不提了,左不过老太太就是听说了,也只记在心上。   贾娇娇已经悄悄喂了老太太一点子好东西,但再说是好东西,也不过是和一般凡药相比:这能使身体机能恢复到最健康时期的五六分也算难得,但比起其他比仙丹都差不离的,又委实寻常,且兼作用缓慢,老太太这两日也就是觉得精神略好点儿,汤药都还不敢停呢,哪儿想起来改变对付贾史氏的计划?   不过让尚嬷嬷多多帮贾娇娇打听尹佳氏太太奶奶姑娘们的性情,并如今时兴的服饰衣裳,乃至主人家石氏的规矩做派、其他客人的身份等等,最多自己兴致儿来了,也听大孙子说一回那些人家的哥儿爷们,也和孙女说一点儿早年的人脉忌讳罢了。   难为老太太,都好几年连宫宴都没去,寻常亲友更是走不动了,却甚至不需尚嬷嬷提供最近情报,只凭当年印象,推测出来的这几家关系近了、那几家关系淡了,这家奶奶重规矩,那家太太爱端方,又哪哪哪家的姑娘如今该长成了,只怕是随了她娘的掐尖要强儿罢?   甚至于哪哪家的姑娘早两年上记名了,如今在宫中大抵如何,家中格局又是何等变化,又哪哪家的小子爷们出息了还是纨绔了,家里头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都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不说尚嬷嬷十分佩服,就是贾赦都听得合不拢嘴:“那家确实是才听说爱妾生了个庶子,都养到四五岁的嫡子就忽然十足落水,救上来时都硬了的,老太太可怎么知道?莫非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少不得惹老太太一番摇头:   “也是我护得你太好,竟连这么浅显的阴私都看不透……那家子宠妾灭妻原就是打父辈传下来的不堪,他家的爵位也是因此才闹没了的,偏那小子的爱妾,又是生母姨娘的亲侄女儿!”   贾娇娇给老太太编织的迷梦不过一个大致框架,但为了让老太太对贾史氏的狠毒刻薄有更深刻的认识,她也不管所谓红学家们的推测靠不靠谱,只管将最脏的水往贾史氏头上泼,少不得就要让梦中那个可怜老头提一句“我如今这般,已经万事不指望了,只盼姐姐有能为,稍微看顾一下琏儿便是。他虽有些好色无知,却还是个好孩子,总是我这个当爹的,因着当年瑚哥儿落水一事不明不白,他太太因此早产了他也是糊里糊涂的,就没了胆子,由得老太太和他那好二婶子将他养得这般模样……”   之类的,老太太这些日子正将梦里所见所闻都掰碎了分析呢,偏又听说了一个落水而亡的,可如何不和贾赦多说几句?   往日她也只当大孙子只管安享太平,日后后院自有她精挑细选的好孙媳妇打点,再不需他操心分毫的,可一梦痛入心肝,也就宁可拼着将贾赦脸稍儿都吓白了,也要和他稍微说两句阴私狠毒之处:“那老姨奶奶虽因着规矩礼法,到底没能给扶正了,却也是高踞正房的。那小子说是养在嫡母跟前儿,可谁不知道那家老太太就是因着‘养’了这庶子两年,得那老姨奶奶日日‘侍奉’探望,硬是给活活憋屈死的?   那家男人由得妾室这般,那小子又是这般姨娘养出来的,哪儿还能当他是个人呢?少不得该拿嫡庶不分只当寻常了,别说看得透看不透他那表妹爱妾,就是明知道嫡子死的蹊跷,倒还欢喜给了爱妾爱子让位的,也未必可知。   到底再如何说父子天伦,也耐不住有些披着人皮,却不做人事的呢!”   直把贾赦吓得手里的茶盏都磕碰作响,贾娇娇才插一句:“老太太果然见识高,都说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咱们老太太也就是可惜了没能科举,不然指定是个状元探花呢!”   又笑问贾赦:“赦兄弟可会水不会?日后有了嫡子,可千万要教他游水,也千万要当眼珠子护着,咱们太太想是没个亲侄女儿给你做妾,然本朝虽也偶有庶子袭爵,到底当今越发重视嫡庶之别,特例只怕越发不常开,弟妹又是老太太给你千挑细选的,咱家这长子嫡孙哪,是再护得严实些都不为过的。”   这傻大姐虽在察言观色上是个渣,话语却会说两句,又难得常说在点子上,如这回,便是又说到老太太心坎儿里头去,又哄得贾赦稍微不那么惧怕了,果然让老太太又高看她三分,只一叠声呼唤丫头:“去,去将我那套点翠头面拿来,就是我第一回出宫时,太皇太后赏下来的那一套,让大丫头改明儿出去的时候正好戴——   如今姑娘家不合适戴全套,可就那几个蝴蝶簪子点翠流苏的,也很是不俗。”   寿儿亲自去取了来,贾娇娇也不客气,只笑嘻嘻谢了,又冲贾赦道:“你日后可要对弟妹更好点儿,也让她记着我的好,别恼了我将老太太的好东西偏走许多才是。”   祖孙说说笑笑的,转眼一晌就又过去了。      ☆、第10章 姐妹      却说这一日晌午后,贾娇娇正从老太太那儿回来,远远的才进了西小院,就看到游廊下站着个粉色衣裙,大眼桃腮的俏丽女子,竟是和她一院儿住着,偏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的贾府二姑娘,贾妍妍。   这贾妍妍素日张扬,并不像个庶女,倒像个嫡女,于背后对这泥人儿一般闷声不吭的长姐也没多少好声气,然秦姨娘确实是个会做人的,教出来的女儿规矩大面儿上也还过得去,当着贾大姑娘的时候,也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如今换了贾娇娇,贾妍妍开始时虽觉得这庶姐得了消息却不知道笼络国公爷,倒去那三日灾、两日病,一月倒有大半月要因“莫过了病气给姑娘小爷们”而免了孙辈晨昏定省的老太太跟前儿献殷勤,可委实有点傻,然而将近一月看下来,竟发现老太太虽是病榻缠绵,偏病而不死,且有事情忙碌时精神倒反挣起来不少,娘家竟也是个爱护这老姑太太的,就是那三舅老太太,竟也没有因为这小姑子硬是要走了自己的嫡孙女儿,而真与她生了嫌隙,倒还有闲心,帮她操劳这庶孙女儿的事情。   就是这赦大哥,眼看着竟也不是个全然没用的,虽文不成、武不就的,却难得肯对姐妹们用心,就长姐那样闷葫芦了十好几年的人,不过哄他两回,就能让素日才入冬就避寒,才春末就避暑的娇贵公子,肯冒着这大热天儿的,为她劳碌奔波挑夫婿。   虽然贾赦挑的理由定的人选,在贾妍妍眼中极一般——   再是旗人,也不过是寻常旁支罢了,族里最高官不过二品,那一支更不过区区从四品,爵位更没丁点,配她们这样虽还不曾有幸抬旗,却正经国公传两代的人家,委实寒碜了点。   然贾妍妍也打听得清楚,这般选人真不是贾赦无识人之能,也不是他存心捉弄姐妹,确实是她那傻瓜长姐自己定的标准:不拘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家里头长辈和气、同辈和睦、本人顾家,就好,能一生一代一双人更佳。   那尹佳氏难得是个两重婆母都不随便插手媳妇房里事的,前头已经成婚的几个爷们也都没听说有甚好色德性,通房丫头该是少不了,妾室姨娘竟是一个也无,如今和贾娇娇议亲的那个小爷,也是个“若是嫡妻能生,我要庶子庶女干嘛”的货,更给了贾赦一句话:“若能娶个真心孝顺长辈、和睦妯娌、爱惜弟妹的,就是真不能生,我家里亲兄弟堂兄弟加起来能塞满一屋子,找个子侄过继也不难,哪里需要庶子来充数?”   贾妍妍是很不信这话真能做得准儿,且还要笑长姐痴傻:“若不得富贵,就是关起门来真个人人贴心,也有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委屈,难得老太太出手,顾家肯相助,何必计较这后院妾室通房的小事,倒放着好几个好人家不选?”   却是这贾妍妍再如何张扬得不像庶女,秦姨娘素日在老爷太太跟前也很有几分脸面,到底也还是个妾——   贾二姑娘心里不是不明白,故而一边喊着秦家舅舅,一边却并不十分将妾室通房之类的小玩意儿放在心上。   然而少女心性,总免不了对说得出那样话的尹佳氏小爷存着几分好奇,又有心笼络贾赦、乃至顾家舅奶奶表姐妹们,又想着秦姨娘在这国公府后院再有几分脸面,也不能带着她出去应酬,秦家舅舅们再能帮着她相看小爷,舅母们再肯带她入门走动,到底身份摆在那儿,如石氏老太太那样正经汉军旗、二品官儿子身份人家的赏花宴,也并不常有的。   偏老太太往日虽也略看中她一二分,这一回且硬是将秦家的得用、秦姨娘的恭谨、乃至贾妍妍的讨巧都给浮云了,任凭贾妍妍两番趁着午晌请安,不过轻飘飘一句:“你可比不得大丫头那猴儿,那么好一身肌肤,要是晒伤了晒黑了,可不是白让我老婆子心疼吗?你呀,只管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三言两语的就给打发了。   贾妍妍实在想不透,要论往日孝顺老太太的勤谨,西厢那位且还不如她呢,怎么转头奉承两日就哄得老太太那般喜欢,自己却是……   贾妍妍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贾娇娇,但她确实是个容易晒黑的体质,也确实不觉得有必要在老太太都那般说之后,还拿自己一身肌肤玩笑,午晌跟着贾娇娇一道去请安的事情,也还真就做了那么两回。   只上午晌秦姨娘来了一回,什么不好说,却提了两句她兄弟看重的几个小爷中,极好的两个正好是石家小爷的好友,这一回也在赏花宴的邀请之列——   石家只在汉军旗,石老太太也是个偏爱诗书的雅致人,但家里头的规矩却偏满人家多些,虽也有个男女大防,姑娘奶奶们却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回赏花宴自然是男女分开,但因赏的乃是荷花,不过是一池子两边分坐了,真有心,自然总有相看的机会。   贾妍妍思来想去,可不就想着在长姐身上下功夫了么?   左不过老太太只是自己没精神出门,或者还不愿给娘家侄儿媳妇们添太多麻烦,也不至于就真那么看不上她这个贵妾之女,倒非得捧着个贱妾……   咳咳,总之,贾妍妍觉得,只要和贾娇娇将话说明白了,她不过是闲着一道逛逛去,也不给表舅母表姐妹们惹甚麻烦,也不准备抢她挑的那户人家,想来,也能让贾娇娇甘愿与老太太开口一回,也显示显示她们姐妹和睦,也好搭着贾娇娇的线,去哄哄贾赦那傻子。   这么一思量,贾妍妍便让小丫头盯着,算准了时辰等在游廊里头,更一见着贾娇娇就笑着相迎,贾娇娇这傻大姐热烦了便不假思索,随口就是一句:“妹妹难得找我,可有甚事?”   她也只是笑吟吟地直接挑明:   “还真有点事——听说姐姐三日后要随二舅太太赴宴?妹妹对石府的荷花也羡慕得很,不知道方不方便同去?”   贾娇娇脚下不停,口中诧异:“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舅太太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舅太太。”   贾妍妍笑容只僵了一瞬,转眼依然亲切俏皮:“这不是姐姐您有大事嘛!我怕我直接说老太太不允,不如你和我一道说说啦!”   语气甚至带了点儿爱娇。   贾娇娇已经低头迈过门槛,闻言随口应了,想想又回头:“妹妹可要进来坐坐?”   贾妍妍笑得眉眼弯弯,却十分体贴:“姐姐这时候都要歇晌儿吧?妹妹就不打扰了,左右一院子里头住着,什么时候不能坐呢?”   贾娇娇打了个呵欠,也没再客气,点点头便自顾自进去了。   留下贾妍妍眯着眼打量一会,也不知道看出什么,笑吟吟自转回东厢去了。      ☆、第11章 祖孙      贾娇娇态度略敷衍,行动却实在,晚上请安的时候,她就将话说了:“二妹妹说也想去,我想舅太太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舅太太,老太太更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太太,她稀罕石府的荷花,那就一道去呗!”   老太太点头: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二丫头素日也是个周全的,想来不至于给你们二舅母添甚麻烦。”   还伸手指着贾妍妍笑一回:   “我说呢,咱们二丫头每逢夏日都最是个懒怠动弹的,怎么前儿连着两天来给我请安,我原还以为你也要来偏着我那点子冰酪果子呢,却原来是这事儿?傻丫头,我们亲亲的祖孙,又甚话不好说?你要早说了,不就省了一日奔波?”   贾妍妍实在想不到贾娇娇真会这么急着帮她递话儿,一时都愣住了,给老太太笑一回才回神儿,正寻思着回话,那边贾娇娇和贾赦二人已经上前去,一左一右帮着老太太拍背儿顺气了。   贾赦尤其傻,说起来他和贾妍妍也算不上熟,但要论原先贾大姑娘在时,贾赦与兄弟姐妹本都算不上亲近,这个二妹妹倒算是不亲近里头的亲近儿,虽不过是因着有秦姨娘提点着,逢年过寿总不忘记给他送点儿亲手做的玩意儿、秦家兄弟在外头寻摸的野物儿,贾赦最是个傻气的,也真当贾妍妍有那么三五分好意,虽也知道自己得的远不及二弟多且有趣,到底将这妹妹放了两分在心上,因此很是知道这妹妹一身肌肤养仔细了也勉强过得去、一旦不小心略晒着了,晒伤或者未必,晒黑却是必定的——   此时听老太太这么说,便跟着愣愣叹息起来:“可不是这话!要想也一道和舅母出门去,直说就是,老太太是咱们亲祖母,有甚话说不得?倒将自己晒黑了这许多。”   贾妍妍听得嘴角一抽,差点儿没忍住扑东边儿大更衣镜那边端倪自己,看是否真晒黑许多。   只虽勉强忍住了,本想好了的话就又给忘了,倒是贾娇娇将话接了过去,先是毫不客气笑贾赦傻:“二妹妹不过来了两回,老太太就心疼得不行,只不让她来了,又那两回也都是或者游廊屋檐遮着、或者婆子丫鬟打着伞儿挡着,哪里就真能给晒黑了去?我看是赦兄弟必是新得了什么稀罕玩意看花了眼,又心疼二妹妹,便拿出几分老太太若隔三两日没见你,必先要说你‘瘦了’的慈爱做派,总觉得她再白皙也还是白皙不够的,便一气儿浑说,却不知道吓着二妹妹了呢!”   贾娇娇不擅看脸色,这嘴皮子却还利落,巴拉巴拉一串话儿数落下来,贾赦给她说得怔怔儿的,还真喃喃:“我前儿确实淘了两把极好的古扇,这两日是赏得用心了些,可哪里就至于眼花了?”   偏又仔细打量贾妍妍一回:   “好像似乎确实没晒黑的样子……”   贾娇娇立刻得意了:“可不是?我和二妹妹一院子里头住着,别的不说,晨昏定省时总能遇上几回,不比你看得仔细?再没有黑的。”   其实和贾妍妍遇上的次数也不多,虽一院子里头住着,贾妍妍从来不会特意往贾娇娇那西厢去,贾娇娇又没想过要如何特意经营贾大姑娘在日都没特意经营过的姐妹关系,也不曾去找她,出入时候遇的几回,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算起来还是今儿晌午后那一回说的话最多,可哪里知道她黑没黑?   但贾妍妍也没怎么惹她,晌午后虽有所求,话儿说得也还好,贾娇娇自己是个偏爱白皙肤色纤细腰身的,可也能欣赏巧克力肤色健美身材,是以一边将心比心,不肯随意说人黑了胖了,一边也是真心觉得这便宜二妹模样还挺不错看的,又乐得在老太太跟前和贾赦斗嘴儿,只要不过分,老太太有那迷梦做底子,倒更欢喜他们姐弟情深,也不觉得贾娇娇区区一介庶女,就敢挑衅长子嫡孙的没规矩儿。   是以贾娇娇三言两句半呛半哄,真把贾赦说得傻愣愣的,真属意回头要多喝点枸杞菊花茶之类的养养眼睛,转眼更是连老太太也编排了起来:“老太太还说二妹妹不早说呢,您怎么就没想着早问呢?二妹妹当然不止为这事儿,想来也是孝心可嘉,拼着晒黑也要来陪老太太说说话儿的多些,但您要是早问了,她至少不用特特寻我打听;又或者您第一天的时候就直说不舍得她晒黑,她也就省了第二日的功夫啦!显见您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一边说不舍得二妹妹晒黑,一边还是稀罕着她来,硬是要等到再不开口就真要晒黑了,才肯开尊口呢!”   这言语刁钻,又带着几分娇痴的言语,真让贾妍妍吃惊不已:纵是她这样有得用舅舅撑腰、要贵妾姨娘护着的,也没敢这么放肆过一回呢——   无论是对着老太太,又或者老爷,甚至自家姨娘,且都不曾。   偏更让贾妍妍吃惊的是,受了这么好几句编排,老太太反而不恼,且还要笑:“往日我都当大丫头真是个沉默寡言的,却原来是我这老婆子肚子里的蛔虫修出来的,想是当日道行不够,恐露了行藏被高人收了去,才辛苦装乖,如今,想是正果得成,便肆意起来啦?   却不知道呢,这装憨就要装彻底,浑说我老婆子的心事,可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且等明日老婆子寻人收了去,看你怕不怕!”   贾娇娇也不见外,扑到老太太身上就是一顿揉搓,直将她当自己妈一样撒娇:“我可是好心,怕二妹妹太憨,没看出您又是心疼她,又是稀罕她的心思,才多嘴提点她几句,您赏我点儿好东西,倒还说这话吓我!”   又仰着脸得意:   “我虽不如老太太佛缘深厚,总也沾了点儿光,也是佛祖跟前挂了号的,还怕谁来收?最多不过是往观音菩萨的玉净瓶里头歇两日,正好蹭蹭佛光福缘,也歇歇暑呢!”   这老太太说一句她能顶两句的惫懒无赖,偏还能哄得老人家哈哈直笑,贾赦都在一边赞:“姐姐每回来了,总能哄得老太太笑口常开,这眼看着精神头儿都足了不少。”   贾妍妍不动声色打量老太太面色精神气儿一回,也十分纳罕,倒不再认为这长姐是个白占了长字的没用货,便觉得自己月前辛苦筹谋的那笔买卖十分值,又寻思着日后自己的大事,说不定还要烦劳她在老太太跟前儿帮腔说话的时候,对贾娇娇竟是真心恭敬亲近了几分。      ☆、第12章 出头儿      贾娇娇眼中,这便宜妹妹真是个顶顶奇怪的女孩儿,平日里冷淡得很,就是院子里遇上了会先行礼尊姐姐,看着言笑晏晏的,却总隔着那么一层儿。偏不过老太太跟前随口提一句,就忽然黏了上来。   一路从老太太院里黏到西小院她那西厢儿里头不说,还兴致勃勃地要帮她配衣裳选首饰,俨然好闺蜜——   可惜贾娇娇虽然有点儿傻大姐,记忆力倒还过得去,怎么都不会忘了她来了这一月,和这妹妹说的话,嗯,除了今晚,加起来还不足百字?   自然不敢认真以为这便宜妹妹和原身真个何等情深,不过盛情难却,只得招呼她喝茶吃点心,结果贾妍妍才抿了一口茶,眉峰就皱了起来:“托老太太的福,咱们这府里的姑娘,每月单是茶的份例,就有上好的龙井一斤、极好的雨前龙井一斤,极极好的明前龙井十两,又上好的祁红一斤,极好的滇红十两,武夷山上等贡茶三两,又普洱茶一斤,苦丁茶一斤,碧螺春上等的一斤,特等八两……”   这贾妍妍也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一气儿下来,红茶绿茶黑茶白茶一口气历数了十来样,分量各不等,加起来却足有二三十斤,完了才将茶盅一放,“我看姐姐平日也未曾招呼什么人,这西厢也并非整日茶香缭绕之地,怎的才中旬,就只得这样,根本不在姑娘们茶份例里头的寻常龙井凑数儿?”   茶盅磕出一声儿脆响,屋里的奴婢,嗯,仅这西厢里头服侍的奴婢们,忽的就是一哆嗦。   贾娇娇这样不善识人更不会品茶的都能看出点儿什么,但幸好她还算有点儿言语上的急智,半个字不提她那八十块一斤和八千块一两的茶叶都喝不出甚大不同的好茶品,只淡淡一笑:“妹妹真是好记性,可惜姐姐比不得你,别说记得这许多份例,有些竟是连看都不曾看过。”   贾妍妍柳眉一竖:   “太太原是一片慈心,想着让奶妈妈能早早归家养老,又怕我们身边的大丫鬟们服侍老了终身艰难,早早儿就给另换了人去,却不想底下从不少一些欺上瞒下的畜生,姐姐又不像我泼辣不让人,竟是纵得这屋里的奴才,都拿主子的东西当自己的不成?”   杏眼一扫,煞气腾腾:   “可真是瞎了你们的眼了!不知道太太再怎么忙不过来顾不上了,姐姐也还是我国公府的大姑娘,老太太跟前顶顶有脸面的,也容得你们轻忽?”   冷笑一声:   “罢了,我好歹也是个姑娘,没得自降身份和你们这些奴才理论的——   汀兰,你且悄悄儿回了老太太跟前的姐姐们一声,咱们大姑娘可怜见的,竟是连茶叶子都给奴才们贪了去,还不定其他地方吃了多少亏呢!”   三言两语的,屋里屋外就跪了乌压压一片——   贾史氏对庶女们虽然格外有心,面子工程却做得极好,如贾娇娇这样没有姨娘家舅母格外送几个丫鬟嬷嬷服侍的,屋里头也足有大丫鬟一等的四人、二等的八人,小丫鬟三等的十二人,不入等的十二人,另外管事嬷嬷二人,粗使婆子十六人……   一个庶小姐,倒有五十四人服侍,排场果然是顶顶儿的国公贵女做派,也难怪贾代善对“太太善待庶女”一事几乎深信不疑。   也是原来的贾大姑娘看得太明白,又给奶嬷嬷林氏教得太谨慎,总深信主母要揉搓一介庶女,就是换了一批奴才,也照样有的是法子,是以竟在林嬷嬷被遣走、身边大丫鬟小丫鬟又给零碎大更换之后,索性由得那些奴才肆意,都习惯到贾娇娇获得的零碎记忆,并身体本能,丝毫没觉得有甚不妥的地步,也根本没想到要趁着如今老太太给她哄得开心,先将身边清一清。   倒是将一屋子奴才坑得不清。   贾娇娇是个长在至少明面儿上人人平等的地儿,保姆钟点工都是见过雇佣制的,又是个给人轻蔑了都不太能察觉的傻大姐,这些日子丁点儿不妥没察觉:刚来时吃用得比二三等丫鬟子都不如的时候没察觉,刚讨了老太太欢心,丫鬟嬷嬷们乖觉,将她的份例私房还了近半回去试探,她也只是惊讶一回妆匣委实满了些,服侍梳头的丫鬟也太殷勤了点,每天选那三两发簪都要挑花眼儿了罢了,根本没发现自己喝的,那虽然不是顶顶好,但也是姑娘们份例里头中等的雨前茶,与原先喝的二等丫鬟份例陈茶,到底有甚区别。   什么十来只鸡才配出来的茄鲞,在贾娇娇嘴里头,也不见得比外祖母当年酿制的大酱美味几分。   如此这般,可不就难怪她屋里头的丫鬟嬷嬷才乖觉了那么几日,就又将她的份例私房,能分的都分了去么?   贾娇娇这屋里又确实少有客——   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除了偶尔那么一两回,太太那儿来传话的小丫鬟可能会吃他一盏茶两块点心之外,也就是一个林嬷嬷,勉强算得上是客,但不管是小丫鬟还是林嬷嬷,拿二等丫鬟的份例茶招待,也都不算狠失礼,也是吃定了林嬷嬷谨慎寡语,再不敢多言的。   是以这月初才过几天,份例才领下几日,贾娇娇那份儿就给丫鬟嬷嬷们分得七七八八,她近来尤其疏忽的茶叶更是早早儿被分了个干净,临了贾妍妍忽发奇想进了西厢房,管茶水饮食的丫鬟搜箱翻柜,都只能拿出这点茶叶子充数,也真是难怪得了谁。   毕竟谁想得到二姑娘竟会进西厢房?   谁又想得到二姑娘不只进了西厢房,还真肯喝她们这屋里头的茶?   更想不到,喝也就喝了,竟还要给大姑娘出头儿?      ☆、第13章 阴差阳错      贾妍妍先在院子里头拦了贾娇娇说的话,这院子里头,乃至整府里几处耳报神灵验之处,都早传遍了,可谁想得到她竟是真就和贾娇娇亲近了起来?   一屋子奴才,尤其管茶水饮食的大丫鬟念慈,那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早年也是谨慎过的呀,纵然拿姑娘屋里头的茶叶变卖银钱贴补家里顺便攒嫁妆钱,好歹也记得要一年半载才动一回,可什么时候,一年半载变成了一月旬余,一月旬余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姑娘的份例才领到手,就等不及变卖了藏到家里头去的呢?   可恨二姑娘要发作,也不敢早儿在她还谨慎着的时候,非得如今捉个现形,是存心让太太也不好明面儿上护着她们呢?   念恩常笑常顺等其他三个大丫鬟,并贾氏柳氏两个管事嬷嬷,都一般深恨贾妍妍多事,又怨大姑娘心机深沉,故意纵容得她们难以挽回的,底下丫鬟婆子大抵也是一般心思,倒是难得一屋子齐心人。   只可惜心虽齐,道行却不免各异,总有那么几个将心思露到脸上的,贾娇娇看不透,贾妍妍却一眼看穿了,不由越发着恼:“大姐姐心善也是错儿,我看不过去敲打两句也是错儿?”   原本不足一分去禀告老太太的心,瞬间足增有五六分的真切,贾妍妍喝一声“芷兰”,便要吩咐,贾娇娇忽然伸手揉揉她的额头,将她的刘海儿揉乱了不说,连发髻上的簪子都带歪了两根:“行啦,今儿也晚了,不过几个人,合用就用,不合用换了又有甚难?也犯不着眼下急巴巴地去打扰老太太,什么时候回不是回呢?”   贾妍妍恨铁不成钢:“你真有心想回,能等到今儿个我发作?”   贾娇娇打了个呵欠:“我是无所谓啊,我在这儿还能有几时?离开前能打发掉最好,不然离开后再打发也不难,何必挣这一时半会子的?还或要老太太操心,或要和正院里的扯皮,不如难得糊涂多几日,总归没谁敢真的饿着冻着我。”   贾妍妍抚额:……你的追求就只有不冻着饿着吗?再说出门子后再打发掉神马的……口口声声将出门子挂嘴边,生恐人不知道你恨嫁之类的我就不刺你了,可莫非,真还就不需要个陪嫁的亲近贴心人?   贾娇娇十分吃惊,她纵然没本土贵女这种“奴才不过随意处置的玩意儿”心理,但也没有真不分内外的平等、平等到和保姆钟点工贴心亲近儿的地步啊?   姐妹二人相对默然,价值观差异果然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其实奴婢真能比枕边人更贴心亲近儿,譬如老太太身边的尚嬷嬷,比如太太身边的赖嬷嬷,比如秦姨娘身边的刘嬷嬷,奈何有些事情,再真实存在,也不能宣诸于口。   贾娇娇的目光太过坦荡,贾妍妍无言以对,惟憋气尔。   大概真是憋狠了,都忘了继续追究这西厢里头的奴才们,贾娇娇更是一转身就忘了她之前说过什么,照样自行拆了发髻换了衣裳,兑了温水稍作洗漱,一躺倒就睡得呼呼的,却不知道她那“出门子后打发奴才们”的论调给心眼儿多的成筛子的丫鬟嬷嬷们一阴谋化,倒把她本都成了的姻缘搅和了了。   贾娇娇此时却还不知道日后,对于石府赏花宴还是挺看重的,老太太又叨叨了她两日也不嫌烦,一路上车里贾妍妍、车外贾小赦,你一言我一句地各种翻来覆去叮嘱念叨,她也拿出当日苦熬高中三年的狠心和耐心,细细听了。   到了石府,一言一行也颇见规矩,又有贾妍妍帮着查漏补缺,十分显得一个温柔一个周全,端的姐妹情深,看得石老太太一恨不能将这对姐妹花给抢到自家做孙女儿,二恨自己膝下两三重的男儿们,偏又没个与她们适龄又未定亲的,只得叹息:“顾家老姐姐教出来的好人儿,只不知道日后会便宜了谁去呢?”   这位老太太一生生了三个嫡出的爷们,爷们膝下嫡庶又都是小子,唯有次孙有个重孙女儿,却是个贱妾生的庶出,且不足周岁,可真难怪她看着别人家的闺女们眼馋。   当然眼馋到这般说话,特特提点了顾氏当今奶嬷的身份,暗示有意者别拘泥于贾家的包衣身份,却也是记着当日一般在宫中服侍时,得顾氏老姐妹的相互扶持照顾之故。   尹佳太太面向敦厚,行事也温厚,然却也是个精细人,既然动了要为三子求娶贾家女的心思,少不得将贾家许多事儿都打听一番,如老太太顾氏与石老太太的交情之类的旧事,也在她了解之列,此时自然不会看不明白石老太太故意这般看着她说这话的缘故。   但她原也看着贾家姐妹没甚不合意处,虽私心底里更倾向于尚有余力照顾长姐的贾妍妍,可对贾娇娇也没甚不看中之处,又知道顾家太太牵线说的乃是贾大姑娘,贾家又虽是包衣,却也是天子近臣、国公尊荣,也断由不得她家装傻择选的,便也笑着应一声:“可不是,怪道圣上总惦记着贾家老太太呢,实在是个会调理人的,这两个小姑娘,不拘哪一个,都让人爱得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从头上取下一朵绢花,又从手上褪下串儿南珠手链,绢花亲自插在贾娇娇头上,珠串却亲手戴在贾妍妍腕上,完了只是笑:“大姑娘别看这绢花寻常,乃是宫里头赏下来的物件儿,又是石榴花儿的样式,难得的寓意好。”   石老太太叹气:“我的地儿,我看上的好人,倒便宜了你!”   尹佳太太笑着赞了一句石老太太的好眼光,然因着是看重的小儿媳妇,并不肯在正式提亲前再狠取笑她,只将闲话往别处扯,又有顾家的太太们帮腔,石氏更直接:“今儿倒是挑得好日子,昨夜连着下了恁大一场雨,暑气全消,荷花虽无盛景却有寂寥傲骨之姿,姑娘们只管赏玩去,且不必陪我们枯坐。”   便将不好意思抬头的贾娇娇一道给打发开去,剩下老太太太太们再说笑随意些不提。   却说贾妍妍不免松一口气。   她原想着她家这长姐,最是个会装能忍不要脸的,之前还口口声声将出门子挂嘴边,脸颊都不见丝毫红润,何以今儿却这般羞涩?   结果仔细拿眼一端倪,这姐儿们头是低着的,眼是垂着的,嘴角却是笑着的,脸颊耳垂丝毫臊红也没有的——   你知道贾妍妍多害怕被上头的太太身边的姑娘身后服侍的奴婢们发现她姐姐是个恨嫁到没羞没臊货时的紧张么?   万幸顾家舅太太都是贴心人,石太太更是贴心贴肺的好人,贾妍妍一路将长姐护在内侧,尽可能和其他参加赏花宴的姑娘们隔开,又要不着痕迹让人只以为她家这姐姐是真羞着了,又还不能让人以为她们国公府的姑娘都是一羞臊就缩手畏脚的小家子气……   其中辛苦,就别提了。   好在她得的报酬也委实不菲,除了尹佳太太赠的一串南珠手串儿,又得兄姐掩护,很是亲眼看一回某两个小爷,又有贾赦卖力,也用他的角度筛选一回这两位,以及其他几个秦家兄弟看中、只和石家不熟的小爷们的优劣——   虽然这位的目光既与长姐一般诡异,脑子又仿佛还不如长姐狡猾好使,但贾妍妍挑挑剔剔地听了,总也算是个参考。   最难得的是还得了贾赦一句:“大姐和二妹的嫁妆也要备起来,偏太太忙得很,看来也只得我能者多劳,多多帮忙盯着点儿了。”   贾妍妍十分不信这傻哥哥能帮忙盯出个什么,虽然这家伙据说在古玩上的眼力确实有点,但女孩儿家嫁妆事,能做手脚的何其多,太太手段,能面上光又让人哭都没地儿哭的又何其多?   就是内有秦姨娘、外有舅舅们,贾妍妍都不敢说自己十分能防得住——   真有那本事,也不至于要乖乖将西小院的正院儿空出来,留给当时连影儿都没有的嫡女,以示恭敬了。   然而贾妍妍也算看得分明,老太太这几日精神头竟是一日好过一日了,虽大头儿是放在贾赦娶妻一事上,可贾赦有心帮姐妹们筹备嫁妆,老太太少不得也要分心一二看顾着,倒真能给姨娘省许多心呢!   这般想着,贾妍妍看贾娇娇越发大智若愚深不可测,也越发肯恭敬亲近着,也不肯再在西厢奴才们的问题上多话儿——   谁知道这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后招伏笔?   原看着她温柔沉默是个傻的,却是苦熬着长成后才出击的狠人,贾妍妍听着秦姨娘偶然得来的一些情报,越发愿意相信贾娇娇的忍耐和纵容都是必有所图的。   这么一来,才听说正院儿里头的动静时,她就没像之前一回两回的那么多事,只做不知,静等她这狠人长姐出招儿。   可不想,贾娇娇哪儿是什么善于忍耐故意纵容只待一击毙命的狠人?她且还做着完成主线任务、开启神秘礼包好回家的美梦,全不知外头传言呢!   如此阴差阳错,也真是时也、命也!      ☆、第14章 下下签      尹佳太太的三儿子恰与贾娇娇同年,正是个已经适合成婚,但相对于女子,又不是那么急的年岁。   但尹佳太太是个厚道人,经石老太太在宴上与顾家几位太太们感叹几句岁月不饶人,顾氏老姐姐如今用得什么汤药之类的话儿,也很能理解老太太顾氏要赶着送长孙女出嫁、给嫡长孙娶妻的心思,行事便很不拖沓,赏花宴后,尹佳太太就托人上了国公府,贾史氏面上言笑晏晏,倒也应得爽快。   不过半月,纳采、问名二礼已毕,老太太精神头越发好了起来,就只等着尹佳家卜得吉兆之后,一气儿将剩下的四礼也行过,正好赶在腊月前嫁孙女,来年二月中娶孙媳,又有尚嬷嬷凑趣:“这么不算,不定等来年年节,就该有俩个大胖娃娃来给老太太拜年讨红封儿啦!”   老太太越发喜得无可无不可,待贾史氏越发和颜悦色了许多,前儿才请了一尊极好的文星神君给次孙贾政,又将宫里赐下的红珊瑚珠给了孙女儿们每人两串,独贾敏那儿是一对珍珠簪子,虽也只是南珠,但本朝之中,东珠乃是皇家威仪之物,原就不是寻常勋贵佩戴得起的,老太太赏的这对簪子,珠子论硕大浑圆、色泽晶莹,比寻常东珠都不差什么的,比贾妍妍在尹佳太太那儿得的珠串子,更是好上几层,更难得还是太后赏下来的,比起其他什么宫中贵人,更显体面。   老太太也算是看准了贾史氏,那就是个将次子看成眼珠子,对幼女也极尽疼爱的,还别说,这么两样儿东西赏下去,贾史氏对贾娇娇的事情仿佛更上心了,据说还开了自己的小库房,很是寻摸了几样好东西,给这庶女做嫁妆。   老太太听在耳中,倒也不急着让人去查验那几样“好”东西,睁只眼儿闭只眼儿的,只盼能快快将长孙女嫁出去便也罢了,其他物事,贾娇娇日后拿出来使唤是感念嫡母的心意,珍而重之供在库房,也一样是尊重嫡母的一片心,谁又能说半句不是?   可就是老太太这样一个老人精,也实在想不到,贾史氏为了贾娇娇,竟能做大那般地步。   尹佳家来行了问名礼之后,少不得要去卜卦吉凶——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有钱还能使磨推鬼,这儿女亲事,一般纳采问名之后,便难得波折,八字相合最好,若有那么一二不合之处,若真有意结亲,便总有高人、总有手段能化解的。   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尹佳家,都没想到竟会在合八字上出问题。   可问题它偏就出了。   尹佳太太心腹嬷嬷董氏才从主子那儿取了自家三爷的庚帖,并贾家大姑娘的八字出门,不过半条街就遇上个混不吝的疯子,指着她一顿说,左不过是些引灾星入宅犹不自知的话儿,董嬷嬷当时心里头就是一咯噔,然而那人疯疯癫癫的,尹佳太太又是亲口命她必要往普渡寺寻那位尹佳家三代主母都虔诚供奉的度安大师询问吉凶,董嬷嬷自然也不会傻到这么几句疯言疯语就转道回府胡言的。   然而事有凑巧,度安大师竟是旬余前便坐化了,知客僧倒将董嬷嬷招待得甚好,还说了些“本是想着过几日便使人告知贵府一声,也省得下月初五再劳贵府太太们空跑一趟”之类的闲话,董嬷嬷少不得也要感叹几句“大师说来都近九十的人,如今归于极乐,也是功德圆满”等等,又可惜“我家未来三奶奶佛缘竟有些浅薄,偏大师又没个弟子传承衣钵”,知客僧跟着叹几声说几句,却又道:“师伯祖虽没个正经弟子,但净善师弟常在他身边服侍,也很是染了几分佛气,若是女檀越不嫌弃,何妨寻他问问?再有,后殿那儿的签文也是极灵验的,女檀越何妨卜一卦回去?”   董嬷嬷听了也在理,这做奴婢的虽然不好事事越过主子拿主意,但也没得事事都要主子踢一脚才动一下的,便转身随知客僧进了后殿,先卜了一卦,竟是个下下签,只道是“命中此事不顺当,费劲曲折终难成”,董嬷嬷心里少不得又是一咯噔,然一咬牙,将签文袖到一边,又虔诚叩拜再求一个,偏又是个下下签,不过签文换做“青鸟殷勤频探看,可惜孔雀东南飞”,董嬷嬷脸稍更是一白。   这董氏本是尹佳老太太的陪嫁丫头,而尹佳家这位董太君,原也是个汉军旗人,最是知书善画的,董氏跟着这位姑娘打小儿一起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少不得也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女,不过奴婢身份方才不显罢了,那“孔雀东南飞”的典故可如何不知?   只董嬷嬷虽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但被许了府中管事为妻后,又正逢事有凑巧,和尹佳老太太赶在前后两月生产,便成了尹佳家的二老爷,也就是尹佳太太夫主的奶嬷嬷。   因她素来是个谨慎恭顺的,尹佳三代婆媳又和睦,尹佳太太也不因她是婆母身边出来的就如何防备,倒因此更敬她三分,平日里头也肯重用,董嬷嬷跟了这位二太太也有二十好几年,一路看她从孙辈熬到自己也有孙辈儿承欢膝下的,实在不觉得这会是个让欢情薄的恶东风——   那又是因着什么,让她连着两签,眼看着竟是个不肯让此事“终难成”,便要让三爷和三奶奶落得个“孔雀东南飞”的下场?   董嬷嬷起身的时候,连着两下趔趄,险些儿又一头栽倒,显见是委实心慌。   也难怪她心慌,别看都是下下签,这后一道签文可比之前那道狠太多,孔雀东南飞,说的可是一个赴水自尽、一个自缢身亡的俩倒霉蛋,再如何是乐府双璧之一有如何,闲来无事赏一赏,兴许都要嫌弃这词儿太悲呢!   正好知客僧带着净善也来了,董嬷嬷病急乱投医,少不得要将签文递过去,恳言求化解,但净善连度安大师的正经弟子都不算,总有幸染得几分佛气,又哪里来恁大手段?   能拼着折损修为,提醒董嬷嬷几句“三爷是个好孩子,日后也自有好姻缘,且没得寻那样生而克母的丧门星上门”就已经是看在尹佳家供奉了普渡寺几十年的份上了。   董嬷嬷失魂落魄回去,将话与尹佳太太说了,又十分深劝:“太太看重的姑娘自然是个好的,然而好人耐不住没好命格,咱们家三爷小时候又是个三灾八难的,虽大了好了,也未必压得住那样儿命格,太太万需谨慎。”   因事情蹊跷,她索性将才出府时那一出也说了:“虽不过是个疯子,但老人也常说疯痴傻之类不足人,有时候反而能看透常人看不透的事情……”   尹佳太太也是烦恼,贾家的姑娘是真不错,但也没好到让她无论如何都舍不下,然而里头又牵着族里姑奶奶、石家老太太、更有当今奶嬷嬷顾氏的面子,再者这姑娘家不比小子胡打胡摔的,这都纳采问名了才将婚事作罢,自家小子尚可,恐那姑娘难寻好人家呢?   尹佳太太是个真厚道的,纵然事出有因,也并不肯轻易将这因宣诸于口,陷那只遇过一面的小姑娘入绝境。   然而再厚道的人,一旦要在自家孩子与别人家孩子中作抉择时,也很少有选择后者的。   尹佳太太自然也不能例外。      ☆、第15章 流言猛于虎      思忖两日,尹佳太太到底一咬牙,先请了石家太太、顾家太太一回,十分陪了一场不是,虽吃了几句说,然而这吉凶八字之事,又涉及孔雀东南飞那样凶厉的签文,便是顾家太太们都不好硬说什么,尹佳太太的态度又摆得实在低,几人可惜一回这样般配两个人竟无缘成双之外,也很能理解尹佳太太,顾家几个太太尤其感念她钱定林万嘱咐的那几句:“我家小儿虽与贾家大姑娘无缘,但总是我抹不开佛语,不敢再求的结果。贾家大姑娘却实在是个好的,再者这妇人生孩子,哪个不是鬼门关里走一回?远的不说,就是那儿的贵人……”   遥遥往禁宫方向一指,含糊过去,只道:   “你我皆知,所谓生而克母不过混话儿,贾大姑娘指不定有多大福气呢!此事是我儿没福,这签文一事还请诸位万莫声张,到底女儿家清誉,不比小子胡打胡摔都使得,就是对外只说我家小儿得了佛语,不宜早娶,不敢耽误贾大姑娘也罢了。”   如此,少不得当日做媒人的两位太太要抹下面子,居中调停这婚约解除一事——   石家太太也是想得周全,她作为男方媒人,少不得要去贾史氏跟前赔个笑脸,但想来贾史氏不过嫡母,往日里头对庶女,咳咳,京里头稍微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她最是个会做面子情的?   石太太自以为贾史氏只要面子足了便罢,便要考虑老太太顾氏那边,当今奶嬷还是挺有分量的,而顾氏更是当今最敬重的一位嬷嬷,分量尤其不同凡响,石太太的婆婆对这个老姐妹也尤其敬重,石太太想着正好女方媒人也是族里的姑奶奶,少不得腆着脸缠几句,哄得石佳氏答应先去老太太那儿说话。   石太太这般安排也不算错,老太太看在娘家份上,也没如何刁难这娘家侄媳,反倒要安慰她几句:“也是大丫头和那家小爷没缘法,你们是尽力了的,我都知道。只一点,大丫头和那尹佳氏的小子八字上头,虽我不好大张旗鼓去问吉凶,却也悄悄儿让身边人去天桥卜算过的,并没甚不妥……   依你看,其中可有甚蹊跷处?”   石佳氏跟着沉思半晌,才道:   “我看尹佳家原先结亲的诚心还是足的,尹佳太太也不是个会玩弄阴毒手段的。这事虽有些古怪,可惜尹佳太太,乃至尹佳家的老太太奶奶们,都是佛心甚虔的,这事儿只怕不好勉强。要不然尹佳家但凡有个小灾小难的,只怕都要往咱家姑娘身上推。”   顾氏叹了口气:   “理是这个理,可大丫头错过了这桩儿,不定赦儿的大事也要跟着延迟了。”   石佳氏陪着叹几句,又安慰她:   “之前挑了那许多小子,也未必没有合适的,我回去也再让老爷哥儿都帮着参详参详,总不能耽误了咱们老姑太太的孙媳妇茶。”   好容易劝得顾氏展颜,石佳氏松了一大口气,只当石太太那边应更顺利才是,不想仪门前等得石太太来会合,却是面上微怒。   石佳氏心里头一咯噔,索性转身上了石太太的车,少不得要为那不省心的表嫂赔几句好话,又说了老太太顾氏的话儿:“虽可惜两个孩子没缘法,又担忧着赦哥儿的事情恐要延迟,却也极感念尹佳太太厚道,又嘱咐我谢你,说必要托我邀一席,酬你大热天劳累的情分儿。”   好说歹说总算哄得石太太面色转缓,自己给了自己台阶下:“贾夫人想来也是心疼庶女,忧心嫡子,不免心直口快了些。”   只神色不免怏怏,快入府了才抱怨一句:   “非逼得我将那俩签文说出来!”   石佳氏当时就有些不安,但她娘家婆家都自有一番规矩,虽不是那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人家,却也是嫡庶有别,她几十年来就没见识过甚宠妾灭妻以庶压嫡的事儿,年轻的时候虽然也会因爷们宿在别处打翻醋坛子,然爷们待那些妾室,便是生了子的妾室,也不过玩意儿一般,她慢慢也就不放在心上,左不过庶女大了一副不上不下的嫁妆就足以打发,庶子们养得好了,也是嫡子的帮手儿、大管事,她几十年下来,最刁难妾室的法子也不过是让多立一个半个时辰的规矩,却真没脏过手,便也委实想不透,这嫡母狠心起来,该是何等样的心狠手辣。   更有,她早和顾氏约好,回去定细细挑了人,再好生打听口风,最好能想将八字都要来悄悄儿合了……   总之诸般妥帖之后,左不过这半月旬余的,便要再登门给顾氏请安捎消息的,便越发不肯才出了门又回去,巴巴儿去说那表嫂的蹊跷——   挑拨婆媳关系,岂是大家女子所为?   这般思量,石佳氏便暂时放开心下不安,却不想,正是她这一份不愿为小人的心,给了流言滋长的时间。   区区半旬功夫,荣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个克母克夫命格的流言就传遍京中,更有愈传愈烈之势:尹佳家的小三爷前日下马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崴了脚,都给传成被贾大姑娘克得摔断腿了;尹佳家的老太太不过是暑感积食,稍微吃了两剂药,转眼就传成不久于人世了;更赶巧的是,贾代善随圣驾出征,本是个跟在圣驾周围护佑、蹭军功的好差事,不知怎么的竟给流矢射中,但其实未及要害,圣上让人传话回来,原是恐怕顾嬷嬷万一从别处知道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反而忧心,是让人告知她贾代善并无大碍之意,不想阴差阳错赶巧儿了,就给传成贾大姑娘早些时候年幼不显,如今年岁渐长,天煞孤星的威力大增,是连归位国公的父亲都要给克死了……   流言之威委实难测,连始作俑者都有些意想不到,偏贾妍妍说是有些耳目也还算有,说消息不甚灵通也还是不怎么灵通的,还真不知道最新鲜的流言已经到了“尹佳氏虎口脱身真是祖上积了十八辈子的德、也是几代祖母虔诚供奉佛祖之故,而荣国府上下几百口都未必逃得开这天煞孤星刑克、就真真是两代国公战场厮杀血腥过重的报应”的地步,倒是老太太,虽这几日因着烦恼,略疏忽了些,到底不是个瞎子聋子。      ☆、第16章 婆媳      说起来,自打有了精神头,又惦记着之前佛祖梦中示警之事,老太太何止不是瞎子聋子?她只差没成了顺风耳、千里眼,将贾史氏正院里头的点点滴滴都掌握在手心方罢。   只不过老太太之前到底蛰伏一二十年,又赶巧儿,遇上那蹊跷的疯言疯语、蹊跷的签文释义,老太太虽也信尹佳太太是个厚道的,但这人心一旦存疑,少不得想得就要多些再多些,如这两回下下签,尹佳太太是吓得就此绝了结亲之意,老太太却免不了要想一想:莫非我那蠢儿媳手下还有甚我不知道的人手?莫非真有那样缜密手段、包天胆子,要借佛祖签文弄鬼?   少不得便将注意力偏移了点儿,便直到流言传足五日,才得了消息。   尚嬷嬷其实没敢说当下最新鲜最离奇最荒谬的那个——   贾大姑娘威力无边,连荣国府后廊上七嫂子家表姨夫家猫崽子都给克死了,然而寥寥数语,也足够老太太愤而拍桌:“可真是先老国公亲自挑的好人家,真真不愧是侯门贵女!竟玩得这样娴熟的众口铄金手段,却不知道人家念叨起来,可只会说是荣国府的‘姑娘’,甚至是荣国府的‘主子’——   她这哪里是祸害的大丫头?她这是要将我这孙儿孙女们都往绝路上逼啊!”   一时十分后悔不该顾忌那许多,原不过为了这一二年孙辈嫁娶便当,便没狠动这个好儿媳,却居然惹出这般事——   老太太最着紧的,其实是:   “三嫂那儿没甚话吧?”   尚嬷嬷果然闻弦歌即知雅意,先是请罪: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然而三舅太太从您这边算就不是外人,来年赦哥儿与怡姐儿完婚,更是亲上加亲的一家子,正巧三舅太太又有一个庄子在普渡寺近旁,老奴这几日探访那疯子的死因就忙不过来,少不得就自作主张不见外一回,托了那庄子上的管事帮忙盯着普渡寺——   还别说,赖家的近来倒是信了藏传佛教,和那净善大师并知客僧净常尤其熟识呢!那魏管事也本事得很,竟是连净常和尚近来手头颇宽,净善大师屋里新藏了一个据说乃是当年玄奘大师常常把玩的蜜蜡佛手等事,都一一打听到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那蜜蜡佛手,该不会就是史氏嫁妆里头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还有玄奘大师的故事?”   尚嬷嬷赔笑:   “魏管事与奴才好生形容过一回,只差画出像儿来——   奴才琢磨着,太太嫁妆里头,依稀是有那么一个,只不过没听说过有玄奘大师的故事,却不知道是太太故意瞒着,还是赖家的竟连佛祖跟前都敢胡诌、哄着那个净善。”   老太太断言:   “史氏那人,为坑庶女舍一块寻常蜜蜡是舍得的,但真有玄奘大师的故事,早不知道送到什么贵人跟前讨好儿了,哪会给了一个‘大师’?   至于佛祖跟前胡诌……   那两个签文都闹出来了,她们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言辞之间,颇为恼怒不屑。   然而她做婆母的可以恼怒、可以不屑,尚嬷嬷一介奴婢,哪怕是打小儿和老太太一道儿长大的奴婢呢,也很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话不能接——   到底太太再不好,也是赦哥儿亲娘不是?她就是敬着赦哥儿,也不该说他亲娘半个字的。   因此只默默低头,由得老太太唠叨毕了,才继续请罪:“魏管事是个周到人,但我想着,正是那样周道人,只怕事事都要禀告了咱们三舅太太去的——   或许也正是因此,三舅太太只说了怡姐儿天真烂漫,恐服侍婆母上有甚不周,想着给她多寻摸两个经事的嬷嬷陪嫁,倒是半句话没提咱们大姑娘的命格儿,只感叹一句‘不易’,又让您放心,尹佳小爷是可惜了,但顾家大小爷们太太奶奶们都会帮忙看着,指不定更合适的还在后头呢!”   老太太如今都没多少心操心孙女了,只听得娘家并没有因着那不着调的流言、不知轻重的儿媳,嫌弃赦哥儿这门亲,就是十二万分的欢喜了:“怡姐儿是极好的,我们这样人家,原也不差儿媳服侍,不过略做个样子罢了,重要的是孝心——   如我当日,又何尝让史氏立过什么规矩?也就是那一杯媳妇茶,并三筷子菜罢了。”   尚嬷嬷笑:“也是当今器重您,大爷新婚,都只舍得让您这个做婆母的,出宫那么两日。”   老太太撇撇嘴:“如今我可常在家里了,又何尝要她怎么着?”   想着贾赦,到底将那句“她如今要是敢磋磨我侄孙女儿,且看我饶她不饶”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怡姐儿是打小儿养在三嫂子身边的,也怪不得三嫂子格外多疼她两分。   这多两个嬷嬷做臂膀也使得,但也犯不着另往别处寻摸去——   要说经事儿,哪儿也没那里经的事儿多。我这一辈的老姐妹是不中用了,想来当年那些小丫头,也该有几个长得起来的。”   尚嬷嬷笑着给她递上一盏牛乳:   “您若能帮着找几个宫里头的嬷嬷送过去,三舅太太指定高兴,怡姐儿也要念着您这位姑祖母、太婆婆的好儿呢!”   老太太摆手:“罢了罢了,她不怨我硬是将她拖到这泥潭里来就罢啦!”   尚嬷嬷嗔道:“什么泥潭?太太虽是年轻,但有您看着,总错不了什么。再则咱们赦哥儿,最是纯良体贴一个人,要我看啊,就是公主格格都配的,怎么就委屈了怡姐儿了?”   老太太给她逗乐了:“罢罢罢,怡姐儿都是我舍了面皮千求万恳来的呢,还公主格格?没得让贵人掌嘴呢!”   主仆两人说笑一回,方才散了。   然而贾赦的事情算是揭过,贾娇娇又该如何?   老太太给尚嬷嬷哄得欢喜,一夜倒也安眠,可睡醒了少不得又抚额骂一回:“史氏那没脑子的!”   到底不愿因着老鼠打了玉瓶,只得让人将贾史氏传过来——   因贾代善随圣驾出征,贾政又要回原籍科举,老太太早放了话,让史氏只需要在初一十五来请安,因此不是初一十五的时节,就是一大早儿晨定之时,老太太要见媳妇也要让人去请——老太太当着人时,对媳妇还算客气,但将奴婢挥退之后,却毫不客气骂了贾史氏个狗血淋头,完了也不听她辩驳,只道:“如今可不是追究那流言是谁放的、纵的的时候,我只问你一句:现满京都说我们家哥儿姐儿们是刑克命格,尤其克长辈、克姻亲,亏得赦哥儿已经定下,可政哥儿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你可有把握能让你看中的人家,都能在一两年后忘了这流言?   我老婆子胆小没见识,只怕到了十来年后敏姐儿说亲事那会子,都要被人拿出来说道呢!   再则,我也知道你娘家兄弟近几年和大阿哥走得近,但‘生而克母’这种话也是混传的?毓庆宫当了圣上这许多年心尖尖,纵然如今阿哥渐多,或许分薄了宠爱去,但这话纵是有一日圣上口不择言自己骂出来了,也且由不得底下奴才胡言乱语着呢!”   一叠声下来,也不管贾史氏如何反应,直接挥手:“流言传开了也不是说止就能止的,我今儿只是让你知道知道自己都造了什么孽,别回头政哥儿敏姐儿寻不到好姻缘,甚或我善儿受了牵连,你还在做梦呢!   下去吧,从今儿起,家事交给大丫头二丫头看着,你就好好在正院里头抄经祈福,也是为善儿身子、政儿学业尽心了。”   三言两语就被禁足了,贾史氏恨得不行,但老太太的话多少让她惴惴,也不敢辩驳,只低头应声退下了。      ☆、第17章 没羞臊      贾妍妍坐不住去寻贾娇娇直言的时候,正好是昨夜尚嬷嬷私下禀告老太太的时候。   贾妍妍在外头也能装着颇稳得住,内里其实却很有几分急性子,试探两回,见贾娇娇是真茫然,当下也不管汀兰如何劝说,立拉着她就要去寻老太太做主,也就是贾娇娇,打开好几日没查看的任务栏看一眼,虽给那瞬间清零不算,还明晃晃打上“此路不通,需另辟蹊径”的血红大字堵得心口发闷,但或许是神秘大礼包虽灰化了倒还在,她心里还有些个指望,又深信那一场迷梦对老太太的威力,故还听得进汀兰的劝阻:“也是,要是扰了老太太休息,回头多喝两碗苦药汁子,可不定赦兄弟要叹多少气。   我这事儿据说也传了几日了,也不差这一夜——   再则纵是赶上这一夜,我们又能做什么?外头可是宵禁了,倒与谁辟谣去?”   如此好说歹说,才算是将贾妍妍按住了,却一大早就顶着好憔悴一张脸来西厢房,贾娇娇虽没贾妍妍恁重心思,为了“蹊径”也不得不做一番安排,少不得要比平时晚睡半个时辰,此时又比她平日起身时候还早两刻钟,不免格外迷迷瞪瞪的不清醒:“往日可都是寅末才请安的,今儿怎么这么急?”   把个贾妍妍气得直跺脚:“今儿能比往常吗?再不快点寻老太太拿主意,还不定流言能传成什么样呢!”   可怜贾娇娇一介后世傻大姐,便是听说过“众口铄金”的由来,也很难理解这种家族里头一个女孩儿被抹黑泼脏水,指不定转眼就能波及一家一族的女孩儿,甚至连爷们都逃不开的情况,故而看贾妍妍这般焦急,心头竟还很有些感动,甚至可惜原主韬光隐晦太过,白错失了这样一个好妹妹。   这姑娘是真有点儿傻,给催促着匆匆洗漱更衣,连如往日那般垫口儿点心都顾不上,且要感动这姐妹情深;回头到了老太太跟前儿,给一把揽住好一番安抚,都没能从那句“大丫头你别怕,只管放宽心,老婆子再不济,也不会坐视我的孙儿孙女们平白被泼一身污水的理儿”里头听出什么来,还只当这位老太太往日真不过精力不济才只顾着最重要那一个,心里也还是重视孙女儿的——   甚至都没看到贾妍妍面上尴尬之色,还有心思逗贾赦:“我有甚好怕的?我有老太太赦兄弟,没了尹佳子,自有别家儿郎,总能挑出个合适的来,便是万一有甚不凑手,真让我砸在家里头了,想来有老太太护着,日后赦兄弟媳妇也不会是个不容人的,日子也总能过下去——   赦兄弟,你以后会和你媳妇好生说道说道吧?我姨娘虽没得早,但家里头上到老太太,下到厨房大娘养的猫儿,可都不见哪个真给我克着了,尤其老太太,也是我这些日子多来陪伴,倒添了精神,对吧?你日后可不能让你媳妇真信了外头那些没脑子的胡说八道,也不能拦着我亲近咱们小侄儿小侄女的,对吧?”   贾妍妍脸上越发尴尬,只这回却是给贾娇娇给羞的——   哪家正适龄的姑娘好意思对着将娶妻的小爷口口声声兄弟媳妇侄儿女的?纵也算是亲兄妹,也委实太口没遮拦了些!   再联系这一回流言贾娇娇的迟钝,贾妍妍十分怀疑自己之前对这长姐的定论是否妥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傻啊!要说是假的,也太能以假乱真了吧?   贾赦更是给贾娇娇逗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我、我自然不会让姐姐受委屈,况怡姐儿本就是个极好的,姐姐只管放心吧!”   到底没好意思说什么侄儿侄女的话,却不想一句“怡姐儿”就足够贾娇娇取笑他半天了——   当然贾娇娇自觉已经很含蓄,不过文绉绉说些个关雎之思、竹马青梅的典故罢了,但就这么着,贾赦都给羞得连话都说不齐整,贾妍妍更是没好意思抬头,偏贾娇娇逗得兴起,一不小心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逗着小学三年级就收获一大箱子“情书”的小表弟儿玩,脱口就连“你怎么还这么怕羞?听说太太都遣了人教你……”   都冒出来了,贾妍妍终于没忍住,侧了身子踢出去一脚,她后半句“教你通人事了,要不是老太太规矩严,不定我庶出侄儿都蹦出来了”才被逼咽了回去。   贾赦抹了一把冷汗,十分吃不消这不褪去沉静温柔面具,竟彪悍得他这样也见识过些风月的大老爷们都顶不顺的长姐——   因贾娇娇仍随老太太坐在榻上,贾妍妍却是坐在下头椅子,虽是最靠近贾娇娇的一张椅子,那一脚踢出去也委实显眼,嫩黄色的裙摆足足扬起来有半个小腿高,动静之大,连最是眼花的老太太都瞒不过,贾赦正坐在她对面,更尤其看得分明。   此时少不得就将对贾娇娇的十分吃不消,化作对这妹妹的二十分感激,又因着这些日子见惯了长姐那几乎毫无掩饰的恨嫁作风,再思及前些日子给拜托的事儿,脱口就是:“二妹妹放心,我定也帮你挑个合适的,且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庚帖换了,才闹出八字不合的事儿来!”   偏贾妍妍虽脸上飞红,却是落落大方起身福了一礼:“如此,可就烦劳大哥了。”   竟是半句不推脱!   尚嬷嬷暗暗抚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大姑娘一活泼,都带得底下弟妹一个个也跟着跳脱起来!亏得政哥儿给太太拘得紧,三姑娘又还小且跟着白姨娘住着,敏姐儿更是话才说完全,不然六七个猴儿一起闹天宫,就是王母在世都受不住啊!   老太太却不怎么在意:“兄弟姐妹和睦是极好的,日后便是各自成家,也要互相护持才是。需知父祖长辈总有老去的时候,只有同辈儿的兄弟姐妹,才是能和你长长久久护持仗腰子的。”   又拍拍贾娇娇的手,虎起脸嗔道:   “我原还当心你姨娘没得早,奶嬷嬷又出去了,太太又是个忙人,还想着私下里提点一二,不想你倒懂得多,又皮厚没羞臊,兄弟也取笑!   亏得你还知道点分寸,这样没羞没臊的做派只在我这屋里来,不然,哼!我非趁着给怡姐儿挑嬷嬷的当口,给你挑个最严厉不过的重新教过规矩不可!”   贾妍妍眼一亮:“老太太要帮我们挑嬷嬷啊?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吗?难怪姐姐总说您虽偏着大哥些,还是极疼我们的。”      ☆、第18章 急切      这贾二姑娘近日看着老太太精神头一日好比一日,竟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要好起来了,少不得十分懊恼当年不够坚持,没能混上个给老太太教导过的名声,如今和贾娇娇交好,也有几分是蹭着她的光多在老太太屋里混些时候,日后说亲也能多点儿说头的心思——   然若是能得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学三两手段,甚或能将嬷嬷带着一道陪嫁出去,那颗是比蹭点儿说头实惠多啦!   故也不管老太太话里只带了怡姐儿和贾娇娇,硬是往姐妹们身上套,老太太也明白她的小心思,倒也不去点破,不过可惜一会这孙女儿虽有两分聪明,却不免给秦姨娘教得小家子气了便罢。   左不过这老太太对孙辈虽无甚恶意,却也是个懒怠管事儿的,就是如今精神好起来了,能贾赦身上分出来一点儿心思,也不过是在那仿佛真傻也仿佛精明、但佛缘深厚却是一定的大孙女儿上,便已花尽了,其他孙女儿,既然稀罕宫里嬷嬷教导,她这张老脸总归要舍这一回,要三两个嬷嬷和要五六个嬷嬷,也不差什么,但再费心的,却实在懈怠了。   贾妍妍却并不知道老太太这瞬间转过的心思,或许即便知道也不在乎,这姑娘不算是个顶顶聪明的,也有些小自私小算盘,有时候还过分现实势利了点,更没有将自己应得的随便让出去的傻大方,却难得也有那么点儿通透,既不认为老太太理应为个不曾养在膝下的庶孙女多费心,更不认为老太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机锋。   是以讨了老太太应承之后,倒也不装傻,落落大方起身行了一礼,抿唇一笑,虽未言语,也够老太太在“小气”的标签之后,加上一个“小家子气也小家子气得坦荡,不算太讨人嫌”的注释,选嬷嬷的时候还真针对这孙女的性情特特挑了一位,勉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就是这喜,来得忒慢了点儿。   贾妍妍初以为,虽她看不透请嬷嬷与澄清那流言有甚关系,但老太太在这时候提出来,必是解决流言的重要一步——   那流言三五日就能传得如火如荼,既要解决,少不得也当从速。   再则贾赦的亲事预定在来年二月,少不得给未来大嫂的陪嫁嬷嬷也要尽快送去,方好让她们主仆磨合。   如此这般,贾妍妍初时是又期待又忐忑:   虽然因着老太太庇佑,圣上仁慈,免了贾家女儿小选,但包衣籍里头的姑娘们,多少在家里也是使奴唤婢的人儿,进了宫却少不了被姑姑嬷嬷们各种磋磨的“传说”,贾妍妍可没少从秦姨娘那儿听说,也正是因此,这姑娘才会在之前只当老太太浑是个没用老婆子的时候,还会带着三分真心,隔三差五来表表孝心——   她是真念着这免选的好处儿。   当然,她自然也听说过,那正经旗人家,为了大选的姑娘们请的嬷嬷又是另一番不同,可也都是严肃严厉严酷得很的,据说单是个万福礼就能练得人脚肿,单是布菜的规矩仪态就能练到人手淤青,笑都能让人笑僵脸呢!   只是秦姨娘也说了,这严厉有严厉的好处,贾妍妍为了嫁个好人家,也是真拼了,老太太答应的第三天,她已经准备了好些治脚肿的治淤青的舒缓肌肉酸疼的……   甚至消食健胃的都有,就怕饮食仪态不过关么!   这姑娘甚至还帮贾娇娇准备了一份,又备了一份给贾赦去讨好未来大嫂:“大嫂子肯定打小儿就是个规矩人,但有备无患嘛,大哥送的,嫂子就是用不上,看着也喜欢呢!”   ←←真真儿是近墨者黑,先听贾娇娇逗贾赦还会不好意思,转眼也口口声声大嫂子了。   老太太听说这二孙女教宝贝孙子讨好孙媳妇,还笑过一回,可惜笑归笑,却并没有因此,就着紧着满足贾妍妍的期待。   可怜的贾二姑娘,她等啊、等啊、等啊等,一路从七月初等到十一月底,棉衣大氅都替代了夏衣许久了,被传说是给“大姑娘克死了”的国公爷贾代善都回来月余了,随圣驾征讨噶尔丹时倒霉受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都继续领着散佚大臣的名头出入内宫了……   老太太还是没动静啊!   又倒掉一批没用得上已坏掉的药材,贾妍妍磨了磨牙,终于忍不住又冲进贾娇娇的西厢房:“喂,你就不担心吗?虽然老爷好好儿回来了,家里头的奴才也被下了禁口令不敢乱说,但外头还不定怎么着呢……转年你可就十七了,老姑娘了都!别是真等着给大哥带小侄儿小侄女吧?”   贾妍妍没好意思说的是,前儿她舅母进来看秦姨娘,可还说了,原本对她舅母极殷勤的一户人家,如今都冷淡了许多,她舅母不过是如常走礼,那家子太太倒遮遮掩掩说什么“国公府的姑娘命格太重,小门小户消受不起”之类的浑话,她舅母说时还抱怨了几句诸如“府里大姑娘也真是的,平白带累了下头弟妹”等——   当然秦姨娘当场就呵斥了弟妹:“流言止于智者,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还能不知道那位的手段嘛!”   贾妍妍看着正院的方向也是暗恨,她虽然看不上那户人家,但就她看不上的人家都这般挑剔上脸了,显见这流言不管已经不行,而她自己,便是来年才及笄,多个宫里嬷嬷教导的名声做筹码,也是刻不容缓的了。   偏老太太竟不动!   偏她这大姐也没事儿人一般!   贾妍妍抿抿嘴:   “老爷回来了,太太也出了正院,虽没听说有其他大动作,可听说前儿她还又和老爷请罪一回,只说‘没能在他出外的时候看好家,没能帮他护好女儿,但如今大错已成,她只得想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说是要将她陪嫁的一个庄子献出来建个小庵堂,让你吃斋念佛去煞气,等过两年流言散了,才好接回来说人家呢!   可过两年你都二十了,就是老爷还记得让太太接你回来,又还能说什么好人家?只怕填房给人当便宜娘都不容易呢!”   贾娇娇本是懒洋洋舀着藕粉丸子吃,闻言差点将勺子戳到鼻孔里:换了原先,二十岁的女孩儿才堪堪够法定结婚年纪好吗!怎么到了这便宜妹妹嘴里,都老得想嫁鳏夫都难了?   贾妍妍瞪眼:“能不难吗?能不老吗?十三四岁嫁人的女孩儿多的是,要是产育也顺利的,二十多岁都够当祖母了!”   贾娇娇==|||:“……老太太也才祖母辈的呢……”   她老人家可听说七十几来着?   贾妍妍连眉毛都竖起来:“老太太转眼都是太婆婆、□□母了!再说老爷前头两个同胞兄姐没站住呢!你拿什么和老太太比?”   贾娇娇Σ(°△°|||):“……知道了知道了,我当然没什么能和老太太比的,所以我万事不急,只信老太太必有主意么!”   贾妍妍一拍桌:“我也没急,我也信老太太,就怕某人傻乎乎给送竟寺庙持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贾娇娇忙安抚她:“是的是的,你没急,你只是关心则乱嘛!姐姐我真是太太太太感动了,能有你这么急人所急的好妹妹……”   语无伦次安抚一堆,贾妍妍听得都脸红了,她才说到点子上:“反正老爷就是觉得太太的主意可取,也不可能越过老太太、直接将她的孙女儿送进庙里去的——   再则,我听说老太太今年中秋会进宫赴宴呢。”   贾妍妍眼睛一亮:“真的?”   原来老太太的大招是要憋到中秋宫宴的时候吗?莫非嬷嬷是要从太后跟前儿讨来的?那可真是,好大的筹码啊!   贾妍妍一想到自己能顶着“太后宫里的老嬷嬷教导出来”的加分项挑人家,就心满意足,贾娇娇见状果断闭嘴,也不提老太太还说了一句:“大丫头也准备着,到时候陪老婆子一道进宫去。”   没眼色不等于总犯白目,傻大姐也未必就不知道当面炫耀和长辈提点的不同,贾娇娇从来都是个和睦友爱的好姑娘。      ☆、第19章 婆媳交锋      而老太太,也果然没有让贾娇娇失望。   将话透给贾娇娇的第三天,老太太暗暗满意西小院的风平浪静之余,索性就在腊月初一、全家上至贾代善、贾史氏夫妻,下到宠爱不显但长盛不衰的秦姨娘、无子有宠的小白氏、无子无宠的老姨娘李氏,中间又有老太太的宝贝金孙贾赦,太太的心肝贾政、宝贝贾敏,秦姨娘生的二姑娘贾妍妍,已故大白姨娘生的三姑娘贾好好,当然贾娇娇这个大姑娘也是免不了的。   贾娇娇的存在感还挺足的,此时正和贾赦一左一右依着老太太坐在上首,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得老太太喜笑颜开,贾史氏则在下头坐着,怀里抱着才过周岁的小女儿贾敏,看着上首的嫡子庶女都仿佛十分慈爱,倒是看向对面坐在贾代善下手的次子贾政反而严厉些:“你父亲这一回委实辛苦,你也要晓得多多孝顺着才是,可不许一味儿猴着混闹!”   贾政少不得答些个“这府里的尊荣都是父亲拿命拼来的,孩儿自然体贴父亲,感念母亲,时刻将孝顺二字记在心头”之类的话,贾史氏少不得又和贾代善叹几声:“咱们政哥儿就是个实心眼子嘴巴拙的,也都是随得我这笨嘴拙舌的性子,远不及老太太调教出来的灵巧可人,原还可喜他倒肯在正经书本上下功夫,不想身子骨不济,远下金陵一回,竟只过了一遭县试就病倒,虽也带病参加了府试,到底熬不住……”   贾史氏果然晓得贾代善的心思,自从大白姨娘前年产子一尸两命、母子同日去了之后,这个在战场上厮杀得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开始柔软下来,懂得嫡妻幼子的好处。   此时听妻子先唏嘘嫌弃一回幼子,倒反而柔声安慰贾政几句,左不过“如今年幼”、胜不骄败不馁、继续努力待来年”一类话儿,实在好一番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只可惜不管是当年第一个真爱于氏留下的贾娇娇、还是前几年差点儿以贱妾出身跃居正式侧夫人之位的大白姨娘留下的贾好好,都不在这天伦画里。   甚至连贾史氏嫡出的长子贾赦都隐隐被排斥在外。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暗暗庆幸贾赦那儿有贾娇娇故意逗着分心,倒难得没被这幅过分和谐的天伦图刺到,心里的打算也越发坚定:“善儿这一回随圣驾北上,确实是辛苦了,咱们家这三等公成了二等公,委实是皇恩浩荡……   正巧我精神头略好些,就想着,也有许多年没进宫领宴了,正好趁着今年还走得动,总要去一回,叩谢主子爷恩典,也是全我这一片心了……”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惹得贾代善都不知道几回提起“主子爷也惦记着您呢”、“之前暑热就惦记着您何以消夏”、“前儿又叮嘱我您手脚早年冻伤过,务必要仔细养着”之类的,老太太才算是说到正题:“只是今年咱们府里有喜事,当年老国公一辈子浮浮沉沉、蝇营狗苟,临了临了也不过三等公,总还是要善儿争气挣命儿,才先是原籍袭爵,后又更进一等,这可真是咱们祖上再想不到的荣耀,今年祭祖非要仔细些儿筹备,虽说有隔壁代化媳妇并敬哥儿媳妇在,但代化媳妇也渐有年岁,敬哥儿媳妇又辈分小面儿嫩,再则今年又是我们的大喜,也不能把事情一味推给人家忙活……”   贾代善低着头,也不敢去深思亡父在老母口中成了“蝇营狗苟”之辈的缘故,只笑着说些:“也是多亏了老太□□泽,圣上才格外看顾。”   等话,却也没驳了老人家这一番务必要将今年祭祖事宜重视起来的意思。   贾史氏听着婆母与丈夫一番话,心里也正暗自得意:你的丈夫到底不如我。   不想才得意半晌,忽然听得老太太话锋一转,竟是:“既然这么着,史氏宫宴就报病请假、也好在家里准备仔细些……”   贾史氏顿时恨得暗暗磨牙:   虽说宫宴年年有,这三等公夫人到二等公夫人的诰命服饰也算不上有多大变化,然排位上多少总有不同,乃是她夫荣妻贵的得意时候,偏偏给这老虔婆三两句嘴,就要她失去一回在昔日好姐妹面前风光儿的机会!   委实可恨!   然婆媳那是天生的等级压制,本朝又是个以孝治天下的,老虔婆又是先得了国公爷赞同之后才开口的,贾史氏只得撑起一脸孝顺谨慎的笑:“老太太近来是精神好许多,只到底好几年没劳累过了,这新年大宴,儿媳不跟着服侍,委实难以放心啊!   再则这祭祖事宜固然要紧,也没得因此报病欺君的理儿,总是忠孝忠孝,忠在孝前,老爷的爵位晋升也正是尽忠而来的……”   老太太淡淡一笑:   “放心吧,报病那是报给外头人瞧的,见了主子爷,我自然会坦言缘故,老婆子虽是年老糊涂了,却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私心,就给子孙留下欺君罔上罪过的祸头子……”   这话说得委实重了,贾代善免不了板起脸斥责妻子:“老太太和当今的情谊,也是你能随便揣测的?”   又腆着脸与老太太陪了好些话,把老太太烦得直摆手:“罢了罢了,史氏素来是个有口无心的,我们婆媳多少年?还要你来为她赔情儿?”   老太太高坐上首,不轻不重敲打了几句,才接着道:“至于史氏说的跟着服侍……   你的孝心老婆子尽知了,但侍奉祖宗不比侍奉我老婆子要紧?今年又格外不同往年,你只管将这祭祖的事情办妥帖了,就是代我、代善儿,并赦儿政儿兄弟,给祖宗的最大孝心了!”   说得贾史氏只是赔笑:   “为祖宗尽孝儿媳自是责无旁贷,只是放心不下老太太,毕竟圣上再惦记着您,宫宴上忙乱,也难免有个什么不周到的,老爷到时候又要跟着外臣一处,也恐怕服侍不到老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   “知道了,我进宫也不是给主子爷添乱的……   我准备带着大丫头一道儿去,也顺便让大伙儿都看看我们国公府的姑娘何等贵重孝顺,也省得让那些没脑子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只管跟着外头的腌臜话乱传,再影响了下头的哥儿姐儿们!”   贾妍妍平日里还有几分活泼,但这种场合素来是跟紧秦姨娘,最是安静柔顺的,但不言不动不代表没带耳朵,闻言少不得一喜:原来老太太的后招在这里,带着大姐进宫,要是能得太后一句好,甚至更幸运点儿,得圣上赞一声,别说那什么命硬克亲尤其克夫家的命格不过混话,就算真克死几个,也少不了那心思活泛的不信邪!   贾史氏也和贾妍妍猜的差不多,一时心里倒了五味瓶,又是咬牙告诉自己忍一忍,总不好因为一个贱妾生的贱丫头伤了自己的政儿敏儿,又是深恨连自己的敏儿都没福进宫领宴,倒让这贱人生的抢了先,都是老虔婆作怪……   但不管怎么拿不定主意,面上总还是要笑着:“老太太说好,自然是极好的,就怕大丫头没进过宫,别说侍奉老太太,倒要老太太反过来照看她……”   老太太一把将贾娇娇揽进怀里:   “怕什么?大丫头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儿的,我老婆子也不是个真只能靠孙女儿照看的。”   贾史氏看她态度坚决,贾代善又只知道一味儿愚孝,又想着好歹今儿才腊月初一,离宫宴还有二十七八天,且还有得谋划,也就先笑着应下来:“老太太说得是,您素来最是考虑周详的,总是儿媳关心则乱了。”      ☆、第20章 在路上      事情仿佛到此为止,然而贾史氏再想不到的是,老太太一边说是要带贾娇娇去赴宫宴,一边却是才腊八一大早,就让人套了车进宫去了——   带着昨儿整夜的腊八粥,和贾娇娇一只!   可怜贾史氏早起,还琢磨着要再去打听打听那贱人生的贱种进宫规矩学得如何,是不是要送一两套过得去的头面做做样子——   就是那贱种不见得有机会能用上,也好去去老虔婆的疑心,让她行事便利些……   结果让身边的大丫鬟出门一打听,得,老虔婆四更天就起身,不到五更就出门,只慢了要上朝的国公爷那么一脚!   贾史氏还在衡量阻挠贾娇娇进宫赴宴的利弊,谁承想,老婆母这般体贴,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就万事不用愁了!   贾史氏欢喜得早膳都多用了一块点心,只是那难得恶狠狠得、完全不“大家子规矩”的撕咬吞咽,到底是幻想着咬谁吃谁,可就真是天知地知了。   却说另边厢,贾娇娇本也是傻乎乎的,老太太说要带她进宫赴宴,一开始没想明白为啥,却也不肯深想,只一心好奇:当今的圣上是哪位啊?   看赦兄弟假正经和便宜爹的发型,咱穿的红楼仿佛是清朝背景版的——   p.s.金钱鼠尾神马的果然是美男子的大杀器,赦兄弟倒真长了一双不输央视版贾琏的桃花眼、更有一张张开之后不输央视版贾琏的风流脸,奈何拖着条金钱鼠尾,九十分的美男子瞬间只剩下堪及格,简直让颜控没法活了!   p.p.s这也是为什么贾娇娇这种被宠大的娇娇女居然能在最初就和贾妍妍处得下去的缘故,这便宜妹妹虽然一开始有点儿趾高气扬的,却真有一张不错的颜,又没有发型拖累,看着勉强可下饭——只是不知道这个清朝背景版会不会是那个康熙九龙背景版?据说贾史氏一辈子经历两回抄家变动,第一回该是影射九龙夺嫡站错队,第二回才是雍正朝弘时弘历啥的再错一回队……   因一时脑洞开得大,贾娇娇在从贾赦口中确认过如今年号确实是“康熙”之后,少不得十分遐想老太太口中的主子爷小主子们都是啥样子的,有没有陈道明吴奇隆啥啥啥的好模样,会因金钱鼠尾拉下多少颜值……   这傻大姐几乎将所有的聪明伶俐都放在旁敲侧击具体时代背景与幻想康熙九龙的风采上头,连烦恼这传说中的贾家第一回站错队都忘了,又哪里会去深思老太太为何独要带她进宫?   总不论如何,便宜妹妹说啦,贾家女孩儿已得圣谕免选,不用入宫做低伏小侍候人,又有迷梦的底气,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害了她这个唯一在贾赦困境时勉力援手的。   再转天,就听了老太太给出来的理由、又有贾妍妍背后帮着分析,贾娇娇也不过是从“原来是要带着我照顾她”变成“老太太居然想到用康熙爷的话去抵御无德僧人的胡言乱语,果然高招”的佩服罢了,最多是得意一下“我家便宜祖母居然是康熙爷奶妈”、又或者歪歪一下“康熙爷和我家便宜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类的,更多事情,却委实没那个脑容量去多想。   直到上了马车,贾娇娇还傻乎乎的:   “老太太不是说过年宫宴的时候才入宫吗?今儿才初七……不,初八吧?”   老太太看着依旧睡眼稀松的大孙女,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解释疑兵之计的奥妙,只让跟车里服侍的寿儿给她倒了一杯茶,等她喝几口清醒些了,才开口:“我在宫里待了多少年?怎么都不至于赴一回宫宴就要带着亲孙女儿去服侍的,原那不过托辞而已。   我是想着,你虽无辜,到底坏了名声,这一时半会的也难寻到合心意的好人家,随意嫁出去我又不舍得,可赦儿那里,到底是定下日子的,不好无故越过姐姐成婚,却也不好随意拖沓——   早先原是我们这边催着急!   因此,思来想去,最好还是将你托付给主子爷,也不用往后宫里头服侍娘娘小主子们,只在主子爷的乾清宫待着,端茶倒水说笑解闷的,待个一两年出来,流言不散也该散了,再则主子爷身边放出来的大宫女,别说是配个正经旗人家的子弟,就是黄带子红带子都使得……”   贾娇娇(⊙o⊙)!!!   简直晴天霹雳了好吗!   偶尔沾光进宫一回,围观围观康熙九龙后宫美人们是新鲜,但真让她在宫里待两年?   她小人家心眼大,连区区一个荣国府都要靠金手指刷老太太的好感度,才算勉强玩转了好吗!   就算刷了老太太这个隐藏*oss,本来进度条都到百分之六十的主线任务,都还给贾史氏给搅和黄了呢!   让她进宫?   让她去那个听说各种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深宫?   别说什么红带子黄带子的,她能不能活着出宫,都不一定呢!   所谓叶公好龙,说的就是贾娇娇这种人。   原本只是围观一下的时候,想得多欢啊,恨不得将看过的各种清宫剧清宫文,什么qd版、什么jj版,什么种马什么专情、什么一女多男大收后宫、什么父子兄弟大被同眠……   总之各种遐想过一遍,可真听说给她个近距离长时间围观的机会,这家伙立刻怂了!   原本还红扑扑的脸蛋瞬间白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孙女到底还是十几年养出来的温顺胆小更多些,之前这半年的活泼逗趣,真是退无可退给逼出来的。   如此一想,倒也有几分心疼,然而孙女儿再好再值得疼,总也是那个胎毛还湿着就给抱到自己身边养着的宝贝孙子更要紧些,少不得苦口婆心又解释一番,再安慰她:“我知道太太一贯忙不过来,林家的又是个一味谨慎安分的,咱们家的姑娘又是打上辈人就得了恩典免选,你根本就没学到多少察言观色服侍主子的功夫,但我也不求你那个,等进宫见了主子爷也自会说清楚,主子爷也不至于不给我这一两分薄面……   再者主子爷身边的宫女内侍,小一辈才冒头的我是不熟,顾问行却是我义兄,苏麻喇姑和太后宫里的白嬷嬷也算熟人,总能照看你一二……   你呀,就只当是走亲戚借住一两年,虽然这亲戚贵重些,只需你待主子爷赤诚忠心,就是傻一点儿被谁哄着说了什么不妥、做了什么不妥的,只记着不瞒着主子爷,最好在做之前能先问问你顾舅公或者其他主子爷指了教导你的公公姑姑们,便出不了大事儿!”   如此絮絮叨叨了一路,贾娇娇也渐渐放松了些,又想着今年不过康熙二十九年,虽不确定九龙各自多大,但康熙朝仿佛能有六十一二年的光景,想来九龙夺嫡也没有多激烈,她又不是进后宫服侍的,也沾不上蛇蝎美人们的毒液,又有老太太这么有信心的面子在,大概也许或许很可能,还真只是走亲戚?   那走亲戚的话,又该做点儿什么准备呢?      ☆、第21章 好感度刷刷灵      贾娇娇本是个被爹妈宠溺着长大的娇娇女,原先唯二两件要她自己操心走礼的事儿,除了母亲节父亲节爹妈生日的时候想起来了买几支花一个蛋糕的去哄哄,也就只有真心交好的闺蜜过生日时,会精心挑点儿小东西送去,就连其他什么教师节一类的,也都有爹妈帮着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如今变成这倒霉催的贾府大姑娘,倒也经手几样儿礼,但古代走礼虽繁琐,这未出嫁的姑娘家,只自己亲手做的针线活儿也足够应付过去了,再者前身那位贾大姑娘处境虽倒霉了点,却是个勤勤谨谨的好孩子,很是给贾娇娇留下一小箱子荷包扇套抹额等物,应付八月里贾史氏生辰、十一月里贾政生日都足足的,况七月贾赦那儿贾娇娇还懒得应付,只亲手给画了一幅q版的贾赦撒娇图便罢。   往年走过多少亲戚,贾娇娇何尝操过半点儿心?就是当年外祖母还在时,每回随贾妈回娘家,贾娇娇这外孙女总有“亲手”备的礼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儿的,可有几回是真劳动这娇丫头亲自花心思准备?   只可怜如今境况大不同,纵然老太太看着还有几分肯宠她,贾娇娇也不敢真万事随她打点,再则,往常走亲戚,爹妈哪里舍得将她独个儿留亲戚家住一两年?还是明摆着要寄人篱下,这个不行那个要注意的,凭老太太再如何保证“你就是笨点儿也不怕,做了什么不妥的赶紧儿上报,别心存侥幸欺瞒主子爷,主子爷只看我面子,体谅你傻,也必不会重罚的”,贾娇娇哪里敢信?就是新了,难不成真傻到连“不重罚那轻罚都会是啥”都不想?   需知贾娇娇,可是生在个老师让学生罚站都可能牵扯到体罚的时代,偏还生在个真给老师罚站了,她爹妈就真敢找上门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里暗里一唱一和高谈阔论诸如“由体罚罚站到虐待学生的恐怖历程”、“论教师这个影响人类万万年的高贵职业中,才、德与爱心耐心何者为要”等等论题的家庭里,即使不会挨重罚,只要想想在贾府里头看过的嬷嬷大丫鬟们管教小丫鬟的手段,就够她心底直寒颤的好吗!   不行,必须想法子讨好“亲戚家”的“大家长”!   但要怎么讨好?   贾娇娇略头疼,听老祖母的意思,她是要被放在康熙爷跟前的,虽然避开了后宫诸多蛇蝎倾轧也挺不错,但她这个半吊子清穿迷,说起来要在康熙朝讨好人,除了知道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可能以草原牧马图讨好、冰山老四能靠阿汪or阿汪的衣服取胜之外,真心一无所知啊!   “康……主子爷都喜欢什么?”   贾娇娇索性向老太太问计。   老太太给问得一愣,仔细端倪一下这孙女儿的神色,见她连那点儿说起和尹佳家婚事时的期待都没有,只纯粹是“要到*oss跟前住一两年,务必问清楚喜恶好趋吉避凶抱大腿”的忐忑,心里头也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可惜儿,面上却是笑着,带了几分回忆:“主子爷啊,小时候爱吃甜食,但又要那种甜而不腻的才好,可惜那会子先佟娘娘还只是个庶妃,先太皇太后又还惦记着宫里蒙妃们的肚子,小主子说是帝皇血脉,本该尊贵无比的人物,却很难吃得到中意的点心,倒常拿我做的水馒头和酒酿汤圆对付,只是那水馒头是葛根粉所制,我对药理虽所知有限,却好歹也知道不拘什么药,总不好浑吃得,酒酿又多少带了点儿酒,小孩子也不宜多吃,因此也是三五日才做一回,小主子那时候可馋得很,偏又是个小心谨慎懂事儿早的,也不敢在外头露出甚馋嘴意思,真是……   倒是后来出宫避痘那会子,我不拘着这些,除了侍候小主子就是做水馒头和酒酿丸子,但小主子那会子精神有限,胃口也不好,虽放开了吃,却反而不如宫里头时吃得多……   再后来,小主子熬过痘疹,倒得了先太皇太后几分青眼,可小主子的性子,总是对老祖母有几分孺慕,又哪里是个肆意的人?再没多久老主子又没了,小主子成了主子爷,虽早年只读书未亲政,也是恪守菜不过三筷的老规矩,这饮食上头再不曾露出喜恶来……”   贾娇娇耐着性子听半天,愣是没听出一点有用的——   总不能让她学着老祖母做酒酿丸子水馒头去讨好康熙爷吧?贾娇娇她,她可是个吃泡面都只能放一两根火腿下去一起泡的,就是原身贾大姑娘,也并不精通厨艺、更没学到老祖母这哄*oss必备的俩绝招啊!   简直不能更苦逼!   莫非真的靠哄老太太回忆先佟娘娘的音容笑貌,绣幅小像去讨好吗?   可之前改个观音像的脸就够苦逼了,原身的本能技能仿佛还在没错,但贾娇娇还是免不了将十指戳成筛子,而这古代的灯火,哪怕是什么牛油大烛,用起来也够苦逼的呀!   这贾大姑娘的眼睛绝对没近视也老花了好吧!   让她这个熬过高三狗生涯、却依然是闪亮亮1.5视力的明眸美女情何以堪啊!   贾娇娇苦逼脸,那边老太太却深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去年主子爷倒是还来看过老身,私底下倒还是小主子似的……   倒是前几年看过一回主子爷在外头的威风,别说饮食上,就是其他的喜恶也藏得紧,但我冷眼瞧着,倒还和小时候一样,对入了自己眼的真是怎么都好,尤其没了先太皇太后压制,真是,只要入了眼,又不妨碍到江山大治,那是怎么好怎么来……”   贾娇娇脑门叮的一声亮起了好大一盏灯!   #原来冰山四那“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是康师傅遗传下去的啊?只不过康师傅没德妃的偏心眼加成,又不像冰山四那样在龙兄虎弟狠心爹的磨砺下压抑变态,所以才没表现得那么激烈?#   回想一下康师傅的传说,渣的时候不少,为了博取自己的名声给冰山四留下个烂摊子也是真的,但一边命令冰山四追缴国库欠银,一边要为自己的奶兄弟求情徇私啥的……   好像也是“入了自己眼的真是怎么都好”的一种表现?   不说那个奶兄弟……   贾娇娇一边琢磨着浪费一个再攒攒说不定够购买一个随身空间的机会,去让自己成为康师傅“怎么都好”之一划不划得来,一边打听:“老太太,那时候小主子的嬷嬷都有谁啊?听说有个姓曹的,是不是?她家似乎还有和主子爷差不多的儿子是不是?”   老太太被打断了回忆,皱眉:“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主子爷后来奶嬷乳母精奇嬷嬷二三十人,就没听说过有姓曹的,倒是有个甄嬷嬷,比我小些,却是个伶俐性子,主子爷避痘出宫的时候,虽也怕得很,却也肯跟着,也得了主子爷几分青眼,如今随子外放江南……”   贾娇娇(⊙o⊙)!!!又==|||:   也是哦,要是曹大大的祖宗也出现了,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清穿综红楼就是这么酷炫呀!只可惜为神马不肯连金钱鼠尾也一道儿酷炫掉呢?就是半月头也比金钱鼠尾强啊!   #颜控真是伤不起!#   贾娇娇叹息一回,终于想起来打听:   “那我还听说那曹嬷嬷家借了国库不少银子哩,都说主子爷在的时候还好,但下一任主子可不见得会惦记先帝乳母的情分,到时候欠主子银子的奴才,还有能好过的?”   老太太面色一变:   “主子爷不说万岁万万岁,也是身强体健,福寿绵长,看着小主子们活到老婆子这岁数都是没问题的,你尽胡说八道些什么?”   训斥了这个近来还算青眼有加的孙女儿一通,又安抚了几句:“就是小主子也不怕,老婆子虽一年比一年不中用了,但小主子当年出花儿时,也还强撑着入宫帮着主子爷服侍过俩月,他待善儿也亲切,也不计较赦儿是个傻的——   赦儿给小主子当哈哈珠子那两年,就没受过丁点儿委屈,说句不甚恭敬的,都说小主子待他,比正经堂表兄弟都强些呢!”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还是将贾娇娇的话听进去了,只不过更多的是琢磨些家里到底是哪个混蛋,敢借曹氏之名说自家闲话,还说得让姑娘们听说了之类的,欠国库的银子?   目前贾家是狠欠了一笔,但那可都是为主主子爷才欠下的,什么擒鳌拜时养布库死士的费用,什么平三藩时收买人心购买情报挖墙角等等不好放到明面儿上说的费用……   老太太到底深信,这样事儿,主子爷日后再不会瞒着小主子的,她贾家吃不了亏儿!   贾娇娇不擅察言观色,但狠下心用个心理探测劵,三天之内看清身周十米的各种生物心理活动却也不难,自然也一眼看出老太太的不以为然,嘴巴几回张合,没再劝说,却是再一狠心,将好难得抽到的s商品购买机会,给买了个其实b级商品里头就有的好感度刷刷灵——   好在这s级的有s级的好处,不需要像给老太太用迷梦那样要绣品做引子不说,初始好感度还就是一见如故(60%),用来抱康师傅大腿,倒也算是个香油炸过的鸡肋排,勉强不算太亏。   ←←当然,那只是因为贾娇娇不知道初始好感度就“一见如故”的好感度刷刷灵,转头给她刷出来的会是什么。      ☆、第22章 渣渣□□      要不怎么说俭省太过也是错,金手指也会坑死爹呢!   贾娇娇这金手指,嗯,原是她穿越之时正刷着的某个绿皮站附带的小玩意儿,每日签到能赚取一定的积分和抽奖次数,只不过到底是0积分还是一百积分,是一次免费抽奖次数还是三次免费抽奖次数,那就全凭人品。   抽奖大多抽到的只是购买某种商品的机会,但买不买得起还要看你积分够不够,贾娇娇此前就是很难得才抽到一次s级商品的购买机会,正对着里头那各种随身空间小福地、位面商店修真诀流口水攒积分呢,不想攒到再有几百积分就够购买最基础的随身空间时,忽然遇上这一遭!   能刷到本土第一*oss的一见如故,这s级商品的购买机会倒也不算太浪费,但贾娇娇只想着抱大腿找后台,可没想过要把自己整进这大腿的后宫里头去啊!   这好感度刷刷灵连接触*oss都不用,只要看一眼就能刷上去,还一下子就将*oss的心理活动从“顾嬷嬷的孙女儿,养两年就养两年,反正命硬神马的,不过是后院阴私搞出来的流言罢了”、“朕自有真龙之气护体,就是流言是真的也不怕,大不了两年后选个命格也硬的侍卫指婚罢了”,给刷到了“顾嬷嬷这孙女儿,虽然是个连藏心思都不会的傻丫头,却难得合眼缘,竟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回头且看保成兄弟几个哪个降得住她那命格儿,包衣旗身份是低了些,亏得贾代善军功卓著,真和哪个阿哥看对眼了,索性以军功抬旗,赐她个侧福晋身份,倒也不算辱没了顾嬷嬷”,勉强也算不错啦……   不错个鬼哟!   当贾娇娇真傻到不知道保成是谁哪?真当贾娇娇不知道康熙如今这些能娶妻纳妾的儿子们,除了冰山四,就没哪个真能有好下场的哪?就是冰山四那后院,一开始出生的孩子也是各种死,虽然也有人猜是那时候四四和他的妻妾都太年轻的缘故,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嫡长子弘晖都养到好几岁也死了,傻子才去放着好好的嫡妻不错,去趟那种浑水呢!   贾娇娇吓得够呛,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将好感度刷刷灵前头十个免费点击机会都给点点点点掉了,硬是将好感度从一见如故(60%)给刷到一见如故(99%,下一等级再见倾心,须特殊场景辅助提升),然后就发现康师傅那老不休的,上一瞬才想着“这丫头仿佛哪里见过”、“配儿子做个侧福晋也还不错”,一下子就变成了:“咦?这傻乎乎连眼神都不懂得掩饰的做派,倒和当年皇额娘身边的小宫女极相似,皇额娘还曾笑言要让这小宫女给自己做庶妃来着,可惜后来皇额娘病故,这小宫女也是个傻气愚忠的,竟是落了个以身殉主的下场……”   贾娇娇看着康师傅一路从肩膀刷到脚边的那密密麻麻的心理活动大字报,心里各种屮艸芔茻:忒么滴都知道老康是个渣,小儿砸据说都能是大儿砸孙子辈的,姐妹姑侄一起收用了的据说也不只一两对,但用不用这么渣啊?才是儿子侧福晋候选人,一下子就成了自己的预定庶妃转世……   转世你个屁屁屁屁哟!你给好感度刷刷灵晃点了你造吗?一个只记得几分做派、完全不记得人家眉眼的小宫女,忽然就有个转世来给你一见如故?真以为是天之子哪?就是玄幻风的天之子也没有这么心想事成的好咩!   贾娇娇那心里头各种羊驼呼啸来去,偏孽是她自己造的,好感度是她自己刷的,*oss是是她不敢惹的,心里再怎么刷屏吐槽康师傅的老牛吃嫩草——   康熙二十九年的康师傅是三十七还是三十八岁来着?反正不管几岁,都就是比她那才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毅然决然迈入婚姻的坟墓、又转年就抱得个娇娇女的亲爹小不了三两岁!结果好意思肖想她这根嫩草儿!   可怜的贾娇娇,眼角抽嘴角抽,脸上的肌肉就没有一处不抽抽的,却还是不得不忍下心中吐槽,低头垂眼做小女儿状奉承:“祖母也说她口中只敢称呼主子爷,其实是托大将您当我阿玛一般待——只是比我阿玛还要重千万分,要小女子不需彷徨,只当这一两年就是往叔伯家走亲戚了,虽然这个叔伯格外贵重、天下无双罢了,却也还是叔伯一般亲近的人,断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的。”   几句话听得老太太面色十分尴尬,又掺杂了十分惶恐,这将主子爷当半个家人的事儿,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然当着一殿奴才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哪怕老太太心里十分肯定主子爷也肯将她当半个家人看待,也不免惶恐,更十分懊恼:早知道大丫头是个时而精明多数傻的,怎么就忘了叮嘱多几句,让她务必谨言慎行呢?   老太太哪里知道,贾娇娇是故意要提这话儿,为的不过是打消康熙爷老牛吃嫩草的念头——   可惜,康师傅这个厚脸皮的渣渣,虽然哈哈大笑着说什么:“嬷嬷说得对,你只管当自己是往叔伯家走亲戚,只要不走了大褶儿——不,只要对朕无不忠意,就是错了什么规矩也不怕,朕总会给你扛着的。”   仿佛也是认下了这叔伯的称呼,偏还没打消老牛吃嫩草的主意!   可怜贾娇娇哪里明白呢?不说康师傅这么个法定每三年就能祸害一批水嫩嫩小姑娘的超级大渣渣,就是寻常男人,最中意的也是又能当女儿娇宠、又愿意当他娘哄他的情人啊!   贾娇娇目前后者仿佛沾不上边,却被好感度刷刷灵刷出“仿佛是当年皇额娘许了朕的”buff加持,再加上这侄女儿也能当女儿娇宠……   康师傅能不果断渣一渣么?   没直接和老太太挑明要将她这个孙女纳入后宫,已经是顾忌着老太太早年就给儿孙女孩儿们求过免选,方才又才应下要留她在乾清宫做个女官、不好立即出尔反尔的缘故了,其实,贼心可是丝毫不灭呢!      ☆、第23章 贾令姿      贾娇娇察言观色的手段不行,之前因着老太太使用的心理探测券效用倒还在,自然将康渣渣的心理活动看了个真真的,一时心中焦急就别提了,可还不等她出昏招儿——   如扒拉着老太太,哭着喊着不愿意寄宿亲戚家啥的,却忽然手要命儿的贱,眼睛要命儿的尖,戳开那任务列表一看,原本灰化的主线任务亮起来了!   还是那个美满姻缘,只不过多了一个注解:   从女官到康渣渣心中唯一的历程,你有把握走完它吗?走完会有大惊喜哟~是你最希望的东西哟~贾娇娇(╯‵□′)╯︵┻━┻:老娘最希望啥你知道不能明说吗!非得搞什么大惊喜!还吃定了老娘为了回家,给老牛啃了也是肯的是不是?   ……还真是。   给个老牛啃,还是个模样五官还算俊朗,但金钱鼠尾一负分项、年纪能当爹又是一负分项的老牛啃,贾娇娇当然不乐意,更没有信心能从康渣渣的后宫杀出一条血路,但若是为了回家……   别看贾娇娇没心没肺的,几回夏令营那更是能一连月余想不起来给家里打电话、接到爹妈电话还要烦他们“怎么老烦我”的混球性子,蓦地成了这爹不亲没娘爱的贾大姑娘,她还真是有点儿想自己那对儿傻瓜女控爹妈了。   想得,为了回家,给老牛啃一啃也要努力假装乐意,要和蛇蝎拼一拼、也愿意咬牙闭眼往前冲的地步。   ……委实是个可怜见儿的。   贾娇娇委委屈屈地说服自己要“甘愿”,也是知道自己不擅演戏的弱处,想着先哄过自己再去哄康渣渣,然而自己又岂是好哄的?   凭她再如何低头垂眸装羞涩装乖巧,康熙爷也早看出她言不由衷,然幸亏做皇帝的早习惯了每三年就有十三四岁的嫩葱儿争着抢着哭着喊着攀龙床,康熙尤其自得自己不露声色的本事,老太太也是都没看出这主子爷的心思,康熙自然想不到这连掩饰心思都不会的傻丫头竟在嫌弃她,只当她是不乐意离家入宫。   想想早年就求了旨意,给家里女孩儿们免选的顾嬷嬷,再想想其他几个仗着奶过自己,就总想着将家里头的女儿侄女儿孙女儿送进宫来魅惑主子小主子们的嬷嬷,康熙越发觉得这傻丫头难能可贵,真不愧是顾嬷嬷教养出来的——   却浑忘了他自己近年也是越发享受那些包衣旗、又更甚连包衣旗都本不是的汉女们的温柔多情。   更没想到去计较贾娇娇这样明摆着不乐意入宫服侍主子的不忠不驯。   还真应了老太太那句话,能让主子爷看入了眼的,那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康熙现在看着贾娇娇,就正好是怎么看怎么好的时候。   只是不想太快露出狼尾巴,便装出一脸温和,甚至带了几分慈爱的:“嬷嬷都只说是您家大丫头,可还没说叫个什么呢?到了乾清宫,朕总不能也大丫头大丫头的叫吧?就是朕叫得,莫非底下人倒也好跟着叫?”   老太太听了这一声“您”,已经是通体舒畅,但她也算是个谨慎人,心里头将主子爷当作自家人是一回事,大面儿上的功夫还是做得仔细的:“如何敢当主子爷这一声?这丫头的名字更没甚要紧的。别说宫里头,就是奴才家里,丫头们的名字,不也是主子们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的吗?主子爷您愿意叫大丫头也好,愿意叫别的也罢,哪儿值得特特费心问一句?”   逗得康熙又是笑,又是叹:“嬷嬷总是和朕太客气了,要不是大丫头说了,朕还不知道嬷嬷心里实是当朕一家人、还以为您一出宫就和朕见外了呢!”   老太太十分谦卑,又万分真诚:   “哪儿能呢?您是主子爷,又是奴才自血泡泡里抱出来,一路看着你从跌跌撞撞到手握乾坤的,真要说起来,您比奴才那不成器的独子重要千万倍都不止的,哪儿舍得见外了去?   只是到底主仆有别,尊卑有份,主子爷愿意待奴才和气,那是奴才的福分,但要是奴才仗着带过主子爷几年就不知分寸,倒成什么人了?”   主仆两个说笑几句,康熙又仿佛不经意问:   “说起来大丫头也是差点儿适了人的,怎么,还未正经命名取字?我听说可是和尹佳家的过了两三道礼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   “可不是。尹佳太太是个和气人,前头两个妯娌也不难相处,那哥儿不说多争气,至少也不像是个宠妾灭妻的,哪家姑娘嫁进去,不说立刻就能当家做主,至少自己的小院儿关起门来,是再不需看谁脸色的……   可恨家门不幸,史氏那个只知道哄着善儿、偏着次子,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的妇人,竟临了临了闹了这一出,亏得尹佳太太是个厚道人,两家媒人也都肯守口,否则奴才的孙儿孙女儿们,哪里还能有个好亲事?   如今别的还罢,大丫头却只能来烦主子爷,好歹沾一沾您的福气,日后出门子别因此遭了讲究。”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康熙也只是笑着听了,也没觉得这老嬷嬷占了自己处理国事的时间抱怨儿媳有甚不妥,也不嫌弃这老嬷嬷越发连他问话里头的重点都没听出来,由得老太太说了个够,才又问一句:“大丫头都和人过了几道礼,却还没取大名儿?”   老太太这回总算听出来重点,赶忙笑:   “我们这样人家,大丫头又只是个姨娘生的,哪里有许多讲究?当日问名的时候,庚帖上不过随便写了她的小名儿,乃是‘娇娇’二字,可主子爷跟前,哪儿好拿这样小名儿污您的耳朵?主子看着喊惯什么,随便喊她个名字就是。”   康熙此时真是看贾娇娇甚都好的时候,将娇娇这两字在心头咀嚼几遍,倒是越发觉得喜欢,又仿佛想起当日景仁宫里养的那只白猫蓝眼折耳猫似乎就叫“娇娇”,除了亲近皇额娘,也就最是亲近那小宫女,就连他自己,都给那猫挠过几爪子,却都是嘴里呼噜噜喊得凶,正经利爪都藏在肉垫子里的……   越发觉得“娇娇”二字不凡,又越发不乐意随便什么人都能喊,便端出一派从容笑曰:“庚帖上写小名,确实太轻忽了些,嬷嬷也别总记着包衣二字,到底是国公府邸呢,再是姨娘生的,只看在您跟前先后教养过几年,也必是不凡的。   好在那礼到底没成,‘娇娇’二字的庚帖算不得数……   依朕看,这娇者,姿也,不如大名就叫令姿,小字便叫逸娥,娇娇二字且不提了,如何?”   老太太还能如何?   别说她一时想不到“娇逸未有婚”这句儿上,就是想到了,也只能叩谢主子爷赐名的荣耀罢了,毕竟老太太求的只是子孙免于小选,可不是清高到不乐意孙女给主子爷做后妃呀,不过谨守本分,不肯仗着旧年情分逾越罢了。   要是康熙真开口,她能不乐意?      ☆、第24章 康渣渣      好在康渣渣这心里头的猥琐念头虽然刷了一个又一个,面上却很能端得住,至少哄得老太太愣愣的,只一叠声感激:“虽只是后院阴私弄鬼,这丫头到底背了那样一个名声,亏得主子爷肯容她,还赐下那样讲究的名字。”   又想起来带进来的食盒,亲自从尚嬷嬷手中接过捧上前,康熙连忙拦住她:“嬷嬷如今只管享福就是,便是想起朕了入宫来看看,也只管喝杯茶吃几块点心说说话的,哪里要劳动你做这些?”   康熙身后的大太监眉眼一抬,却竟没动,倒是另一边一个年轻太监很是殷勤要上前,却给康熙一挥手拦住:“让逸娥来。”   又笑对老太太道:   “可不是我非得支使她,到底顶了女官身份进来的,不说洒扫浆洗那些,端茶倒水磨墨捧砚的多少总要会一样,正好趁着这时候没外人,我也和嬷嬷一起看看她能做得来哪些。”   老太太自然没什么不高兴的:“能给主子爷侍膳是她的福气呢!”   贾娇娇却只顾看着康渣渣身侧新刷出来的字幕发呆,等老太太和康熙客套完了,她还没动作,看得老太太心里着急,轻推一把,才恍然:“啊?逸娥是在叫我吗?抱歉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傻愣愣的模样看得老太太一阵揪心,这孙女儿原先虽也好个装痴扮傻的,但没发现真有这么傻啊?主子爷亲赐下的小字,也好意思说没反应过来?   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送她进宫待两年是否妥当,然一转头,康熙面上笑容竟越发纵容三分:“还是习惯被喊做‘娇娇’啊?可朕金口玉言,才说了‘娇娇’二字不许再提了呢?”   “那是不许外人随便再提,可您不是圣上吗?想喊什么不行?”   贾娇娇看着刷出来的康渣渣心理各种“娇娇”不客气,还有什么“娇娇”这小名儿如何能让外人乱叫之类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尽量恭声应了。   一边又将食盒里头的东西摆出来,一碟子四小个水馒头,一小盅腊八粥,一小盅酒酿丸子,还有一碟子红枣山药糕凑数儿,旁边还有一个小碗一个小勺并一双筷子,她想了想,先舀了一勺子腊八粥进碗里:“听说您更爱吃酒酿丸子,可这腊八粥是我们老太太特意熬了一整夜的,我和赦兄弟都帮忙看了好两个时辰的火儿呢,好歹吃一勺子尝尝味儿?老太太说昨夜才开始熬就很好,熬得透了,又不会太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错吃?”   康熙听得果然欢喜:   “不错,朕于你也不该算外人。”   接过碗,却没立刻吃,倒是又舀了一勺子进去,又让一边的小太监舀走一小勺尝过,才招呼贾娇娇:“絮不絮的,你没吃过?那且吃一口尝尝吧!”   贾娇娇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那约莫就是传说中的试膳太监了,而后才听进这话,本不愿多想,奈何那心理探测券的作用委实给力,康渣渣道貌岸然之下的猥琐心思一览无遗,贾娇娇实在无法将自己往试膳上等同,便十分不愿意去接康渣渣递过来的碗,奈何旁边有个完全没往别处想的老太太:“是老婆子没想周全了,主子爷确实不该用这外头的碗筷。”   康熙稳重笑:“嬷嬷莫多想,朕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只是规矩摆在这里,正好娇娇又是个好奇心重的,给她先尝一口,不过是个意思。”   老太太再没话说,瞪一眼孙女:“主子爷抬举,不嫌弃你气味,你还矫情什么啊?”   贾娇娇无奈,只得狠狠舀上一大口,将勺子塞了有大半个进嘴里,丁点儿用餐仪态也无——事实上,要不是想到吐口水下去,这猥琐康渣渣都不定当*吃了,她还能更不讲究一点。   老太太看得直摇头,康熙倒是越发纵容——   记得景仁宫那只猫儿,也是这样护食贪吃的小性子呢!   因想起曾经拿自己的小勺子舀了鱼汤喂猫、结果差点儿连勺子给猫叼走的童年往事,康熙听老太太请罪越发只是笑:“嬷嬷带在身边教导过的女孩儿,岂会是真没规矩的?不过是没和朕外道,才格外肆意些罢了,哪儿值得您请罪?”   也果然十分不嫌弃贾娇娇的口水,给塞了大半进嘴巴的勺子接过去,照样淡定从容和了一勺子,才将整盅倒进碗底——   竟也不过装了大半碗,又递回给贾娇娇:   “吃罢,瞧你馋的!”   又对老太太笑:“朕可信嬷嬷是真偏了朕了,亏这样宝贝的孙女儿,让看了半宿的火,竟没能赶在朕前头喝一碗。”   老太太赔笑:“再宠她,也没有宠到进献主子爷的东西,倒先让她得了的道理。”   那边贾娇娇看看康熙稳重从容帝王风范十足、又万分体贴旧日嬷嬷的做派,再看看他身侧刷出的:“嬷嬷果然是朕的贴心人,先给娇娇偏了倒不怕,只未必能有这会子相濡以沫的香艳了”之类的猥琐心里,嘴巴没忍住抽两下,好在有粥碗挡着,倒也藏住那鄙视的小眼神。   康渣渣却是个调戏没够的,看她把粥喝完了,又示意她装酒酿丸子:“这丸子一闻就是嬷嬷的手艺,朕也许久没吃过了,可不能让你抢了先。”   也不让贾娇娇换了小太监新呈上来的干净碗勺,仍用着喝腊八粥那一套,康熙足足吃了六个丸子才停下,将碗底剩的两个递给贾娇娇:“你也难得尝一回嬷嬷的手艺罢?行了,别可怜兮兮看着朕,好歹剩了三个呢!”   贾娇娇低头噘嘴,她可不稀罕这酒酿丸子,就是腊八粥也没怎么稀罕,不过是这康渣渣满脑子猥琐怪蜀黍的思想,倒尽污蔑她!   可人在屋檐下,贾娇娇只得低头受了,两口吃完三个丸子并一勺半的汤水,又给康渣渣试了一口那水馒头——   这康渣渣竟就着她咬过的地方继续吃,还吃得一派淡定从容,偏心理各种猥琐刷屏儿,让贾娇娇各种嘴抽眼抽额角抽的同时,也真难将他当那个康熙皇帝*oss敬畏啊!   所以说心理探测劵就是这么崩坏,知人知面不知心才是保持神秘感的利器,一旦看人即知心,再高大上的形象都很容易崩塌成渣渣啊!   康熙爷就是如此这般,在第一面的时候,便在贾娇娇心里变成了一堆康渣渣的。      ☆、第25章 太纸殿下驾到      我们要相信,贾娇娇对于康熙爷啦阿哥们啦,真心是心怀敬畏的。   可再多的敬畏,也架不住心理探测券这三天时间的“诲人不倦”啊!   太幻灭了有木有!   康熙爷是个好感度刷到一见如故将满级、都还没跨过再见倾心的坎儿,就果断变成怪蜀黍的渣男;小太纸,好吧,这位其实不算太小了,这位康熙十三年出生的小少年,在康熙二十九年底已经是个满十六周岁的少年郎,比贾娇娇原本的年纪略小一点儿,比贾娇娇如今这身子嘛,却还大上那么两三天——   这又是老康渣渣的又一个证据了,不过刷个一见如故,就果断对比二儿砸还小的女孩儿起了猥琐心思神马的……   但小太纸不小归不小,因着还没有大婚,再加上一进门,贾娇娇就在他身侧看到一长串诸如“哎呀昨晚才请过安,早上大朝会也才见过呢,不就因着腊八又老祖宗三周年没过多久,给太后玛嬷送腊八粥的时候多陪她叨叨两句么,汗阿玛就这么想我啦,还特意喊我来”、“听说今儿顾嬷嬷也带着她家孙女儿进宫,嗯,贾家虽只是奴才秧子,但贾代善对孤还算忠心,顾嬷嬷更是陪汗阿玛熬过天花、又照顾过孤些时候的老人,对她孙女可不能单纯只做奴婢看”、“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生而克母、长则克夫神马的,传出这名声也怪可怜的,据说还是因着后院阴私……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名声到底不好放在汗阿玛身边,可别冲撞了去……   要不还是要回毓庆宫?反正随便塞哪里养两年,要是她给孤迷住了,看顾嬷嬷份上,给个庶福晋甚至侧福晋的也不是不行,要是本分懂规矩,过两年放出去,谅也没哪个刚将她那名声计较的”……   这小太纸果然不愧是康渣渣的亲儿砸,果然不愧是康渣渣唯一一个正经当儿砸疼过的皇阿哥,这心理刷屏的本事真是子承父业一脉相承下来的,贾娇娇看得眼花缭乱满脸抽搐的同时,各种后世影视作品里头那各种暴躁脑残筹谋弑父的废太子形象也跟着崩塌得丁点不剩,不免也有些奇怪,那据说前不久才发生过的,太纸爷在康渣渣病中无哀色、殊不孝之类的传言,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贾娇娇也是个心大的,前一会子还在烦恼康渣渣这猥琐怪蜀黍、又心烦如何避开夺嫡九龙的乱七八糟事儿,这一会子都看到太纸爷存着要将她带回毓庆宫的心思了,却反而不着急盘算如何对自己最有利——   也是贾娇娇有自知之明,无论她如何盘算,这康渣渣的好感度刷到一见如故大圆满也就是这么回事,也不过是当她景仁宫里头的猫儿小婢一般的念想,也由不得她选择如何,便索性不想,只天马行空琢磨康太太康之间的猫腻去。   嗯,更难得的是她琢磨归琢磨,口上还算有个把门儿,身体本能反应也还在,给老太太一拽就是一个万福礼:“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太纸爷大咧咧挥手:“罢了,你是顾嬷嬷的孙女儿,又是在汗阿玛跟前,何需多礼?”   随意冲康熙打了个千儿,也不等叫就自己起了,这时候老太太才给这太纸爷请安,又致歉:“老身这孙女不懂事,主子爷和小主子见谅。”   依着清宫规矩,本该是太子这个位居次尊的先给康熙这最尊贵者请安,然后才轮到位卑者给次尊者请安,偏贾娇娇在发呆,身体本能反应又太快,老太太拽她一下,愿意不过是让她别对着小主子发呆失了礼数,没想到她立刻就将更失礼的上演了——   这事儿说小也可小,可说大了,可是藐视康熙、挑拨康熙父子关系的大罪!   亏得老太太在这至尊父子面前很有些脸面,眼下这对至尊父子又还在蜜里调油的时候,太纸爷根本没往歪处想,反而挺自得:“汗阿玛,顾嬷嬷这孙女儿倒是和我一见如故呢?反正住毓庆宫也是住宫里,不如我带她回去呗?正好我身边侍卫啊哈哈珠子啊也都有适龄人,再不济我还有几个侧福晋名额呢,保证怎么亏待不了顾嬷嬷家的娇客。”   又探头看看空了大半的食盒,先是失望:   “听说顾嬷嬷难得亲手做了拿手点心送进来,我还想着快走几步蹭汗阿玛点口福呢,这就没啦?”   又笑:   “听说贾姑娘是给顾嬷嬷教养过两年的,想来这点心也学了几手真传?我也是有福了——   汗阿玛你放心,我回头天天给你送点心啊?”   这位可真是够不见外的,按理说这宫里头的女人,不管是小选进来的大选进来的,又或者老太太这样明摆着走后门送进来镀金的,大明面儿上都该是皇帝女人(or后备役),这太纸爷大喇喇就敢张嘴要,也真是……   贾娇娇看一眼这太纸爷身侧最新刷新,不过是些“这丫头容貌一般般,但若能得顾嬷嬷几分手艺真传,天天能让爷有点心进山汗阿玛,许个侧福晋倒也不亏”、“当然这丫头本分识趣点儿更好,爷还能给找户不错的人家当个嫡妻”、“反正不管如何,宁可放毓庆宫,和爷这个一般克母的互相妨碍着,也不能碍着汗阿玛丁点”……   诸如此类,虽算不上心口如一,倒也是个孝心可嘉的,更难得给了贾娇娇诸多康太太康的天马行空许多“佐证”,贾娇娇也没多少被挑剔样貌命格的不悦。   只是一转头,见着老太太,这位一连串儿的   “啊呀,小主子的侧福晋,日后那不至少是个妃位主子,说不定还能个是个贵主子,也是运气再好点儿得个小阿哥,不敢妄想下下任小主子的母族,但只要安分守己熬个郡王亲王的出来,赦哥儿至少三代富贵不愁了”   之类的,虽不出贾娇娇所料,到底有些心冷难过。   她差点真以为这老太太也是外祖母祖母之辈了呢!   然而又是一转头,康渣渣身侧只和闪屏似的,轮番着将“保成是不是太不合朕见外了?朕准备放乾清宫里自己享用的女人,也敢这么大咧咧张口就要”   和“保成就是太不合我见外了,这贾令姿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亏得保成连侧福晋都许出去了,偏又不是见色起意,不过是个顾嬷嬷面子、给朕面子,又惦记着点心的馋嘴娃娃样”   换着刷,这心理也真是够纠结的。      ☆、第26章 危机感再起      贾娇娇好悬忍住笑,到底带出点儿神色给康渣渣捉了个现形,这渣渣端出一派主子爷做派,还挺慈霭大度的:“怎么,娇娇这是看上保成的侧福晋位子了?还是听着那年轻才俊的嫡妻位子欢喜呢?”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可贾娇娇早看到身侧闪过的诸如“保成不和朕见外是一回事,这妮子要是胆敢嫌弃朕老、见色忘义,那就太可恶了”、“虽是皇额娘给朕挑好的人,轮回过都不忘找回朕身边深情可嘉,但要是敢因着保成与朕年轻时格外相似,就芳心错付,也委实容不得了”   等等,再心大也不敢不警惕,更不敢将这康渣渣的面上功夫当了真啊!   如贾娇娇这样的傻大姐都少不得诚惶诚恐:   “太子殿下错爱本不应辞,然老太太送我进宫,虽也有几分私心,但也是真心让我待她服侍主子爷两年的……   况我不过包衣女子,身份卑贱,又有那样命格,如何敢奢望正经人家的嫡妻?更不敢肖想太子殿下身侧之位——   还请太子殿下见谅,请主子爷怜悯。”   要不怎么说压力迫使人长成呢,贾娇娇可以没大没小到和康熙说“你叫我呀?不好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然看到康渣渣都给刷出一见如故大圆满了,照样一个不对就可能要将人给彻底物理毁灭了,原先对封建皇权的敬畏立刻冒头,说起这种卑躬屈漆讨好儿的话也就似模似样起来。   老太太听着,虽有些可惜,也觉得这样知礼本分的才是她家大孙女,倒是康渣渣,对荣国府后宅阴私了解有限,又有那什么小宫女傲娇猫的先入为主,倒觉得贾娇娇这一转头委实本分得可怜。   只他对自己不动声色得本事颇自信,也不认为贾娇娇是给他吓着的,反而只觉得她遭遇可怜,少不得柔声安慰:“那命格什么的,才顾嬷嬷已经说了,不过是后院阴私妇人小性,也是顾嬷嬷早些年为朕劳神顾不上□□儿媳,后代善也是个一心为公顾不上内宅的,才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   如今自有朕应了顾嬷嬷护着你,就算流言难禁,也再不消放在心上的——   你只管在乾清宫安心待着,朕总不会让你没了下场。”   又对老太太道:   “嬷嬷也只管放心,朕只看着你,也不舍得让娇娇随便给人欺负了去。”   又道:“就是这后宅里……代善敬重嫡妻原不是错,嬷嬷又不肯因着惩治儿媳伤了嫡出的孙儿孙女们,朕也不好插手臣子内宅,也不好让太后下旨训斥……您看着,是不是带几个嬷嬷回去做帮手?总不能让您在宫里为朕操心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还要为儿孙烦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顾不上琢磨这主子爷是不是话里有话——   总归不拘什么心思,大孙女都不算委屈了就是——忙不迭应下:   “老婆子这一回进来,除了求主子爷收容大丫头两年,也就是这事呢!”   很不客气地为未过门的孙媳妇、并家里头三个孙女都求了嬷嬷,也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说出个数量来,康熙倒是大方得很:“这宫里老人嬷嬷尽熟的,或者本就老姐妹,或者还是您带出来的,看中了谁只管说好了,回头和顾问行那里报备一声就是了。”   老太太也没客气:“如此就谢过主子爷恩典了。”   那边太纸爷难得好耐性,等老太太谢了恩,才开口:“这贾姑娘命格上真没有问题?放汗阿玛身边真没有妨碍?”   老太太十分唏嘘,但也没有为儿媳多做掩饰,三言两语将她收买普渡寺僧人的事情给交代清楚,十分唏嘘:“当年于氏赶在她前头有孕,说起来也是老婆子的私心,那会子正是三藩动乱的时候,善儿为主子爷效忠是应当应分的,可老婆子膝下就剩这点子骨血,少不得要防着点儿万一,才会做出在嫡妻有孕前,倒先给通房妾室停了避子汤的事情来……   然于氏也早没了,却实在想不到,史氏这心结,竟是十几年了还要报在大丫头身上才甘心……   说来,也都是家丑,没得污了主子爷和小主子的耳朵。”   康熙忙安慰:“嬷嬷也都是偏着朕,才顾不上家里,又是不与朕见外,才将这样事也说了,有甚可怪罪的?”   太纸爷也道:“嬷嬷也不容易呢!孤也只是担心妨了汗阿玛……既然不过无中生有,那也罢了,孤虽也稀罕嬷嬷手艺,却也没汗阿玛喜欢,倒省得点心汤水的从毓庆宫拿来,多少失了乾清宫里现做现吃的口味。”   这位还念念不忘贾娇娇从老太太那儿传承来的手艺呢,可贾娇娇乃是个泡面都不会卧个荷包蛋的货,就是有贾大姑娘一些技能加持,也没加持到厨艺上啊!   一时不免尴尬,倒是康熙看得真切:   “保成原是一片孝心,极好。   只可惜这丫头不是个擅厨艺的,就是搁朕这乾清宫,也做不来顾嬷嬷的拿手点心。”   这话一出,太纸爷虽有点儿可惜,倒越发相信顾嬷嬷没有拿孙女进宫搏富贵的心思、越发可怜贾娇娇给嫡母逼得无可奈何的处境,一时倒将剩下的那点儿瞧不起她庶出奴才秧子身份的不屑也给去了,只想着顾嬷嬷的面子,还反过来安慰康熙:“反正宫里也不差厨子,汗阿玛只当养亲戚家的女孩儿两年就是了。”   又道:“顾嬷嬷放心,孤也会帮忙看顾一二的。”   老太太千恩万谢、康渣渣这个子控看儿子越发顺眼都不提了,贾娇娇少不得也要低头谢过,然眼珠子每扫到一个人身侧的字幕说明,就免不了一阵面部抽搐,内心翻滚的心思之复杂,也委实难以形容。   左不过两个重点:   康师傅真是道貌岸然内心猥琐的渣中渣,又太纸爷竟是个孝顺娃娃,却不知道日后那许多相爱相杀,都是如何发展的?   什么荣国府老太太的一时竟不能进到贾娇娇心里,唯有老太太临告辞那会子,叮嘱她:“你们太太虽不好,我在家里也看似纵容她,然而主子爷并小主子跟前都挂了号,你也别和她计较了。”   贾娇娇记挂的竟是那个傻乎乎的贾赦和虽有些小心眼倒也给她解了不少闷的贾妍妍,少不得应一句:“知道了,不看老太太,我也要看赦兄弟呢,他对我是没话说的。”   又多说一句:   “我是跳出来了,日后如何只看……主子爷,倒是二妹三妹那里,还请老太太多看顾,二妹和赦兄弟眼看着也是越相处越好,三妹虽然闷了点儿,日后嫁得好了也一样是赦兄弟的帮手人脉呢!”   老太太少不得也深以为然,夸了她几句长姐风范,又叮嘱她几句万事小心,到底再依依不舍,也只得转身去了。      ☆、第27章 演技帝      贾娇娇站在乾清宫门前,目送老太太离去之后,才随着小太监转身入内。   这回康熙没再见她,只交代了梁九功:   “总是顾嬷嬷的孙女儿,好好安置了,别让人亏待了去。”   因此贾娇娇说是才走后门进来的女官,待遇却比这乾清宫有名有姓的大姑姑、又或者答应小主们都强些,一个人就住了一个小院子,虽只是明暗三间的小格局,然也是前有院子后有抱厦的,比贾娇娇在荣国府西小院里住的那西厢还强些。   又有六个小宫女、并八个小太监服侍,这待遇,说是进宫做女官服侍人的,却是比寻常贵人(据说是太监四、侍女四)还多几个人服侍。   且这宫里头的奴婢,据说各种捧高踩低,但或许是乾清宫里头的格外不同些,又或者贾娇娇在他们眼中乃属于“高”的,总之,比起在荣国府里头的那些,贾娇娇只觉得被款待得周到太过了,再想想康渣渣那一会子猥琐得不行、一会子就能想着要杀她的扭曲心理,还别说,真是比才穿越成贾大姑娘那会子,还要不安三分。   然形势比人强,别说还有主线任务后的奖励吊着,就是没有,这人在屋檐下,要是没有一死百了的勇气,安不安都只得低头认了。   这般心理,贾娇娇再见着康熙的时候不免就有几分拘谨,亏得心理探测券的效用未过,贾娇娇只消看几眼康熙道貌岸然之下的兴致勃勃,纵不敢真忘了康渣渣一转眼就想要她命的惊悚,到底面儿上也很难始终忐忑着。   康熙喊她来又没别事,只说让她试膳,其实都是试膳太监先吃过,又容她跟着蹭两口御膳罢了,贾娇娇几口美食下肚,也委实拘束不起来,又发现康熙虽是个渣中渣,除了觉得她蛊惑太纸爷那一回子,倒没再对她起过杀念,也不计较她用膳的规矩,便也慢慢放开了。   因康熙先破了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与她说些个这个菜香甜那样菜新鲜的闲话,贾娇娇慢慢放开之后,吃到好的也会反过来招呼康熙,到了后来,两人还挺不见外的一小口一小口品起各种进献的腊八粥,贾娇娇越发忘形:“难怪我们老太太非得入夜才开始熬呢,果然熬久了便絮了,再好的材料也是……咳咳!我可没说娘娘们的腊八粥不好,就是太纸殿下的仿佛格外好吃点儿。”   康熙笑眯眯的:   “这宫里熬腊八粥,早个三两天准备都是常事,给朕的虽都是最好的,却也不免过犹不及。太子也就是今年听说了顾嬷嬷熬粥的技巧,回去重新折腾过,才显得恰到好处罢了。我晨起得他进的那一碗,也是有些絮的。”   叹气:“都说宫里什么没有?其实有时候还不如百姓家吃得新鲜。”   贾娇娇十分老实:“百姓家可难得北地吃上鲜荔枝杨梅,冬日吃上绿叶子菜的。就是我们家,也都靠老太太得您照顾,我们才能蹭点儿好的。”   斜着瞥过去一眼,发现康渣渣竟对她这样闲话感兴趣,贾娇娇索性放任自己八卦:“您都不知道,老太太看着也算疼我了,其实偏心得厉害,只有赦兄弟是她的心尖尖呢!小时候原也养着我在身边,赦兄弟一出生就将我迁出来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说您每年赏下去的那些难得鲜果绿蔬吧,其他都还好,就是荔枝我们偶尔也能在请安的时候蹭两个,唯有这杨梅,因着赦兄弟就偏爱酸甜口儿,老太太藏得可严实了,又不愿意单独赐给赦兄弟惹闲话,竟是要错开我们请安的时候,偷偷喊了赦兄弟去吃……   我往年都没注意到,也就是今年偶然在中午去一回,才发现赦兄弟偏了老太太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呢!你说,这人心偏起来,可不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贾娇娇说得随意,康熙爷听得仿佛也随意,至少直到贾娇娇话音落时,他身侧显现出来的字迹还是“小丫头好馋嘴”、“怪不得汗额捏当年说那小宫女,和那白猫真是一对儿姐妹,都馋嘴猫儿似的”之类,轻松惬意的,但要不怎么说康熙爷是个渣中渣呢?   这家伙一边笑眯眯听贾娇娇八卦儿,仿佛也没怎么生气,但忽然一开口就问:“顾嬷嬷既然那么偏心,你又受了嫡母的罪,可也是恼了贾赦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话语中对贾赦仿佛挺嫌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娇娇一句“恼”了,这家伙就要帮她出气儿呢,然贾娇娇仔细一看他身侧的字幕说明,却尽是些“贾赦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却难得孝顺贴心,又是长子嫡出,也怪不得嬷嬷偏疼”、“这丫头要是个不安分的,就是两辈子追过来,也只能当个玩意儿随便宠宠”之类的……   贾娇娇暗暗磨牙,虽然什么两辈子追来只是康渣渣臆想症发作的玩意,但在以为本姑娘追了他两辈子的时候,还不是杀就是随便当个玩意儿待的,可真是……   无奈形势比人强,贾娇娇又深知自己没那表里不一的做戏本事,可怜得竟是连在心里多唾弃康渣渣几句都不敢,还要努力催眠自己将念头往贾府事上转,硬是将之前露出来的那点儿恼变成:“我家赦兄弟怎么就不学无术了?不过是老太太觉得我们这样人家,赦兄弟又是长子嫡孙妥妥继承爵位的那个,也不消和寒门子弟争那科举仕途,便不舍得如太太督促政哥儿那样督促他在功课上用心……   骑射其实也会点儿,就是不大吃苦,也是老太太一点子私心,更是对您信任十分,不觉得到了赦兄弟那一辈儿,天下还有战乱,还需要赦兄弟以武效力君上,才敢疏忽的。   其实我家赦兄弟,金石古玩上可是个行家,又是个傻乎乎的,姐妹们肯对他一分好,他就肯还人十分儿,要是姐妹们对老太太有一分好,他更恨不得还回十万分呢!”   贾娇娇这些日子,在荣国府里头还真就和贾赦最是处出感情来的,此时又有几分故意自我催眠,竟是瞪着眼睛与康熙不依不饶:“您是圣上,是主子,一句不学无术的评语可太承重了,我家赦兄弟傻是傻了点,可比起那些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欺男霸女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委实当不起这话呢!”   康熙给她闹得哭笑不得:   “明明是你自己先嫌弃的,朕随口接一句也不成?”   贾娇娇看一眼他身侧刷出来的字幕,嗯,没恼她没大没小,反而觉得她们姐弟情深都是个好的,便越发扬高下巴:“当然不行!自家人嫌弃和外人……咳咳,我是说,您是圣上,金口玉言的,怎么能随口说说呢?”   康熙似笑非笑的,倒也没揪着她那口误不放,只凉凉一句:“你倒将内外分得清楚呢!”   贾娇娇装傻:“那当然!就是太太,比起我们姐弟也是外姓人不是?我也犯不着因为太太就和赦兄弟恼了,也犯不着因为老太太偏心就远了赦兄弟——其实老太太越是偏心,我越喜欢当着她的面,哄赦兄弟将她偏给他的让出来呢!”   十分兴致昂扬地说起在老太太屋里哄那奶酪杨梅吃的事儿,康熙听得直摇头:“你竟这般促狭,贾赦也真是个傻的,这日后真能承爵?只怕连家将都压制不住吧?”   贾娇娇先是反射性惊悚:“赦兄弟可是长子嫡孙,袭爵怎么都没问题吧?您不会和我们太太一样,以为爵位给便宜那个又会读书又懂事儿的政老二吧?我看别家袭爵的,比我们赦兄弟傻的也不是没有啊?好歹赦兄弟还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呢!您不会这么不给我们老太太面子吧?”   然后才看完康渣渣身侧最新刷出的字幕,冷汗顿时下来了,迅速装作是:“哦,当然您是主子爷,您说啥就是啥,老太太也说服侍您是应该的,不许拿着老事儿说面子,是我胡言乱语了……”   语无伦次的请罪过后,听康熙温言安抚几句,才装作不经意道:“赦兄弟哪儿需要压制什么家将?家下的奴才真有那为将的本事,也不是赦兄弟压得住,连我阿玛都没资格再当他们的主子呢,将士的主子素来只得您一个罢了!   至于其他寻常奴婢,又不该是爷们操心的,老太太早打算好了,据说赦兄弟媳妇是个十分能干的,又才和您要了俩嬷嬷,日后必定万事妥当,不给您出多少力,也不能让您烦心不是?”   康熙点点头,仿佛十分勉强:“顾嬷嬷竟是个偏心孙子的,也只能这么着了。”   面上似乎还挺可惜贾赦不能子承父业继续为他效力,可惜贾娇娇早从他身侧的字幕看穿了:再渣渣的老康也还是老康,这家伙可高兴老太太将贾赦往不沾染兵权、不继承贾代善军中人脉的本分上教呢!      ☆、第28章 入宫第一夜      康渣渣真是表里不一到令人发指,贾娇娇虽有心理探测券作弊,也委实疲于应付——   单是他身侧疯狂刷屏的各种心理活动,就够人眼晕的。   好在这康渣渣也见多了女人的娇弱,贾娇娇这皮囊也是个秀气纤弱的,今儿又是进宫第一天,康渣渣再多疑,也没将她这一脸疲倦往别处想,不过吩咐一句:“若有什么用不惯的,只管和崔秀说,或者寻梁九功、顾问行也可,都是顾嬷嬷熟惯的老人,你也不消见外。”   就拍拍屁股去赏识他的后宫美人去了。   贾娇娇瞄一眼他衣摆上挂着的“宜妃倒是个娇俏爽利的,可惜老九和老八走得近,老大前几日又太不给保成面子,少不得要另寻个去处”等字,嘴角不免又是一抽,好歹掩饰住了,正好崔姑姑,也就是康熙口中的崔秀,十分知机地上来问她:“可有什么用不惯?只管说,主子爷发了话,就是有什么姑姑做不得主的,也当帮你去找能做主儿的去。”   言语之间倒是十分亲热,可惜贾娇娇将她身侧冒出来的诸如:“主子爷果然更看重顾嬷嬷,这丫头都沾光不少”、“亏甄家那个老太婆几番筹谋,连主子爷临阅河工的空挡都不放过,自己女儿孙女没合适的,干孙女儿也要认两个进献,可惜啊,如今也不过是个答应而已,早给忘到不知那个犄角噶杂里头去了”、“这丫头倒是个有福的,虽顾嬷嬷没那攀龙附凤的心思,架不住主子爷青眼,这样没规没距心直口快的都成了率真可爱,只不知道能得几时宠?”   等等也是看得正着,不说什么防备膈应吧,心里也怪不得劲儿的,应付起来不免就有几分敷衍,好在这崔姑姑虽不是个十分尊重康熙旧人的,对顾嬷嬷倒也有几分敬重,对贾娇娇也不曾挑剔,看她这般反体谅她一日劳累、又初接触天威难免心下不安,一路搀着她回那小院子,对康熙的喜恶虽不肯多言指点,却也安慰了好些话:“主子爷也没说安排你什么差事,之前还说只当你是来走亲戚的小姑娘待着,是我想着也不好太过特殊……   正好主子爷也说了,有你在一边试膳,他也用得香,我就想着,主子爷没发话前,你别的只不论,每日陪主子爷试早晚两顿膳食便是,反正前头也有试膳太监,也不是甚累人的活计,都不用你早起晚睡,还能在主子爷跟前露脸……”   这崔姑姑可真是会说话极了,若是贾娇娇没见着她身侧那一串“这丫头也不知道是走的哪门子好运道,瞧着容色也一般,别说比宜妃良贵人那样宫里出了名的美人,就是稍微齐整点儿的答应小主也比不上,偏能让主子爷说一句‘秀色可餐’,有她在一旁连用膳也香甜些”   的说明,还真以为是这崔姑姑格外卖好给自己的,哪儿想到本就是康熙吩咐下来的?   贾娇娇低头谢过崔姑姑的好意,不由十分担忧这心理探测券效用过后的日子。   清宫生活不好过,就是只宅在乾清宫,也处处有算计啊!   别说康渣渣这个掌握了几乎所有人生杀大权的*oss,就是崔姑姑,甚至也许只是一个小宫女小太监,都够哄得自己找不着北儿了吧?   贾娇娇真心觉得自己前途黯淡。   崔姑姑将她面上忐忑看得分明,越发柔声安抚:“姑娘得了主子爷的眼,就是大造化,如今只管安心住着,有什么不习惯不妥当的也只管和我说,主子爷亲口认下您是来走亲戚的,就千万莫要外道了才是……”   贾娇娇:哪个亲戚会才见面没一日,就一会子想杀人一会子想将人当玩意儿逗弄啊?偏还是真能想拿人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超级*oss,傻子才信这走亲戚的鬼话呢!   偏贾娇娇不肯信,崔姑姑却是打定主意,在主子爷兴致淡下来之前,务必要将这姑娘侍候得比正经走亲自的郡主格格们还周到几分,看贾娇娇腼腆,还将侍候的宫女内侍传来,一路从衣食是否习惯问到午休时候姑娘睡得可香,让贾娇娇委实没了法子,只得说一句:“我喜欢睡觉前喝一碗牛奶,枕头不习惯用木瓷,倒是决明子菊花晒干的好,没有的话麦子谷糠也行。”   才算是没和她见外,更满口应了:   “都没什么难的,姑娘等我一时辰,保准在您睡下前换妥当了。”   转头不过半个多时辰,虽自己没再过来,却遣了十分伶牙俐齿的小太监送了来,贾娇娇少不得又谢过一回,用了牛奶枕上带着菊花清香的枕头,只觉得满心疲惫。   但要说深悔自己不该将s级商品的购买机会换了好感度刷刷灵又不至于,毕竟其他s级商品再好,能藏人的洞天福地也罢,勤快修炼机缘巧合甚至能长生不老的修炼之法也好,一来贵得还不定有没有那个命去攒够积分购买,二来也不见得能让她回家——   贾娇娇虽头疼在这清宫里头的保命手段,到底也不是个会思量过往选择是否妥当的细致心思,烦恼一回,再唾弃一回贾代善给“真爱”什么凭证不好,非弄个和她一般的小鱼儿惹是生非也就迷糊睡去了。   竟是一夜无梦,好睡到天明。   即使这清宫里头的“天明”标准也忒不人道了,贾娇娇原以为穿越成贾大姑娘之后,为这晨昏定省的规矩就已经苦逼改过一回生物钟,不想这宫里头的规矩更不厚道,眼瞅着不过七点左右,就是高三狗最黑暗的时候也顶多起床梳洗完毕的时候,偏近身伺候的大宫女,嗯,据说叫兰香的一姑娘,就急剌剌要她起身,还一叠声“睡晚了,时间快不够了,主子爷都下朝往毓庆宫阿哥所走过一圈了,早膳也备好了”的,贾娇娇迷瞪瞪让洗了脸,又簌了口,却不肯让人给她梳太复杂的发式:“寻常宫女模样打扮就行啦!”   那兰香想着她本就是以女官名义进来,偏又还没定下女官品级,此时为了省时间,衣裳倒是崔姑姑备下挺不错的旗装,头发却不是影视中见过的什么把子头架子头大拉翅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大辫子,发尾垂了几串璎珞,也就算是装饰了。   饶是这么着,贾娇娇赶到东暖阁的时候,康熙已经就座,膳食也摆置得差不多,大盘小碗的看着很不少,却也没有清宫剧里动则满汉全席的奢华,就是冬日里头还能见着两盘子绿叶子菜新鲜点儿罢了。   贾娇娇匆匆扫一眼,发现康熙身边还有两人,一个是太纸爷,一个年纪要更小些,与贾政倒差相仿佛,也看不出是儒雅还是冰山还是春风满面,贾娇娇也不敢多看,赶紧一福身:“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圣安。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金安。给这位阿哥请安,阿哥金安。”   康熙摇摇头:“你这试膳的倒比爷们的架子还大些。”   贾娇娇心里一激灵,眼睛往康熙身侧一转,又淡定下来:“万岁爷昨儿还许了奴婢走亲戚呢?真要用奴婢试膳啊?那我回头仔细记着您用膳的时辰就是了。”   她这话够没规矩的,那小阿哥似乎皱了皱眉,太纸爷倒是心情颇佳的样子,先对弟弟解释:“这是顾嬷嬷家的女孩儿,不得已才进宫一两年,原不比那些奴婢们。”   又对贾娇娇笑:“这是孤的四弟,看着严肃寡言,你却也不用拘束,汗阿玛许了走亲戚就是走亲戚。顾嬷嬷原不比别个的。”   贾娇娇少不得好奇打量一眼这位未来的冷面王、雍正爷,但或许是她无识人之明,实在看不出这小子与寻常板着脸装大人的少年有甚不同,但太纸爷开了口,她也就顺便又一礼:“请四阿哥安。”   四阿哥矜持点头:“不必多礼,不用重复请安。”      贾娇娇有些尴尬,心想那不是第一回不知道您到底哪位爷么?      康熙看她心思都摆在脸上也觉得有趣,哈哈笑着招手:“朕不缺人试膳,不过是看你嘴馋找个由头便宜你,怎么倒这么多话?来,你不饿朕可都饿了!”   贾娇娇看着他身侧刷出来一堆惨不忍睹的猥琐心理,嘴角差点又抽起来,到底扯开一抹笑上前。      ☆、第29章 三更合一,,求      贾娇娇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挺淑女的,穿越之后更有这贾大姑娘留下的身体本能在,观音像都能绣一幅(真的么?)了,怎么说用餐的规矩还是挺不错的才是,不想却是因着没对比。   荣国府如今的规矩,因着老太太只看顾一个贾赦就有点儿忙不过来,太太那边嫡女敏姐儿又委实年幼,像贾妍妍贾好好两个,一个是跟着生母秦姨娘、一个是跟着姨母小白姨娘用饭,也是打小儿习惯了的。唯有贾娇娇独个儿吃,又她屋里那些下人,一开始是不在乎她、后来是被吓住了不敢说,也没谁仔细挑剔她用膳的规矩礼仪——   有那么几回在老太太屋里用,又只用的点心果子而不是正餐,贾娇娇规矩上马马虎虎,察言观色半点不会,然而动作模仿大抵总能混一混,再则老太太屋里素来讲究个亲昵自在,规矩上并不十分严厉,也就没显得贾娇娇比比贾赦贾妍妍几个差多少,老太太也只当她是和自己亲近故而随意些,也没想起来狠教导她。   于是,这一回和康熙父子仨一道用膳,果断就被秒成渣渣了。   用勺子——这勺子怎么能和碗沿碗底碰出声响呢?   放筷子——这筷子怎么能互相交叉怎么能磕碰出声音呢?   喝汤——哪家淑女喝汤竟有吞咽声的?   吃菜——哪家女孩吃菜吃得脸颊都鼓起来啦?   总之,贾娇娇觉得自己的举止已经够淑女,动静更是往小里放了的,勺子碗筷的碰撞只是小小一声儿,不细听根本听不到的;喝汤也不是淅沥呼噜那样儿,一勺子都要分三口,但吞咽的时候汤水经过喉咙,多少总有个响动,怨谁呢?   总是上头那爷仨太不是人,一顿饭居然真能吃得寂然无声!   至于脸颊鼓起来更是冤枉死了,那么大一块蜜炙羊肉,她稍微切割两下,刀子就能和盘子磨得嘎吱响,别说上头三位爷都受不了直皱眉,她自己也很受不了那样刺耳的声响,不就随意大口点儿将就塞了嘛!   眼看着,太纸爷怔愣过后倒是难得宽容:   “看来顾嬷嬷送你进来还真是不得已的。”   小冰山四四的眉头却已经皱得能夹得死蚊子,贾娇娇虽不觉得四四会记恨她这么一点儿不规矩,但总是给人看了笑话去,如何不尴尬?   倒是□□给她解的围,虽话是冲太纸爷说的:“顾嬷嬷原只想着将她配给寻常人家做嫡妻,自然也没教她太多外头也鲜少用上的规矩。”   贾娇娇也顾不得纠结他身侧新刷出来的字幕有多猥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不是我们老太太故意让我来万岁爷跟前没规没距丢人现眼,实在是事出突然,计划没赶得上变化儿快。”   太纸爷不过一笑而已,他连正经姐妹们的规矩都不曾过问,如何会在意一个贾娇娇?左右也不会进他毓庆宫,就是真进了,也只当给顾嬷嬷面子,也不至于要计较这些。   倒是小冰山一板一眼:“汗阿玛体谅你。你自己也要谨言慎行。”   贾娇娇瞄一眼小冰山身侧,这位面色严肃言语寡淡,却居然是个内心丰富的,两句话不足二十字的功夫,身边就连串儿刷出诸如:“汗阿玛对顾嬷嬷果然格外恩典,然这女子也太天真了点”、“在汗阿玛这里没规没距也罢了,汗阿玛看顾嬷嬷面上,大概也不会很较真,最多新鲜劲过了不让她上前罢了”、“但在别处也没规没距的可不好,汗阿玛又不可能晓谕后宫说许她没规没距了,要是遇上个不知道顾嬷嬷的,这女子白吃了亏也还罢了,要是惹得汗阿玛因愧对顾嬷嬷而心烦可不好”、“可惜汗额捏没了,德妃母和我又不亲近,不然真该私底下给娘娘们知会一声,省了汗阿玛心烦”、“话说我这样提醒这女子听明白没有?用不用再找个机会详细告诫她一回”、“方才那话是不是说得冷硬了点?汗阿玛会不会误会我是在在他宫里教训他护着的人?会不会因此不快”……   等等等等,贾娇娇眨下眼的功夫就可能刷新一两屏,大抵都是又想为皇帝分忧、又怕惹了皇帝误会之类的,偏就能想那么多!   ←←怪道都传说雍正爷是个话唠呢!   贾娇娇给这反差萌糊了一脸,倒也领了这小冰山的好意:“知道了,我没学好规矩的时候,一定不往别处乱跑,就是去也只跟着万岁爷一道儿。绝不干落单儿白吃亏的傻事。四阿哥尽管放心。”   四阿哥板着脸:“跟着汗阿玛去别处也不能太没规矩,不能给汗阿玛丢脸!”   贾娇娇没忍住逗他:“奴婢哪来那个福分去丢万岁爷的脸哪?太子殿下和阿哥们都是好极了的,万岁爷的脸再丢不着的,奴婢最多丢丢我家老太太太太们的脸罢了,连老爷都不一定会给连累着呢!”   四阿哥果然磕巴了一下,他心理活动倒丰富,然而“做奴婢的也可能会丢主子脸”这话是不能说的,他汗阿玛亲口允了这女子是走亲戚,太子殿下也容她没规矩了,父兄两人还合起来感叹顾嬷嬷的本分小心不得已,他又还能有甚话说?   可认了这女子的话,又仿佛有哪里不太对?   四阿哥心中自藏得山河锦绣,嘴上却似乎拙了点,一时没能应对,康熙看看儿子这样子,倒将表妹临终前交代的“四阿哥这两年虽看着小大人一般,其实还是个孩子,德妃那里总是我早年私心重,没给处置妥当了,日后有个什么好不好的,还请表哥万万看着我这分薄面,多护他一护”诸语,又给记上心头,再瞧瞧贾娇娇成功噎住他四儿子之后自以为隐秘的得意模样——   忽想起当年景仁宫里偷了鱼干儿吃的那只白猫伸爪洗脸的得意,和其实是故意将鱼干盘子放在外头的汗额捏脸上那份慈爱纵容,还有一转头看到自己时那由衷的惊喜与温柔……   忽然一下子就对永和宫腻味了起来,面上倒还是笑着:“都说顾嬷嬷也算朕半个家人,顾嬷嬷的孙女儿都寄住到朕家了,要还是没规没距的,怎么就丢不到朕的人了?”   贾娇娇瞄一眼康熙身侧,依旧各种猥琐,什么小野猫性子也好玩儿,什么不懂规矩也有不懂规矩的野趣儿之类的,十分想破罐子破摔学成个无趣规矩样,奈何传说中的清宫规矩太恐怖,单只是碗筷勺子无声息、吞咽咀嚼无动静对她来说就够麻烦的,再加上主线任务多了个“从女官到康渣渣心中唯一”的限定,她也只得委屈点儿当一回康熙心中恰到好处的小野猫,故意撒赖都要拿捏着分寸:“大不了我不当着外人吃饭嘛!规矩什么的就算了吧,万岁爷~”   康熙板着脸教训:“在外头万不可走了大褶儿去!”   贾娇娇眉开眼笑:“肯定不走的!”   太纸爷左看看、右看看,贾娇娇一门心思观测康渣渣的心理刷屏,也没顾上看他,也没留意到他都看出什么来了,倒是太纸爷从此再没提过要给贾娇娇相看青年才俊的事儿。   这心思探测券到底也有不足,随人心思刷屏,还不让人翻阅前文提要的,一不小心错一眼就没了,贾娇娇关注一个康渣渣就已经是焦头烂额,又十分忧心连这焦头烂额的机会都没有了,可如何在这心思万遍的渣中渣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真不怪贾娇娇胆子小,实在是康渣渣这心理变化比六月天还快,还尤其多疑爱试探人!让她这样的傻大妞,也每每有一着不慎别说完成任务,只怕活着都艰难的胆战心惊。   譬如,早膳那会子气氛还不错吧?   贾娇娇撕下脸皮扮傻猫撒娇撒赖儿也正中康渣渣下怀吧?   康渣渣后头也仿佛是满意了挥退的她吧?   忒么滴才一转眼,都不过几小时小半天的功夫啊,这家伙又召她试膳,还没再捎带上太纸爷小冰山插科打诨,单一味儿地刺探她啊!   这一回倒没琢磨荣国府的兵权传承、和老太太对孙辈的教育问题,然却十分小心眼地围绕一点:“据说尹佳家的哥儿还是娇娇亲自看好的?还让贾赦大暑天的不知道跑了多少回才挑中的?如今因着那点子阴私弄砸了,可觉甚为可惜?可需要朕下道旨意,虽看代善贾赦面子,不好十分澄清普渡寺僧事以免暴露内宅阴私,但要你真觉得可惜,朕借口让大喇嘛化解了你那命格,也不是不能让你如愿的。”   说得多大方哪?   要是真相信他,你就输了、输惨了、不只会输得倾家荡产、简直是一不小心连命都要输出去了好吗!   这康渣渣前边觉着人蛊惑他家宝贝太纸爷了,就认定两辈子追来的故旧都只得一个死;转眼发现没蛊惑他家宝贝太纸爷,也不过是在“当玩意儿随便宠着玩”或者“稍微认真一点宠宠”之间徘徊而已——   这家伙即使一见如故刷到99%,也是个不拿正眼看人的渣中渣!   可更渣的是,他一边心里头不将人当人看,一边却又小气吧啦醋坊都点着火!   不就是和尹佳家议过亲吗?才这么多半日的功夫,这家伙就连尹佳家是贾娇娇自己挑中的都给打听出来了,还摆出一副温和长辈大度君王的脸,揣着“这丫头要是真敢与人有私,朕可不介意让她立刻投胎去追第三辈子”的险恶心思,各种来套话啊!   贾娇娇在心里(╯‵□′)╯︵┻━┻:   谁说的康熙爷英明神武仁爱大度啊?   分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杀人狂、醋缸子啊!   可怜这变态竟是她自己点了好感度刷刷灵刷出来的,白瞎了一个s级商品购买机会和好些积分不说,闹得如今这是躲也没处躲,藏都藏不住,贾娇娇只得努力说服自己忽视那瞬息万变的字幕说明、努力说服自己凭着老太太的面子和一见如故的作用,康渣渣应该不至于轻易将心底杀机实践……   深呼吸了好几下,康渣渣都眯起眼:   “怎么?娇娇还害羞哪?朕可难得管这样小儿女事情,你要真有意就赶紧说,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   贾娇娇才勉强做好心理建设,索性坦诚:   “我难得出一趟家门,与尹佳家此前更是从无交往,哪儿知道尹佳家的小子都是哪个啊?也就是后来挑中了才在石家看过一面,可就那远远的一面,我连他是生得方脸圆脸都没看清呢!说什么中意?   虽原先,挑中倒真是我自己挑中的,也是老太太可怜我,赦兄弟又心疼姐姐,才由得我挑那么个婆母慈善、妯娌也好相处、小子自身据说也是个憨厚顾家的人家——   如今可惜倒也有点儿可惜,毕竟那样平和顺遂、需要多操心内宅阴私争宠的人家可不好找,但万岁爷您现问这话,我又实在没法子答!”   贾娇娇也不算撒谎,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康渣渣这样的演技帝多疑帝面前说谎才是找死呢!   反正她挑中尹佳家确实也就是这个理由,只不过尹佳家的小子竟是个难得适合光头(金钱鼠尾的发型从正面看真和光头不差什么)的俊朗郎君也是真的,她唯一算是撒谎的也就在这里,可就这都不全算她撒谎,她确实给那尹佳家小子的头型身量惊艳了一下,也没多留意人家面庞偏方偏圆,总之还算养眼就是了←←贾娇娇只是有选择地隐藏了那么一点点真相,并且为此故意瞪眼挑眉做出十二分平日里给傻爹逗急了的傲娇做派,倒也蒙过了这演技帝:“这么说,你不是挑中尹佳家的小子,是挑中尹佳家的家风?”   贾娇娇这一回连半点隐瞒也无:   “不只是家风,家风比尹佳家严谨的也未必没有,不过他们家人难得都不错,尹佳太太尤其是个厚道人!别的不说,之前给我那命格可真吓得够呛的,但人家宁可拼着吃了太太许多难听话,也没在外头宣扬……   万岁爷您慧眼如炬,想也看得出我是个什么样的:规矩马马虎虎,只能在些不大不小的场合装装样子;浑身没个心眼子,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讨好人;最重要的是,我还善妒,还恶心男人口口声声一个又一个的真爱,又不愿意和太太一样手段尽出对付男人的真爱和其他孩子,顶好就是找个那样又规矩又简单的人家……”   康熙又眯了眯眼:   “你倒敢说,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你这话一出,朕就是原本想着给你指个过得去的年轻才俊,都不好意思去祸害人家了。”   贾娇娇瞄一眼他身侧刷出的最新字幕,心说除了一见如故才60%那会子,你哪里还想过将我给别人?嘴上说得大度,我真敢爱俏求个青年才俊,才真不知道怎么死呢!   心下不顺,面上也就带了出来,康熙身侧的字幕立刻刷上:“这丫头莫非真还惦记着什么青年才俊?”   贾娇娇一个激灵,这傻大姐虽不擅掩饰情绪,万幸生死危急之时还有那么几分急智,索性将那野猫亮爪的撒泼做派都做足了:“万岁爷您说的这都是么话?什么叫我‘真还惦记着什么青年才俊?’   这进了宫的女子,不拘大选小选娘娘宫女,名份儿上都是您的后宫,只有您受用不到开恩放出去的,哪里有进了宫还惦记着什么人的?   虽然我情况特殊些,托了我们家老太太的面子,也不曾走了小选,也得了万岁您宽厚赏了女官待遇,但不管在宫里住一年还是两年,这大规矩我都还是知道、也守得住的!”   贾娇娇一连串不客气,康渣渣身侧的字幕说明反而多云转晴,她也看得分明,越发瞪眼睛扬下巴不可一世:“我小处的规矩是很一般,心性也算不上宽大能容,可好歹也是我们家老太太教出来的呢,能不知道这样要紧的规矩?万岁爷也别太看不起人了!”   康渣渣果然没在意贾娇娇的傲慢:   “好好好,果然是顾嬷嬷教出来的,善妒挂嘴边,却还是个懂得大规矩的呢?”   贾娇娇斜着眼看他:“我明面儿上善妒,总比那些面儿上贤惠大度、暗地里不知道脏了几回手的要强些!”   康熙只是摇头:“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贾娇娇:“强词就能夺到的理,可不也是理?”   康熙哈哈大笑,也不与她理论,虽身侧少不得又是一串对这样善妒娇俏的女子倒要如何宠、如何安置的烦恼,却总算杀机尽去,换做烦恼时也是“算了算了,追了朕两辈子也怪不容易的,下辈子也未必还有这般娇俏可人”的接纳,贾娇娇也算是松出一大口气:至少脑袋暂时保住了不是?   只是在康渣渣面前保住脑袋不等于万事大吉,贾娇娇自家人深知自家事,她在晋江上看的清穿文宫斗文宅斗文倒是都很不少,也没少跟风批判作者关于文章设定剧情安排的各种不合理,但那会子有度娘有各位考据先锋,她不过是个历史会考六十分万岁的文科渣,跟在后头刷负分长评、砸臭鸡蛋地瞎起哄,再在过意不去的时候匿名砸几个浅水炸弹深水鱼雷的哄哄作者省得好好一篇文给真闹得人心灰意懒变成坑也就罢了,真让她真刀真枪到清宫里混一回?   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冤枉鬼一只啊!   瞧瞧这才进宫多久?还没给扔到康渣渣的后宫喂蛇蝎呢,她都几次险死还生了?且还是有着心理探测券作用都这么惨!   眼看着心理探测券只剩下不到两天的作用,虽然系统道具栏里还剩九张(此物一次十张捆绑销售),但就是贾娇娇再不吝啬连续使用,也不过就是用个把月而已,这个把月后可要咋办?   祈祷每次抽奖都能抽到有心理探测券相关的购买机会?祈祷每次相关道具用完都能攒够买新道具的积分?   可就算那些都能成真,但只是时时刻刻都要留心身边人,尤其是康渣渣新刷出来的心思字幕,并时刻根据那些字幕调整自己的言行……   不说做不做得到吧,就是做得到,也绝对熬不了多久就要精神衰弱的好咩!   贾娇娇心大豁达自得其乐十好几年,再怎么身当其境,也真的没法子、更没信心将自己磨成个八面玲珑的货色呀!   好容易将康渣渣哄走,贾娇娇闷回自己那小院子里,心头烦躁得直想吊吊嗓子,却可怜得连略微高声都不敢,撞枕头都要将兰香等几个宫女都哄下去了,才悄悄儿在被窝里撞两下——   这日子,可要怎么过?   贾娇娇撞了十七八下枕头,翻了个身,忽然又觉得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反正桥到船头嘛,要不自然直,要不折戟沉戈,她除非现在就是把自己真烦死了,不然也还是该怎么着怎么着……   烦心还不如睡觉去,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应付康渣渣的早膳呢!   这么一想,贾娇娇果断一个呵欠之后,就闭上眼睛,转眼间呼吸渐渐匀称,却忽然全身一弹,坐了起来!   好险!今儿差点忘了签到呢!   这系统不说是贾娇娇如今的浮木,也绝对是不肯轻易错失的好东西,每日签到得的免费抽奖机会和积分便是最易得的好东西,而且坚持连续签到的话还有神秘大礼包。   虽然娇娇之前得的连续签到十天、五十天、六十天和一百二十天所得的神秘大礼包,开出来都不过是“免费抽奖十次积分一百”、“免费抽奖二十次积分一千”、“免费抽奖三十次积分两千”今儿“免费抽奖五十次积分五千”之类的,看着坚持长期连续签到还不如每回刷新一次十日连续的不对等,但贾娇娇坚信,任何坑爹背后都有好东西,就像当年绿晋江每回抽抽,总能抽出点儿,嗯,不说多好多实用,但总比没有强点儿的新增加功能或者新增加游戏神马的。   基于这样莫名的信心,贾娇娇对于二百四十天的神秘大礼包还是挺期待的,哪里舍得莫名错失掉前头二百多天,去重新开始?   这不,都惦记得,给康渣渣磨难了一天精疲力尽,差点儿倦极入眠也还在浅眠状态忽然醒转,就为了签到呢!   真是其心可嘉、其情可悯,也,或者真是天公疼憨人。   这么个前途未卜都能撞几下枕头就放开心思睡觉去的傻大姐,难得心心念念惦记一样东西,可还真给她惦记出好东西来。   十来天后,二百四十天满的神秘大礼包会有什么且不好说,今天这次签到就刷出了最高的签到奖励:三次免费抽奖机会,外加一百积分!   而三次免费抽奖机会,又让贾娇娇分别抽到一万积分,和d级、s级商品购买机会各一次。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贾娇娇差点儿就能购买到最基本的小福地了!虽然据说只有两亩地一口泉,但能养三只智商<50的生物,还能让宿主躲进去啊!   ←←但很可惜,所谓差点儿就是没能够。那样的小福地一个至少需要二万二千二百二十二积分,贾娇娇却好死不死,将之前攒的大半积分和一次s级商品购买机会给用掉了,兑换成那个让她哭不得、笑不得的好感度刷刷灵!   →→如今倒是运气爆棚,又抽到一次s级商品购买机会,可惜她新抽到的一万积分,加上之前用剩下的一千五百多积分,也不过勉勉强强够购买最基础的随身空间,只能装死物,种不了田躲不了人的那种!   贾娇娇抓心挠肝啊,再怎么告诉自己“若刷不出主线任务回不了家,再能躲人的洞天福地也绝对是待不了几天就能把自己闷死”、“小女子大魄力,做出的选择就绝不后悔,敢血拼不攒钱就要承受得住不攒钱的后果”之类乱七八糟的,还是没忍住又撞了十七八下枕头,都引得外头守夜的兰香悄声进来查看——   贾娇娇装着口渴,喝了半杯水才将人哄走,然后又开始烦恼起来。   到底是攒积分换小福地、或再攒攒换位面商店啥的好呢,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就着现有的这点儿积蓄,换点儿能让自己过得愉快点儿轻松点儿的东西好呢?   例如这d级商品购买机会也不算太鸡肋啊,里头好歹还有只能作用一天的心理探测券,虽然一次捆绑销售就要五十张、性价比没c级商品购买机会买到的那种三天券高,但也是个还不多的东西,更有那种隔音符,更是便宜得很,一百积分就能买二十张,虽然作用稍微鸡肋了点儿,可用在这种连撞枕头都不能随意的环境里,似乎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放松物品?   贾娇娇只是个傻丫头,娇娇妈的精明强干长袖善舞丁点没继承到,偏这血拼购物狂做派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娇娇妈好歹还懂得节制二字呢,这姑娘完全没这个概念,这购买机会和积分不相匹配的时候还好点,不忍也只得忍着,可这会子,一万一千多积分,虽然说多不算很多,s级商品都有几样能买的,之前攒下来的一次a级商品购买机会、这次新抽到的d级商品购买机会,更是有好些能挑——   这丫头都挑花眼了有木有!   之前那样郁闷之后都能果断冒出的睡意都给挑没了有木有!   虽然没再闹出撞枕头的大动静,但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少不得又惹来十分尽忠职守的兰香:“姑娘是否要传一份安神汤?或者是床褥枕头有甚用不惯的?可要奴婢陪着在床踏上服侍?”   贾娇娇眯着眼,那心理探测券也真是尽职尽责了,因着夜黑烛暗,兰香身侧的字幕就自带了荧光效果,少不得诸如“这姑娘怎地还不睡?主子爷可吩咐了,明儿早膳还要她陪着试膳呢!到时候可别迷迷瞪瞪地让主子爷倒了胃口”、“这姑娘运气是不错,但也要自己上心珍惜着,可别将主子爷对顾嬷嬷的那点子情分作耗没了……”、“这么大排场的女官,又只陪着试膳一样活计,要是都不休息好、不勤谨些,让主子爷冷了心,还能有甚好去处?可别平白带累了自个儿”   之类的焦心抱怨,都让贾娇娇看得真真儿的,一时倒从那过分亢奋的情绪里头冷静下来:“安神汤就不用了,床褥枕头也都很好,我不过是习惯睡着前多翻几个身,你也只管歇着吧,我没喊人你都不用进来,我再翻几个身,自然就睡着了。”   兰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一福身:   “姑娘安心睡,奴婢就在外间服侍着呢。”   贾娇娇看她出去了,才又打开可购买物品清单,这一回却不敢任着心意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大宫女兰香虽有些小心思,但有一点确实没看错,她如今都这么着了,名声儿也给贾史氏败坏了,主线任务又刷出那么个东西,除了讨康渣渣的好儿,她还能有甚好?   可惜好感度刷刷灵也不是万试万灵的,即使是s级的好感度刷刷灵,也没法子将康渣渣的好感度从一见如故99%刷到再见倾心去,这种质的飞跃是需要特殊情景、特殊道具的。   贾娇娇撇撇嘴,没能找到捷径有点儿可惜,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看其他商品,还不得不忍耐着连那需要再攒攒积分才能买的也一并看了,就怕一时没克制住购买欲,又错失了什么更合用的东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贾娇娇找到一样好东西!   这好东西说起来还真有点儿羞羞脸,那神马,炉鼎名器神马的,你懂的?   这东西真让个本土十几岁未嫁人的贵女见着,不,只怕听着都觉得污了耳朵,可贾娇娇那是谁?   虽然也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但好歹是网络上混出来的,还不会说话就先会玩手机的二十一世纪娇娇女有木有!   绿晋江近年虽给肃清得清水一片几可见底,整体网络也是鲜闻肉味,但早个几年,网上什么羞羞嗨嗨的东西没有啊?文字版、图片版、视频版、动漫版、高清版,男男、女女、男女、女男、甚至跨越了大种族的……   那会子贾娇娇小朋友可正好是半懂不懂最好奇的时候,虽没那胆子找了哪个小伙伴真刀真枪尝禁果,但看的绝对没少了去!   如今嘛,不过是个炉鼎名器,虽然放在自己身上还是有点别扭小害羞,但论起笼络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刻钟就心里各种猥琐的怪蜀黍,还有什么比那事儿合拍更给力的?   尤其这怪蜀黍又坐拥后宫三千、美女无数,越发不是寻常床第功夫能哄上手的——   当然,作为一个只拥有纯粹理论经验,因为生理课学得太扎实、将妈妈的告诫记得太牢靠,十好几岁了实践上别说和异性,就是自己都没往那私密地方多摸两把的纯洁姑娘,贾娇娇也真学不来什么床第功夫。   再寻常也学不来,总还是这个炉鼎名器省时省力,就是不太省钱——   一万两千三百八十积分,再加a级商品购买机会一次神马的……   虽然省下了一次s级商品购买机会,但看上了a级商品里头堪称最贵的一个,为此还不得不忍下强烈的购买欲、寄希望于明天甚至后天大后天等等说不定多少天的签到积分神马的……   贾娇娇难得一回,睡着了眉毛都还是皱着的。   这临睡都挂住心事也不是没好处的,次日起来,贾娇娇等不及洗漱完毕,蹲恭桶上就赶紧签到,这一回只签出二十点积分和一次免费抽奖机会,难得抽奖却抽到最亟需的积分一千点,还不够买那玩意儿,却再差也不多了。   贾娇娇方稳了稳心神,也不敢再去看其他商品,由得兰香荷香服侍着穿好衣裳稍作洗漱,往康渣渣跟前点卯去了。   这一日康渣渣没再多试探什么,倒是晚膳的时候又见着太纸爷,这位太纸爷依然在骄矜中透出几分难得的和气来:“正好,孤毓庆宫小厨房新做出一味酒酿丸子,你也试试,比起顾嬷嬷做的,味儿又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康熙盛了小半碗:   “阿玛尝尝?我才已经尝过两个,味儿还行,用的乃是旧年的青梅子酒,又将了好些蜜饯梅花瓣儿做馅,倒也别有一股子巧思清香。”   贾娇娇掠眼一瞧,果然如今这对父子如胶似漆得很,康渣渣那样多疑多思的一个人,听着太子直言将进献给他的食物抢先尝了,浑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十分欢喜“朕的保成吃个丸子也想着朕,果然最孝顺不过”之类的,太子更是理所当然,直接盛出来就递给康熙、完全没想起试膳太监的存在,也委实是个思无邪的。   就是让人想不出,这简直能闪瞎人眼的父子俩,到底是怎么走到日后那样两立两废至死不见的呢?   总不会是真的如康太联盟的大家嗷嗷臆想的那样,一方有意一方纯然,于是相爱不成只好相杀,相亲不了只得相隔天涯……   的吧?   康渣渣今儿没冲贾娇娇生杀机,眼下这父子相亲的一幕又委实美好,这傻姑娘一时不查,竟让那腐女魂燃烧太过,愣神间仿佛是盯着太纸爷发呆的模样,少不得又给康渣渣眯着眼敲打一句:“太子为朕亲自盛好膳食,你这试膳的倒好在一边躲清闲?”   贾娇娇才猛地一激灵,仔细打量一下康渣渣身侧字幕,也不知道是刷新太快,还是这渣渣帝真转了性、没再将她往年少慕艾上疑心,总之这位虽然心理疑惑“这丫头怎么又盯着保成发呆?”   却难得没将她往蛊惑储君上疑窦,也没再想着杀他,就是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还是让贾娇娇反射性想起之前几回这般表情时,这渣渣心里的杀机……   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脑子里头事如何混沌的,竟傻愣愣的,劈手就夺过康熙手中小碗,舀了满满一勺子塞嘴里,然后瞬间眼睛一亮:“这梅香味儿还真好极了!清淡自然,一口下去真和吃了一嘴裹了蜜雪的梅花似的,偏口感又弹又糯……”   连说几句好话,才忽然想起来这样塞了一嘴巴是一桩不雅,再这样边咀嚼边说话又是一桩不雅,再看康熙父子果然是一般将凤眼瞪圆的模样,越发讪讪:“我平时也不是这么没规矩的……这不是,嗯,急着给万岁爷试膳嘛!”   康熙看她一侧脸颊还鼓鼓的,想着幼年那只馋猫还真有几分好笑,可转念一想,太子虽然素来孝顺,这样尝了一口丸子就巴巴儿送了来、又巴巴儿亲自盛好递到手边的却也不是日日可得,却竟给这没规没距的傻丫头占了先——   不由又有些恼。   他这心思瞬间转变,贾娇娇看得分明,正心下叫苦:一时不查没得又惹了这子控渣渣帝,虽看着仿佛没因此起甚杀机,但那什么罚抄书罚禁足就够吓人的好吗!   万幸还不等康渣渣择定惩罚方案,那边太纸爷先笑了:“是了,本该要试膳的,都是我一时忘情。”   又正色劝康熙:   “今儿这丸子确实是儿子吃了好,就着已试过的亲手装了食盒、亲手提过来的,自忖没有差错,一时竟忘了这茬儿,偏阿玛也纵得我……   亏得贾姑娘仔细,果然是顾嬷嬷教出来的,否则长此成例,儿子只顾着自己的孝心大意,阿玛只想着信任儿子,万一给什么黑心肝没王法的钻了空子,那儿子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呢!”   这太子爷虽然委实骄矜,本该是自己认错的话儿,都带出几分埋怨皇父大意的味道来,也就是康熙这会子看他怎么都好,这太子爷担心皇父的心也真,才没招得康熙不喜,反而深感:“我家保成就是好!”   “为了朕竟敢犯颜直谏,真是忠孝双全天下无双!”   诸如此等一连串字幕刷过,康渣渣再看贾娇娇,也就没有追究她抢了“宝贝保成亲手盛的丸子”的意思,却还是板着脸告诫:“忠心虽好,也该学着别这样毛毛躁躁的,也就是太子宽宏,又念着嬷嬷的好,才纵得你连他对朕的孝心都敢拦着了!”   贾娇娇从字幕说明看穿他骚包的内心,也不怕他板着脸,笑嘻嘻顺着康渣渣的字幕说明赞几句:“太子最肖万岁爷,也最孝顺万岁爷,只要是对您好的,再不会和我计较是拦一下还是拦几下的……”   果然说得康熙脸也板不住了,只得瞪着眼睛笑:“罢了罢了,这碗赏你吃了,不够自己舀着去,且堵住嘴,让朕和太子消消停停吃一顿罢!”   太子就笑着又给康熙舀了一勺子:   “贾姑娘吃得香,想来还不错,阿玛且用两个试试。”   康熙吃了:“是不错,梅香清冽,甜而不腻。”   却又劝太子:“你方才吃过了?吃了几个?这东西虽好,却是糯米的不好克化,也不宜多食。”   说着指点出几样菜,左不过是些又合太子口味又好克化的,让人给太子夹上——   其中一样汤品正好在康熙手边,他还亲自给儿子舀到碗里头,换来太子孺慕一笑,和投桃报李的一筷子菜:“阿玛国事操劳,也要多进点儿。”   康熙于是欣慰一笑,也不嫌弃儿子一时忘情拿的自用的筷子给夹的菜,爽快吃完,还要赞一声:“今儿这道菜确实尤其地道,保成也尝尝。”   太子也吃得香,康熙亲自舀的汤更是喝得一口不剩,但规矩也是极好的,勺不碰碗、筷不磕盘,汤咽无声,咀嚼不闻,又再馋嘴都谨守着每样不过三筷的规矩,让康熙看得又欢喜又欣慰,竟也跟着胃口大开,足也跟着吃到□□分饱,康熙才想起来念叨儿子:“七分饱最养生,如今日这般的,偶一为之也还罢了。”   父子两个又下了一盘棋只当消食,期间又是好一番父慈子孝且不细说。   跟着蹭了一顿御膳,存在感却达到空前新低的贾娇娇同学表示:狗眼已闪瞎!   越发想不明白这对父子如何走到后来那般,又越发对康渣渣警惕深埋:连这样宝贝亲昵的亲儿砸都有一天舍得两立两废幽禁至死,这位渣渣帝的“好”,也真让人必须信,又不敢信呢!      ☆、第30章 开吃      如此这般,转眼又是二十日,康熙封笔也有两日了,但说是放假,他该忙的事儿也不。   贾娇娇这些日子虽只需伺候早晚两顿膳食,或偶尔康熙用点心的时候也叫上她,并不需如何劳累,但总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什么叫“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是过年放假这几日,康熙也是各种仪式、各种孝顺太后、安抚后宫、慈爱儿女的忙忙碌碌。   贾娇娇冷眼看着,感叹皇帝不易做的同时,少不得也放下刚兑换到那炉鼎名器体质之后的紧张羞涩,慢慢的变得不在意起来。   然而,就在贾娇娇以为康熙又要忙碌一日、再去后宫耕耘半宿,无暇归返乾清宫的时候,他偏就回来了!   还特意提溜了贾娇娇一起用晚膳,还居然没有他家宝贝太纸爷、也没有其他儿女嫔妃大臣,就只有他和贾娇娇,还给贾娇娇赐了座,要她一块用,而不是像之前二十几天那样,只让贾娇娇站在一边拿着小碗充当所谓试膳!   贾娇娇狐疑又忐忑,差点儿就没忍住用上一个心理探测券——   然到底忍住了,毕竟炉鼎名器都兑换了嘛,就是康渣渣终于要将他的猥琐心理付诸行动又如何?左不过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而已。   况这御膳确实不错,也不像后世有些人猜测的那般,为了不让主子积食故意做得滋味平常,也不像有些记载里头说的什么一块豆腐都要用多少鸡鸭鱼肉去配,青菜豆腐照样吃得出青菜豆腐的味道,就是火候调味掌控上更细致些,今儿一味脆皮烤鸭,更是吃得贾娇娇满嘴流油——   她原是不爱吃鸭的,总嫌鸭肉有股子腥膻味儿,然而这烤鸭却做得委实精巧,不知道用了什么配料,去掉了鸭肉那股子特有的怪味,却有保留了鸭肉特有的鲜味,更兼烤得皮脆肉嫩的,贾娇娇虽顾忌着这菜不过三筷的规矩,却每筷子都叉了好几块,其技巧让康熙爷这样见多识广都为之瞠目,瞠目之余又不禁失笑:“何至于此,你喜欢吃,多上几顿就是。”   贾娇娇吃美了也就忘了才坐下时候那心里的紧张羞涩,这时候看康熙仿佛真个和气,就越发放松了:“我不过是个给万岁爷试膳的,哪儿好意思要御厨上什么不上什么?不过是见着您爱吃的我也跟着多吃两口,见着您不太爱吃的越发要多吃几口罢了。”   康熙对这道烤鸭确实寻常,不过动了一筷子,倒是贾娇娇之前差不过一筷子夹几根的芽菜足吃了三筷,是以贾娇娇说起这话来理直气壮,却不想康熙这会子心情格外好,竟指着某道菜问她:“竟这么说,这些才是你该多吃的呢?”   贾娇娇给噎了一下,那道菜,嗯,仿佛是叫什么祭用猪羊一品的,那果然是个鬼神吃的呀,纯白水煮出来的白肉,贾娇娇第一回见着的时候曾试过一口,好悬才咽下去,连点子咸味都没有,那肥肉的腥膻味儿何其*!   康熙自己都不怎么吃的,大多数时候这道菜就是怎么上来怎么下去的,结果倒好,故意拿出来噎人呢?   贾娇娇磨了磨牙,奈何这位乃是当今第一渣中渣,并不是她炸起毛来就能扑过去撒泼撒痴的父兄长辈,少不得鼓了几回脸,悻悻然又讪讪然:“我吃不得肥肉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嘴馋又面嫩,找点儿好听话儿说的,您也该知道……”   康熙仿佛看到当日景仁宫里那一只,又给逗得炸毛儿,又在挠过来的时候十分懂事地先藏起利爪的大白猫,欢喜之余,又觉得似乎给一爪子挠在心坎儿里,难受当然不至于,就是止不住的痒与热,偏虽说用的晚膳,却还远不到他平日歇息的时候,遂咳嗽一声,故意板起脸:“如此,你是承认前头是在浑说欺君呢?”   贾娇娇确实不太会察言观色,然而之前那三天心理探测券也不是白用的,大致也猜出这渣渣帝越是一本正经、心里头越是猥琐无限的特质,因此虽没那本事看出康熙眼底的那抹笑,却也没如何紧张,只大咧咧又舀了好大一勺子野鸡汤:“我是知道您知道才说的瞎话,又说得那样一听就知道的瞎话,明摆着没想着能骗过您的,哪儿就欺君了呢?只不过女孩儿家面皮子薄,有些话不好直说,万岁爷大男人,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计较吧?”   她竟对“欺君”这样大帽子也应答得恁随意,更随意的是在鸡汤里头又搅了半勺子,还兀自可惜:“怎么鸡汤就真只是鸡汤?别说鸡翅膀鸡腿的,竟是连鸡胸脯肉都没放一块下去?”   康熙看贾娇娇这一会子好像坐下来用膳都紧张,一会子又自在得真以为自己是在走亲戚、连小女子面皮薄之类的话都能随口胡诌,偏他自己还又总想起景仁宫那只又爱炸毛挠人、又总只是虚张声势其实撒娇的大白猫,竟也只觉得有趣,脸也就懒得再板下去,只摇头叹息:“这熬出汤了的鸡肉哪里还能好吃?况吃鸡也没有吃鸡胸脯鸡腿的,鸡翅膀都勉强,倒是鸡脖子鸡爪子还尚可。”   说着,眼睛一扫,自有比贾娇娇尽职百倍的司膳太监体会帝心,为贾娇娇夹过去一筷子野鸡爪,又一筷子酱鸡脖,贾娇娇啃了两口就没耐心:“味道是不错啦,可又难啃,又没肉。”   康熙大笑:“亏你不是猫,不然岂非吃鱼都要人先给你挑刺儿?”   贾娇娇狂点头:“亏我不是猫,所以才懂得吃鱼让人帮忙先挑刺、吃虾让人下剥壳呀!”   这丫头是真好命,原先使唤不起奴婢服侍吃饭的时候,也自有爹妈宠着,吃鱼是尽着她挑那不腥少刺的地方吃,虾蟹更是服务周到尽给剥好的,穿成贾大姑娘之后,虽身边奴婢多有懈怠的,好歹也使唤得起一二挑刺剥壳的,如今应康熙这话,倒也真是顺口就出。   却不想将康熙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贾娇娇给笑得莫名其妙,狠狠又咬了一口鸡爪,因那骨头恰好极细嫩,她索性连骨头也不吐,直接嚼吧嚼吧咽下去,边嚼边咽还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康熙,偏不知怎的,康熙给看得越发笑不可遏,闹得这傻姑娘是满头雾水,最后索性想不通就不想了,埋头又夹了两筷子鹿脯丝,竟很有点儿“笑骂由人,我自安逸”的随意。   康熙对上这么一个丫头,也只得自己笑自己停,可就是他止了笑,贾娇娇也只自顾自地吃——   康熙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在他面前这般自在的,但用膳小事,他倒也不恼,只是看贾娇娇吃得实在夸张,才提醒一句:“饮食有度才是养生之道,你跟朕虽只是试膳,但回头自用的时候也只管随意就是,也用不着一顿就将自己吃撑坏了。”   贾娇娇摸摸有点儿鼓起来的肚皮,倒也没再馋嘴,惟好奇:“我还有‘自用’的呢?”   康熙挑眉:“那自然。你陪朕是试膳,是差事,做完差事自然该有‘份例’——朕可是赐了你嫔级份例的,怎么,竟有谁敢克扣了不成?”   他话说得平淡,面上也不见怒色,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一股子气势,让贾娇娇这样傻大姐都惊觉:“没人克扣没人克扣,我就说怎么每次都在您这儿吃饱了,回去还总被问是不是要吃饭了呢!”   康熙听得直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还挺有耐心的,拉贾娇娇下棋消食,被她一句:“我只会下五子棋。可现在也不想下——谁会没事拿那样伤脑筋的事儿消食啊?”   顶回去竟也不恼,还肯陪她一起在殿内遛弯儿散步,这不免使得贾娇娇越发得意忘形:“还说要吃不饱才养生,这吃饱点儿多走走也照样养生——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我觉得完全抵得过吃不饱却拿伤神事儿当消食的养生法子!”   康熙:第一次听说五子棋竟也是伤神事儿好新奇。   康熙果然是个敢于尝试新奇事物的皇帝,也果然是个对宠物颇具爱心的皇帝。   他虽然不觉得下棋消食不好,却也没觉得遛猫消食有甚差处,特别是贾娇娇委实傻,遛着说着,一不小心就忘了身边跟的乃是一个对她心怀猥琐的怪蜀黍,只当寻常与爹妈饭后闲走闲话的,也不觉得康熙前头走着走着就落到和她并肩有甚不对,也不觉得康熙和她并肩走着走着忽然就挨近她身子了有甚不妥,还傻乎乎一胳膊挽过去,只当寻常依偎着爹妈一般——   虽然不到半刻钟就想起来后退:   “我、我一时忘形,还以为是在家里……”   康熙也没容她将手抽出去:   “你如今也只当在家里。”   又笑她:“竟是个走路都要和人搀着腻着的,果是个爱撒娇儿的。”   把玩着贾娇娇的手:“这手倒也养得娇。”   贾娇娇有点儿不自在,又不敢甩开他,也不好甩开他,只得讷讷:“哪有养得娇,之前才戳成筛子呢……”   康熙今儿真是耐心十足,逗着她将那绣像儿绣出满十指窟窿的事儿说了,还挺怜惜:“罢了,我再专给你俩针线上人,日后可别折腾自己,既然名言正道是‘娇娇’了,就只管怎么娇惯怎么养吧。”      ☆、第31章 戏猫      贾娇娇只觉得掌心又给挠了两下,心中本该恼的,面皮却不知怎么热得慌,口中只胡乱应:“我倒是想娇惯自己,可谁又肯娇惯我?”   本该有爹妈娇惯的,可恨忽然成了这贾大姑娘,亲爹不疼嫡母狠毒,亲妈早死祖母难顾,如今还落得只能由个怪蜀黍调戏着,可还如何娇惯着、娇娇着呢?   贾娇娇自觉已认命,也已乖顺不少,却不晓得她这么随口一句就是一股子怨,也亏得她那豁达傻乐天的做派已经深入康熙心,此时看她难得小怨一回,虽可笑到底女儿家小性,倒也很有几分怜惜:这傻猫委实傻,平白追了朕两辈子,偏要苦了自己十好几年才知道出现在朕面前!   如此这般一想,康熙冲口就是一句“以后朕娇惯你”,说完自己都有点儿意外,却也不后悔——   反正傻猫一只,他贵为天子,总是宠得起。   主意一定,康熙握着贾娇娇手腕的那只手虽不见紧,另一只手抚触却越发温柔,一路从贾娇娇的左手背摸到右脸颊,摸得贾娇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又莫名的脸热心酥、腿发软。   #明明姐儿们当年没吃过猪肉却不知道见过多少猪跑,鱼羊网的文稍微俗套一点都嫌不够新鲜辣爽的好吗!怎么给这渣渣摸两把,反应却这么逊?#   贾娇娇给这不争气的身子气得咬牙切齿,看在康熙眼中,却是个羞窘之下虚张声势的可爱模样——   所以说好感度刷刷灵也是挺给力的,虽然只是旧时奴婢宠物猫的糅合体,康熙也硬是在贾娇娇那张呲牙恼怒的脸上看出羞涩娇俏来,再加上因着炉鼎名器的缘故,情动之时自然散发出一点似有若无的体香,算不上清雅幽淡,却也别有一股子诱惑,惹得康熙越发心动。   这位并不是个一旦心动就肆意行动的皇帝,然也不是个临门一脚反而踢不出去的傻子,又值难得休假,虽才用过晚膳不过半个时辰,也已算不得白日宣淫,康熙也没勉强自己忍耐,一边抚着贾娇娇的脸颊脖颈,一边将人引着就往他平日起卧的配殿中去。   贾娇娇只觉得迷迷瞪瞪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推倒在炕上,外头的披风小袄早在她不知不觉间撒了一路,里衣都给掀到肚脐眼上,康渣渣的手从下头一路往上抚……   比想象中要粗糙许多的触感,激起贾娇娇一阵战栗,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什么奖励,本能一屈膝——   康熙自通晓人事至今二十多年,后宫佳丽未必三千,可赏识过的女人不定也该有三位数了,却还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居然敢屈膝反抗的。   也亏得他再是政务繁忙,总没放下骑射布库的功夫,且此时虽动欲却未迷情,贾大姑娘的身子却是闺阁二门之内养了十几年的,连贾娇娇原先那个好歹上了十几年体育课、跑得三五千米的都不如,又是初尝某些滋味,被撩拨得迷迷瞪瞪身软心酥的,这一屈膝力道速度皆有限,康熙虽给打了个出乎意料,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一侧身一屈肘,就将贾娇娇压制得无法动弹。   然而不等康熙变色翻脸,却见身下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瞪着眼睛咬着唇,仿佛十分凶悍,眼中却已经泛着水光,脸颊更早飞起两片绯红,看着十足可怜。   贾娇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虽郁闷这样连防狼本能都是错的处境,然而人在屋檐下,也只得结结巴巴描补:“我、我害怕……我、我、自从、自从八年前林嬷嬷给太太放出去后,连贴身丫头都没有给碰过……我、我、我不是不愿意……我、我、我……”   康熙原本纵有十分怒火,给那样水汽盈盈的猫眼一瞧,再听贾娇娇这傻瓜兮兮语无伦次的解释,也真是一分都难剩下,倒是一种诡异的愉悦上了心头:“林嬷嬷?你的奶嬷嬷吧?这么说起来……这身子,八年没给其他人碰过了?这里、这里……都没给人碰过对吧……”   他说一处,手就跟着移一处,还尽挑着八年前的小丫头尚不曾出现的特征碰触,摸得贾娇娇头晕又脑胀,还要忍住不再使出女子防狼术,故越发没留意嘴里头说了什么,康熙却听得清楚:“不能给外人碰,甚至连看都不能随便给人看吗……”   完全不知道贾娇娇的“不能随便看”只限于泳衣遮蔽处,康熙的大男人心理得到空前满足,又见贾娇娇紧张得手指都在褥子上抓扭犹不自知,低哑轻笑一声,倒也不计较这傻丫头连服侍他的规矩都不懂,反觉得偶尔耐下性子,哄哄小丫头也是新鲜,便忍住身下热硬处,逗了贾娇娇好一会儿,直整得她连抓扭着褥子的手指都无力松开,眼神中也只余一片茫然春。色之时,才将袍子一掀,也不耐烦仔细更衣,只解放出要紧地方就是一刺……   康熙服侍女人的手段其实很有限,然而贾娇娇又给自己的选择坑了一把——   炉鼎名器神马的,少不得格外敏感些,是以还真有那么会子,享受到“软成一滩春水”的滋味。   奈何身子再敏感,见识再丰富,这真刀实枪开战也是第一遭,做女人的少不得吃点儿苦头,康熙又是个从来没学过正经温柔手段的,干脆利落一击到底,把个贾娇娇直给疼得一哆嗦,膝盖本能又想屈起,只可怜这一回玉门关已然失守,屈膝的动作不只于防御毫无益处,反而将侵略者的腰臀一夹一带,越发诱敌深入了。   贾娇娇疼得又是一阵抽搐,可这炉鼎名器不是说着玩的,除了那情动之时会引得异性也越发精神的暧昧体香之外,那处更是了不得,便是贾娇娇这样全无技巧可言的生手,只疼痛中的抽搐收缩都像是一张娇嫩无比的小嘴在吸吮着,更要命的是,这小嘴中仿佛还有无数小舌头,从各个方向挤压、舔舐,抵御也诱惑着内里的入侵者。   康熙早不是初识情。事的毛头小子了,后宫高位妃嫔地位答应,甚至是连答应都没混上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各种滋味试过,却第一次这么样,让他几乎是难以自制的。   这丫头看着傻乎乎,却果然不愧是能追他两辈子的,竟是个真妖精!   康熙咬牙,额头的汗水滴落在贾娇娇脸上,有的甚至漫过她的眼,但汗水再涩目也比不上破瓜的疼,那双猫儿般的眼睛依然茫然睁着,只不知道是给汗水涩出来、还是疼出来的泪花一点点落下,引得康熙不自禁俯身舔一口,又一口,然后不知不觉竟吻住那微张着只知道喃喃呼疼的唇瓣,浑忘了之前才嫌弃这丫头不吃白肉偏嚼一整瓣蒜头的怪味,只觉得这上头的小嘴也别有一种香甜,且每每能带动下头越发紧缩吸吮,更是美妙无比……   贾娇娇却是真给疼哭的,这康渣渣简直大得不像话,又浑不知个怜惜二字的写法,丁点儿适应时间都没给她,只知道一味儿横冲直撞的,直撞得她一阵痛过一阵,什么鱼水欢情的美好滋味都没享受到,倒是比每月痛一回的时候还难受十分,可恨还不能兑换止痛药!   贾娇娇只觉得快给痛晕过去了,这康渣渣犹自不足,还更俯下身来,在她脸上乱坑一气糊了一脸口水也罢了,她现在也顾不上嫌弃口水黏腻,可恨的是随着这一番动作,少不得腿被分得更开、身上被压得更重、疼痛处也更疼许多——   贾娇娇疼得几回都要咬康熙的舌头泄愤了,奈何她此时给折腾得浑身无力,就是不管不顾咬下去,也是难以咬破康渣渣的皮肉,最多丁点疼痛,也不过越发激发了雄性的征服欲,鞭笞更甚,最终直将她疼到麻木,犹不罢休。   可怜这给爹妈娇宠了十几年的娇丫头,往日针尖扎破手指都是大事,后来强忍着针扎改了那副观音绣像就是十分忍辱负重了,偏遇上一个从来不需要怜香惜玉的渣中渣,平生第一回“交流”活动就疼了个半死不活。   也亏得这炉鼎名器给力,疼到麻木之后,竟反生出几分玄妙滋味来,贾娇娇又“呜”了一声,却是第一回不是在康熙撞入、而是因他抽出的动作——   转眼功夫,竟似之前的痛楚都是幻梦,竟是不怕他快他重他深入,只恐怕他不快不重不深入了!   这感觉委实陌生,又委实强烈,贾娇娇疼或不疼,竟都一般给冲得神智不守。   然而她是个越神智不守越直率坦白的,之前顺应不能咬了康熙好几下,如今也顺应本能,不知道几回挺身拧腰的不舍,越发引得康熙征挞不已,而这时候的贾娇娇也不比初时弱势,虽口中呢喃依旧微弱声声,肢体上却没少回以颜色,手臂双腿乃至最私密处,时绞时拒,正与之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战足足战了两刻多钟,康熙方才抓紧贾娇娇的腰,将她狠狠往下一拉,同时扭腰上顶,一股股热烫灼得贾娇娇脚踝乱踢,腰背绷紧如弓,仰脖张唇似呼似泣,一双猫儿眼更是差点翻了白——   如此反应,让康熙十分自得,然不等他生出怜惜不舍之意,裹住他的那处被烫得阵阵紧缩,直绞得半软下去的小龙再次苏醒,康熙退出到一半,又索性冲撞直入……      ☆、第32章 次日      康熙还是很自制的,虽然和小傻猫的运动意外的契合畅快,他也秉持着一贯良好的生活习惯,到了睡觉时间就睡觉,并不曾多做纠缠纵欲之事。   ←←如果忽略这场运动是从才用过晚膳不足半个时辰就一直持续到入睡,中间连习惯的点心和洗漱都省了的话。   康熙还是很自觉,虽然温香软玉正满怀,他起得起比平日上朝时更早两刻钟,更在洗漱完毕稍用点心之后,就起身去后宫给太后请安。   →→如果忽略他那小康康一夜眷恋温柔,足在贾娇娇体内整夜,更于清早忽然醒转,带得老康半梦半醒之中又做了一番运动,直接做醒了自己又再做晕了初次承欢的可怜娇娇的话。   嗯,今天真是清爽的一天。   昨夜好大雪,却是瑞雪兆丰年。   今晨冬阳足,路雪又是早扫净的,宁寿宫中更是一派和乐融融,康熙陪同嫡母用早膳,几番亲自布菜,做足了一番母慈子孝姿态,后又携太子并上头已办差、以进学的诸子返回乾清宫,又享受了一番父慈子孝,皆不消多提。   却说这一番番的应酬,足应酬到了巳末方歇,康熙赏出去好些笔墨纸砚弓箭甚至小马驹,才算是将儿子们打发走了,连太子都给了一句“平日里你忙着听政上学,也难得和兄弟们好生聚聚,我前儿看毓庆宫那梅花开得好,不如带你这些兄弟去坐坐,正好朕这儿有极好的青梅酒、梅子露,且带去尝尝——只不许贪杯”一并哄走了,康熙才转入配殿,满心琢磨这傻猫儿初承欢后该是何等惊喜羞涩的傻模样,或者会否殷勤侍君邀恩宠,却不想入目依旧是一幅海棠,不,懒猫春睡图。   一床被褥被卷成一个被筒儿,里头却没馅儿,反是被四爪扒拉在怀里,康熙看着那早起还在自己腰上缠绵过的玉臂长腿,此时毫不矜持地缠在一个被卷儿上,也真说不清是好笑是燥热,唯对这睡姿十分叹服——   宫里头规矩大,康熙自律更甚严,自身打记事儿起就是正面仰躺规规矩矩到天明的好睡姿,妃嫔们不管真的规矩好还是不敢在他身边儿睡熟了去,也从来没有失礼的,唯一曾在他面前睡姿不老实的,此前也就一个太纸爷,可也是在四五岁上就给板正过来了……   如今太子都十六七了,康熙阔别这样豪迈的睡姿也有十余载,此时欲动失笑之余,也少不得有几番久别重逢的新鲜感,更难得贾娇娇这身皮子,贾大姑娘时候本就养得不错,炉鼎名器更不凡,康熙昨夜已经享受到其中三味,最不足为外人道的内秀之外,也深知这一身看着不过寻常蜜色偏白偏细嫩些的肌肤触碰上去是何等温腻可人,况此时上头斑斑点点青紫红痕更是暧昧挑逗,然康熙不过伸手轻抚,那原就够新鲜的睡姿就又换了个更新鲜的:被卷儿倒是还夹在腿间,却不是之前侧身模样,而是直接翻身仰卧,手臂也从被卷儿上松开,一只握成拳头支在脸颊边,一只半握半张,却是伸在脑袋上方,再加上小腰那么扭两扭,喉咙里头再咕噜噜两声不知道是梦话还是□□……   康熙失笑,虽越发有几分迷糊   【这追了他两辈子的傻丫头,到底是那个汗额捏许了他通房的小宫女儿呢,还是那个更加胆大包天,敢在他龙脸上下爪子的大白猫儿?又或竟是真个牵绊深,这傻丫头又是小宫女、又是大白猫?】然无论如何,本已动起的欲念给浇熄了大半总是真,只或许是之前有儿子们殷勤孝顺,多用了两块点心半碗□□,腹中饱则人易乏,此时虽距离他平日午睡的时间早个一二刻钟,却忽然倦意上头,又正好贾娇娇一翻身一仰睡之间,又空出小半边炕来,康熙索性脱靴上去,揽着这傻丫头一迷糊,仿佛间又回到当日那景仁宫,梅花香儿点心味儿,混着白猫才添了一圈儿痕迹的奶香味儿,让人意外的安心,又意外的怀念。   竟是没嫌弃这一炕昨儿一夜又今儿一早几番征伐的狼狈痕迹。   更懒得去深思,虽是他可怜这丫头昨夜呜呜呼疼的可怜,和今早疲乏不堪的虚弱,许了底下奴婢不必去吵她起身,然这样睡得别说用膳,连这初侍寝后该去后宫请安的规矩都忘了的懈怠,是何等的恃宠而骄。   康熙抱着贾娇娇,竟是比平时多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时也意外神清气爽,并无往日睡过两刻钟之后常有的头脑晕胀,反只觉得浑身都是气力,只怀里的睡猫犹自酣睡不说,还胆大包天地将他的辫子在掌心死死握住。   康熙抽了两下没抽开,反而扯得自己发根上有点子疼,皱了皱眉,看得一边服侍的梁九功心肝颤,正使眼色让宫婢上去服侍的时候,康熙居然道:“也罢了,左右今儿也无事……将我前儿未读完的书取来。”   本要上前的宫婢就又悄悄退回去,又有腿脚伶俐的小太监去跑腿,梁九功越发低眸垂目地侍立在一旁,也委实难为了他,竟是给康熙端茶递水送点心的时候,都能维持住视线丝毫不往贾娇娇身上扫,就是小太监取得书来,他也是到门口接的,这往日内侍宫婢皆有的配殿暖阁,眨眼只余三五宫婢,并他这个视线十分规矩的老内侍。   一时屋内静寂,只有康熙翻动书页的声响。   然不过小两刻钟,忽然一声响,却是贾娇娇不知怎的一下子高屈膝大蹬腿,踢翻了小炕桌,连着炕桌上的点心茶水,砸了贾娇娇一身。   若这般也还罢了,这始作俑者本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奈何这家伙手里还抓着康渣渣的龙尾巴,乍然受惊之下本能一扯,扯得康熙头往后足仰得有六七十度,看得梁九功跟着一吸气,忙不迭要上前拯救他家主子爷,不想康熙不领情,随意一挥手,梁九功大着胆子瞄一眼贾娇娇依然扯住龙尾巴的手掌,又赶紧垂下眼睛:“主子爷龙体要紧……”   贾娇娇那一下毫不客气,康熙还真受了下结实的,然而整根的辫子,贾娇娇又犹自梦中迷糊,再结实能疼到哪里去?   康熙也不是那种丁点疼受不得的太平君王,说是疼,倒是面子更过不去些,然而给梁九功这么一大惊小怪,再对贾娇娇这挨了砸半惊醒,可一翻身将炕桌踢开后,竟还能抱着半湿的被褥继续睡的模样,康熙又很觉得和这么个傻猫讲面子,才是闲得慌。   当然他今日是难得真有闲,可也不是这么闲的。   一时恼意尽去,还有心关心贾娇娇的身子:   “就是炕上暖和,这么睡回头也该着病了。”   又看贾娇娇膝盖上新砸出来的一小块青十分不顺眼,明明这可怜丫头遭了几番□□,一身青青紫紫不知何其多也,但谁让康熙是皇帝,皇帝只看这一小块不顺眼呢?   梁九功也果然是个不凡的,这眼珠子都不敢往炕上瞥,偏康熙才觉着那小块儿淤青碍眼,他就已经给宫婢使了眼色,康熙都不消如何吩咐,自有那殷勤的上来收拾炕上狼藉,又有那机灵的送上化瘀膏药。   康熙也是兴致好,连宫婢要动手都给他挥退了,自己亲自挖了一块药膏,在那块儿上抹开了,大手张开覆上,就是一阵揉,直揉得之前挨了砸都只半醒来片刻的贾娇娇嗷嗷叫:“疼疼疼疼疼!疼死人了!”   边叫还边往另一边撤,偏手上辫子扯得紧,康熙也不介意跟进几步,手依然黏在贾娇娇膝盖上,还越发使了狠劲,终是把人揉得眼泪汪汪地清醒过来:“呜,你弄就弄得我疼死了,不弄还换了法子虐待我!”   贾娇娇控诉完,才反应过来捂嘴巴:   这刚睡醒的时候爱犯迷糊爱口无遮拦的毛病怎么换了个身子也还去不掉呢?还一张口就是那回事儿,羞死人不说,还是对着个喜怒不定的*oss抱怨……   话说这康渣渣再渣,该也不至于才弄得人要死要活都不放手,转眼就真要人命了吧?   贾娇娇忐忑着偷看康熙,然她偷看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这掩饰表情的能耐更差,惊慌羞涩皆呈于面上,连着膝盖上疼痛稍减之后,感觉到康熙手掌摩挲过她皮肤时的不自在,都给康熙看得分明,倒十分大度不与她计较,只道:“你也睡得够久了,且起来陪朕用晚膳,用完还要去受罚。”   贾娇娇一哆嗦,又不免哀怨,尤其起身下炕的时候,某处涨疼,腰也得很,再看康熙神色虽淡,招呼她试膳的时候还赏了她个软椅坐着,其他与平时并没有多大差异,就放开了求:“万岁爷才折腾得我半死不活呢,只当那就抵了罚罢?”   康熙倒给她逗乐了,那样折腾后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在这丫头身上倒是“罚”了?   只冲这一乐倒也不是不能宽大处理,可惜这罚却不是因着康熙自己,乃是祖宗规矩:这初次侍寝的嫔妾,不拘位分,次日总要给主位、正宫请安,如今康熙这宫里头是连死了三个皇后、暂时无主没错,贾娇娇住着乾清宫也无所谓主位娘娘没错,但好歹总要去太后并贵妃跟前儿磕个头,偏贾娇娇一睡大半日,就是有康熙话在前,也该去领个罚儿应个景。   、   “不然连彤史都不好用印。”   贾娇娇傻乎乎:“彤史?”      ☆、第33章 私话      说起这彤史,贾娇娇也不是真没听说过,略怔一怔也就想起来了:“传说中戳正室心窝子的第一明器?”   康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然不等他发问,贾娇娇又道:“据说皇帝临幸了妃嫔之后,皇后不肯在上头用印,也是白搭?可您那么多阿哥格格,想来皇后们用印都是爽快得很?都是把自己憋内伤了都要贤惠的可心人?难怪您的皇后都不长寿呢,指定是自己把自己憋死的……”   康熙原看她虚弱哀怨的小模样很有几分自得自豪之意,倒难得乐意装出个温柔体贴模样,在贾娇娇起身的时候略扶她一把,恰扶着一手仿若凝脂新洗的好皮肉,少不得流连一二,惹得几分缠绵暖意——   也正是因此,这位才格外耐心,肯哄着她去领罚全礼。   然康熙再能容忍,也没有由得贾娇娇随口将他几任嫡妻继后挂在嘴边随口胡诌的。   贾娇娇或者看不懂那陡然眯起又淡定的眼睛深处酝酿的风暴,可那骤然格外轻柔拂过肌肤的手指,那也足够她连打数个寒颤,自然福至心灵,迅速改口:“我是说,以为您克妻的家伙简直蠢透了!万岁爷天子之尊紫气护体,怎么可能会有克妻那么倒霉的命格呢?实在是运气太好,遇上的皇后都太贤惠,硬是自己把自己熬得心力憔悴一个个去了,却怨谁?”   康熙又眯了眯眼,正滑到贾娇娇腰上的手掌猛地一掐,把个本就腰酸腿软的贾娇娇掐得眼泪汪汪,方慢里斯条“哦”一声:“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为朕抱不平呢?可朕怎么听着仿佛不像呢?”   贾娇娇傻笑:“您听岔了吧?”   康熙淡淡:“朕虽不及娇娇青春年少,然自问亦当不起老迈二字,想来耳朵还不至于不好使。”   贾娇娇讪笑:“当然当然,您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嘛!我的意思是,嗯,那个,您饿了吗?您累了吧?那啥,人饿累的时候偶尔听岔也是寻常,就算万万岁也一样的对吧……”   康熙瞥一眼那一看就假得很的笑脸,哼了一声,阴森森道:“是啊,万岁也不过凡人而已,但一人会听岔,莫非这满殿都听岔了不成?却不知道,这妄议君王、妄窥君心,后更狡言诡饰,企图欺君罔上……都是什么罪名?什么处置?”   贾娇娇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的爪子还抚在她腰上呢,一张嘴就扣上那样罪名?   手一抖,贾娇娇差点儿就又祭出一张心理探测券,但临时又决定赌一赌——   没法子,这渣渣的心思太多变,与其看清了那瞬息万变的心思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应对,不如赌这名器炉鼎的*度,也赌一赌这男人的劣根性。   这般想着,索性一咬牙,惶恐蹲身、深深一福,动作大且猛,少不得牵动诸多初承恩泽难以消受的尴尬处,一扶腰、一咬牙,甚至脸色那么一白、一红、又一白,都是真实无作假,再加上垂眸低首:“万岁素知道我,最是个规矩欠缺不知深浅的。再加上实在是又累又饿了,一时将赞叹万岁和皇后们的好话,说得不那么中听也是有的……   但要说欺君罔上是万万不敢的,不过一时失了分寸,只当是闺阁私语叙话,言语随意放纵了些……”   贾娇娇那些年的宫斗宅斗各种斗文到底不是白看的,虽不曾有幸从中学得几分能活学活用的心机手段,言语应对上倒也马马虎虎,亡羊补牢,嗯,至少用在康渣渣这个看着她蹲得摇摇欲坠、竟因此颇觉自己雄风赳赳,又有“一见如故”导致的几分纵容者身上,也勉强够用。   康熙在听到贾娇娇为他辩白克妻名声时就怒意大消,后来几番作态,虽带了点儿惩罚意味,但总是逗弄居多,此时听她这一番言辞,纵明知道就如她先前辩白一般,总有真假掺杂之处,可康熙自八岁登基至今,听的真假掺杂甚至纯属狡言诡饰的言辞何其多?不过是看说话人值不值得他装傻罢了。   正好这时候的贾娇娇,别的不说,那“一见如故”委实没有白刷,又一句“闺阁私语”莫名戳中了康渣渣的萌点,再加上那么巧的一声腹鸣,十足验证她“饿了”,康熙更不介意因此深信她确实“累了”,自得于雄风昂扬之余,少不得将三分怜惜替代了那三分恼怒,虽然脸色依旧淡淡,却不过训一句:“日后言辞谨慎些。朕是许了你走亲戚的随意,但走亲戚也没得这样口无遮拦的。再者如今你我,也不可能只单纯让你走一回亲戚。”   一边说,一边已经将人扶了起来,看贾娇娇坐下时又是一蹙眉,这渣渣眼底的得色又是一闪,更大方体贴了些:“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且上晚膳罢——早上喝的燕窝粥甚好,再加些红枣更加。”   其实眼下距离康熙平日用晚膳的时间足有三刻钟,但他开了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没眼色的非得顶撞他,御膳上得很快,那牛奶燕窝粥加了红枣后的味儿确实也很不错,贾娇娇狠吃了两碗,然其他菜色,诸如她昨晚还十分喜爱的脆皮烤鸭等,却都用的不多——   倒不是御厨的手艺忽然大降,实在是贾娇娇给折腾得很了,坐立不安,神思晕倦,如燕窝粥那样一仰脖呼噜几下就能灌下去一碗的也还罢了,余者,贾娇娇委实胃口有限。   康熙眼瞧着,也不说话,待得自用了一碗汤、一碗饭之后,才慢悠悠开口:“怎么?这是知道朕平日稀罕你吃饭香甜,故意懈怠了,好辞了这试膳陪侍的差事呢?”   贾娇娇哀怨:“傻子才辞哩,您的饭不知道比我的丰盛多少……这不是给您折腾狠了吗?原就又大又硬,还和永动机似的不知道累,都快把我疼死了您造吗?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能再看到今天的太阳都是万幸,吃得少些怨谁哩?”   康熙差点给嘴里一口饽饽呛着,又大又硬又不知道累什么的,这小妮子也真是……够口无遮拦的。   这下他倒真相信贾娇娇之前纯属失言,并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了,但该教训的时候还是要教训:“都说了要你言辞谨慎些了,怎么又胡说?”   贾娇娇坐又不敢坐实,站起来又更难受,正歪歪扭扭斜倚着炕桌,闻言越发不忿:“谁胡说了?你明明就是……”   康熙咳嗽两声:“明明就是的事情也并不是都能时刻挂在嘴边的,你这丫头,不是还说挺害羞的吗?怎么什么话都好意思说?”   贾娇娇:“我这不只对着你说嘛!”   康熙看一下左右,确实只有宫女内侍,寻常这些人也确实算不得是个人,但这样闺房密话,到底过了些。   贾娇娇倒是没有康渣渣这样不把内侍宫女当人看的毛病,她不过是:“大家都是伺候您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您那里多大多硬?发作起来多要命?”   声音略小点儿嘀咕:   “据说满宫里,就这乾清宫越近水楼台的,越不会想着要爬床,原我还以为是您规矩大,现在看着,是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活计,不敢轻易揽上身吧?”   康熙瞪眼:“你非得纠着这话题不放吗?”   贾娇娇扁了扁嘴:“我不过是说说实话……好吧好吧,实话也不都是能说的,我知道的啦!”   很乖巧地换了话题:   “那啥,说起来,不还听说,万岁爷您那啥的时候,有内侍在外头听着算着时间提醒,怎么昨儿倒没有……”   要是有人提醒的话,好歹自己不会伤得这么狠啊!   贾娇娇很哀怨。   康熙淡定夹菜:“是有那样规矩,然那规矩不过是恐子孙因淫豫之行懈怠国政、伤损自身而已。如今朕难得封笔偷闲,又身强体健,何必多此一举?”   贾娇娇很想说您再多几举都不怕,却又听康熙接着道:“就如你之前几回随口胡言,朕可曾只拿规矩严苛待你,又昨晚侍寝,又可曾严厉让你依足规矩?”   贾娇娇立刻闭紧嘴巴,不说康渣渣会不会渣到才将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就问罪欺君,就这清朝该见鬼的侍寝规矩——   “万岁爷,我以后能不能也不包春卷啊?”   康熙十分不屑她谄媚过头的假模假样,又十分大度宽容:“罢了,知道你是个害羞得连沐浴都不乐意人服侍的,且容你这一桩。”   放下筷子,又问:“真宁可彤史不记,也不去请罪认罚?”   贾娇娇小鸡啄米:“是是是,能服侍万岁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记不记的有啥要紧?”   康熙又眯着眼打量她一会,挑了挑眉:“既如此,就用药罢!”   贾娇娇傻眼,不记彤史和用药有啥关系?莫非是初夜补身的?康渣渣能有辣么好?      ☆、第34章 祖孙会      据说皇帝是个全年无休的苦逼职业,尤其是清朝皇帝,一方面学了明朝那样不设宰相、什么鸡毛蒜皮事儿都要御批的繁琐,一方面又吸取了明朝亡国的教训——   例如十分深信明朝灭亡是因为皇帝怠政等,于是立下好些繁琐得要命的规矩,例如皇子读书时候的一百二十遍啦,什么皇帝整年只得那么几天正式假期、假期里头还各种典礼各种大宴各种仪式啦……   总而言之,这些规矩对于后头那些太平皇帝约束力如何不好说,但用在康熙雍正身上,据说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能忙死个人的(雍正爷也真的忙死了),也据说,放假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不放假的轻松,有时候甚至能更忙……   据说……   贾娇娇:什么“据说”不据说的,根本都是放、放……放那个气!   谁说的皇帝放假会比不放假更忙啊?   谁说的女人四十如狼似虎、男人四十力不从心啊?   老娘四十岁的时候会不会如狼似虎不一定,这康渣渣妥妥四十还是饿狼再世啊!   天天闹腾,夜夜折腾!   天天从晚膳过后就开始折腾人,忒么滴这清宫两膳制的晚膳时间简直早得不合理啊!   每天早上起床之前还要再战二三回,忒么滴老娘就算兑换了那什么什么名器特质,那地方也不是铁打的好吗!   见鬼的你不怕铁杵磨成绣花针,老娘还怕磨穿孔呢!   说起来真心都是泪啊,贾娇娇这人傻是傻了点,但一开始没听出“用药”用的是啥药,也没那个狗鼻子去闻出啥是啥是真,可那药喝的时机——   除了第一天之外,康渣渣可真好意思,每次折腾结束、哪怕她都给折腾得晕死过去了,也必要立刻将她弄醒灌药,连等到睡够了自然醒来再吃都不成,还总是晚上晕睡前灌一碗、早上折腾后再灌一碗的,再加上这个渣渣还一副十分体贴纵容为你好的模样,说什么“这种立刻喝的不太伤身”……   如此这般,即使是个智商真只在及格线上徘徊的,也该猜出点儿什么了。   更何况贾娇娇虽总说蠢啊傻的,智商本身问题其实不大,高考那会子还是妥妥上名校的分数呢,不过是心眼儿上有所不足罢了。   猜出了那药都是啥药之后,贾娇娇虽反有一种松了口气的纠结,但她不愿意生孩子是一回事,即使这身体搞坏了,也有把握在和原身换回来之前给养回去、甚至先勾着康渣渣怀上一个只等原身回来生也是真,可明明一颗d级商品购买机会就能买一大堆的避孕药就能解决的问题,非得逼着自己晚一碗早一碗地喝苦汁子,傻子才乐意哩!   再说一直这样无名无分的,虽然贾娇娇自己不觉得什么,却不免要为换回来之后的贾大姑娘考虑——   这让她委身给个渣大叔做小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贾娇娇还能哄自己一声不过迫不得已,但要真让那渣渣将没名分和爽完即刻浇毒水灭种子弄成习惯,让贾大姑娘回来之后无法自处,可就真不是贾娇娇的本意了。   这不,不过区区两三天,贾娇娇就从原本能一觉睡到晚膳时分,还要因着意外挨砸才醒过来的大懒虫,变成了午时初刻之前就能勉强挣扎起来的小懒蛋了。   别看还是懒字辈,架不住康渣渣一天比一天能折腾,贾娇娇对自己的改进成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么眼瞧着,虽然在年内起早儿去请安已经不能,但赶在正月开笔开玺大典前,总是能的。   ——至于说为什么非得赶这个时间?   ——还不是为了给渣渣帝一个“朕不过难得假期,才在乾清宫中赏识一二,聊作终年忙碌之休闲,非沉迷女色也”的台阶嘛?   贾娇娇觉得自己简直是魂穿者中的良心代表,虽然不小心给贾大姑娘留了个惨遭猥琐老牛啃干净的境遇,但这头老牛乃是当今世界最金贵的牛之一,再加上这样事事想着为贾大姑娘回来后周全的自我委屈,简直是良心中的战斗机!   往日喝碗感冒凉茶也要亲妈劝傻爹哄的贾娇娇,仰头闷下一碗味道苦又怪的汤药,觉得自己真是萌萌哒。   然后,转日,除夕宫中大宴,贾老太太顾嬷嬷,却让贾娇娇明白了,什么才是战力非凡。   那一天,虽冰雪皑皑,却也难得风和日丽,到了大宴时候,更是满目华服美饰、满座皇亲贵胄。   如顾嬷嬷这样说是国公门第,却还没脱了包衣籍的尴尬人家,席位本是连宫中娘娘都挨不上,更别提万岁爷这等天下第一尊贵人了。   可谁让,这天下第一尊贵人却是顾嬷嬷奶出来的呢?   顾嬷嬷几年未曾入宫,这腊月初就来一次,除夕夜又来一次,康熙欣慰奶嬷嬷身体康健的同时,少不得也要忧心这大宴上的劳累,又有梁九功十分乖觉,主子爷无暇分身的时候,他少不得将事情圆满在前头,皇帝举杯三次后,他就让小徒弟悄悄儿将老人家送到后头配殿的小次间里,又让人请了贾娇娇来。   贾娇娇今儿不用陪膳,正乐得歪在炕上歇息,不想兰香忽然传话说她家里老太太来了,一时也没想那许多,不过是将歪得有些乱的辫子重新梳齐整,再换件衣裳也就罢了。   贾娇娇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和顾问行说着话:“……兄长原先宗族龌蹉也是繁琐,您懒得再从族里过继香火的心情我也知道,也并不觉得您换了母姓只说顾家子有甚不妥,但一个人到底孤单,即便不从族里过继,外头孤儿许许多,主子爷再如何励精图治也防不住恁多狠心父母,你只管挑几个合眼缘的养在宫外宅子里——   反正那宅子本也是主子爷跟前过了明路的,您虽难得去享用一回,偶尔出去,有三五儿孙膝下嬉闹,也是个热闹……”   顾问行就笑了:   “罢了,什么孤儿族亲的,我也不指望了。你我兄妹一场,虽无血缘之亲,却有多年扶持之义、共侍主子之情,难不成不比那些个强些?别的不说,赦儿总还是个孝顺的,姿姐儿也是个好孩子,前儿还给了我一对护膝一个手筒做年礼,就是……”   贾娇娇听到这里,不觉往前探了探头,正好给房间里头的暖意熏得一激灵,俩老头老太太齐齐望过来,那一眼的凶厉不曾流于表面,但隐藏在两双寻常老人眼底的气势,让贾娇娇这样不擅察言观色的都本能觉得危险。   好在很快顾问行就笑了:   “是姿姐儿啊?我想着你也该到了,只怎的不进来?”   老太太更是忧心:“怎么不加件披风?可别冻着了。”   又道:“冷着了没有?让人熬碗姜汤来?可需要开几剂汤药散散?你可别大意,真冷着了可不许往主子爷跟前凑,过了病气看哪个饶你?”   贾娇娇嘴角抽了两抽,心想我凑不凑有啥?您这话该和那渣渣说,虽然名器炉鼎是享受,但也没得这样一日恨不得来七回的享受法!   然这话她也就是想想,再厚脸皮也没真好意思和老太太说,只得讪讪应了:“就是我们那府里,丫头们患病也是要移出去的,我自然不敢误了万岁爷……”   老太太稍觉满意,:“罢了,就你这笨手笨脚没规没距的,想来主子爷也不稀罕你往跟前凑,只你自己需事事谨慎些罢了……”   贾娇娇嘴巴又抽了抽,心想老太太您错了,那渣渣可乐意往我跟前凑了,简直是一晚上不来个三五回就睡不着、早上不补一发就没精力的黏糊呢!   当然这话她更没好意思说就是了。   一边顾问行却不知怎么的,眼角仿佛也抽了一下,但又什么都没多说,之前说到一半儿的话也没说下去,正巧老太太也想不起来追着他问那“就是”后头都是啥,他就乐得闲坐一边,看老太太一边嫌弃一边心疼地叮嘱孙女儿,自己悄悄招来一个小太监:“天色虽还有些光,这屋里到底暗了些,多点几根大烛,也让顾嬷嬷仔细看看孙女儿。”   又可巧机灵的小太监奉上姜汤,顾问行亲自端到炕桌上,老太太果然停了絮叨,转而道:“快喝了发发汗,你……”   说话间就着大亮的烛火,正面看向贾娇娇的脸,顿时呆住了:“你、你……你是服侍了主子爷了?”   贾娇娇讪讪一笑:“我不就是进来服侍万岁的嘛……”   老太太咬牙:“别和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回事。”   又埋怨顾问行:“兄长管着敬事房,可怎么也不和我通个声儿?这,这主子爷看得上大丫头,自然是好事儿,但这丫头素来是个傻的……”   顾问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个傻的吗?敬事房至今没有记录呢,你说这事,我可如何与你说?”   老太太脸色大变:“敬事房没有记录?这,这、难道是大丫头有什么不妥当?”   顾问行摇头:“主子爷对咱们姑娘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怎么的,没急着让咱们姑娘去请安,倒是让人先进了药——你放心,除了第一回的是惯例汤药,后头都是特特吩咐过温和不伤身的。”   老太太听了最后一句,面色才稍微和缓了点,却还是惴惴:“主子爷倒还怜惜这丫头,可这事儿,总不是个事啊?”   顾问行叹了口气,俩老就商量了起来,但后头言语隐晦,贾娇娇委实听不懂其中机锋,又肯信他们至少此时此事不会害自己,也不舍得为此用个心理探测券,只得在一边小口小口抿着姜汤,偏忘了说一说她喝药的缘故,平白让俩老脑补了许多、筹谋了许久。      ☆、第35章 老太太再出马      所以说聪明人有时候也累得慌,他们总爱想得多,也就是贾娇娇没再用个心理探测券,不然非给俩老的刷屏闪花眼!   可惜,她偏要抠门起来,是以无缘得见这聪明人思索问题时,各种自我设定又自我否定的闪亮过程。   但话说回来,也委实难怪俩老要想得多,实在是寻常人再不敢信的,就是顾问行也略知道点儿诸如皇帝问过贾娇娇“真宁可彤史不记,也不去请罪认罚”之后,方“既如此,且用药罢”的经过,又如何敢将这些言语真作为用药的缘故?需知这前朝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言外之意,只恨当日他不曾在跟前,在跟前的小崽子们又是看了也不懂主子心思的,就是顾问行略了老妹子透了点儿意思,俩老集思广益,也委实想不到,康熙那会子,还真的只是字面儿上的意思而已。   毕竟谁能想得到呢?   需知就是金陵甄家送进宫的女孩儿,虽如今位分上不过庶妃,却是享受嫔的待遇、允用嫔的半份仪仗,如今想来不过缺个龙胎,便能谋至少半个主位的——   顾问行管着敬事房,甄庶妃每回侍寝之后,用没用药,他能不知道?   顾问行甚至知道,如今主子爷虽没再特意护着甄庶妃,但甄庶妃刚进宫那两年,却很是帮着省下了好些大麻烦,只留着些略伤筋动骨的给她历练罢了。   区区甄家女,尚能得帝皇如此维护,怎么顾嬷嬷的孙女儿倒是……   俩老左想不可能,右想不明白,最终还是老太太拍了板:“罢了,不拘为何,你我能得主子爷一二青眼,凭的不过是克尽本分、恭敬忠心八字而已,如今主子爷既然这么处置,我也只当着就是这般处置,过会少不得去请罪——   却要连累兄长了。”   顾问行淡淡一笑:   “老妹子倒说这话,莫非是舍不得赦儿?”   老太太微嗔:   “什么舍得舍不得?若没有兄长看顾,别说有无儿孙送终,我只怕连活着出宫的福气都没有呢!   如今善儿虽给他父亲教得有些不知好歹,兄长只看他还算有忠君二字可取也罢了,赦儿虽是善儿生的,却是我亲自教养出来的,与兄长见面不多,却最是孝顺不过的,您又何必说这话?”   顾问行神色依旧淡淡:“原是我误会了?老妹子原先说那话,我还以为你存心疏远呢?”   老太太展颜一笑:“是我失言了,你我兄妹,原不该说这个的。”   俩老遂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贾娇娇早喝完了姜汤,此时乖乖儿在一边托着下巴瞧着。   她虽在察言观色上修行十分有限,却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和一个随时准备开黑洞的脑袋,最初与康熙太子接触的那两回,那还是有着心理探测券时时提醒、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的时候呢,她都能自娱自乐地脑补出康太太康十八式,如今死亡危机已除,又是在老太太跟前,她不免更放松了些。   一时什么对食、什么菜户,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入宫闱的脑补可不要太多呀!   眼前虽然是俩老头老太太,但老太太慈眉善目,老头福态沉稳,也是可般配的,就是颜值上有不足,真人版歪歪也能弥补可多啦!   贾娇娇遐想连篇,一脸荡漾傻笑兀自不察,俩老也没顾得上她,倒是门口忽然一声笑:“我说娇娇,你这都是想着啥呢?朕瞧着,怎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莫非才一顿没在朕跟前吃,就有人饿着你了不成?”   贾娇娇就着下巴枕在手背上的姿势侧过头,却原来康熙不知道何时过来了,她倒也不慌,大大方方拿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哪里来的口水?万岁爷总爱骗人。”   语气娇嗔,姿态随意,显然这些天在宫里和这主子爷是极亲近的。   老太太在家时每每自称老眼昏花,此时却将关键处看得准准的,甚至连康熙的脸色,她虽眼睛确实不济事,看不得那么远的细节,却也凭多年经验,肯定康熙此时不只没有愠怒,反而心情愈加——   如此,老太太倒放心不少。   然这放心并不耽误老太太和顾问行之前商量好的,只见她霍的起身跪下:“奴才没能教好姿丫头,致使她以包衣卑贱之身污染主子爷龙体在先,口出不逊御前失仪在后,求主子爷降罚!”   顾问行也在同时叩首:   “奴婢私泄宫闱事,求主子爷降罚。”   康熙面上的笑淡了几分,换上几分无奈和尴尬:“谙达和嬷嬷快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俩老依然是一句“求主子爷降罚”,康熙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总是朕的不是。嬷嬷早求了朕,不让家里头女孩儿进宫侍奉的,娇娇入宫也不过是托个名儿,偏朕瞧着娇娇青春可爱,神态竟与当年汗额捏宫中抱猫的小丫头有几分仿佛,不免生出几分亲近,恰那日多在景仁宫看了一会儿桃花,回来又多喝了一钟,竟做出这等事……”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更微微俯身,亲自去扶老太太,老太太本不敢真等他来扶然康熙这话委实太过了,老太太少不得要跪着多表一会子忠心:“奴才如何是不乐意家里丫头们进宫服侍主子爷?这进了宫,不说做个小主,就是主子爷跟前端茶递水的姑姑,都是天大的福分,哪怕是在乾清宫做个粗使洒扫的活计,也是主子爷给的体面呢!   实在是我原先那些庶女们,不说一个个都不省心,总是少了嫡母教养,不免学了些眼空心大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如今的孙女儿们又多是庶女,唯一敏姐儿又有史氏那么个亲妈,我实在不愿意让她们进来反让主子爷为难……   说句不怕您恼的,就甄家女孩儿进宫这些年,奴才虽没特意打听,也很是听了一耳朵。奴才如今这姿丫头,心倒是好的,然因着奴才精力不济,也很是缺了些教养,规矩分寸远不及甄庶妃,奴才让她进宫叨扰主子爷一二年就十分惶恐了,怎么敢想着更大的福分?”   康熙便笑了:   “朕知道嬷嬷的心,方才不过是话说得急了——   嬷嬷且起来说话吧。娇娇极好,就是给朕添些小烦忧,也不过是汗额捏当日说那娇娇猫的:小闹腾是小乐趣,大折腾是大热闹,左右娇娇总是有分寸的,并不会折腾到外头去。”   一行说,一行又更俯低了一点身形,这会子老太太不敢再耽误,赶紧自己手一撑起身,先肃容谏言:“奴才也知道主子爷的心。但主子爷如今是天下人的主子爷了,再仁爱宽厚奴才,可如何好这样屈尊?就是屈尊如此,也该为着能为主子爷经天纬地的能臣干将,如何能对着奴才这样身无寸功一妇人?”   又放低了声音:   “主子爷这儿自然不比别处,但奴婢们的嘴再严也难免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因此待姿丫头格外不同,倒纵得她跟着眼高手低的,给主子爷惹些说大不大却不好处的麻烦可如何是好?”   康熙一笑:“朕就是要他们都看着,才知道如何恭敬着咱们娇娇呢。”   伸手待要虚扶着老太太落座,老太太十分不敢受,总咬死了一句,心里头将主子爷看得如何亲近,也是主仆有别,再不敢放肆的。   康熙与她二辞二让之后也没再客气,转而对顾问行道:“谙达也起来吧。底下的奴婢只要忠心,朕都容得他们的小心思,何况谙达?况朕又不是不知道谙达与嬷嬷最是兄妹情深,既容得人唤了谙达来,便也是猜得到谙达会和嬷嬷说什么的。”   仿佛带了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这事吧,朕也是存心想让谙达先给敲敲边鼓的,想来谙达也是知道朕的心意,才和嬷嬷谈了这许久?”   顾问行又磕了一个头:   “奴婢确实猜出主子爷几分示下,但方才……说的也不只是主子爷的示下。”   康熙笑了笑,点点头:   “谙达只管起来,都是朕默许的,无需赘言。”   这乾清宫里头说的话出的事,他不说纤毫尽知,却也知道个*分,况今儿又是他安排的,俩老在这儿忧心了些什么,他自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只是这事儿吧,虽然是娇娇自己娇懒懈怠做下的,他到底也出了大力(对于这一点,康熙还是挺得意的),如今再看着另一边,正拉着贾娇娇各种教训她规矩、各种要她谦恭本分勤谨侍奉主子的顾嬷嬷,康熙难得不渣一回,将这黑锅背了:“难怪谙达和嬷嬷心有惴惴,这事儿说起来,总是我的疏忽。   那一日大醉不知起,也耽误了娇娇去做规矩,娇娇倒是为了朕的面子才开口要了药,偏朕忘了多吩咐一句,底下竟是进了平常的凉药来,朕恐她伤了身子,少不得让她多喝几日苦汁子,也好调养调养身子。”   这避孕药有的反而能滋阴养生一事,俩老都是知道的,虽然没能亲眼看过那药方,但也都信康熙不至于在这事儿上哄他们,也就都放心了,老太太更因着康熙一句“朕倒喜娇娇如今的真性情,很有几分脚脚猫的娇憨”,想起来当年偶尔得空儿去景仁宫的情景,陪着回忆了好些话。      ☆、第36章 忆往昔      其实康熙登基前,和生母委实没得多少时间亲近,毕竟本朝规矩,皇子并不能由生母抚养,他又是岁余就出宫避痘的,回来后虽被孝庄文皇后格外看重几分,却也因此越发难得亲近景仁宫——   孝庄文皇后其人,倒不至于明着做出隔人骨肉的事儿,但底下奴婢多少会看这位大清真正女主人的眼色,就是当时景仁宫妃,为着儿子能过得好点儿,也是轻易不敢亲近的。   说起来记忆中那寥寥几回母子真能走近了说话,竟多是亏了那只也名唤娇娇的白毛狮子猫,康熙又是个打小儿身具演技天赋的,不过心中对那总是暗地里让母家照看他的生母如何孺慕,面上只管做出懵懵懂懂,不过是稀罕傲娇猫儿的童趣模样、落在孝庄文皇后眼中,虽也会笑着劝他:“汉人有句话,叫‘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很有几分道理,阿哥如今年幼,喜欢和猫儿狗儿们玩玩也没什么,但也要记住了,您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男儿,是大清朝的皇阿哥,偶尔玩玩归玩玩,却不许忘乎所以,不得移了性情,更不许耽误了功课。”   其实康熙尚未进学,不过是跟着几位嬷嬷姑姑学些儿国书蒙语的启蒙罢了,但他确实是个好学的,孝庄文皇后这话,他只管乖乖巧巧地应下了,启蒙功课也果然越发用心,连着孝庄文皇后未说出口的,他也先做了——   该在祖母、嫡母跟前进的孝道,日常便做足了恭敬亲昵模样,偶尔偷闲玩耍之后,更必要格外孝顺些儿,虽不过诸如在回来的路上采几朵开得格外好的花等等,可对于宫中最贵重的两个蒙古女人,孝庄文皇后与儿子自幼不亲,后更因着朝政见解、董鄂氏妃等诸事多有龌龊,孝惠章皇后更是才大婚就面临着夫婿偏宠贵妾、几番遭逢议废事的尴尬,一生膝下空虚……   这俩人,得了个又聪明又孝顺更有福气(康熙熬过了天花)的小阿哥亲昵,能不欢喜?   再加上景仁宫妃行事仔细,对康熙说慈爱也很有几分慈爱,明面儿上却从来不敢亲近,就是康熙因着大白猫进了她那景仁宫,她从来也是劝着“阿哥务必要孝顺皇乌库妈妈”、“阿哥总多多亲近您汗额捏”,私底下更有“董鄂氏模样儿倒是娇娇弱弱的,却比什么跋扈直率之人都更不容人,我倒盼着皇后能早日生下嫡子、稳固后位,也省得让那样一个霸着皇上”之类的说话,两宫权衡再三,倒也没狠拦着康熙去景仁宫。   可纵是如此,康熙也不敢常去,不过是十天半月的才去和娇娇猫玩一回,又三五回了才敢真和景仁宫妃一块儿坐下来喝杯*吃几块点心。   如此谨慎,也委实辛酸,偏如今再回忆起来,又仿佛处处都是欢喜,就连景仁宫外偶然远远遇着,未曾言语亲近的一个颔首,都透着在别处再难得的喜乐。   康熙笑着笑着,忽然又叹了口气:   “汗额捏是极疼爱朕的,当年福佑寺避痘的时候,除了嬷嬷谙达费心打点,也就是汗额捏托了佟家照拂,惟朕无能,让她在朕御极登基之后,不过短短两年就莫名病逝了……”   老太太也跟着叹了口气,却又只得劝:   “这事儿,主子爷也是没法子的。那会子您虽说登基,却不过稚龄,外朝有四大辅政大臣把着,内宫有太皇太后看着,您又能做什么呢?就是去请安,那时间也都是有数的……”   康熙这会子倒不叹气了,不过眼中似有晦涩,脸上倒是淡淡的:“是啊,那会子朕虽不用忙国政,却也总有许多东西要学,汗额捏不曾掌过宫务,嫡额娘更是至今都只会说蒙语,宫里可不只得劳烦了太皇太后……”   贾娇娇坐在一边眨巴着眼睛,总觉得之前那个话题仿佛涉及到什么了不得的大隐秘似的,可恨现在没有什么考据党剧透帝做分析,她虽然直觉哪里有大秘密,偏挖掘不出那秘密为何,况康熙和老太太也不过聊聊数语就又换了话题——   这让贾娇娇十分不习惯,没人帮着分析也就算了,连信息收集都这么不顺利,真是……   #比起她常追的每次被读者剧透后总会哭着“我不想又修大纲啊”的某某,和不需要读者剧透就常常会自己傻不溜秋先说漏嘴的某某某,委实不可爱太多!#   贾娇娇叹了口气,谁让康渣渣是终极*oss,老太太也至少是打boss身边精英怪级别的家伙,而她却不过是个连负分评臭鸡蛋都没法子砸的超级战五渣呢?   胃口被吊得高高的却又无法满足,也不能拿吊她胃口的家伙肿么办,唉!   贾娇娇再一次想家,想那些素未蒙面却神交已久的剧透大神们,想那个近两年被禁得清水一片的某网站——   当年都说连肉汤都喝不上,只见各种拉灯党,直饿得眼睛比那网站的主色调绿三分,今日才发现,能有拉灯党看也是福气呢!   最重要的是,和拉灯党同在的评论界大神,偶好想你们555~~~贾娇娇想到动情处,差点真的掬上一把辛酸泪,冷不丁却给老太太拉了一下:“姿丫头想必也和老婆子一个心思,衷心感谢主子爷皇恩浩荡,却万不敢愧领的,对吧?”   贾娇娇这才回过神来,傻愣愣“啊”一声:“什么?”   她之前只顾着想花想月想晋江了,竟没留心康渣渣又和俩老说了什么,赐了什么,好在她虽没有什么灵机应变的本事,却很有几分乖巧,当下立即又补了一句:“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康熙“哼”了一声,这丫头竟敢在这种时候发呆,更可恶的是,竟敢当着他的面说“都只听老太太的”——   虽然顾嬷嬷也算康熙的“自家人”,但听到自己枕边的宠猫这般冲着人谄媚,还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呢。   #这傻猫儿,果然只有在被折腾得神志不清,只知道自己说什么就乖乖做什么的时候才有几分可爱了。#   康熙这么想着,却也不急着说什么。   而顾嬷嬷老眼昏花,委实看不清他板得死紧的脸色,只凭经验知道这位主子爷心情并不像他“哼”那一声时的那般差,反而有几分莫名的雀跃;贾娇娇倒是耳聪目明,奈何她是个看见了康熙的脸色也不知道他为啥是这脸色的,又更相信老太太的判断,于是老太太才一招手,她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蹭过去,嘴巴凑在老人家耳朵边,自觉悄悄儿地:“老太太,这位爷又在气什么啊?他给了什么您不敢要?不如就要回去供着呗,说不定他还乐得您不给他省东西呢!”   老太太哭笑不得,轻弹了她脑门儿一指:   “你啊你啊!往日在府里还是挺稳重的,就是后半年活泼些,也还有点儿规矩,怎么才进宫多久,就连那点儿规矩都丢了?”   贾娇娇吐了吐舌头,自然不会说在府里时那规矩不过是她辛苦装出来掩饰的,如今不掩饰,乃是知道瞒不过康渣渣这种简直随时都在疑心一切可疑心之人事物的人精子,便刻意展露出真性情来削减这位渣渣帝的防范,却只嬉笑:“孙女儿走亲戚一月,倒变得越发自在了,老太太莫非不该高兴孙女儿在这里果然过得宾至如归、自在已极吗?”   老太太“呸”了她一声:“走亲戚的话不许再提!就是主子爷青眼看重,你可心里感激亲近,却不许在言行上失了规矩!”   贾娇娇叹了口气,喃喃:“明明走亲戚的话最先是您自己说的,偏要要求我只能想不能说……怪不得您养出来的,也是个只许做不许说的……”   老太太只当她这话是在抱怨贾代善,除了再往她脑门上弹一下,和一句“子不言父过,你的孝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啊”之外也没说什么,倒是康熙,不免又瞪了这嘴上没个遮拦的傻猫儿一眼,贾娇娇嘿嘿笑两声:“得得得,老太太还是说说,啥不敢愧领呀?我看咱们爷可气您给他省着呢?”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正事:“平日里主子爷赏赐,我也多受了,惟这事儿,委实不行——不是能领回去供起来的东西。”   贾娇娇这回没敢再插话,老太太才算说明白了,却原来,是贾娇娇自己的位分问题。      ☆、第37章 为母则强      方才老太太和康熙回忆着旧事,说着说着,康熙就说起:“当年汗额捏还说过要将抱娇娇猫的小丫头赏赐了朕,只可惜……”   老太太少不得就要劝:   “那丫头虽没福分伺候主子爷,当能为慈和皇太后殉葬也是她的忠心……”   康熙又道:   “如今得了娇娇,朕有时候只觉得是见着了娇娇猫,有时候又只觉得是见了那小丫头,又有那夜醉酒后阴差阳错……   朕想着,顾嬷嬷的孙女,又有那般缘分,给个嫔位,也未尝不可?只封号上有些踟蹰,嬷嬷觉得‘懿’字如何?”   老太太十分惶恐:   “温和圣善曰懿,德浸广大曰懿,姿丫头哪里配使唤这样字?嫔位更是万万不敢的,万岁爷后宫之中,就是满蒙八旗的贵女入宫,初封也多是答应常在等,姿丫头区区包衣女子……”   康熙挥了挥手:   “嬷嬷只看到初封低微的,却不敢看初封即是嫔妃贵妃的,是你谨慎。但朕许娇娇嫔位,虽也是看嬷嬷面子,却也不只是因为嬷嬷面子,您又何必推脱?”   老太太十分固辞   :“若是慈和皇太后赐下的丫头有福气,如今就是贵妃都当得起,毕竟长者所赐不同别个,可姿丫头,如今只是一个奶嬷嬷家的女孩儿,主子爷可不只老婆子一个奶嬷嬷……   这不患寡而患不均,奴才实在不愿意损了主子爷的英明名声。”   康熙听出那言外之意,越发坚持:   “朕倒要看看,谁敢说朕不均?”   老太太十分不肯,一咬牙,竟又劝:   “况这包衣人家凭*本分以为恩使女儿高封之例实不可开,前朝就缕有因奶母所起之祸,主子爷不可不慎。   且我私心想着,这包衣女子若得高位,或又有子,少不得恩泽家人,若是因此让诸包衣世家起了以女惑主、以子邀荣的心思,恐后世宫中,难有包衣女子外所出之皇家血脉延续……”   这老太太说别的也罢了,后头这几句却委实让康熙上了心,可老太太转头又扯着贾娇娇让她附和自己了,康熙眯眼作了一个手势,便暂时将此事放下,还有心情“哼哼”贾娇娇。   当然,老太太和贾娇娇复述之前发生何事的时候,也没有再提起这事,不过是让她自己选:“你可觉得自己有那居于嫔位的资格?”   贾娇娇眨了眨眼,心说什么嫔位,也不过是这渣渣的妾室而已,我怎么就没资格了?况这包衣封嫔也不是没有先例,据说冰山四他亲妈就是凭着将他让给佟佳氏,在冰山四一二岁的时候就封嫔了呢?如今更是德妃了!   然她想归想,倒也更愿意相信老太太不会害了自家孙女儿(至少在没和贾赦利益冲突的时候不会),又清楚自己没那和后宫人精们过招儿的本事,也就点点头:“万岁爷也是好意,可惜嫔是不能住乾清宫的吧?我还是更愿意待在乾清宫,好歹乾清宫里头我做错点儿什么,万岁爷不会太挑刺呀!要是到了后宫,冲撞了哪位妃子贵妃的,我可就惨啦!”   老太太瞪眼:   “你怎么就不能争气点儿,想着规矩谨慎不闯祸,却只知道往闯祸也有人护着的地方钻呢?”   贾娇娇就“咦”了一声:   “老太太您今儿真奇怪,我和您一心,不爱嫔位倒不好?”   老太太:   “不封嫔也要守规矩!”   贾娇娇摇头:   “真让我去后宫里头守规矩,我还是要嫔位吧!能有妃位更好,不然见个人就要行礼,人家要是看我不顺眼,不用打不用骂,只要我行礼的时候不叫起,我就白吃个闷亏啦!”   老太太气急,好一会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康熙看着不由好笑:这老太太,对着自己就是一套一套儿的,虽说都是为了朕好吧,也太倔强了些。倒是遇上这傻丫头,万般伶俐遇上这么个直肠子的傻妞儿,反而没了招!   但再觉得好笑,康熙也不能真让这老嬷嬷给傻猫气着,只得先呵斥贾娇娇一句:“朕虽许你不需太拘着规矩,也没得把嬷嬷气着了。”   又宽慰老太太:   “您的意思朕都知道了,这位分的事情您不必忧心,朕自会处置妥当,再不会给子孙留下隐患的。”   心里十分欣慰,顾家虽不在包衣旗下,贾家的身份却也委实尴尬,如今顾嬷嬷的子孙都在包衣旗,却还能和朕说出那般话,显见是再忠心不过的。   康熙这么想着,虽后头再没多说什么,赐予老太太的也不过如往年一般——   甚至比往年还薄了些,因她能起身入宫领宴,便少了特意赐下的席面等——然开年正月底,就下了谕旨,历数贾代善与其父贾源之军功,将贾家自包衣旗抬入汉军正黄旗旗下。   这事儿说小不小,可说大嘛,也不是太大,贾代善的人缘虽一般,但真正勋贵高官,几个不知道顾嬷嬷?   如今皇帝有心抬举这位老太太,贾代善又确实很有些军功,也就没多少人硬要和皇帝作对,就是偶尔有那么几个人,提及荣国府的尴尬由来(乃是鳌拜正当权的时候赏下的爵位,贾源也确实曾在鳌拜麾下),但皇帝就是一口咬定了贾源并不曾附逆,又当年鳌拜麾下将领何其多,得他举荐封爵的也不只一个贾家,人看着皇帝实在铁了心,自然也不敢去想既然贾源不曾附逆,那为何鳌拜倒台之时,也恰好是他伤病骤发、并且在不久后便不治身亡之类的疑窦。   康熙三十年真是贾家的好年成,从此成了正经旗人(虽不过汉军旗,家里女孩儿也是可以参加大选了)不说,贾代善更得皇帝青眼,领巡捕营。   纵然恰逢当年,巡捕三营就被归入步军统领管辖,然仍是京城守卫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足见皇帝信重。   如此这般,贾史氏本该是夫贵妻荣、倍觉尊荣才是。   可惜,她却没有多少心思享受自己终于格外光明正大起来的国公夫人尊荣。   因为皇帝还给了贾家又一个恩典,以并不曾特意对外朝下旨的方式。   “奉皇太后口谕,念及荣国公老夫人顾氏服侍当今有功,长孙女贾氏得顾氏抚育,亦是柔嘉淑慎之质,今特选于乾清宫服侍,赐封号‘令’,赐妃位仪仗稍减。”   这恩典,怎么说呢,要说敷衍也真敷衍,别说皇帝圣旨,就是皇太后都不过口谕而已,又半句话没提正式位分,但稍微晓点儿事的,谁不知道里头的好处?   其一,皇太后多年未曾习得国语,更别提汉话了,可这传出来的口谕却偏偏就是汉话,到底是传话的人格外好意做了翻译,又或者这口谕出于何人意思,还不好说。   其二,位分虽没明说,妃位仪仗是几个意思?哪怕不是全副仪仗,可都说那稍减的不过是直柄瑞草伞改作曲柄瑞草伞而已,再加上那个封号,寻常有封号的正经嫔主都不敢受她的礼,就是妃主们,谨慎些的都不会受她全礼!   如此尊荣,如此尊荣!   却竟偏偏便宜了那贱人生的贱种!   于姨娘虽然没了许多年,留下来的大姑娘也很是在贾史氏手下吃了些苦头,但贾史氏一想到当年初嫁入荣国府,这以正经汉军旗下女嫁给包衣人家已经是一委屈,不过是因着当年两家都在一人麾下交情罢了,再加上贾家好歹是公爵,贾史氏才勉强没觉得十分委屈——   谁曾想她都委屈下嫁,这贾代善身边竟敢早有了真爱!还敢抢在她前头有孕!   贾史氏一股脑儿就将所有的委屈不如意都恨在于姨娘身上,虽于姨娘最终逃不出她的手段,贾代善也慢慢被她捏在掌心,贾史氏始终意难平,对于姨娘留下来的大姑娘,更是厌恶至极,平生所愿,除了贾代善能看清长子的不成器、上书求旨让次子袭爵,与老太婆早日归西之外,就是要让于氏留下的贱种浸泡在黄连水里头,日复一日受苦受煎熬。   要不然,她也不会巴巴儿寻了那样的“好”亲事,又在给老太太搅和了之后,使出那样险些儿坏了自家儿女前程的招数做回报了。   如今老太太不只没归西,还一日强似一日不说,连那贱种都能高居妃位?   贾史氏恨得牙根疼,恨到甚至不求那贱种活着受苦,只要能早早儿死去便好了,恨到连回娘家,炫耀一下如今正儿八经的国公身份、敲打敲打之前胆敢屡次提起贾家包衣尴尬的嫂子侄媳的心思都没了……   只一心求神拜佛诅咒赌誓,奈何皇天不负有心人这话虽有些道理,却也不是事事皆灵,贾史氏虔虔诚诚求了两月,只听说了令妃得以随侍皇帝出京的盛宠,一时气得只差没吐血,抱着嫡女敏姐儿哭了半宿,又忽然振作起来。   不振作不行哪!贾家之前只能以包衣小选宫女入宫时,贾史氏尚且觉得那求了恩旨给家里女孩儿免选的老虔婆短视,到底偏疼幼女,又事早成了定局,才不曾细想永和宫如何风光,如今好难得有了正经大选的资格,虽敏姐儿不过稚龄小儿,贾史氏也不得不为她打算一二:本朝入京日久,汉话日深,眼看着早不是原先姑侄同事一夫、父子分娶姐妹的时候了,当今宫中虽也很有几朵姐妹花,可哪个妹妹能越过姐姐的位分?宜妃之妹不过区区郭贵人!   贾史氏这当母亲的心,可如何舍得嫡女日后在庶女手下讨生活?   少不得,要殷勤算计些了。      ☆、第38章 害喜?      贾娇娇的日子过得其实没那么让人羡慕嫉妒恨。   嗯,至少她自己觉得挺不好过的。   贾娇娇原先也是个挺爱旅游的姑娘,那倒霉的二百五鱼儿坠子就是在某回家庭旅游的时候自己作死招回来的。   贾娇娇原先也确实想过,若能有一天,不用去个稍微好点儿的景点就可能被挤成沙丁鱼,不用稍微出个远门就要在高速上塞车塞得欲仙欲死……   但真有一天,让她享受包路包景点的待遇,她知道能在高速公路上给塞个欲仙欲死,竟也是福气!   妃级别的车架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在华丽的装饰都掩饰不了忒么滴连弹簧都没有的事实啊!   皇帝出巡,仪仗辉煌,旌旗风卷,更有精兵悍将列队守卫,宗亲贵胄附骥侍奉共娱乐,何其煊煊赫赫是吧?   可在煊煊赫赫,也改变不了这一路上,路况最好也不过是平坦点儿的土路,路况不好时事各种坑坑洼洼不解释啊!   贾娇娇原先,什么车船飞机地铁的,从来就没晕过,看着那些做火车都可能晕得七晕八素、做地铁都可能吐得稀里哗啦的家伙们各种不理解,惟至如今,才算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晕车不算病,晕起来要人命”呢!   才出京半日,贾娇娇就吐得身边服侍的兰香都以为她是害喜了:“主子的小日子倒是才来过不久,但奴婢听说,这有孕之后还来小日子的妇人也不是没有,莫非主子也是……”   都不等贾娇娇唾一句“就是康渣渣忽然就不给她避孕药喝了,她自己也偷偷吃着药,哪儿来的身孕?”,早有机灵的小内侍去传来的太医,结果一番把脉,自然是:“令妃娘娘机缘未到,如今不过是不耐舟车劳顿,有些晕眩之症罢了。”   贾娇娇一听“令妃”二字更觉恶心,又抱着痰盂吐了个晕天暗地,可怜她早起因要出游兴奋,虽难得一回康熙不曾腻歪,也没心思吃多少东西,原是打着路上再看着景儿吃点心的主意,如今却如何吃得下?   倒是把先前吃的一碗粥半碗羹四块点心都吐了个干净犹不足,胆汁胃液都吐出来了有木有!   看得兰香几个也顾不上可惜主子竟不是害喜,一个个催促这太医开方子煎药,但这晕车症状,就是二十一世纪医学何其发达,也不乏用尽了成药偏方都没辙儿的倒霉蛋呢,一个连用药都要再三再四往温和上斟酌的药方子,能有多大用?   系统里头倒很可能有好东西,只恨贾娇娇一则如今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也没有仔细翻看商品列表的精神,也没有打发了身边人好悄悄做坏事的心力,二则近来手气委实不佳,签到抽奖屡屡或没能抽到商品购买机会、或不过是能让她买点儿避孕药滋阴补肾丸子的低级商品购买机会,就连十分期待的连续抽奖大礼包,也只得了两万奖励点和一个鸡肋至极的孕子丹,如今白剩了好些奖励点,却无用武之地,又不肯回宫坐牢,只得苦熬着。   那边被拉来的胡太医面色也甚苦,原本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虽然听着来传话的内侍所言,这位新贵害喜症状颇重,但他在调理妇人害喜上正好有一二手段,再则不管如何害喜,只要是喜,看皇上对这位的爱重,也少不得一份重重的赏赐,谁知道竟偏不是喜呢?   如今倒要给治这晕眩之症,胡太医自觉药方子开得也算妥当,虽温和了点,却也都是对症之物,不说药到病除吧,好歹能缓解一二才是,谁想这位新贵竟这般难侍候,一口药喝下去,倒能吐出三四口东西来!   一番折腾之下,贾娇娇越发萎靡,头上的发髻不知何时给折腾得都散开了,发丝儿沾着汗水黏在脸上,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十分可怜。   梁九功奉了康熙口谕前来,本还琢磨着要第一个给这令主子道喜,不想先是在外头就听说了孕喜之事纯属乌龙,再一掀开车帘子,早上还红润活泼的令主子忽然就成了这几乎说是病入膏肓都有人信的可怜样子,不由唬了一跳:“令主子这都是怎么啦?”   说起来,康熙还是个很讲规矩的皇帝,他虽然赐给贾娇娇无位分之人本不该有的封号,也睁只眼闭只眼的,由得那些存心钻营之辈喊她一声“令妃娘娘”,但到底未曾正式下旨赐封,他那乾清宫中服侍的,都只称呼贾娇娇一声“令主子”,妃主娘娘的逾矩之辞,是片语不曾有过的。   贾娇娇也更喜欢这“令主子”三字,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能在乾清宫里头称主子,是何等了不得的荣宠,只一心觉得,好歹比那个总让她想起当时年纪小,竟跟风迷恋一群疯子傻子的“令妃娘娘”强许多。   再加上方才吐过一遭,胃里暂时好受了点儿,贾娇娇就挣扎着答一句:“没什么,就是晕车罢了。梁谙达怎么来了?”   梁九功亲自拧了块帕子,却没上前伺候,而是交给兰香,口中则答:“主子爷听说您传了胡太医,让奴婢来看看您身子可还妥当?”   贾娇娇瘫在榻上,由得兰香帮忙擦去嘴边秽物,又用温水漱了口,才道:“晕车罢了,也没什么妥当不妥当的。梁谙达也不用特意禀告万岁爷。”   这话梁九功可不敢应,只道:   “晕车一般是没什么大碍,只奴婢瞧着,您连药都进不下,这可就有点儿不怎么好了。”   胡太医连忙道:   “周太医倒是擅长制作些药丸子嗅剂之类的,不定他那里备得要现成的呢!”   梁九功跺脚:“这话你也不早说!”   亲指了跟来的一个小太监:   “你去,赶紧的让周太医过来,若是他有现成的药物,也一道带了来,令主子这样子,可不敢耽误了。”   贾娇娇勉强靠坐起来了些,又喝了小半杯温水,不一会儿又尽吐出来了,梁九功看得直皱眉:“令主子这晕车也晕得太严重了……您看,如今离京且不足一日,是不是……”   说着又“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奴婢逾矩了。”   贾娇娇自己倒觉得好受点儿,不管怎么说,总比之前吐胆汁的时候好受点儿,因此擦了擦嘴,漱了口后,倒又小小喝了两口:“谙达不需客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呢!只是万岁爷不在,我一个人在乾清宫虽说好躲懒,却不免无聊了些,别处又不怎么好去,倒不如跟出来强些,我也好奇大草原上都是怎样的风光呢!”   别看贾娇娇心眼子几乎等于没有,她好歹也知道自己如今是要招了众妒的,近段时间,越发是没康熙陪伴,是半步不出乾清宫的。   梁九功知道得只有比贾娇娇更多的,此时也不好再劝,静等周太医来了,看着贾娇娇进了一丸药,又捧着那特制的精油嗅着,眼瞅着虽然还没彻底止吐,也算略好些儿了,才行了礼:“您好好歇着。”   贾娇娇点头:“别和万岁爷说啊!省得他真将我送回去了。”   梁九功笑了笑,回去前头见了康熙,少不得一五一十都说了,对贾娇娇的难受劲头没加半点却也没减半分,然而她那十分不乐意回去的意思也传达明白了,听得康熙直摇头:“果然是个傻猫儿,为了游玩,连身子都不顾了,偏平日里头又恁娇气!”   到底可惜贾娇娇孕信不实,又正好京中送来奏章、并皇太子私信等,他也就急着让人传唤贾娇娇,直到驻跸歇息,才又问梁九功:“你令主子如何了?可曾用了晚膳?你去看看,若还未用,且让她过来随朕一道用。”   梁九功也不敢说这令主子之前还喝两口水都要吐出三口来、真让她伴驾主子爷您只怕也跟着用不下之类的闲话,乖乖往贾娇娇那儿走一遭,幸好,这令主子竟是歇下了,也不用他费心想着如何周旋,只管一句:“令主子仿佛好些了,但折腾了一天,药里又很有些助眠之物,竟是睡下了。”   便罢。   至于康熙一个人吃饭不得劲,传了素日颇觉爽利的宜妃前来陪侍,也没能多用半碗饭,完了更没留下宜妃伴驾,反而悄悄去看了贾娇娇一回,还训了服侍宫人,并胡周两位太医一顿等,就都不关梁九功的事了。   不过次日起来,听说了贾娇娇又怏怏的,虽药丸子进得下,吐得也少了,可吃得也少,又在车上的时候竟不得安眠,就是进了安神汤暂时睡着,该吐的时候照样要吐——   还因着睡得迷糊,险些儿给噎着了,是以比昨日还憔悴几分——等等诸事,康熙不曾让梁九功去探望,他就先听在耳朵里了,等着康熙公事完毕,连给太子的信都写好送出去了,就瞅着空儿说了,果然康熙听了,一句:“怎么竟不早说!”   便索性下了御辇,换了马直往后头去了。      ☆、第39章 恩典      梁九功听到的是令主子如今睡也不敢睡、吃也没法吃,贾娇娇自己倒觉得比昨儿好多了,起码有了昨天的经验,知道在吐得差不多的时候吃点儿东西下去,虽然吃完还是要吐出来,也总比吐胆汁强些,又药剂里头再不放安神之物,也不会再像昨天那样有晕睡中呕吐噎着之忧,且精神也稍微好些儿,再加上盐糖水随时抿上一小口,感觉还真是,嗯,最起码,如果昨儿是十八层地狱里头熬着,今儿好歹上了十七层的。   贾娇娇呼了口气,苦中作乐:   “好歹一日比一日好一点,也许回銮的时候就不会晕了吧?”   又叹了口气,衷心觉得:   “我觉得自己可以下去走走,例如走半个时辰再上来歇半个时辰什么的……”   康熙正好从另一边靠了过来,将这话听了个正着:“梁九功那奴才还说娇娇今日越见憔悴,朕听着倒觉得,中气还挺足的嘛!”   贾娇娇自腊月底被康熙吃干抹净之后,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声音如此悦耳,立刻掀开窗棂:“梁谙达没说谎,晕车确实挺难受的,但也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适应了大概也就好了——   当然啦,其实让我走一回再上车适应一会儿就更好,万岁爷您说是吧?”   康熙摇头:   “胡闹,你看哪个主子是自己走路的?就是个小答应都有车坐呢!”   贾娇娇苦着脸:   “可我觉得这坐车,至少整天地坐车,还不如走走路的舒服呢!”   忽然灵机一动:   “我现在连答应都不如吧?最多算是……庶妃神马的?”   康熙瞪她一眼:   “令字封号是白给的?妃等级仪仗是白给的?份例更是直接从朕那里走,哪个庶妃能有这待遇?”   贾娇娇嘀咕:   “这会子妃等级的车架坐着,还不如走路的庶妃呢!”   “就是庶妃也没有随驾的时候要自己走路的!”   康熙板起脸呵斥一声,冷笑,   “况你想做个寻常庶妃还不容易?回去朕就依甄庶妃的例,东西六宫里头寻个偏殿与你住着可好?”   贾娇娇大惊失色:   “别别别,我觉得乾清宫挺好的,真的,不寻常就不寻常吧!谁有我傻得可爱又会穿……投胎呢?甄氏的祖母可比不上我们家老太太!”   康熙“哼”一声:“不都是朕的嬷嬷?说起来,甄嬷嬷是精奇嬷嬷,寻常倒是比奶嬷嬷尊贵呢!”   贾娇娇猜他多半是在恐吓自己,然而康渣渣的心思,就是用了心理探测券的那几天,她都没把握这家伙什么时候是真的要付诸行动、什么时候只是想想而已,此时也不敢狠惹他,只得陪着笑脸:“那什么,这不是不同寻常时候嘛!甄嬷嬷哪儿有我们家老太太贴心忠心啊!”   康熙倒真是在逗着她完的,然而不等他再出招,贾娇娇忽然就呕一声吐了出来,秽物虽不至于溅出车窗外,这味道却真是“香飘十里”,康熙被熏得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幸得梁九功机灵,赶忙儿将一块带着辛香药味的帕子往康熙跟前一递,康熙猛吸几口,才觉得没那么头晕脑胀了,再抬眼看看车里,贾娇娇吐得又是汗又是泪的,让他到了嘴边的训斥不自觉咽了回去不说,还莫名就换成了一句:“走路是不成的,不过你要是能赶紧将自己收拾赶紧齐整了,朕倒是可以考虑带着你跑一段。”   贾娇娇看一眼康熙胯下的高头大马,从来没骑过马的傻妞心里有点儿期盼又有点儿害怕,张嘴不免就是一句:“您不会把我摔下来吧?我听说从马上摔下来可严重了,什么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倒霉的摔断脖子也是寻常呢?”   康熙脸色一黑,有人这么咒自己的嘛?再说了,朕看着能有那么不可靠?   然贾娇娇那样子,嗯,憔悴可怜也罢了,简直臭气熏天,康熙委实没有训斥她的心思,只丢下一句:“你不是说自己挺不寻常的吗?反正爱来不来,朕只等你两刻钟!”   就一夹马腹,远远地避到上风处了。   梁九功倒是和气,还冲贾娇娇笑了笑:   “令主子就放心罢,咱们主子爷,最是个弓马娴熟的,如今又不是什么策马狂奔,不过是带着您在马背上舒服舒服,哪儿能摔着呢?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吧!省得主子爷真走了,您可不定就只能熬一路了。”   贾娇娇一听甚觉有理,赶紧放下窗棂,催着兰香几个帮她净面漱口,完了就想出去,给兰香死活拦住了:“好歹换件骑装,这头发也要拢一拢,对了,还有帷帽……”   贾娇娇叹了口气,喃喃:   “其实这旗袍往上掀一下别起来,也是能骑马的,他不也没换骑装嘛……”   兰香十分恨铁不成钢:   “爷们是女人家能比的吗?况且那是主子爷!”   贾娇娇撇撇嘴:   “女人哪,你为什么会被踩到尘埃里头去?因为你自己就先把自己放低在尘埃里……”   兰香几个根本不管她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管迅速动作着,不一会穿好了衣裳,贾娇娇又有话说:“发髻什么的就算了,我觉得一根大辫子就挺好的……要是不行,就将辫子随便盘一盘,总是要快快快!”   兰香没忍住又瞪她一眼,然而到底也不敢让康熙久等,只得遂了她的意,不妨帷帽上贾娇娇又有话说:“不都说咱们满人家的女孩儿,不需要学那样小家子气的做派吗?”   另一边的菊香终于也忍不住,提醒一声:   “顾嬷嬷娘家就是汉人,贾家如今也是汉军旗呢!况满族贵女是爽利大气,汉人出生的小主也是温婉可人的,令主子这话可不好再说了。”   贾娇娇对这话倒是听懂了:   “不能地图炮嘛!就算真觉得那些所谓男从(剃发留头)女不从(缠足小脚不穿花盆底)的做法简直迂腐不要脸极了,也不能说的,对吧?”   兰香深吸一口气,菊香勉强挤出笑:   “有些事情令主子想想就好。”   又劝:   “这帷帽也不只因着不敢见人,实在是外头风沙大,您驻跸的时候又多半更愿意好好睡一觉,也没法子好好洗头、晾头发的……”   贾娇娇一听有理,终于不再闹腾了,将帷帽戴了上去,又穿上一双绣着颇精致百蝶穿花的小马靴,就急急下了车——   还别说,虽刚下车的时候总觉得仿佛还一晃一晃的,却没再有作呕之感,贾娇娇欢天喜地伸了个懒腰:“早知道我昨儿就该下车缓缓了!也省得吐个半死!”   康熙骑着马慢慢踱了过来,语气阴森森:   “感情你还没打消走路的主意哪?是不是真的要……”   贾娇娇一听不好,忙忙截住他的话:   “没没没,我哪敢想着走路哪?只是说下来缓缓,就像现在这样,稍微站一站。”   康熙冷哼:   “没规矩,朕说话你也敢打断?”   贾娇娇是怕死也怕他,但有顾问行提点的一句“既然主子爷如今喜欢你活泼娇憨,你也不用狠学着规矩做派,左右日后主子爷心意有变,我自会使人知会你的”,她如今也不是很怕康熙的冷脸,因此还能嬉笑着睁眼说瞎话:“哪儿能哪?我这不是听到您的声音太高兴了嘛?”   康熙气急反笑:   “听到朕的声音就欢喜,怎么下车的时候倒不知道往朕这边来?倒要朕来请你?”   贾娇娇嘿嘿一笑:   “那啥,不是实在晕得很,没看清嘛……”   康熙瞪眼:   “你就瞎掰吧!哪天朕恼了,真治你个欺君大罪,有你受的!”   贾娇娇嘿嘿直笑:   “我这是陪您逗闷子哪!您看我何曾在正经大事上欺瞒过您?就是我想,也没那本事不是?再说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答应哪!”   康熙一听说顾嬷嬷,倒是点点头:   “嬷嬷对朕,最是一片赤忱,再没得说的。”   一不小心就忘了拿住这傻猫儿要是有本事,是不是就真要欺君的话柄了,倒是念着老太太更心疼这傻猫三分,竟带着她骑了小半日的马,中间因贾娇娇苦着脸抱怨“屁屁那儿磨得慌”,偏又不肯回车上去,还让人取了厚厚的垫子来,后更直接将人放御辇上:“我这儿稳当些,你试试会不会好点——   先说好,可不许弄脏我的地儿。就是吐出来了,哪怕一口,也给我回你自己车上去。”   一句话吓得兰香菊香俩,甚至梁九功等,都不错眼地盯了贾娇娇半天,随时准备扛着痰盂冲上去。   贾娇娇倒想说她不稀罕这御辇呢,反正都是没弹簧路况差,除了地方大了些,还能有甚好处?   但坐了一会子,也真发现这御辇比她那妃等级的车架稳当许多,便也死忍着,好几回都差点就要吐出来了,到底忍住,康熙便只当她真好了,不由叹气:“娇娇娇娇,可真是个只能娇惯着娇养着的身子啊!”   索性也大方一回:   “如此倒便宜你了,就跟在朕这儿端茶递水吧!”   贾娇娇这会子倒没和他呛呛,十分真心道谢不提。      ☆、第40章 宜妃      转眼就过了三日,贾娇娇的肠胃终于没再作反,然而她卷起的旋风,却已经席卷了整个御驾车队,上到宜妃,下到粗使宫人,甚至连京中诸人,也不凡闻知这位新贵圣宠之盛者。   其中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忿者更有之,尤其是那几个答应常在,更没少在宜妃面前挑拨,话里话外都是“虽说那位得赐妃仪仗,但到底不是正经妃位,论来这随行女眷当以娘娘您为尊,可她倒好,请安没见来一次,倒是把着主子爷日夜不放”的挑拨之词,十分恨不得这位在宫中便是出了名爽利泼辣的正经妃主跳出去和贾娇娇大杀三百回合才好。   奈何宜妃这人,爽利倒是真爽利,却也不是那种直肠子到没脑子的,轻易并不肯去做那样牺牲自己、便宜别人渔翁得利的好事儿。   况此行康熙不只带了她一个,连五阿哥胤祺也在随驾之列。   这胤祺乃是宜妃长子,虽自幼养在皇太后跟前,母子二人少不得有几分生疏,但宜妃可不似德妃那般偏激做作,一边做出了拿儿子换位分尊荣的事儿、一边还要抱怨儿子被养得和自己不亲了怨恨——   当然或者皇太后之于宜妃,并不同于先孝懿仁皇后之于德妃也是一个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宜妃对这长子,亲近处确实不及打小儿就养在自己跟前的次子胤禟、幼子胤禌,然慈母怜爱之心却是一般的,不过是原先不好总当着皇太后的面过分亲近、后来胤祺大了自己住到阿哥所更难得亲近罢了。   如今竟有机会这般,不只驻跸之时随时能将人唤过来用膳用点心,就是路上也能将人请到车里、或隔着窗子说说话儿,宜妃正是忙不迭和长子联络感情的时候,就是干巴巴一句“你在外头可晒着了?可要喝点儿水?”都能让宜妃心下欢喜,若是胤祺能主动问一句:“额捏在车里会不会无聊?儿子给您说个笑话吧?”哪怕说出来的笑话半点儿都不好笑呢,宜妃亦是喜不自胜。   当此之际,哪儿来的闲心陪那些小丫头去争宠?   反正自从胤禌出生,皇帝虽然还时常到她那翊坤宫,但最多就是陪她用个膳食说说话,回头哪次不是往偏殿后殿的年轻小主那儿去的?   宜妃也早看开了,男人嘛,哪儿有儿子重要?   虽说主子爷只得哄着拢着,却也正是因着要哄着拢着,才犯不着在他正心热的时候和他的心尖子过不去,左不过是个汉军旗,况还有顾嬷嬷的面子,她何必急着冒头挑刺呢?   就是那位有永和宫那奴才秧子的福气,等她生得出阿哥,自己都能做祖母了,还能有甚好计较的?   这么想着,宜妃对贾娇娇算不上热情,却也客气,行营中遇上了,贾娇娇福个身,她倒还愿意颔个首,甚至还让随侍的大宫女和兰香说了几个药膳方子:“我们娘娘也不晕车,这方子原是她孕中养身的,想来止吐效果都是一样,再则便是无效也不至于伤身,姐姐不妨让太医帮忙看看,若是能让你们主子舒服点儿,好生服侍得主子爷欢喜,便是我们娘娘的心意到了。”   那药膳也没见多少用处(方子是第一天晚上送的,兰香还一早起来亲自盯着熬了一盅淮山瘦肉煲乳鸽,贾娇娇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就还是吐了,不过味道倒确实都挺好,贾娇娇后来不吐了还吃了两回,还可惜那道香蕉薯泥因材料不足暂时没法子尝尝尝、还给康熙嗤笑“馋嘴猫儿”来着——   后来也不知道是康熙和京里去了信,还是太子爷碰巧了,总之不久后就给他汗阿玛进了香蕉来,数量不多,分到贾娇娇手上的更少,好在她生吃香蕉其实没有多少爱,又有康熙的膳食份例蹭,也就十分大方地将兰香做出来的香蕉薯泥送了一半给宜妃,宜妃挑了挑眉,倒也笑纳了,又回了她一盘五阿哥猎来的野味。   总之还算关系融洽,至少底下的小答应见着了,也没敢再往宜妃跟前挑唆,倒是让她亲近了不少。   这一番风雨却没吹进罪魁祸首眼中,贾娇娇还有闲心和康熙纠结:“我之前还以为仁孝皇后她们是特例,是因着正妻才不得不贤惠着憋屈了自己的,不想宜妃都这么大度,对自家男人的别个女人也能和气照顾——   话说香蕉薯泥味道可真不错,我原本不爱吃香蕉的,对马铃薯也马马虎虎,不想合着做出来的味儿那么好。”   康熙翻着书,一边听着她闲话,大多数时候是不接话的,偶尔,诸如方才,难得想讽刺一句“可知道了吧?当今女子多是贤惠不妒的,哪个和你一般,连嫁人都只为独宠,就往寒微里瞧人家”吧,贾娇娇又忽然就将话题转到吃食上头去了,倒让康熙十分无语,索性更不理她。   但贾娇娇很能自得其乐,没人搭话也一样说得热热闹闹的,感叹一回那几样食物的味道之后,又赞一遍宜妃的和气:“都说她爽利泼辣,我还以为她不会乐意我呢!”   又赞一回五阿哥的孝顺:   “我之前还以为排行第五的不是脑抽就是脑残,不想还有五阿哥那样的孝心,亲自打猎亲手烤了送给额捏——   哦,怪不得宜妃不稀罕你了呢,人家是有子万事足啦!”   康熙翻了个白眼:   他家阿哥的孝心他能不清楚?胤祺虽然给皇太后养得憨实了点,国语汉文上也不及其他兄弟,孝顺上却没什么不足,那野味送到宜妃那儿前是先进献他这汗阿玛的好吗?   这馋猫原不也吃了两块,还嫌弃烤得没御厨的好呢,回头又赞起来了?   然虽十分不屑,看贾娇娇那傻兮兮真以为宜妃送她烤肉是好心的样子,也懒得点明:那是人见她送了香蕉薯泥,只当她是炫耀圣宠,就故意送了亲儿子亲手弄的烤肉,讽刺她膝下空虚呢!   这种弯弯绕绕在后宫简直不要更常见,其实贾娇娇在文里大概也没少看,可惜真身经历的时候却委实没那根筋,故而感叹了一回古代女人真性情被扭曲掩埋的可叹可怜,又傻乐了许久。   到底宜妃委实是个美人,虽然不是倾国清晨绝代之姿的那种,但在男人都金钱鼠尾损颜值、女人尤其妃嫔多是因着政治需要选进来的后宫之中,这位明艳爽利的宜妃娘娘不说是独一份吧,至少也是贾娇娇见过的最美一个(她只在赐封号那天去过一回后宫,还只去了皇太后的宁寿宫,期间只见了四妃两嫔,宜妃不是里头最年轻的,却是最明艳美丽的一个)。   如今这个美人仿佛释放出善意来,纵使贾娇娇时刻提醒自己牢记“蛇蝎美人”的真谛,到底抵不过那颗颜控的心——   要一个为了一个美人能够忍受各种脑残狗血剧情的颜控货,忍受真实清宫的颜值,那是真苦逼。尤其是乾清宫中,前头除了渣渣大叔就是侍卫or太监,后头倒有些娇柔袅娜的汉女,但贾娇娇只要一想到偶然在网络上看到的缠足小脚拆封图,少不得各种膈应。   如今有个宜妃,贾娇娇再如何勉强自己提高戒心,也免不得心里想着要亲近一二。   当然,因着康渣渣在上,宜妃自己本人气势也甚足,这妞到没好意思做出对美女同学那种亲额头亲脸颊甚至亲小嘴儿的没规没距来,但到了目的地,康熙办正事的时候,她熬不住,拼着攒够了条件却不买那劳什子避孕药养身丹,只管将防毒解毒的买下来备着后,带上兰香几个,告知了梁九功,往宜妃那儿蹭茶蹭点心,期间各种逮着机会就摸摸美人儿的小手神马的,却是免不了的。   宜妃是满洲镶黄旗佐领之女,,出身高贵,又多年圣宠不衰,膝下生得三个儿子,她无论是看不上贾娇娇还是防备着贾娇娇都是寻常事,但原本只是不愿意间接拂了康熙的面子才敷衍着的宜妃,不等回辕就似乎接纳了这个硬贴上来的帝皇新宠,就有点儿奇怪了。   虽然还是遇上了才打招呼,贾娇娇不去找她她绝对不会主动来找贾娇娇,但若是连着两三天贾娇娇没去找她,竟也会使个宫女来问一问,顺便送一食盒点心汤水的——   康熙和宜妃也算十好几年的夫妻了,哪儿不知道他这个看似直率的枕边人心中也自有丘壑?至少这吃食是万万不会随意送的,时至今日,除了皇太后,也就是温僖贵妃那儿送得勤一点,却也是因着老十和老九老十一的关系。   一时接了消息,不免纳罕,贾娇娇却还是傻乐傻乐的:“人家都不稀罕你了,我又这么可爱,为啥不能对我好一点啊?”   康熙十分无语,但也愿意信宜妃没那无缘无故害人的心思,更信自己如今能护得住一只傻猫,遂没再多问,倒因五阿哥胤祺孝心可嘉,很是赏了他些东西,不提。      ☆、第41章 闺蜜      这一来二去的,在贾娇娇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她的圣宠再次刷新了本朝的传说。   好在康熙宠她归宠她,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例如陪着他出席宴会的只会是宜妃,帮他接见蒙古王公们的福晋内眷、和爱新觉罗家嫁到草原上来的姑奶奶们的,也还是宜妃。   贾娇娇嘛,只有康熙得闲了陪吃陪玩暖被窝的份儿。   虽消息灵通点儿的都知道这位才是随行宫眷中最具圣宠的,康熙却命令不许她接见外命妇,就是公主郡主们请见,也被一句“皇上吩咐了咱们主子不耐烦车马劳顿,须得好生歇着,殿下们有事只管和宜妃娘娘说,就是宜妃娘娘不好做主,也自有皇上在呢”打发了,看在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眼中,还只当这位的圣宠虚有其名呢!   好在这草原上的贵妇,哪怕原先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也并不觉得贾娇娇能碍着她们什么事儿,因着想巴结却能巴结上的或者还有些可惜,看不起她的却也没觉得没法子接近了挑刺儿有甚不好,倒乐得眼不见为净罢了。   这样氛围下,贾娇娇越发自得其乐,还别说,无污染的大漠草原确实美极了,又有康熙赏赐下来的温顺小母马,她每日单是学骑马、陪马儿说说话就能消磨半天,再琢磨一下如何将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牛羊肉发挥出更极致的美味,可不就是又半天了吗?   得了空,又还要去宜妃那儿养养眼,蹭点儿不怎么嫩了却依然美味的豆腐吃,忙得差点连康熙都顾不上呢,哪里会觉得没福晋贵妇奉承是啥坏事?   十分乐得清闲,看得康熙反而奇怪:   “朕瞧着,你怎么反而不在意似的?”   贾娇娇正低着头琢磨如何在回辕之前将这大草原上的纯天然食材吃出更多花样来,闻言随口答一句:“怎么可能不介意?”   康熙眯起眼,她却立刻接上一句:   “宫里头的食材,哪怕是御膳份例里头的牛羊肉牛羊奶,也没有这儿的新鲜美味儿,一想到过几天就吃不着了,我就恨自己竟没有个异次元胃袋,每餐只吃得下那么一丁点!”   康熙还可惜顾嬷嬷的孙女儿到底不是顾嬷嬷,再怎么憨傻天真,到底也是个宠没几天就心大了的呢,转眼就听了这么一句,十分哭笑不得。   只他是个打小儿谨慎多心惯了的,虽不觉得这傻猫有在他面前作假的本事,到底因贾娇娇之前想得入神,乃低着头,只闻其声不见其色,少不得要仔细些,哄着她抬着头看着自己了,才慢悠悠点明一句:“我是问,这些日子,只有宜妃得以名正言顺陪侍于朕,你可有所介怀?”   贾娇娇是真茫然:“我有什么好介怀的?陪侍领宴看着尊贵,其实规矩多得烦死,我还不如自个儿吃的自在呢?”   康熙挑挑眉,为着自在连能在朕身边充女主人的机会也舍得?不由一笑:“娇娇还说自己善妒,朕看还好?”   贾娇娇心想,你又不是我男人,不过是我为了回家不得不攻克的boss而已,能有啥好嫉妒的?   不过嘴上倒还只到稍微把把门:   “要是有资格,我倒还是愿意嫉妒来,可惜我如今哪儿来的资格呢?嫉妒也是需要名正言顺的资格的,虽然如今没有正经主子娘娘,万岁爷看着我们老太太也是十分抬举得我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许了‘日后一定给抬正经姨娘’的‘通房丫头’罢了,且远不及宜妃她们劳苦功高资历深,要还做出嫉妒模样,才是笑死人呢!”   康熙挑了挑眉:   “这话新鲜,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嫉妒也须得名正言顺的,那可不是只得嫡妻才能嫉妒?但历来,都只听说娶妻娶贤的。”   贾娇娇摊手:   “就是因为有资格嫉妒,男人们才格外强调要她们‘贤’啊!如妾室通房那些,本身就只是个玩意儿,就是嫉妒使小性子也不过是逗趣罢了,如同无聊时养得猫儿狗儿,喜欢了纵容它们炸毛呲牙,不乐意了,束之高阁都是好的,提脚卖了都是寻常,又何必拿规矩先拘着?”   康熙又挑了挑眉:“歪理!”   贾娇娇笑得狡黠:“歪着就能歪到的理,也是理呀!”   康熙摇头一哂,但他自己也是将这傻丫头半当猫儿宠着的,虽真存心辩驳,康熙能有几十个理由让贾娇娇回不出话来,但他堂堂帝皇,自幼熟读经史,岂是为了和一个小女子争口上长短的?少不得由她得意去,反正最迟晚上鸳鸯帐中,自有讨回来的时候。   如此转眼便是七八天,贾娇娇兀自没将草原美食吃过瘾,但康熙已经将要办的正事都办妥当了,又思念京中太子并其余诸子,亦悬心诸政务,少不得就要启程回辕,贾娇娇想着京里头虽没有草原上恁新鲜的牛羊肉等,却快得那杨梅荔枝诸物,也没觉得多可惜。   唯一可恼的是,回程时在御辇上蹭个座的感觉还好,一回到自己的车驾上,少不得还是晕车呕吐样样来,虽然比之来时应好许多,至少启程第一天是能熬足一个半时辰才开始大吐、呕吐间隔能拉长到三刻钟稍余也算是个进步,却着实耐不住后头康熙谕旨赶路,贾娇娇第二日才上车半个时辰就撑不住,只得又厚着脸皮去蹭康熙的御辇,回头还要和宜妃解释一二:“我知道您愿意指点我是好意,可这么一路颠着,我不等回京后招了人眼惹了阴招,先就要在路上吐死了……   没法子,我日后还是少出乾清宫就是。”   宜妃因看出塞上那些天,这位是真没嫉恨她独一份陪侍皇上赐宴大臣的荣耀,又领了她几回在皇帝面前为五阿哥美言的情,更喜欢自己不过泛泛劝一句,她就真乖乖在自己车上颠一天——   那天倒去陪了她好一会儿,还是贾娇娇自己不好意思:“我吐得一车臭味儿,您还是别陪着熏着了。”   再三劝后,宜妃也确实受不住,才回自己车上的,后来歇脚的时候还让大宫女送了好大一食盒止吐药膳去,贾娇娇连让人验一验都没有,当着那大宫女的面就忙不迭开吃,宜妃听说了,虽疑惑:“顾嬷嬷的孙女,竟是个这般没心机的?”   却也喜欢她的实心眼子不疑人,此时看贾娇娇颇无奈,倒还肯兜揽:“你有主子爷格外青眼,又有顾嬷嬷早年在宫里留下的情分,想来能到你跟前的阴招儿也不多,倒也不至于仔细到不敢出乾清宫——   别的不说,我的翊坤宫你就只管来,我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来?”   宜妃也是真有底气,如今虽说是四妃共掌宫务,惠妃荣妃却是久无圣宠了的,德妃又不过出身包衣,和长子四阿哥有不亲近,幼子十四阿哥又还不显,她自然比不上出身高贵、又有皇太后护着的宜妃底气足。   贾娇娇对康熙后宫倒是稍微有点儿了解(拜多年看网文的经验所赐),倒也信这位美人眼下在宫中颇有威望,闻言少不得大喜:“那可好,我在乾清宫里头待得其实也可烦,地方不大不说,连‘景儿’都没多少好的,偶尔有点好,又不敢多看。您既然这么说,我日后少不得要去您宫里饱饱眼福。”   宜妃不知道贾娇娇的“景儿”指的都是啥,只当是花卉亭阁之类的,自然十分大方:“我那翊坤宫虽不过是个二进院子,里头倒很是摆了些花,再则离御花园也不远,你……”   宜妃顿了顿,大大方方喊一句:   “妹妹要是得闲,姐姐少不得陪你看个够!”   贾娇娇最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当下就喊了宜妃一句“宜姐姐”,又十分盛赞九阿哥十一阿哥:“我看五阿哥就挺俊了,万岁爷却说姐姐膝下俩小的更俊俏呢?”   这会子胤禟才九岁、胤禌更要下月才满六周岁,又都随了宜妃七八分相似,确实粉雕玉琢的小金童一般,宜妃也是极宠爱的,又因为康熙莫名的,虽冲着宜妃对她所出三子都淡淡的,宜妃难得听说一句从康熙口中赞出来的好,少不得越发欢喜,随口就许了贾娇娇:“妹妹喜欢,我回头定让他们常常给你请安。”   又以己度人,少不得安慰她:   “妹妹如今还年轻呢,我也是入宫好几年才得了五阿哥……妹妹只管放宽心情,总会有自己的小阿哥的。”   想了想,还提醒一句:   “若要调养身子也使得,却要让信得过的太医仔细斟酌过,最好是膳食调养,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药物,千万莫乱吃,省得倒将身子折腾坏了,倒不妥。”   后面这话委实良言,贾娇娇虽没想着要怀孕,也十分承她这份情,倒将原先不过养眼吃豆腐的小心思,换做真心闺蜜的相处,康熙看在眼中十分稀罕:没想到这傻猫倒是傻有傻福,最爱用身份挑剔人的傲慢宜妃,倒是最先和她好了的那个?   却也乐得贾娇娇多一个没坏心眼的好走动着,到底不能总拘在乾清宫,他也不可能时刻将那傻猫拢在膝头不是?      ☆、第42章 胤禌      康熙到底还是个多疑的,虽说对宜妃的人品和脑子都颇信得过——   那是个大多数时候宁可当面挠人一脸,也不背后耍阴招的,就是真被逼狠了,要用手段,也不会选在圣宠浓厚如贾娇娇现今之时——   是以贾娇娇一说要去翊坤宫走走,康熙头都没抬,忙碌碌批阅他的奏章,只嘴里应一句:“最好别落单,落单了识相点儿,有些亏忍一忍吃下去算了,回头再和朕说。”   也就随她去了。   贾娇娇开始还揣着十足小心,就怕在路上中了谁谁的埋伏、受了谁谁的刁难,宜妃看着虽好笑,却也可怜她出身低微、身份尴尬,偏又一时圣宠如日中天的艰难之处,还很是派着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接送了她几回。   但宜妃本身就很不信贾娇娇这么个明晃晃有着圣宠、又得了她这掌宫四妃之一护着的,真会经过一趟后宫就给谁为难了去,不过是按着贾娇娇的心罢了。   后来贾娇娇玩疯了没惦记着怕了,宜妃也没拘着非让人去接她,眼看着一连六七回都安然无事,连兰香几个都放松了不少。   这一日,康熙国事上虽没多少忙碌,却先招了太子过去问了一回他批阅折子之后的心得,很是私密地传授了一些为君之道,后又让人传了四阿哥过去问了一回功课,据说过会子可能还要带着儿砸们去玩布库骑射啥的,贾娇娇也识趣儿,才听说了康熙这日程安排,就抽身往翊坤宫那儿养眼去了。   虽然选的时间不太对,九阿哥还在读书,便是十一阿哥,去年本也该移去阿哥所进学了,也就是那会子他不巧病了一回,康熙又不在京中,宜妃心疼幼子,皇太后也心疼这个很肯跟着他五哥学蒙语、哄老太太的小孙孙,才拖延至今——   却也只等过几日在翊坤宫过完端午、生辰,就要移宫了。   宜妃眼下正是舍不得的时候,故而虽得了信,说主子爷要带着太子与众阿哥演习骑射,又听说十三十四两个小豆丁都耐不住去围观,她也还是拘着胤禌:“你身子骨算不上强壮,如今日头又大,晒着了可不是玩的。”   贾娇娇摸了一把胤禌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也十分赞同:“晒黑了多可惜啊!咱们小十一这细皮嫩肉的。”   胤禌是个乖孩子,他心里虽痒痒儿的,可既然额捏拘着,倒也没怎么闹,就是嘟着嘴冲贾娇娇反驳一句:“胤禌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需要细皮嫩肉的。九哥都说要练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呢!”   贾娇娇回忆一下九阿哥胤禟那比胤禌还白嫩三分的皮子,摇头叹息:“我瞧着悬得很。”   又哄胤禌:   “肤色黑白虽有靠保养,也有天生的,如今你天生得了宜姐姐的好皮肉,有甚不好的?若只为了追求所谓男子气概就把自己晒伤了,才是不好呢。我记得孝经里头仿佛有一句,怎么说来着?”   故作苦恼思索状,胤禌随口就接道:   “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啦!”   贾娇娇立刻一击掌:   “就是这话,咱们小十一可真聪明!宜姐姐将你教得可真好,就是万岁爷知道咱们小十一还没进学就会背孝经,指定可高兴!”   胤禌不好意思地对对手指:   “没有啦,我还没能一口气背下整本,虽然都读过也抄过的,但一气儿背不下来,总要人帮着提醒三五回,才能背到底。”   贾娇娇咋舌:   “提醒三五回就能从头背到尾已经很厉害啦!那玩意,得有两三千字吧?”   她小时候也是学过国学的,虽然爹妈宠着没硬性要求她要学得如何如何,却也约莫记得,那玩意该有几千字吧?   这娃娃据说还是身子骨不怎么好、没狠让人启蒙、更拖着迟进学的呢?   康熙朝的阿哥果断了不得!   胤禌坐直了身体,很认真教育她:   “怎么能说孝经是‘玩意’?虽然汉人的东西并非都是好的,我朝却是以孝治天下,孝经诸言乃字字珠玑,令姨这话在这里说说也罢了,胤禌和额捏都知道你是个有口无心的,但要是在外头给人捉住话柄,只怕汗阿玛也是为难。”   这本是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娃娃,贾娇娇认识他将近两旬,一直的印象也是个软绵绵挺好欺负的孩子——   例如一样被她亲一脸口水,胤禟会炸毛训斥她“男女大防”、“论年轻庶妃和阿哥之间不得不保持的距离”等等,胤禌却最多是无奈地抹抹脸,软软说两句也就罢了,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   贾娇娇暗暗抹了一把汗,回想了一下这小子当日说得她答应不再亲她小嘴儿的说辞:“……令姨,胤禌不是小孩子了,不好再这么亲的。您要稀罕小孩子,胤禌还有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十二妹十三妹十四妹,对了,还有年初才出生的十五妹,本来还有胤禨弟弟的,可惜胤禌才见过两回,就去长生天孝顺乌库妈妈了……”   如今回忆起来,这小子那会子的低落是真,但示之以弱让自己心软,从而忍痛放弃嫩豆腐……   好像也是谋算好的?   贾娇娇狐疑地打量胤禌好一会儿,这娃娃训斥完后又憨憨地笑,声音更是嫩得,嗯,比那白嫩嫩的皮肤都嫩,比那红润润的小嘴儿都嫩:“对不起啊,胤禌说话直了些,也是担心令姨在外头吃亏嘛,可不是存心不敬的,您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另一边宜妃也打圆场:   “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来的怪话,随口就胡乱用了,妹妹别和他计较,气不过只管多捏两把就是了。”   贾娇娇想着这小孩子学大人说话也不无可能,如她初中班主任家那小孩,还不到两周岁的时候,就会在尿裤子之后似模似样地哀叹“哎,丢死人了”,再大点儿更是不得了,有次她看书看烦了换个姿势,不小心将脚丫子驾到桌子上,还被她训了一通:“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亏你没穿裙子,要是胖次走光了羞不羞啊?再说也太不尊重人了,你脚底板对着的可是讲台,你是想踩我妈妈吗?她哪里不好你要说啊,说了她就改了,这样踩人却不对的……”   总之巴拉巴拉没完没了,贾娇娇欲哭无泪,那天明明是放假,讲台上是不可能有人的,她只是倒霉被捉去帮忙批改试卷,回头天儿太热懒得自己回去,就躲在语音教室里头吹空调等爹妈接,怎么就惹上这么个小祖宗了呢?   ——回忆起来的话,仿佛七八岁的胤禌会训人也不奇怪?   贾娇娇挠挠鼻子:   “好吧好吧,知道你是好心,是我不好啦——来,蹭两下报答啊!”   小孩子肌肤白嫩得很,真捏两把,宜妃不说什么,贾娇娇自己都不舍得了,倒是脸对脸蹭蹭挺有趣:“听说蹭了小孩的嫩脸儿,皮肤也会跟着变嫩哦~”   胤禌鼓着白嫩包子脸,再次强调:   “我不是小孩子了!”   却没拒绝贾娇娇的亲近,不只蹭脸,还很大方地允许她亲了亲自己的眉心好几下,只有嘴唇严防死守:“这里绝对、绝对不行!额捏说,这种事情只能和自己的福晋做,你去找汗阿玛啦!”   贾娇娇瞄一眼宜妃,果然这素来明艳爽利的大美人脸上飞红,是难得一见的娇羞姿态:“嘿嘿,果然是童言无忌呀!所以说有情人做快乐事也要注意避着小孩子的哟?”   惹得宜妃连拍她几下:   “亏你还是长辈呢,这胡说八道的,也不怕教坏了我们小十一。”   贾娇娇怪笑:   “教不坏教不坏,小十一自有宜姐姐和万岁爷‘言传身教’呢,我哪来的本事能把他‘教坏’?”   宜妃唾了她一口:“越说越不像话了!”   又正色提醒她:   “知道主子爷许了你可以随意些,却也不好太随意,如方才说起主子爷和谁,再没有将主子爷放在后头的道理——   那是天下第一人的尊贵呢,我不过一介妃妾!”   贾娇娇暗暗哀叹原来这康熙家爱教训人的不只一个冰山四,但也知道宜妃母子都是好意,少不得一一应了,如此直消磨到傍晚日头没那么晒的时候才回去,中间还就肤色问题又忽悠了小胤禌一把——   拿兰陵王来佐证“肤色和性别没有关系,更不是说皮肤白嫩面容姣好就不够男子汉气概了”什么的,顺便又多蹭了好几下。虽还有胤禌“我只听说兰陵王是个美男子,可没听说他肤色格外白嫩啊?”的质疑,却正好给了贾娇娇又约明天的机会。   嗯,总的来说,今儿真是愉快的一天。      ☆、第43章 见红      第二天,贾娇娇最初的时候也是挺愉快的,虽然康熙精力好得真不像是个四十岁的老头子,陪着儿子们折腾了大半天,回来还有精神折腾她大半夜神马的真心讨厌,不过贾娇娇如今也算慢慢适应过来了,康熙早起上朝前还拉着她又来一发,她也不过是睡到约莫九点的时候就能起身,简单梳洗一番,用了差不多一刻钟——   康熙还没下朝呢!   正好,方便贾娇娇去找大小美人一道儿用早膳!   贾娇娇一想到“秀色可餐”四字就满心欢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穿着花盆底走再快都不可能快到哪儿去的,偏就和人撞了个正着!   因贾娇娇不耐烦扶着人做弱柳扶风状,再加上眼看着都过了隆福门,眼瞅着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少不得脚下越发加快,兰香几个手里却都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一时穿着平底鞋的却赶不上那踩着花盆底的,贾娇娇在转弯的时候还回头冲兰香得意笑——   结果,乐极就生了悲。   贾娇娇只觉得肩膀和人撞了一下,她倒也没纠结是谁先撞上谁,反正她自己确实是没仔细看路的,因此口中已经道了一句“抱歉”,还没定睛细看,膝弯那处就是一疼,一时没防备竟跪倒在地,还十分倒霉地跪在路边铺在盆栽边做装饰的鹅卵石上,贾娇娇疼得一呲牙,手一撑就赶忙儿要起来,肩膀却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撞了本格格,还不好生跪着反省?”   贾娇娇挑了挑眉,这宫里头的格格她也就见过一个皇六女——   也是贾娇娇难得算是“知道”的康熙朝公主,这位皇六女便是有名的海蚌公主,在她同样嫁入草原联姻的众多爱新觉罗家女儿之中,这位最终以庶女之身封至固伦之贵的恪靖公主,乃是难得一个真正行使监国决政权利的公主,且有“外蒙古二百余年,潜心内附者,亦此公主”的赞誉——贾娇娇在二十一世纪还没尝过晕车滋味的时候,还曾经计划过要去参观□□的恪靖公主府遗迹呢!   但就算是这位日后手腕高超到能安抚得喀尔喀诸部内讧消除、齐心对付噶尔丹的六格格,也不过是言语爽利些,行事也从来规矩大气的,对贾娇娇每每失礼肆意之举也都是温和以对,最逾矩的一次不过是感叹一声“令姨真是纯真可人儿”罢了。   这是打哪儿来的了不得的格格,竟这般张扬?   贾娇娇抬头一看,却是个比六格格还要小至少三岁的小丫头,穿得一身大红压金线、绣纹繁复的骑装,小小人儿脚下踩着至少有三寸半高的花盆底,下巴高高扬着,眼睛斜睨,衬着那比六格格精致三分的眉眼,倒也是个傲娇的小美人——   可惜脾气委实太差了!   需知贾娇娇虽懒怠打扮,好歹也是梳上小两把头的,头上发饰再不耐烦多戴,也总有那么两三样,今儿因着要来翊坤宫,更稍微正式了点儿,戴的乃是半套点翠镶宝的头面,再怎么眼瘸都不可能以为是奴婢,事实上贾娇娇这一身,稍微不够得宠的嫔主儿都未必装扮得起的好吗!   偏眼前这丫头开口狗奴才、闭口狐媚子,还动手动脚——   不只脾气差,还没眼色没心眼子!   凭你再得宠的格格,和皇帝枕边人,眼看着还是个得宠的枕边人,或者不得宠也必是很有本事的枕边人,这么耍横,真的好?   贾娇娇穿越至今,除了贾赦,还是第一回发现有连自己都不如的,胆气一时也格外足了起来,一巴掌就拍开那丫头压在她肩头的手:“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和妃母就是这么说话的?”   这还是宜妃教的,据说就是没有正式位分,但封号仅比妃位稍减的倚仗,贾娇娇在这后宫里头已经当得起一句“妃主儿”,在阿哥格格们跟前,也很当得起一句“令妃母”了……   贾娇娇当日是推辞了宜妃让胤禟胤禌喊她一声“令妃母”,那也不过是觉得令妃二字听着太囧、给康渣渣那大的都比自己大了的儿女当妃母也太雷,才从宜妃那儿拉关系,硬是拐了一声“姨”,但宜妃教她的却还是记着的,如今遇上一个蛮不讲理的臭丫头,又年纪小小,贾娇娇能不显摆出身份压压这臭丫头的气焰?   只是贾娇娇再想不到了,这丫头的气焰更嚣张,也比她更会显摆:“你算哪门子的妃母?历来皇帝封妃,哪回不是谕旨通晓前朝后宫、并遣大臣为使节赐下金册金印的?本格格只知道当今有宜惠荣德四妃,却又是哪儿来的什么第五个妃母?别是自己想站高枝儿想疯了发的癔症吧?”   扬手一指,几乎戳中贾娇娇的鼻孔,而后更是厉声呵斥:“来人哪,还不快帮本格格将这个冲撞本格格在前、胡言乱语自封妃位在后的狗奴才拿下!”   贾娇娇唬了一跳,又觉得这不知道是几格格的格格可真大胆,她可是打听过了,如今宫里头虽然只有一个正式封号的温僖贵妃,但其实都默认有俩贵妃——   还有一个小佟佳氏,乃是先头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康熙许了她全贵妃份例、全贵妃仪仗,如今虽然因着尊敬长姐,尚不肯移居到孝懿仁皇后生前所居的承乾宫正殿,但即使是偏殿住着,谁又敢说她不是贵妃?   结果这小丫头几句话,刺她一顿也罢了,竟是连这佟贵妃也一并骂进去了,可委实是……   好胆!   要知道冰山四前两年可苦逼,孝懿仁皇后早几年没了,那会子冰山四说是半大小子了,其实还不到十一周岁,虽赚了个半份嫡子的名声,玉碟却还是记载德妃乌雅氏名下,那位又是个出了名牛心左性的,据说当年康熙亲自牵着四儿砸去永和宫,这位都敢直接回一句“她要抚养十四阿哥顾不过来,四阿哥也大了,想来也不差人照顾”,虽然最终冰山四还是归了永和宫,但功课一向是康熙亲自过问,日常起居则多靠小佟贵妃照拂,才不至于在阿哥所给奴才们欺负得太狠。   如今冰山四也大了,虽然还没正式办差,康熙也让太子带着他上朝听政了,日后更是对己狠、对人更狠的雍亲王雍正爷,这位如今胆敢将他姨妈也给地图炮进去,啧啧!   日后能如大多数公主那样不长命,别活到雍正朝反而是运气呢!   贾娇娇这么想着,也懒得再计较,退开两步,避开小丫头挠过来的爪子也就罢了。   但贾娇娇不计较,那格格气性却大得很,眼看着贾娇娇已经绕开她上了台阶,还不屈不饶地追上来,又一边呵斥自己的奴才:“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哪?看着本格格被打也不知道将这不知死活的狗奴才拿下?看回头本格格回了郭罗玛嬷,能绕得了你们哪个!”   这一连串呵斥似乎起了作用,一群奴才呼啦啦围了上来,虽然没冲贾娇娇伸手,却也堵得她进不得、退不得的,那丫头越发得了意,冲上来就是一巴掌,贾娇娇眼明手快挡了回去,又一扭身闪开那踹过来的一脚……   一时间乱成一团,兰香几个此时才拐过弯,一眼见着都唬了个魂飞魄散,手上的东西也顾不得了,随便的一丢,一个个扑过来,边扑嘴里头还边喊:“慧格格别乱来!这位可是乾清宫的令妃娘娘!”   因着这慧格格身边的奴才多是出工不敢出力的,慧格格又不过是个□□岁的小丫头,贾娇娇躲得不算游刃有余,却也没吃了什么亏去。   不想忽然听着一句“令妃娘娘”,曾经某部又是疯子又是傻的清宫剧中的令仙子赫然在脑中炸开,贾娇娇一失神,就没留意到后头不知打哪儿推出来的一只手,就给推了一个踉跄,再加上慧格格正好高高踹过来的一脚,便被正正好踹中了小腹,还上演了一回滚地葫芦,直接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这一连串儿说着费事,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跑得最快的梅香也不过堪堪跑到台阶下,忙一把将贾娇娇扶了起来,后头兰香几个也赶过来了,七嘴八舌的:“主子,您怎么样了?不要紧吧?您……”   贾娇娇很想说不要紧,虽然臭丫头脚劲忒大,踢得她小腹大片生疼,但一路滚下来再给你们这么猛地扶起都没觉得头晕,显见脑子是没摔着的……   却不等她说话,忽然两腿间一热,再就是不知道哪个香惊慌失措的:“不好了,主子见红了,太医,快传太医啊……”   贾娇娇还懵懵懂懂的,虽说例假不准时,闹得当众出糗是挺那啥的,也用不着这么大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吧?   一时只觉得羞赧,只急着起身要去毁灭“罪证”,不想起身稍微一猛,小腹又是一阵抽痛,这一回痛得更狠,贾娇娇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竟是晕死过去了。      ☆、第44章 狗血淋头      贾娇娇这一晕不算久,却也足够她将许多兵荒马乱错过了,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乾清宫自己的小院子里了。   床前居然还坐了个从来没踏进过她这小院子的康渣渣——   当然,自从腊月底那一回之后,贾娇娇自己也几乎没再回过这小院子,基本都住在康熙平日安置的配殿里——可今儿这都吹的哪门子邪风啊?康渣渣居然进了这小院,还坐在她床前,还……   面色阴郁,忿怒之中似有悲色?   贾娇娇是第一回见着康熙这样神色,就是那夜和老太太回忆当年历数往昔的时候都没这么七情上面的,可委实想不明白是为啥。   反正贾娇娇是绝对不会往自己摔的那一跤想的,别说她如今胳膊腿儿完好,脑袋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就真摔出个什么好歹来,康渣渣也断不至于如此——   证据确凿摆着呢,任务系统里头攻略对象的亲密度状态,可依然是“一见如故”。   但这康渣渣不是因着自己那一摔,又是为啥在自己床前做出这样子呢?   贾娇娇想不明白,好在她素来是个心宽的,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只见她左手一撑,腰腹用力,就要坐起身,却才一动下腹就是一痛,这一回的痛倒不像之前将她痛晕过去的那一回那般,几乎是有着一把刀在她肚腹处搅拌切割的激烈,但也够呛的,贾娇娇一个没忍住,受伤狠一掐,咦,竟不疼?   康熙却无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没发作,还伸手按了她一下:“醒了?可还好?御医说你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也要好好躺着养上一月,省得坐下什么病根。”   贾娇娇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是给这渣渣帝握在手里的,可真是,没忍住又瞄一眼系统,在明晃晃的“一见如故”提示下才不至于想入非非,转而有心惊讶:“不是吧?我就跌了那么一跤,手脚完好脑子清醒,哪里就至于要歇一月?”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颇奇特,半晌才道:   “你就没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哪里不对?例如刚才,是什么让你坐都坐不起来的?”   贾娇娇有些羞,转而又有些恼:   “女人痛经有啥法子?”   她原先也是不会痛经的呀,就是高三那会子,好些女同学都因为压力,例假上有了或多或少的毛病,她也因着心思着实宽,作息又相对正常,爹妈又给照看得妥当,身子骨素来好得很。   谁想到一朝倒霉催的,莫名成了贾大姑娘,说好听点儿是国公府长女,其实那日子过成啥样就不说了,凭着金手指靠上本来看着挺靠谱、大多数时候也确实很靠谱的老太太,却不想遇上贾史氏那个看似精明其实没脑子到老太太那样和她做了二十年婆媳的老人精都防不住的家伙,好好儿一桩婚事毁了,阴差阳错便宜了这大叔渣不说,这破身子本身也是让人没法说:坐车晕车,例假腹痛……   说起来因这例假委实比晕车要命太多,贾娇娇先还狠下心兑换了些养身丹来,效果也确实不错,至少上个月的时候她就不像最初时候,都痛得直不起腰只能在床上曲着,不过喝些姜糖水、抱着个汤婆子暖暖也就缓过去了,不想这一回,竟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甚至有所次数加起来,都要疼得很。   怪不得人都说痛经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呢!   若贾大姑娘这破败身子的福,贾娇娇也算是将好几样不算病、发作起来却要人命的都尝试过了,也是颇新奇的体验,只可惜竟不能好生与那将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的姑娘好生交流一番,更可惜自个儿的身体(二十一世纪那个)却又保养得太好,只怕没多少“涌泉相报”的可能。   贾娇娇不免十分叹息,又不愿意认下如今会这般难受,实有几分是自己为了去宜大美人那儿蹭吃蹭喝蹭豆腐,硬是将那点儿备用积蓄换了解毒丹,回头又没能及时抽到足够的条件购买新的养身丹之故,可巧康熙自己撞上来,她可不就顺势半撒娇半撒气地瞪两眼、呲几句么?   平日康熙也就爱她这不甚拘束的样儿,不过今儿反应怎么有点不对?   贾娇娇呲了两句,却发现康熙只面色古怪,似笑似悲的,却不像往常心情好时哄哄她顺毛玩,也不像有时候兴致来时故意再戳着她将毛炸得更厉害些、又故意在她快炸成圆圆毛球状的时候放开气势强制镇压……   贾娇娇反而有点没底:   “万岁爷您怎么了?该不会是第一次看到人痛经吓着了吧?其实没什么啦,女孩子成长期保养不当经常会的,虽然我这次痛得是厉害些,但想来也是我馋嘴贪凉多吃了冰饮瓜果的关系,回头好好调养调养,会好的啦!”   康熙又沉默了半晌:   “……朕是个那么容易会被吓着的吗?你这傻猫……”   话说没两句又顿住了,正好兰香端着药、菊香碰着蜜饯一道儿进来,康熙索性也不说了,直接指着她俩:“好好服侍你们主子吃药,顺便和她说说这事儿。”   再安慰贾娇娇一句:   “你安心休息,该惩治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贾娇娇这会子还愣愣的:   “虽然那臭丫头是刁蛮了点,但就是几级台阶摔一跤,不过是我倒霉遇上例假罢了,至于说得这么严重吗?”   菊香嘴巴动了动,兰香不着痕迹挡了她一下,勉强挤出一抹笑:“主子还是先把药吃了吧,外头的事情,主子爷不管怎么处理,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贾娇娇想想也是,康渣渣的女儿他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呗,再说给康渣渣削一顿,要是能稍减一二冰山四的仇恨值,也总是那臭丫头赚了的,也就没多想,还要起身好喝药,兰香赶忙拦住:“主子使不得,您如今可得好好养着。”   贾娇娇觉得这躺着让人一勺子一勺子喂药,真是又*、又受罪——   像中药这种苦汁子就是要趁着温温的正好入口的时候,一口闷了才痛快嘛!   偏这会子她一动就痛得厉害,为了少点儿痛也只得少点儿快,便由得兰香喂着,也亏得兰香很知道这位的心意,每勺都是满满的,宫里的碗又秀气,说是一碗药,五勺子也就喂完了,又有菊香眼明手快的,立即就塞了一块蜜饯进去,贾娇娇皱得死紧的眉头才算舒展开了点,感叹:“亏得这例假不管怎么痛,都只是一阵儿一阵儿来的,不然单只是这三五七天里头天天都要这么躺着给喂上两三碗药,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菊香的嘴巴又动了动,兰香脸上的笑也越发勉强,贾娇娇这样不擅察言观色的傻妞都觉得这俩很不对劲,便问:“怎么了,难道被万岁爷罚了?罚了什么?月钱的话我给补上,钥匙在兰香身上,只管自己拿去。要是挨了打……”   贾娇娇上上下下打量这俩,实在看不出有甚挨打的痕迹,却还是道:“只管自己歇几天,再问梁谙达要些药,就说是我说的。”   兰香还强撑着:   “主子都在乱想些什么啊?主子爷何时罚过我们?再说这宫女犯错也不兴直接打的……”   那边菊香却终于撑不住呜咽了一声,贾娇娇越发奇怪,真要追问,门口走进来一个宜大美人。   这大美人居然也在边走边抹泪!   贾娇娇这回是真吓着了,也顾不上小腹疼痛,一撑手就半坐起来:“宜姐姐这都怎么啦?”   总不可能是康渣渣真的那么渣,真的为了自己这么个半当宠物猫、半当故人来的玩意儿,就真的“一个不放过”到连宜妃都遭了池鱼之殃吧?   贾娇娇十分不信康熙能这么情圣(脑残),更找不到词儿安慰宜妃,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只得着急着要起身,宜妃也顾不上抹眼泪,赶忙几步上前将她扶住,安置着又躺下了,才带着哭腔道:“总是我对不住妹妹,不过是想着留那孽障在宫里住几日,也是陪陪六格格、也是给她自己日后选秀先铺铺路的意思,不想却让那孽障冲撞了妹妹,害得你,害得你……”   宜妃几次呜咽,险不成声,一边的兰香菊香也跟着抹起眼泪,贾娇娇心里忽然有了个很不妙的猜测,又很快被自己推翻了:不可能的,自己一直都有用避孕药,也就是草原上因着手头不凑巧停了三天,但那三天,那三天就和康渣渣鬼混了两发,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话说那天也差不多在安全期前后啊?   贾娇娇这么想着,却又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竟是十分不愿意宜妃将话说全了。   但宜妃要说话,有时候连康熙都拦不住,何况一个坐都坐不直的贾娇娇?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有一个小生命,在她还毫无预备、毫无期待的时候,悄悄地来了,又悄悄的走了。   因为她嘴馋好色又怕死,为了解毒丹没及时续上避孕药。   因为她疏忽大意又冲动,被臭丫头的一脚,和不知道谁推的一跤……      ☆、第45章 我还会回来的      贾娇娇之前给宜妃的印象一直都是纯得近乎蠢的,后来虽然姐妹相称,但在刚确认这位主子爷的新宠居然不是装傻而是真傻的时候,宜妃不知道多少次鄙夷她这样过分天真的性格,又不知道多少次隐隐羡慕这样进了宫也能在主子爷庇护下依然天真着的好运,更不知道多少次期待着,当圣宠不在之时,这份天真到底是在深宫中凋谢或者染黑的未来。   甚至,即使是后来真心以姐妹相待,宜妃都难以控制,心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复杂。   但宜妃就是宜妃,康熙到底没看错她,她心思再复杂纠结的时候,都从没想过将“贾娇娇有宠无子对自己更有利”的想法付诸行动,反而真心实意地给了好些有利于受孕得“秘方”,并且认真为她盘算着日后:这小妹妹好歹是顾嬷嬷的孙女儿,圣宠不再也应留得几分情面,再有她宜妃护着,应该不会太难捱。   宜妃泼辣是真泼辣,阴招辣手也不是没有,但对人好时,也是真的好。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日,就在她翊坤宫外头,已经被她纳入羽翼的傻妹妹,会给同样在她羽翼之下的表侄女儿,弄流产。   流产。   这个词对于宜妃,对于宫中的每个女人,甚至是对于全天下的每个女人,都太过沉重伤痛。   宜妃如今子女环膝,亲生的儿子就有三个,但早些年,她也不是没流过产的。   康熙如今儿女众多,但是早些年,才怀上的就流产的,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的,又或者好不容易养到几岁都没了的……   真的连流产了的一起算,比他活下来的儿女都更多些。   宜妃很知道那种滋味,她比别人幸运的是流掉第一胎之后,她还有机会怀上第二三四胎,并顺利生下来。   比那些流了孩子之后被彻底遗忘在这深宫的,要好太多。   可即使如此,孩子流掉的时候,也不吝于挖心剜肉。   那是后头生下再多孩子,都无法替换的痛。   而今,这个小妹妹……   宜妃想想自己那个表侄女儿,再看看眼前的傻姑娘——   其实贾娇娇并没有哭,她也真的没有重到需要用眼泪发泄的悲伤,毕竟在宜妃道明之前,她一直都只当自己是例假反应大了点而已,她根本没期待过那个孩子,她甚至是不惜花销努力避孕的,她完全没计划过在如今这样的境况下要孩子……   她只是意外,茫然,还有一点点遗憾而已。   不过展现出来的呆滞无语却也足够宜妃感同身受的心痛不已,原本还存留着些许的,为自家那傻瓜表侄女儿求情的心思彻底没了,只一心安慰这悲伤到没有眼泪的傻姑娘:“妹妹别想太多了,那孩子,那孩子一定是太好太伶俐了,菩萨暂时不舍得他下来呢!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着身体,日后缘分到了,那孩子总会再来的……”   这话是宜妃失去自己那个孩子的时候,她额捏安慰她的话,此时说来哄贾娇娇,倒也是好意,却不想贾娇娇竟给吓得浑身一震:“还要再来啊?”   一想到要经历比这回的流产更痛不知道多少倍的生产之痛,贾娇娇就心里直哆嗦,浑身冒冷汗的好吗!   在以为自己是例假痛的时候,贾娇娇理解了曾经那位每月总有五天没法子来上学、甚至都上课上到一半会因为“亲戚”忽然造访立刻请假回家的同学——   等回去之后,她再也不会说她爱装林妹妹了,也不会再嘲笑她居然要打了止痛针才进入考场是爱作没够了。   忒么滴例假真的会痛死个人呀!   而在知道自己是“流产”之后,贾娇娇除了那份从来没期待过、却不知怎么的在失去后居然会遗憾的纠结茫然之外,就是:泥煤的小产都这么痛,老娘再也不说那些明明能顺产却直接剖腹的家伙们不够慈母心了,忒么滴给小崽子经历什么顺产挤压的好处,哪儿有轻快好受地闪过那一场痛来得要紧?   贾娇娇在发呆的时候,已经果断决定成为剖腹产的忠实拥簇了好吗!   然后宜妃告诉她,那孩子还会回来的?   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欢喜,但如果无法在确定能够安全剖腹的时候回来,那什么,这不就是和深渊大魔王的重临宣言差不多吗?   ——回来,回来以更剧烈的疼痛,去报她居然在无意识间将他/她弄灭了的仇?   ——孩子果然都是来讨债的,他娘是比他爹更该杀的债主,于是索债行动从第一声啼哭前开始?   贾娇娇被自己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推断囧了一下,勉强算是回过神来。   宜妃却是将贾娇娇的惊恐反问听做期待,正就着这个说法继续安慰:“是啊,孩子和爹妈那是天定的缘分,这一次不过是菩萨一时没舍得,暂时先将他带回去了,等他在菩萨身边学得更聪明伶俐、沾上更多福缘,肯定还会回来做你的孩子的——   你如今可千万要好好保养身子,可别等那孩子想来的时候,倒变成你的身子没有准备好,那会让孩子多伤心啊?   记住啊,小月可要当成正经月子一般坐,甚至要比正经坐月子的时候更小心……”   然后巴拉巴拉交代了一大堆,贾娇娇第一次发现宜妃凉凉居然还有话唠的潜质——   其忽然爆发出来的潜力浓厚到贾娇娇十分怀疑她才是冰山四亲妈的程度,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共通点:不只话唠还语速快!   才一会会功夫,就交代了月子里头不能见风、不能洗澡,如果实在忍不住要擦一擦的话,最好加些用什么什么药材浸泡的药酒,吃食上又有什么禁忌……   贾娇娇没有细数,但茶不多该是一秒钟可以说五个字的语速吧,她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突突突,最后宜妃在顿一顿之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从容:“算了,这些个我记的也未必全,回头让人写清楚了送来,你们(转头看了兰香几个一眼)记得给太医看一看,根据你们令主子的身体状况好生增减妥当了后,细细依着照料好了。”   拍拍贾娇娇的手:   “那些都不必你操心,只管放宽了心思,静静养着就是——   不许偷偷躲着哭,也不许自己悄悄烦着,*那丫头,我是信她只是傻得被人当了枪使的,但事关皇家血脉,又有你我姐妹一番姐妹情谊,该惩罚的我也不会轻饶了她去!你……”   宜妃叹了口气:   “你要是觉得我处置得还不够,也要养好了身体,才能做得更多不是?”   宜妃确实会做人,明明还是忍不住想给*求一求情,但偏偏字字句句都不提半点,关心贾娇娇那是情深意切,说处置*也没有犹豫,不过隐隐藏着一点*不是存心的解释,还有就是……   “妹妹虽素来纯真无邪了些,但也不是个傻的,肯喊我一声姐姐,想来心里也是有数了。”   贾娇娇点头:   “姐姐犯不着做这样事,要做也不是这么做的,我知道你是真和我好。”   说起来,宜妃现在这造型可比贾娇娇凄惨多了,好好一个明艳张扬的大美人,哭得和被暴雨打残了的芍药似的,根本不是宫里常见的那种,即使哭也哭得有分有寸的矜持,帕子是真给大湿透了的。   她是真的在为贾娇娇悲伤。   她对那个无缘的孩子,也,仿佛比贾娇娇都要可惜、惋惜许多。   她也是真的和贾娇娇好,虽然在话里还藏着给那*求情的小陷阱,但也不是强求贾娇娇不怪罪她,只不过是希望贾娇娇可以更理智一点,不要将所有都怪罪在*身上罢了。   但她也以此相激,希望能让贾娇娇好好保养身子。   甚至因为怕惹得贾娇娇思虑更重,她没明着说*是给人当了枪使,没引着贾娇娇去思索背后的持枪人。   贾娇娇不擅察言观色,不擅听取画外音,但她舍得一张心理探测券,倒也将宜妃看得十分清楚,连她顾虑着她的身体,没有明说的各种分析:*虽也要参加选秀,一来还要好些年,二来和主子爷差了辈分,主子爷又是个近年越发讲究的,她就算嫁入爱新觉罗家,也不会到这宫里来,何苦与这贾家妹妹结怨,倒平白恶了主子爷?   总是我不该,时常宣了她进宫小住,却没留意她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起来*这一回都见了什么人?里头又有哪个是最看不得贾家妹妹好的?贾家妹妹有孕之事,她自己似乎是真的还不知道,但她身边的奴婢呢?是真的个个不知,还是有钉子?她……   贾娇娇是第一次用心理探测券看宜妃,只能叹一声果然宫里头盛产刷屏小能手。   那边宜妃思索了一会,看她神色怏怏,也没多留:“你这儿我也不好多来,平日里要是有个什么小事儿不好和主子爷说的,只管让人到翊坤宫找我,我这边,你认准了(一指身边的大宫女)云舒一人,别的都不理会。”   最后帮贾娇娇掖一掖被角:   “好好养着,别太伤心,也别想太多,我看咱们主子爷,是真看重妹妹了,必会为你将事情处置妥当了。”   贾娇娇哭是哭不出来,但要说不伤心,又说不出来,只默默点了点头。   但康熙是不是真看重了贾娇娇,会不会为她将涉事者都处置了?   呵呵,如今不用天知道,心理探测券是好物呀!      ☆、第46章 哭      康熙是真的看重贾娇娇。   对于一个封建帝王来说,近距离接触一个小月之后,身上血污未尽的女子,已经是“看重”的最好证明。   宜妃确实不是虚言安慰贾娇娇的,她也没白跟康熙二十年。   只不过此看重,未必是彼看重。   贾娇娇看一眼康熙脸上仿佛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一二的悲痛之色,再看一眼他身侧飞速刷新的字幕,心中冷笑:就知道不能对这渣渣帝抱有什么希望!   就知道这演技帝居然也有“抑制不住流露于神色”的情绪多半又是演技高超的结果!   其实康熙还是真心实意地可惜那个无缘的孩子的,甚至比尚未完全进入状态的贾娇娇都真切浓重几分,只不过对比他“难以压抑”的悲痛,就不免显得讽刺了些。   瞧瞧字幕上都刷新了些啥吧——   “贾氏的孩子确实可惜了,好在她还年轻,朕也还不缺这么个孩子,就是不知道嬷嬷会不会大悲伤身?果然还是应该多派个太医给嬷嬷保养身子。”   ←←这话倒还像样,贾娇娇也习惯了康熙对老太太的重视,也乐得沾光。   “郭络罗*那丫头确实不像话,伤了朕的龙嗣就是偿命都应该的,但安王府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再说*这丫头不过是一杆枪而已,该死的还是使枪人。”   →→贾娇娇:果然是个渣,不过追究罪魁祸首确实比追究一个被利用了的傻丫头更要紧。   “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实在不好说,*丫头这次进宫接触的人不少。   六格格背后除了宜妃还有个郭贵人,宜妃或许没坏心,郭贵人却不只一次在六格格面前鄙夷‘不过奴才秧子,也亏得姐姐肯屈尊’……   九格格和十二格格背后是德妃,德妃除了在胤禛身上执拗些,倒还是个温厚和气的,也没怎么提及贾氏,偶尔被引得不得不应一声,也不过是说‘顾嬷嬷教出来的孙女儿,自然是极好的,不怪主子爷看重’一类话,只是九格格背后还有个宁寿宫,未必……”   ←←贾娇娇简直惊呆,宁寿宫居然和老太太有仇咩?还有康渣渣你居然将刷屏速度嗨到我根本来不及看宁寿宫和老太太有啥冤仇、未必后头还有啥分析神马的,也太那啥了吧?简直囧了个囧哩!   更囧的还在后头。   康熙分析了几个女儿,又开始分析起他后宫的女人们,虽然引子是从郭络罗*入宫小住时身边带着的奴婢、和在宫里使唤的奴婢们后头的主子分析起来的,但什么这个宫的什么,那个宫的什么嫔,还有那什么什么连位分都没混上的什么庶妃啦……   →→您老人家这么多女人居然也不肾虚,果然天赋异禀!   ←←不过连格格们院子里的洒扫宫女,御花园里看顾花卉的小苏拉背后都有自己的主子,您这个天下共主也果然做得够有滋有味的。   贾娇娇眼角微微抽动两下,她发现自己居然丝毫不意外,在康熙最终决定“此事只将某个看似罪魁祸首(那天跟在*身边的某宫中嬷嬷的第一层暗处主子)遣入大佛堂终身祈福,郭络罗*取消进宫资格,并责令安王府训教,余者暂时不予追究”   时,也不过是在心里撇了撇嘴罢了。   倒是康熙居然会在决定因着各个嫌疑人背后势力还用得着、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之后,还有那么一咪咪愧疚——   虽然康熙再愧疚都是“到底只是个还没成型的血泡泡,再是龙嗣皇裔也抵不过大局为重”之类的自我开脱,但康熙竟因此肯多安慰贾娇娇几句,又是哄她:“朕已经让人去给嬷嬷把脉了,要是看着脉象还好,就请她进宫来陪你说说话。要是嬷嬷撑不住……   史氏的女儿也还小,朕想着,倒不如让你那奶嬷嬷进来,倒或许还有话说?”   又是在心里头暗下决心:   虽说天子无私,但在朕舍弃这份儿偏爱之前,少不得要更宠着点,但愿能给你一儿半女权当念想了……   贾娇娇:能想到让林嬷嬷来比贾史氏强是不错了,不过还稀罕姐的时候就想着日后定要冷落姐,果然还是个渣中渣啊!   果然心理探测券什么的,就是用来崩渣渣的。   要是没用上心理探测券,说不定姐儿们真的会因为这演技帝的唱作俱佳心生感激了呢,瞧这强自压抑悲痛安慰姐儿们的坚强,瞧这“胆敢伤了朕的娇娇,折了朕的子嗣,即使是多年老人的情谊、嫔位尊荣,皆都顾不得了”的义愤填膺,啧啧!   贾娇娇心里唾弃得不行,可恨康熙还要拉着她的手演深情,说些个“你想哭就哭吧,当着朕哭这一回,过后可不许自己再偷着伤心,没得伤了身子”神马的……   贾娇娇只可怜这仰躺着的姿势啊,连低头掩饰表情都没法了好吗!   亏得下腹忽然又是一痛,贾娇娇面部肌肉一扭曲,饶是康熙慧眼如炬,也真看不出她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再加上贾娇娇说起:“万岁也不必太忧心,我真不是强忍着不哭的,实在是还没回过神儿来——   我那日子一贯不是十分准的,这一回是往后延迟了旬余,只因着往年在家里头的时候,延迟月余的也都有,竟也没往那事儿上想,就是他来了又走了,我原也只当是这个月痛得格外厉害些……   才忽然知道竟是有孕又没了,我这心里头,虽是空落落的,却也真还哭不出来,并不是非在万岁面前强颜欢笑,倒在背后伤心着的——您放心,宜姐姐也和我说啦,多半是那孩子太好,菩萨且舍不得呢,我也知道要养好身子,等哪日他将菩萨哄好了还来时,才好顺利投胎的。”   之类的话,虽有所保留,却也是真心诚意的,又有往日傻大妞形象在,康熙也没有多想,再听得贾娇娇说“我会好好养身子,万岁只管忙您的大事去吧。我这儿血味儿重,也不好熏着您”时,还不以为然:“朕什么场面没经过?你这点子味道能比战场上的血腥?得了,朕确实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明日再来看你。”   却又特意吩咐了内务府:   “令妃那儿想吃什么用什么,只要太医说了不会妨碍着她身子的,都给她,超出份例的那些,只管在朕那份儿里头扣着。”   竟是亲口将“令妃”二字定了下来,虽然仍没有正式圣旨赐封,也没有金册金宝等,但再跋扈的格格,也不敢再说一句“算哪门子的妃母”了。   兰香几个得了信十分欢喜,就是崔姑姑都特意来贺了一回,贾娇娇一听“令妃”二字就头晕目眩反胃恶心,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称呼依然定在“令主子”、“令姨”等上头。   如此这般,等贾娇娇真正为那个无缘的孩子心疼时,已经是第三日上的事了。   宜妃泼辣爽利,看似不拘小节,其实很注意分寸。   因着贾娇娇如今住的这地界儿,她每日里至少要打发云舒来看望五回,自己却只挑着不会遇上康熙的时间来坐坐,和贾娇娇说会子话,也都是些食膳衣裳保养身子的闲话,并不像往日那样三句不离她的宝贝儿砸们。   贾娇娇凭着心理探测券,倒也知道她好意,越发觉得这个闺蜜交得值,虽然平日里也会借着她在康熙跟前给翊坤宫邀邀宠,但真到了她伤心的时候,总是关怀她为主的。   这两日,宜妃一来,贾娇娇看着她身侧刷出来的字都欢喜,听着她妙语如珠也愉悦,有时候甚至忘了下腹那一抽一抽的疼痛,看在兰香几个眼中,便成了“翊坤宫娘娘一来,咱们主子连丧子之痛都能暂时放开了”,不由十分欢喜宜妃前来。   然这一日,宜妃才坐下没多久,贾娇娇的面色就十分不好,先是冷汗淋淋似乎疼得厉害,太医诊脉又看不出什么,回头承宜妃的情,用了大半碗汤羹又进了药睡下,回头却是哭醒的。   兰香几个再想不到自家主子怎么在这会子才哭出来,但崔姑姑似乎挺有经验:“终于哭出来了,怎么都比闷在心里强,只你们注意些,该劝的时候略劝劝,别让令主子哭伤了眼睛。”   兰香几个琢磨一番,也深以为然,康熙也不过是吩咐太医多用心着罢了。   谁能想得到,贾娇娇是因着宜妃身侧刷出来的诸如对胤祺的记挂,和几句没说出口的“某某点心是胤禌吃着好,特意叮嘱了要给他令姨送来尝尝的……这胤禌几个近日虽不好提,省得这傻妹妹触景伤怀,却少不得要劝着她多进两口,回头也省得胤禌那小子歪缠“的字幕,再加上小腹今天没怎么痛、却越发觉得莫名空落落的,而终于想起来心疼她那无缘的孩子了呢?   所谓反应迟钝,不外如是。   所谓出尔反尔,也不外如是。   明明之前,还为一句“他还会回来的”惊悚半天呢o(╯□╰)o   ☆、第47章 又来了      老太太大概真是精力不济了,贾娇娇流产的消息在当天就传出宫去,她却直到八月初,才递牌子进宫。   这一回也看出贾娇娇这令妃的分量,虽然无宝无册无宫殿,老太太的牌子竟能递到乾清宫来。   当然会面的地点还是在贾娇娇的小院子,虽然康熙在贾娇娇坐完小月就又让她长住到他平日起居寝卧的配殿稍间去,这傻妞也学乖了(多亏宜妃每回来看她,都只在小院子里头见面),竟知道让人将老太太引到那虽也算在乾清宫、但引着靠近交泰殿的缘故,很算是“后宫”范畴的小院子。   这院子是真小,说是前有庭院后有抱厦,其实不过一明两暗三间的小格局,庭院也只得小小的一点儿,不想老太太却挺喜欢的,才到了院子就和引路的宫人问询,确认过康熙并没有给令妃指定宫室的意思后,脸上悲色尽去,惟留下三分可惜三分喜,见礼坐定之后,稍微问几句贾娇娇的身子状况外,就是一句:“如今主子爷还看重娘娘,娘娘也要把握住了。这后宫忌讳专宠,但近水楼台不得月,也是可惜了。”   贾娇娇眨了眨眼,她还真没反应过来老太太这话里头的意思,正犹豫着是不是再舍一张心理探测券来,就听老太太又道:“虽说儿女天注定,最忌讳一味儿心急乱用药物偏方,但这真正得用、不毁损身子的法子也不是没有的……”   张口细细嘱咐了几个膳食方子,又在贾娇娇耳边极低声地说了个日期推算,并不十分准,但竟也不是时下多数以为的那种,错把安全期当做易受孕日的错误,贾娇娇又眨了两下眼,总算反应过来之前那句“把握住了”都是啥意思,原来不过是要她赶紧地生孩子。   贾娇娇的笑容不禁有些发苦,她自从小月的疼痛好了之后,是越发觉得下腹处空虚,越发遗憾没能在那个孩子还在的时候和他说上哪怕只是一句话没错,也确实清醒认知到,如今是真的生活,而不是一个通关了*oss就能脱离的游戏,她在这里遭遇的不是npc,她在这里甚至会孕育出与自己最紧密相连的血肉……   她现在已经不那么经常哭醒,但有时候,也还会因着清醒着时,她都没有留意到的一点刺激,就在梦中见到一个面目模糊、连性别都模糊了的孩子,并且因着他/她最终渐行渐远而不自觉哭醒……   贾娇娇这三个来月,确实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期待做母亲的心情。   可即使如此,流产那一瞬间的剧痛,小月中持续多日的难熬,还有传说中号称更有甚于十级疼痛的痛楚,都让贾娇娇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去动用那一枚孕子丹(之前连续签到所得的大礼包中开出来的)。   虽然这傻大妞已经很乐天地,相信推倒*oss(虽然不是游戏是生活了,康渣渣依然是*oss)之后收获的神秘大礼包中,所提到的“会有大惊喜哟~是你最希望的东西哟~”之物,必然能够真的是她最希望的,例如:如果在任务完成前生下孩子,那么不只有自己的一张回程票,还能携带孩子一起回去之类的。   但未必能在怀孕后、生产前回去可能遭遇的疼痛,还是让贾娇娇拖延症发作了。   既然他迟早总是会回来的,不如再等等啦!不是说女人最好的生育年龄,是在二十五到二十七岁之间吗?她如今才十八岁,青葱水嫩的,还不急、不急哈!   ——可贾娇娇不急,急的人却太多。   小月初时宜妃各种不放心的明里暗里劝,到后来看她好似放开了心怀、避免再让她想起伤心事不再提,却还是各种叮嘱兰香几个如何如何照顾她,才是最能让她易于受孕的操心←←话说这姐儿们也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果然不愧是能和贾娇娇走到一路的,虽因着本土环境很是养出了些心机手段,这一旦对人好时真是好得都顾不上所谓深宫潜规则了,这样拉拢人贴心奴婢、打听人食宿习惯的事都敢干,好在她还记得将一切摊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才免除了日后被人栽赃的烦恼。   又有顾问行,这个老太太口中的“你舅公”,自贾娇娇进宫后,一直在皇帝许下份例之内,尽可能给贾娇娇方便,但也一直没如何正面接触贾娇娇,基本上除了除夕宫宴那次见面,都是凑巧遇上了才问几句“习不习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之类的,也就是在贾娇娇得了没正式圣旨的“令妃”头衔之后,传给她那一句“既然主子爷如今喜欢你活泼娇憨,你也不用狠学着规矩做派,左右日后主子爷心意有变,我自会使人知会你的”罢了。   偏偏就是贾娇娇一小月,这老舅公就开始刷存在感了,郭络罗*那天带着的奴婢们八代祖宗都给挖出来的事情里出了大力不说,还各种送来他于敬事房多年总结出的“宫妃实证有效易孕一百零八招”,虽然多是叮嘱给兰香几个,或交代御膳房了,但贾娇娇也很是听了些“你只管放宽心,诸事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只等着当额捏就是”的传话。   康渣渣痛定思痛,想起来让她依着后宫妃位份例,按时请平安脉,还以“方便”为由指了乾清宫值守的御医、而不是太医院轮值的太医也都暂时不提了,连胤禌那么个才正式上学的奶黄包(你确定?),都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好些据说是“健壮小子洗三时候盆里立着的枣儿”来给她吃,虽然当面什么都没说,但他背后叮嘱兰香“一定要看着令姨吃下,这个吃了肯定早早就能给我生小弟弟”神马的,贾娇娇偶然还是知道的,并且因此第一次在梦里看清楚那小孩儿的容貌(十足一个小胤禌)、也是第一回在哭醒的时候也笑醒了好吗!   贾娇娇真是各种囧。   然后,老太太大半年了才又见一面,结果一见面也是说这事儿,还说得比宜妃胤禌等担心她想起来反而伤心、所以关心都躲在暗处的,更加直接*的,贾娇娇简直不知道怎么答话了好吗!   说她也很急着怀孕?   哦,算了吧,期待如今倒是期待了,但她更期待的其实是“最好能在完成任务后,开出的‘最希望的东西哟’里头,除了回程券,还有确保她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间、和哪个男人圈圈叉叉,生出来的都是那个暂时错失的孩子”的好吗!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肯定还是回家更重要;如果不是不舍得拿那个孩子去赌系统的大方程度,贾娇娇现在还吃着避孕药呢,哪儿肯听天由命着?   偏老太太平日多精明一个人啊,居然看不出贾娇娇如今的正确心情,反而在絮絮叨叨地安慰叮嘱,并且为了能让她对她传授的受孕之法充满信心、从而真正放宽心怀更利于受孕,还举了个非常实诚的例子:“史氏那儿是真没啥好说的,但赦儿之所以能在她激动早产加难产之后,依然这么健康健壮,也正是因着我在她嫁进来之后,就设法给她调理身子、又设法让你们阿玛在最合适的时候和她同房。   赦儿媳妇更不用说了,二月中才嫁进来,如今都有四个月的身子了,不就是因为她听话,在娘家时就肯依着我的叮嘱调理身子,嫁过来后又和赦儿琴瑟和鸣吗?   如今你也只管放心,听老太太的,再没有错的……”   贾娇娇这会子也顾不上去想“如果那孩子还在,倒是和弟妹差不多时候生产”之类的,赶紧顺着老太太的话岔开话题,很是问了些“赦兄弟如今可好?赦兄弟媳妇和太太相处得如何?”之类的闲话,又将自己在二十世纪看书偶得、还恰巧这些天都没被叮嘱过的一些细节和老太太说了,虽不过是些“据说彩釉的东西对孕妇孩子都不好”、“听说若是孕妇吃得惯,吃些鱼胶鱼油的,会让孩子更聪明些”之类的,老太太也没仔细问她都是从哪儿听说来的,只一径儿地点头:“嗯嗯,反正赦儿虽喜爱华美之物,但古朴之美也中意,这几个月他们那院子就换些个摆设也没什么,左右我的东西都是要留给他的……   鱼胶鱼油会让孩子更聪明?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回头问问太医,再看看赦儿媳妇吃不吃得惯,要是真的能让小哥儿更聪明,日后娘娘也一般施为,小阿哥想必更是天资聪颖……”   如此这般,也没再提贾娇娇赶紧受孕的话,再加上外命妇进宫时间到底有限,之前又先在宁寿宫请安耽误了点时间,回头又有康熙为了表示他对这个奶嬷嬷的看重,特意抽空过来小坐一会,老太太再没寻着机会叨叨贾娇娇,倒是让她很是松了口气。   可惜,一等到睡下,老毛病又犯了。      ☆、第48章 夜话      贾娇娇前两个月几乎总是这样的,白天的时候明明好好儿的,睡下之后却常常会哭着醒来,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以前她可是个担忧自己小命儿,都能一躺下就呼呼好睡的家伙,怎么如今这么玻璃心了呢?   明明白天她特意想起时虽会心疼,也没有那许多泪呀!   但上到康熙,下到小院子里洒扫的小苏拉,中间更有御医等权威人士,都说她是伤心太过,醒着时反而哭不出来,贾娇娇也就权当是吧,可自从想通了系统许诺的“最希望的东西哟~”很可能让那个孩子回来,最不济还有孕子丹做退路,深信了宜妃那句“他还会回来的”的傻大妞,在因着胤禌那一回又哭又笑着醒来之后,都有好些日子没再哭醒(虽然也没再笑醒了),这忽然之间又犯了,算怎么一回事啊?   眼角还有泪珠在不断滑落,但清醒过来的贾娇娇,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茫然。   当然,看在康熙眼中,他更相信是痛到极致的空白。   于是,虽然忙碌了一天,累得甚至睡前运动都只来了两回,康熙也很快散去好梦正酣被吵醒的不悦,换上了三分怜爱三分痛惜,再加上四分不解:“怎么又伤心了?先前不是好许多了吗?嬷嬷都和你说些什么了?总不会反而引你伤感了吧?”   康熙的身材不是特别高大健壮的那种,但也果然不愧是常年骑射锻炼下来的,他的肩膀足够宽,胸膛也足够厚。   贾娇娇依偎在其中,恍惚间甚至有一种安全如回到父亲怀抱的错觉。   甚至睡前运动造就的独特麝香味残留,更是让她有一种在父亲怀中绝对不会有的悸动。   特别是在那样睁开眼时已经忘记了细节,甚至连哭泣的心情都没能准确捉住,却还是莫名茫然苍凉的情绪笼罩之下,连汗津津的肌肤相贴,都成了一种粘腻的温柔。   贾娇娇一时竟是真的被迷惑住了,她将头靠在康熙颈间,叹息:“我不知道。   老太太只是教了我很多据说已经验证过的小法子。   我白天的时候只想着怕疼了——那真的很疼。   可是方才,好像,梦到了他和赦兄弟家的小子一起玩,然后,好像是……”   贾娇娇努力回想,似乎是玩着玩着,两个小娃娃的游戏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她和贾赦媳妇分别蹲在两边,招呼着孩子们,看他们会更愿意亲近谁的小比试,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一个孩子扑向了贾赦媳妇、另一个孩子在原地笑着笑着忽然不见了呢,还是两个孩子一起扑向贾赦媳妇、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一个在拍着手笑呢——   总之,贾娇娇没能引来哪怕一个娃娃,然后她就看着在贾赦媳妇怀里笑得欢的娃娃,开始四下张望呼喊,喊着喊着,不知道何时哭出来的,反正就是哭醒了。   康熙叹了口气,他膝下存活下来的子女很不少,夭折了的、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的,也不少。   虽然不是每一个孩子没了之后,他/她的生母都有能耐将他继续拢在身边,让他有耐心听她们的悲痛伤感,但确实的,康熙也尽力了那么几个。   他大致清楚,女人们在自己的孩子没了之后,却要眼睁睁看着差不多月份的孩子出生成长,是多么遗憾,又多么不甘的事情。   如他的傻猫这样的已经是极难得的了,她好歹只是茫然地遗憾着,却完全没起任何嫉恨的心思。   听着贾娇娇喃喃:   “真奇怪。我就是可惜赦儿的孩子居然是老大,也犯不着哭鼻子吧?他上头反正都是二十几个哥哥姐姐了,再多一个表哥表姐也不算什么的,而且有哥哥姐姐疼,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我为什么要哭?总不会是嫉妒他有哥哥姐姐疼着?不能呀……”   公主格格们的纷争她是没如何看过,但康熙那么多女儿,能留京不抚蒙的却似乎只得一两个,这暗处的硝烟肯定不寻常。至于皇子阿哥们更不用说了,九龙夺嫡给再多腐女们歪歪出再多jq,也掩饰不了他们各种悲惨下场的结局——   最好的都是活活累死在御案的。   这样的哥哥姐姐有多少可以期待?或许凭着老太太的人情,她的孩子能在早期得到太子的庇护,后期若能听她提示,可能会避开招惹最终胜利者,甚至在期间苦心经营出几分手足情分……   但需要苦心经营的手足情分,对贾娇娇来说,还真没啥好羡慕的,更不值得因此嫉妒到哭。   这些话贾娇娇没有傻到真说出口,康熙也看不清她的眼神,又因着贾娇娇的蠢傻呆形象已经深入他心,一时竟真信了贾娇娇是那羡慕有兄姐疼爱护佑的,又好笑她能羡慕到皇家手足之情上来,感慨之余,手也抚上这傻猫的脖颈,就如当年在景仁宫给那娇娇猫儿顺毛一般温柔:“你要是喜欢贾赦家的孩子,日后多宣进来看看也就是了,就是小住些时候也使得……   嗯,或者还真能有哥哥带着弟弟跑的——   听说,胤禌还很是给你寻了些胖小子洗三时候的枣儿栗子来吃?还说什么‘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嘻哩呼噜都来了’的?   可真是——   我爱新觉罗家,哪儿来的歪毛儿淘气儿?”   贾娇娇给脖颈上的大手摸得浑身暖暖的,竟似一路暖到了心坎儿里头去,将心中拿出数月前挖出后就始终没能完全补好的空洞也给糊住了,本就不多的神智也越发慵懒了起来:“爱新觉罗家怎么就没有淘气儿了?五……咳咳!”   差点儿将还没出现的两个荒唐五,生丧亲王弘昼和败家小钳子的叉烧五儿砸(正史上的永琪既愤且悲,脑残剧各种毁人不倦啊)给呼噜出来,还好到底及时咽下,硬生生扭转成:“别的阿哥我不熟,只宜妃姐姐那儿,五阿哥(指胤祺)倒是个温厚稳重的,可胤禟胤禌哪个不淘气?胤禟有个十阿哥做伴儿,更是淘气出十二分,听说还曾经把四阿哥的爱犬毛都给减得零零落落的——   可怜那狗儿还是先孝懿皇后送给四阿哥的,因着孝懿皇后没了才刚一年,四阿哥最是伤心、也最是睹物思人的时候,见了狗儿那般,据说气得够呛,偏胤禟两个不只淘气还倔强,不说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倒恼了四阿哥不肯先听他们的理由就生气……   听说闹得很是不可开交呢?   其他什么御花园里头挖宝藏,畅春园里头钓锦鲤的事儿就不说了,单只这一件,宜妃姐姐就恨得不行,偏她又不好直接寻四阿哥说话,只将话递到永和宫去,如今都担心四阿哥伤心不过呢,亏得您还能说他们不淘气哟!”   提起这事儿,康熙本要顺着那滑腻诱惑的线条往下探索的手不由一顿,眼底倒真涌现了几分慈父情怀:“胤禛那段日子尤其不易,胤禟胤誐那小哥俩也确实捣蛋了点,只是再怎么说,总不能为了只猫儿狗儿的,就将亲兄弟的辫子也剪了的。”   贾娇娇还没意识到方才的小危机,还在康熙怀里笑得直颤:“可不是么?宜妃姐姐说起这事儿,也要恼一恼的,都说四阿哥性子急起来也是真急的,亏得孝懿皇后疼孩子也疼侄儿,才养得他那样,都一年了还拗不过来的率性来……   只宜妃姐姐原虽也恼过,仔细想想又怪不好意思的,四阿哥那么生气也只剪断胤禟小辫子上系着的珠串儿罢了,可见到底孝懿皇后会养孩子,再率性也守着分寸呢,偏她自己恼着,没及时想明白过来,能想着和永和宫半嗔怒半解释地说两句就是极限了,在万岁爷跟前,到底一时没忍住,还顺着胤禟胤誐的话添油加醋的,闹得四阿哥如今倒成了座喜也难看出、恼也难看出的小冰山儿!   前儿她和我说起来这事,还怪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事易时移的,再提起又怪没意思的,倒显得一家人反总惦记着这点儿小事似的。”   康熙也是摇头:   “宜妃这性子,说坏心倒没多大坏心的,就是太纵着几个小子。”   又想起来:   “你说胤禟还是先恼得四阿哥没肯听他的理由?他倒是有什么理由,去祸害兄长身边的玩意儿,还是前头嫡母留下的念想儿?”   贾娇娇也是好笑:   “这事儿说起来啊,还真是——   胤禟胤誐那时候不是才刚好搬去阿哥所吗?   四阿哥倒也是个好哥哥,对着弟弟们虽说严厉了点,却也不乏照顾,俩小的调皮归调皮,嘴里抱怨心里却也知道个‘好’字的,看四阿哥饿那阵子闷得厉害,又见他喜爱那狗儿,就出了个鬼主意,要给狗儿换着彩衣,好做个‘彩衣娱主’。   偏那会子又是七月天,也不知道是谁,要劝着小主子别去招惹兄长的爱犬,偏要拿这大热天狗儿已经一身毛够难受了做话头,胤禟可不就想了个先把毛剃光、再给换装的馊主意了吗?   结果吓得那狗儿够呛,四阿哥又习惯了在俩小捣蛋的时候先冷着脸训斥,结果那俩就赌起气来,原是好意,偏要说成‘我就是要折腾这该死的畜生怎么着’之类的……”   康熙揉揉额角,贾娇娇十分乐见他头疼:   “怎么,您还坚持您家的娃没个淘气呢?我和你说,就是四阿哥吧,也是个淘气的,减了胤禟系头发的串儿带下几根头发,他回头足足寻了十九根辫子还回去,闹得胤禟胤誐好一段时间,都在胤誐要喊胤禟九哥,还是胤禟要称胤誐十哥这事儿上,小打了好几回。”   康熙瞪眼:   “他们那会子还敢打架?朕怎么没听说?十哥又是怎么回事?胤誐也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个长幼尊卑了?”   贾娇娇耸肩:   “您可别,亲兄弟越打感情才越好呢,十哥什么的也不过是不懂事时候的玩笑,您一插手,本来没多大事儿,都成大事啦!”   康熙无奈:   “儿女都是债啊!”   贾娇娇笑:   “可不是?也就是我那个孝顺,知道您最近忙,不急着来讨债呢。”   康熙闻言,细看一眼她的神色,倒像是真笑着的,虽他衣襟上给她泪水展室的地方还未干……   于是也是一笑:   “朕倒不介意他赶紧来,左右债多了也就不愁了么?”   贾娇娇还想笑,不想身上敏感处忽的被一双大手抚过,一声呻吟还未溢出唇瓣,那既热且大的硬物忽然就破开防御,横冲直入,贾娇娇瞬间疼得倒抽一口气,可不一会儿就给那股体内某块软肉敏感逸散的酥麻刺激得连疼痛都忘了,可哪儿还记得笑呢?   哭倒是有可能,但肯定不是因为悲伤过度的。   康熙隐隐得意,这法子确实好,又能让讨债的早点儿来,又能让这傻猫儿忘了哭也忘了捣蛋,果然在冷着她之前,值得多用用啊……      ☆、第49章 自欺欺人      说到底康熙还是康熙,而被宠过头的傻大妞,再怎么心怀警惕,到底也还只是个傻大妞而已。   虽然两次心理探测券的使用,都让康熙的形象崩成一堆渣渣,而在那没有使用心理探测券的日子里,康熙在贾娇娇小月之中,就如期启程去畅春园,哪怕有奉皇太后避暑的名义,有避喧听政的理由,但相比起宁可将胤禟哥儿仨托付给皇太后和温僖贵妃,也要留宫的宜妃,渣渣帝这个名头,真是再确切不过。   可即使如此,在被康熙恰逢其时地抚慰了心里的伤之后,贾娇娇还是愿意相信,“一见如故”大圆满果然是极好极好的,触发康熙“再见倾心”的契机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她开始觉得脸上浅浅留着麻子印、正面看着秃头损颜值、侧面金钱鼠尾更增“笑果”的康大叔,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大叔。   她开始相信,真正的男人,是不需要过分的颜值去支撑他们的魅力的。   她甚至第一次,在听到宜妃对康熙的了解时,在看到胤禌那与康熙过分相似的下半张脸时,会感到不悦,甚至排斥。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翊坤宫的美人一家,不只是她的闺蜜她的小朋友,还是她男人的另一个女人和他们一起“运动”繁育出来的孩子。   当然,即使认识到某些早该意识到的“现象”,即使在最初意识到这些“现象”时排斥过,贾娇娇到底是贾娇娇,区区三天功夫,她就将那种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嫖了姐夫还是宜妃嫖了妹夫的疙瘩消弭得只剩下一种,嗯,虽然存在感依然强烈,但好歹和姐夫妹夫无关了的别扭。   然后再五天,贾娇娇已经修炼到听着郭贵人念叨康熙的各种爱好习惯,都能够无视的地步。   嗯,虽然对宜妃,还是有点儿小别扭,但那也要在宜妃母子与康熙同时出现在一帧画面里,且其中还有某个人特意招呼她的时候,才会觉得少少违和。   不过也会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回一个不算勉强的笑脸。   ——例如此时。   中秋宫宴,皇太后因懒怠动弹不曾列席,只在宁寿宫与诸太妃同乐,康熙那边少不得就以温僖贵妃为首,小佟氏次之,后惠宜荣德依次雁列,接着就是贾娇娇,再后才是诸嫔位等——   真是好巧不巧,贾娇娇和宜妃坐了个斜对面,眼睛稍微一转,都不需要扭过头就能对上眼的那种。   偏康熙又高踞上首,又每一次给儿砸敬一杯酒就要和儿砸他娘说两句话,约莫是显示他天家和睦的意思。   这原也没贾娇娇什么事,可胤禌这奶黄包太贴心,拿果子酒哄得他爹对他娘格外和颜悦色也罢了,还亏得带上贾娇娇:“汗阿玛喜欢就好。不过那画也不是师傅教的,也不是额捏教的,是令姨教的画法呢!”   明明好一副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的画面,贾娇娇都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无视里头那男人的另一重了——   反正在这个小三小四甚至小三十小三百小三千都合法的时代,又谁都不是正妻,那啥,就努力当那只是隔壁老王和自家老周格外有缘、脸型相似度特高懒得就是啦。   只要不招呼姐。   只要不和姐儿们玩那种在被窝里头拉人的戏码,半路上劫人神马的,不是闺蜜都可以无视,闺蜜美人姐姐嘛,那肯定是有缘故的,那努力催眠自己,本以为是要回家的老周其实只是走过头的隔壁老王,也不是不行滴。   #自欺欺人神功已经修炼到杜怒福都要甘拜下风程度的贾娇娇,很觉得自己萌萌哒~#   但杜怒福遇上燕赵的歌舞,也有自妻了却妻不了人的时候,贾娇娇遇上胤禌这个深层馅料不明的奶黄包(?),再加上一个凑热闹的渣渣帝,别说欺人,她连自欺都没法子。   胤禌仰着不算太胖的小胖脸儿笑得喜滋滋的,伸出不算太胖的小胖手儿招啊招:“令姨和汗阿玛仔细说说呗,那什么明暗层次感,笔触营造,哈哈镜扭曲,动作连贯啥的,胤禌说不明白哩~”   康熙也是笑眯眯的:   “这画儿确实不错,虽少了几分意境,却有几分西洋画写实的意思,更难得是,听说这样画儿,不需半个时辰就能画一张?令妃且上来好生与朕分说分说。”   贾娇娇心里无限咆哮:   “令妃你个qy奶奶的叉烧包!我可没有见着个疯燕子就说和你眼睛鼻子色色都像得很的喜好!”   不得不说,“令妃”俩字的杀伤力实在大,贾娇娇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漂移运动,宜妃低头抿了一口酒,掩饰住嘴角笑意——   这位只当贾娇娇又是因着姐姐妹妹一男人的不自在了(是的,贾娇娇的排斥纠结自以为掩饰得好,但其实连翊坤宫外院洒扫的小宫女都发现了,宜妃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只不过贾娇娇傻是傻得很,无耻这门课却没修够学分,她在最排斥的时候也没流露出什么敌意恶意,宜妃也乐看如她现在这般,明明纠结极了,看着胤禌这个几乎称得上是罪魁祸首的家伙,却依然是真心亲近喜爱的模样。   宜妃这般,康熙差不多也是这般,只不过他在以为贾娇娇“又犯病”的时候采取的行动十分恶劣,先是对贾娇娇道:“这画法虽不过小道而已,难得胤禌喜欢,令妃你这个做妃母的,也不妨多教教他。”   又冲胤禌道:   “有心学就和你令妃母好好学,可不许再淘气儿。”   ——令妃母!   遭遇到比“令妃”更会心一击的会心一击,贾娇娇连吐槽都无力了,哪儿顾得上周遭那些“同事”的眼色?   一时只恨世间没有后悔药,怎么就给胤禌几个枣儿栗子的哄感动了,非上赶着给他画q版漫画玩儿呢?   画就画了,为什么区区q版漫画都要掺入明暗层次的技法呢?明明那啥素描只在小学时候学过俩暑假,后来都是自己涂鸦玩的呀!   这技法用也就用了,为啥还要玩什么连续画面,玩什么快速翻阅的时候形成画中人物活动起来的视觉错觉,硬是逗得胤禌这小子缠着学,还一学学到康渣渣跟前儿呢?   学到康渣渣跟前儿也罢了,胤禌这小家伙若能以几张其实很一般的小儿戏兔献月饼图,哄了康*oss喜欢也没啥不好的,左右不过小儿涂鸦,也引不来那龙兄虎弟的嫉恨……   可康渣渣,你,高兴了哄儿砸两句也由得你,愿意让胤禌来学着画儿姐也教了,一而再再而三踩人痛脚算啥回事?   贾娇娇郁闷得够呛,一时忘形,竟当着众多嫔妃阿哥格格们的面,嗔怒了康熙一眼,更加一句:“都说了别叫我令妃,更别让胤禌喊我‘令妃母’,我一听这俩词儿就烦!”   ——喝!   这位的圣宠果然不是盖的。   这样说严重了,是嫌弃皇帝赐下封号的大不敬之事,也敢做得这样坦然?   而皇帝,居然也由得她?居然还只是笑:   “朕喜欢就行,谁让赐封号的时候你没能想出一个来?”   ——喝!原来当日这封号,还是让这位自己想的?她想不出来了,皇帝才赐了这个“令”字的?   何谓“令”?   如珪如璋,令闻令望。   ——这贾氏与圣上,莫非已是如珪如璋?   ——莫非又是一朝董鄂氏?   ——大清真的代代出情种?   ——不,你们想太多了。   中秋夜后宫中越发暗流汹涌,奈何贾娇娇圣宠既盛,人缘仿佛也不错,宁寿宫又不肯管事,连太子殿下都很赞了两句“这画法倒也新奇”,一时宫中虽然醋缸子打翻了一个又一个,在康熙再次出宫往畅春园去时,不只带着贾娇娇,还独独将她安置在渊鉴斋同自己一道居住后,更是达到一个新的峰值。   贾娇娇都差点儿要纠结这“最希望的东西哟~”能不能包括打包孩子他爹,而爹妈见了这和他们一般岁数的秃头女婿时,又是何等反应了。   好在,终归只是差点儿。   颁金节的时候,康熙没让贾娇娇和她一道儿回宫去,贾娇娇是愿意信他那句“你又爱晕车,就别来去折腾了”的体贴的,康熙主持过颁金节再回畅春园时,待她也确实依旧宠爱亲近,甚至更加宠爱了,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来天是和她一道儿歇着的,这二十来天里头又平均一日三次的努力耕耘,又是亲自叮嘱御医为她诊治调理身子,又是亲自叮嘱御厨为她斟酌膳食的……   即使是除夕宫宴时,康熙依然没有带她回宫,贾娇娇也依旧愿意信他是好意的。   宫里宫外,好像也都信了,这位夏日随圣驾同住渊鉴斋、冬日随圣驾移居清溪书屋的令主子,确实是本朝的关雎宫妃、董鄂氏妃了。   等到贾娇娇再一次随着圣驾移居芝兰堤避暑的时候,大家似乎已经习惯得,连醋缸子都懒怠翻了。   只皇太后处越发有人奉承。   只连毓庆宫都有人说,可别又出一个“朕之第一子也”了。   可惜,自来天意如刀,圣心难测。      ☆、第50章 月盈      转眼又是新年旧岁交替之时,贾娇娇依然居住于畅春园,康熙则在腊月中回宫。   然而这一回,再没有谁敢忽视这位没有正式圣旨诰封的妃主,即使康熙这一次没有将贾娇娇依旧留在帝皇平日起居处,而是将之迁移出来——   但没人会真的看不到,贾娇娇移居的疏峰轩,虽然不是帝皇往年常住之处,却一般是在畅春园东路、虽未明文规定但明显是帝皇日常政务起居之地、迄今未有任一嫔妃入住的地方。   嗯,只是“嫔妃”,而不是后宫女子,就像乾清宫后殿也住有些个答应一般,畅春园东路自然也有康熙的女人,只不过都是答应官女子之流罢了。   再有,畅春园完成也不过这两年的事儿,疏峰轩却是在今年夏天就很是仔细摆置了一番,没有大肆重建,然疏峰之上,轩阁之后新开出的果林花田,疏峰轩巧对临湖之处,新栽种的杨柳依依、荷叶田田,哪处不见帝皇心思?   更别提轩阁之内的摆设,更是皇帝亲口吩咐了顾问行:“娇娇那傻丫头的眼光朕真是不想说了,这住所前后种个花儿树儿都只想着果子花蜜的朕也随她了,可这屋子里头的摆设不只是颜面,也可熏养心性品味,谙达且花些心思布置一二——   要什么东西,只管到朕库房里头取去,也不需回朕。要是朕库房里头都没有的,不太离谱的也都随她意,真有些谙达不好决断的,也先来问问朕。”   ——这该是何等用心?何等圣宠?康熙对毓庆宫宁寿宫或者也有过类似用心,可后宫女眷,贾娇娇却是第一人。   于是,虽然康熙整个正月都住着紫禁城,这畅春园里,却也是从大年初里头,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最开始是那些留在畅春园的女子——   多是些娇柔可人儿,贾娇娇很是在里头发现了几个比之宜妃、甚至比宫中第一美人良贵人还美丽的女子,虽然风格不同,贾娇娇作为同性,也更欣赏宜妃那样明艳张扬的美丽,但她也相信,对于男人,包括康熙那样的男人来说,这些或楚楚可怜、或柔弱纤秀,且大多知书擅琴懂歌舞的女子,应该更有魅力才是。   只可惜这些女子再有魅力,身份到底低了些,遇上的又是康熙那么个,在贾娇娇之前,基本上是睡谁都要考量着前朝平衡利益的渣渣帝,据说混得最好的几个:如冯琴、江杏儿两个在贾娇娇前年还在宫中坐小月时,联合分摊了康熙大半恩泽,连甄嫔都只能捡她们的残渣的,在中秋过后,康熙将贾娇娇接到渊鉴斋同住之后,就被彻底遗忘了。   而甄嫔,这位虽然也是没有正式赐封的嫔份例庶妃,好歹依然能捡着点儿残渣呢!   又如徐春儿、柳眉儿几个,倒是在贾娇娇入住畅春园之后才承宠的,最受宠的时候一月能承恩近十天,可惜,也都是昙花一现,最长不过三个月,照样被康熙抛诸脑后了。   这些女子贾娇娇平日见着其实也不多,她原先总觉得有些膈应:自我催眠的功夫再好,总也没法子接受那么多个和自家老周十成十相似的“隔壁老王”不是?   因此贾娇娇很有一段时间,竟能克服自己颜控的臭毛病。   但自从今年七月后,疏峰轩开始摆置起来,贾娇娇就又看开了。   顾问行趁着疏峰轩摆设请示的机会,亲口告诉贾娇娇两句话:“主子爷是个好皇帝,是先太皇太后亲手教养出来的皇帝,前朝后宫,从来讲究平衡二字。您当早作打算,好自为之。”   老实说,这话于顾问行应该是说得好明白的,但于贾娇娇,却真是有听没有懂。   好在她还有一样利器,心理探测券的字幕可是再详细直接不过的。   一张下去,贾娇娇就知道了,顾问行觉得,康熙放纵自己专宠享乐的时间应该快到了,此后的日子,贾娇娇凭着顾嬷嬷的情分、景仁宫的缘分,应该还能继续享有妃位份例生活着,甚至在有顾问行暗里照顾、宜妃明里关照的情况下,妃位尊荣也能有三五分。   但,别说她这个妃位不过是个没有金册金宝的,就是有册有宝的妃主儿们,受宠的和不受宠的,有儿子和没儿子的,儿子成年了和儿子尚未成年的……   岂能一样?   只看康熙后宫就能大致看个一二了,虽然正式赐封的贵妃妃主都有自己的儿子,但下头嫔位上,端嫔安嫔敬嫔哪个在早年没得过圣宠?虽盛不及贾娇娇,可惠妃荣妃要避其锋芒的时候也都不少,但如今又在哪里?   那个或许在贾娇娇流产事件插了一手、但也很可能只是倒霉催的某嫔就不说了,其他几个,不也泯然众人了吗?   最起码的,位次上头,成嫔自有了七阿哥之后,就果断后来居上了。   虽然七阿哥只是个生而有疾的小透明阿哥!   就是有女儿的也比连女儿都没有的贵重两分!   顾问行后面那一句,就是暗示贾娇娇,若还不能赶着这点儿时间怀孕,那就想个办法,在圣宠未衰的时候,荐一两个掌控得住的下位嫔妃,日后生了小阿哥,也好抱养过来!   能改玉碟最好,哪怕没法子改呢,只看四阿哥敬重孝懿皇后敬重到让自己后院妻妾对着小佟贵妃也执儿媳礼就知道了!   贾娇娇:……我吃饱了撑的才去养自家男人和别的女人下的崽呢!虽然那个男人还是不是自家男人,很不好说。   当然以贾娇娇的性子,就是那个男人已经不是自家男人了,她也做不来往自己用过的、以后还可能要继续用的男人床上塞女人,更不会想要帮他养孩子。   虽然这种做法才是最符合时下土著价值观利益论的,但贾娇娇还一心想着要回去做她二十一世纪的娇娇女呢,岂肯委屈自己去做这样恶心的改造?   康熙要是真变心了,她宁可熬上几月甚至几年,攒够足够的商品购买机会奖励点,去兑换足够的金手指来推boss,甚至设法重新刷一回主线任务,贾娇娇可不信这任务只会在尹家到进宫变那一回的。   ——是的,要是康熙真变心了的话。   贾娇娇不怀疑顾问行,但在见到康熙,读取他心理字幕之前,她还是存了那么一点点奢望的。   毕竟是生平第一个男人嘛!   可惜,康熙对她的好感度依然卡死在一见如故大圆满是其一,这一提起疏峰轩,就迅速闪过的大片大片字幕,哪怕贾娇娇没能全看清楚的,只头一句“帝皇可有私情偏爱,但绝对不能被偏私影响到,娇娇滋味虽好,两年独宠也尽够了,只盼她能捉住这半年时间怀上个一儿半女,聊解日后孤寂了”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贾娇娇:……呵呵,难道老娘还要高兴你抛弃老娘之前,还想着给老娘留点儿“纪念品”吗?   有一瞬间,贾娇娇简直撕了康熙的心都有了!   只可怜,贾娇娇这个身子虽然给她养得头好壮壮了,打架却还是需要天赋练习的,从来只和康熙在床榻之上练过的汉家女子,如何比得上就三十年布库骑射几乎从未间断过的满族男人?   又有,之前那种隔壁老王和自家老周的自我催眠虽还达不到万试万灵的地步,但在关键时刻,努力说服自己只当是隔壁老王在刷字幕什么的,自家老周半年后就要出门远行什么的……   虽然不容易,到底也让贾娇娇忍下来第一轮冲击。   然后转身干脆兑换起了神情控制符,嗯,这玩意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和心理探测券差不多花费,好的是每天可以暂停十次,而使用时间也不是按“天”算,而是按作用时长计算的,因此同样花费的一张神情控制符,虽然只有四十个小时的有效时长,真用起来,却比心理探测券还划算些。   托康熙政务繁忙的福,即使和康熙一屋住着,贾娇娇每天和康熙在一起的时间,平均不会超过六个小时(其中包括睡眠时间,自然在平均的时候,也要算上康熙去睡别人的日子),贾娇娇差不多兑换五张,就够用一个月了。   如此这般,倒也熬过了年,贾娇娇在新屋子住着也顺心,就是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虽已经渐渐拾回看美人的心情,却是一想到这些人讨好自己、打的不过是自己用过那根黄瓜的主意,就一阵阵的恶心。   然后就真给恶心吐了!   再然后,正头疼贾娇娇懒怠抱养别人生的儿女、日后大半辈子可如何消遣的顾问行,就知道了,这傻人有傻福,倔人竟也有倔运气,两者兼备的贾娇娇,她正巧捉住圣宠的尾巴,怀上了!   顾问行大喜,一边通知老妹子,一边亲自去见了康熙,康熙果然也欢喜:“她倒是个有福气的,你且仔细挑了人,务必要让她们大小平安。”      ☆、第51章 小顾氏      康熙说这话时是在乾清宫东暖阁,他甚至没避着奏事的大臣。   虽然他也完全没有因此提前出发前往畅春园的意思,但令妃的受宠程度,说不得又在前朝后宫刷出了新的峰值。   畅春园里少不得又一番热闹,园子里头住着的姑娘们给嬷嬷们拘着了,园子外头的福晋夫人们却是一波又一波的,贺岁贺喜,说不尽的热闹。   荣国府今年也格外热闹些,贾史氏虽一贯就以国公夫人自居,也不得不承认前年抬旗之后,自家才勉强算是跟那些正经公侯门第有了交际,而不是从前那般,就是能得某个福晋王妃一个好脸儿,也是因着老太太的缘故,老太太不肯出去交际,她根本连那些正经公侯府邸的门都摸不上。   这两年一则抬旗,二则贾娇娇受宠,贾史氏的交际圈子也扩大不少,但像今年这般,常亲王府的宴会都能混上个中等偏上位次的,还真是头一回。   连安王福晋待她都格外亲切,又是恭喜她新得了嫡长子嫡长孙,又是恭喜她即将做郭罗玛嬷了,贾史氏听着,心里一边是火,一边是冰,面上却只能都是笑。   不管怎么说,虽然贾赦的孩子竟生在贾政前头,那贱人生的贱种又怀有龙嗣等等,在贾史氏心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却也不得不承认,好事也还是有些的,例如她那政儿,就有好些人家露出联婚的意思,其中甚至有一家是正经觉罗氏的国公府!虽可惜是庶女,但她政儿素便是个好的,转年若能顺顺当当考个功名出来,只怕王府嫡女都配得了。   贾史氏这么想着,虽挺烦还有好些人在打听俩庶女的婚事,但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套大红描金百子千孙帐换做一座整块白玉雕的送子观音像,又将药材挑挑拣拣替换了一批,才不着痕迹地混在公中出的礼单子里头去——   府里姑奶奶有孕原就是大喜,这姑奶奶进的居然是主子爷的后宫、怀的居然是主子爷的骨肉,那更是大喜中的大喜,荣国府自然要有人递牌子请见探望的。   可惜老太太也不知道因着什么缘故,自去年夏初就恹恹的,万寿节的时候还勉强出席朝贺,此后颁金节千秋节等等,却都报了病,别处更懒怠应酬,连甄家特意从江南派过来的管事婆子都只能在她院子外头磕头,不曾一见。   如今也不会巴巴儿跑到畅春园去,而贾史氏,贾史氏本该去的,但老太太报病不起、万事不理,新媳妇又是个年轻不懂事儿的,贾史氏一个人忙着宫中朝贺、公侯应酬,还有祖宗祭祀等等,一个年节下来累病了也是有的,也只得让小顾氏去一回了——   好在贾娇娇还在家时,兄弟姐妹里头就是和贾赦最好,贾史氏大概也是知道的,也不担心儿媳有什么处置不妥当的,左右她姑奶奶也只得体谅着这弟妹,她这个做婆母的,也就不指手画脚惹人嫌,由得小顾氏乐意带什么就带什么,就是将还没周岁的大哥儿也抱着去,贾史氏也没甚话说,不过是本着做嫡母的本分,帮着添上几样寓意祥瑞的“好东西”罢了。   小顾氏也没想那么多,她虽也略知道点儿贾家的事情,但自她嫁进门之后,太婆婆也是姑祖母自不必说,这婆婆虽有些偏心眼子,又好把着个管家权,小顾氏也不曾想那许多,左右他们小夫妻的院子自有小厨房,只管着自家小院子,笼络好夫婿,生出嫡长子来,本也是比什么管家权都要紧多的大事。   到目前为止,小顾氏的目标实现得都挺不错儿的,贾赦房里原很有几个通房丫头,太太给的,自己瞧着好儿提上来的,但在成婚之前,也都打发去庄子上配了人了;直到小顾氏有孕之后才又给放了两个人,却不需要太太操心选着身边好丫头下来,也不用小顾氏的贴身丫头,都是出嫁前两年才特意买进来调教好的女孩儿,身契都握在小顾氏手中不说,在嫡长孙出生后,老太太又亲自发了话:“赦儿夫妻都年轻,阿怡(小顾氏的小名)又才进门一年就一举得男,以后生育嫡子嫡孙的时候还长着呢,我们这样人家,虽讲究个开枝散叶,但有嫡子嫡孙,又何必弄些庶子庶女的,没得生事?   我想着,赦儿这屋里头,暂时也不用放什么姨娘了,就是姑娘丫头们有两个,也须得记着用药,且一年半载便换了出去,省得养久了养出什么眼大心大的淘气货色来,要是因此伤着我的大孙孙小孙孙,看我绕得了哪个去?”   这话之后,贾史氏如何牙疼“老虔婆当年怎么不拦着那杀千刀的老货往我屋里塞人?于氏那贱人爬国公爷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庶子庶女不稀罕、打发人给那贱人喂药?”之类的牢骚,老太太只在贾代善跟前叹一句:“总是当年我没想在前头,闹得如今这般……若是咱们大姐儿是太太肚子里头嫡出的,虽贵妃位分不敢想,也不该只是个虚名妃位呢!”   贾代善就只知道跟着唉声叹气,顺便埋怨一下祖母当年委实太心善,给于家婆子(于氏说是如今这位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她祖父母却是上一辈的老太太,也就是贾源她娘的陪房)哭几声,就留下了于氏的肚子,弄得如今这般,倒可怜了大姐儿不上不下的……   对于老太太的提议自然再无二话的,只怕还想着贾赦的嫡子嫡女年岁正好与贾娇娇的肚子年纪相近,日后说不完的好处呢!   贾史氏也只得咬牙认了,由得小顾氏半年就给贾赦换两个温柔秀丽的通房丫头,又半年就换出去,且依照她们的选择,赐了嫁妆挑了人家,赚了贤名,又不愁留在身边留出隐患。   贾赦这会子也还是个好同志,虽有几分好色慕艾的,却很知道这祖母辛苦为自己求来的嫡妻,和顶天了几百两银子就能买一个的玩物之间的不同,况小顾氏的容貌原也不算差,没有倾国倾城色,也是个温柔清秀的小佳人,又很肯下力气孝顺老太太太太,贾赦的事情也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又生了个健壮可爱的胖小子,夫妻二人自然再和睦不过了。   这会子走在畅春园的路上,贾赦也很愿意趁机多和妻子说些姐姐的性情:“姐姐是挺和气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故意捉弄人,但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又多是为着哄老太太欢喜的,嗯,可能还真有几分嘴馋贪吃……”   贾赦说着,想起当日在老太太跟前,贾娇娇常常因着一盘果子一碟点心,就各种撒娇撒痴的模样儿,嘴角的笑意不禁深了几分,然而转念一想,他那自己傻乎乎却不自知,总拿看小傻娃娃的眼神看自己的傻姐姐,最终到底没能顺遂了那简简单单的婚事,倒进了天底下最尊贵却也最复杂的地儿,又不禁有些叹息:“尹佳家那小子还真是个好的,据说这两年因着学业并不急着成亲,倒真给他中了举,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可恨那胡言乱语的贼秃头!”   小顾氏也隐约听说了自家那贵为妃位的大姑奶奶原先曾议过亲的事儿,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说,她知道的比贾赦还周全些,例如那贼秃头为啥会胡言乱语、后来下场又如何如何之类的,老太太也约莫点过她两句(这也是为什么贾史氏这两年颇做了个慈母好婆婆模样,小顾氏却一直只持着儿媳礼保持距离的缘故)。   如今听说那尹佳家的竟是大姑奶奶自己挑好的人家,贾赦还颇有遗憾之意,吓得赶紧嗔他:“可胡说些什么呢?大姑奶奶能进宫服侍圣上,如今又有龙嗣在身,是多少人想不来的好福气?”   侧头仔细听了听,稍微松了口气:   “亏得如今天冷,车子裹得厚,声音也不显。”   又耐心和贾赦解说,也没用什么大道理,只拿自己举例:“你要是知道我和你议亲前,还说过人家,还是自己挑中的哥儿,你当如何?就算不是我,要是你真想着提哪个姨娘,却才听说那姨娘原是有了打算的,又当如何?”   贾赦换位想一回,叹了口气:   “若只是姨娘,就是给了生了儿子,也是打发到庵堂眼不见为净的命。若是阿怡,我倒也理解,毕竟阿怡当年若非碍着老太太,也不至于将就我这样的纨绔——只是心里也会膈应的。”   小顾氏少不得又嗔他一眼:   “纨绔能有你这样的?你是故意拐着弯儿要听我赞你吧?进门的时候屋里干干净净,才一年就有了大哥儿——难得孕期里头也没人和我淘气,如今更是,凭大爷平日里多中意的姑娘,时间一到,我说打发也都打发了,还不够舒心呢?”   贾赦倒没觉得什么:   “你能舒心就好。至于那些人,别说半年足了,就是不足半年,你想打发也只管打发了,凭她再可心,不过花几两银子就能买回来的玩意儿,总能买到更新鲜的。”   小顾氏一笑,转而又问起贾娇娇往日在家时的一些喜好,贾赦除了贾娇娇的择偶标准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只得说了好些贾娇娇的馋猫儿样,小顾氏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回忆各种食谱,也有顾家祖传的,也有她自己在书上看的,更多的自然是怀大哥儿的时候,听老太太和嬷嬷叮嘱的那些里头,挑出来约莫该合贾娇娇口味儿的……      ☆、第52章 姐弟      疏峰轩背山临水,虽因着时节,许多瓜果花卉尚未繁荣,却也有疏落的梅花、俏丽的迎春、和松柏等四季常青的大树,路上扫得很干净,路边树梢处却没少压着积雪,连空气也是冰凉中带着冷香,贾赦深吸一口气,顿时精神一震:“大姐姐可真会享受。”   贾娇娇如今这一胎才月余,基本上在那些琢磨着某公用黄瓜注意的小美人被嬷嬷们拘起来之后,她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能吃能睡的,只是兰香几个,和因着她有孕特意被派过来的两个嬷嬷,都有点儿紧张过头,贾娇娇也就只迎到廊下——   恰好听着贾赦这么一句,不禁就是笑:   “人活着但有余力,总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些的,赦儿不也很懂得这一点?”   贾赦这才发现她,赶了几步迎上来:   “大姐姐怎么出来了?外头地滑又冷得很……”   都快走到贾娇娇跟前了,又忽然转身跑回去,拉起小顾氏,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哥儿的奶娘快跟上,嘴里叨叨:“这是兄弟媳妇,我记得大姐姐是见过的?不过认亲那天您没能来,今儿是不是也要让她给你敬杯茶?对了,还有我们大哥儿,可健壮了,吃奶听说可虎式,手脚也有力得很,前儿踹了我一脚,这会子还有点青呢……”   贾赦完全将贾娇娇当成一个嫁出去的姐姐,却完全没去在意这位姐姐嫁的是何等样的人家、如今又是何等样的身份,热情是很热情的,甚至因着两年未见,比当日在老太太跟前儿还热情几分,但随意也是真随意——   小顾氏看着将自己拉到姑奶奶跟前,笑眯眯地介绍完,还要强调:“外头太冷了,阿怡的身子骨也一般,咱们进去了,再让她给你见礼啊?”   的夫君,心里感动也是感动的,可紧张也是真紧张:“令妃娘娘见谅,奴才们只是见着您太欢喜了,不是存心乱了分寸。”   贾娇娇脸一抽:   “弟妹何必客气?一家子骨肉,你只管随赦儿喊一声‘姐姐’就是。便是我身边的人都只喊一声‘令主子’,令妃什么的,圣旨且还没影儿呢!”   小顾氏抽出被贾赦拉着的手,福了一福身:“是,姐姐。”   又劝:“外头确实冷得慌,如今姐姐身子贵重,还是赶紧进屋里头去吧?”   贾娇娇点头:“也是,可不能把赦儿的俩心肝给吹着了。”   小顾氏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贾赦却十分自在:“他们娘俩如今确实都是宝贝呢,老太太尤其宝贝得很,天天都要阿怡陪着吃饭才用得香,对大哥儿更是,一天没见着就不自在,可夏天的时候又担忧热着哥儿,冬天的时候又担心冷着哥儿的,不让阿怡把他抱过去,倒说要自己过来看,可把我吓坏了——   哥儿热不得冻不得,老太太一把岁数的人了,莫非就热得冻得了?   我说要把哥儿养在老太太院子里头她又不肯,偏又偷着在我没盯着的时候就乱来……”   贾赦絮絮叨叨的,很是将老太太抱怨了一通,贾娇娇也笑着听了:“老太太心疼儿孙嘛,原也是她的心意,只不过大暑天的,因着来看哥儿倒给热着了确实不好……   如今可好些了?这畅春园里头倒也有俩御医,比寻常太医或许强些个,如今万岁爷不在,这园子里也就我一个勉强算是主子的,使他们去给老太太看看也不碍着什么。”   贾赦摇头:   “大姐姐如今才是离不开御医的时候。再说主子爷早先也派了太医去看过,都说老太太并无大碍,不过是到底年纪大了,略惹点儿暑气就恐伤着底子,且要细细养着,也不能再劳累着——   今儿才不敢让她来看你。不过老太太很是叮嘱了些话,阿怡都记着呢。”   贾娇娇在炕上坐定,示意贾赦在另一边坐下,贾赦看了看座次,贾娇娇自己坐的确实是最尊位了,他也就没拘泥,拉着小顾氏就要往另一边坐,小顾氏脸上红润才褪下一点,忽的又烧了起来,看得贾娇娇大笑:“看来赦儿如今的日子果然舒服的很,阿怡必是个极会照顾人的,让他稀罕成这样了。”   又嗔贾赦:   “我还记得原先,我不过是说起来万一嫁不出去,可得要赦儿媳妇多照看照看我,顺便让侄儿侄女帮着养老的正经事,赦儿就能羞得满脸通红呢,如今倒是学得好,很能羞着你媳妇了?   到底是长大了面皮也跟着长了呢,还是说,当日实是不舍得儿女与我作陪,倒装出害羞模样蒙混过去了?”   贾赦也顾不上拉扯小顾氏,一个脑袋两只手,都摇出凉风阵阵来:“大姐姐别误会。那会子不是阿怡还没到咱们家嘛!这会子她却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一道儿坐着怎么啦?她就是面皮子薄!”   贾娇娇直乐:   “对对对,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也有甚于并肩而坐者,弟妹确实太害羞了点。”   她这话说得,不只小顾氏,就是背后站着的嬷嬷宫人都替她脸热,其中一个白嬷嬷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微微俯身,低声劝诫:“主子如今怀着小阿哥呢,这言行……”   顿了一顿,到底将需得“目无邪视、口无邪言、心无邪念”之类的咽了回去,声音也越加温和:“总不好太大说大笑的,如今小阿哥还小,若给惊着了,只怕要折腾着主子您。   再者……”   又是一顿,贾赦如今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却是个无官无爵无差事的闲人,白嬷嬷一时很不好称呼,亏得急智:“咱们舅爷舅奶奶难得来一回,主子总不能只顾着取笑舅奶奶吧?好歹也要坐下来好生说说话,听说老太太很有些话让舅奶奶带给您呢?”   这称呼其实很不怎么规矩,毕竟连探春,好吧,如今探春还不知道在哪儿,但探春能对着生身之人说出“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哪里又跑出来一个舅舅?”的话儿,显然时下规矩,妾室兄弟算不上“舅爷”的。   只不过贾娇娇盛宠之名犹在,白嬷嬷又是顾问行特特亲自挑出来的,宫中如今又没个皇后坐镇,如九阿哥十阿哥那样半大阿哥,说起郭络罗氏、钮咕噜家的,张口闭口郭罗玛法(外公)那克出(舅舅)的,康熙当面听着了,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白嬷嬷才大着胆子用了这么个称谓,讨了贾赦夫妻的好儿不说,也显得和贾娇娇格外亲近些。   贾赦果然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就是小顾氏那样的,也只欢喜自家姑奶奶果然不同,因将贾娇娇又冲她招手,倒也压下羞涩之意,挪过去在她脚踏上便要坐下,贾娇娇十分不肯:“白嬷嬷称一声舅奶奶是过了点,到底我如今身份配不起……可你当不起这屋里的舅奶奶,总还是我弟妹,哪儿就需要这样客气了?起来,要是压着腿了,赦儿可不知道怎么心疼呢?日后可不见得还舍得你到我跟前儿来。”   贾赦自然一叠声:“不会不会,我知道大姐姐,必是要疼她的。”   贾娇娇似笑非笑:“是啊,不疼你心尖子的,也不是你大姐姐了。”   小顾氏原也知道自家夫君和大姑奶奶好,那是好到能帮着她挑人家、又帮着她偷偷儿相看的情分,却实在没想到,这姐弟俩能好到这样口无遮拦的,直拿人笑话!   最可气的是贾赦这傻子,给大姐笑话了都没察觉,还傻不愣登地点头:“对对对,大姐姐说得是。”   小顾氏无奈至极,都没力气害羞了,干脆在贾娇娇身边坐下,只到底不敢十分坐实了,斜签着坐了小半个座儿,面上也是恭敬稳重的,将老太太叮嘱她转达的话都一一说了,还冲白嬷嬷几个笑:“各位都是侍候惯的老人,这些琐事原不需要我们特意操心的,只老太太素来最疼我们大姑奶奶,偏身子骨又撑不住,不免格外啰嗦些,嬷嬷们可别往心里去。”   贾家老太太顾嬷嬷,那简直就是全宫嬷嬷姑姑们的传奇,更别说白嬷嬷刘嬷嬷都是顾问行亲自选出来的,这会子哪儿会有甚不快的?倒是往心里头记下好些“顾嬷嬷独家秘方”呢!   贾娇娇也难得留意到那一句“不管怎么说,只管放宽心养着,主子爷总不至于亏待了你去”,也很愿意相信,有老太太的情分在,她就是失宠了,日子也不会难过。   不过不能想康熙,一想多少还是膈应,便将心思往自己肚子里头那个想:“如今月份小,也看不出是阿哥是格格,但不拘是什么,肯定是之前那个又投回来了,我都是喜欢的。”   贾娇娇是真相信是原先那个没缘的孩子又回来了,因为她这孕事怀得连自己都意外嘛,虽然没特意避孕,也没特意用上诸如孕子丹之类的东西呢,偏就在最后那段儿时间怀上,不是那孩子害怕再晚了没法子回来,还能是啥?      ☆、第53章 论失宠      小顾氏小心打量她一眼,看她果然不在意之前流产之事,也跟着笑着说了几句,才从奶娘手里接过大哥儿:“姐姐也看看,这小子确实长得壮实呢,据说和大爷幼年时也有几分像,老太太还说嘴巴耳朵的是像了姐姐呢!”   贾娇娇伸手戳了一下,这胖小子倒是个好脾气的,还冲她笑得傻乎乎的:“和赦儿是挺像的,我自己嘛,倒记不清小时候都是啥样儿的,不过老太太说像,想来是不会差的。”   刘嬷嬷也跟着凑趣:   “显见这小爷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主子的耳朵最是厚实圆润,主子爷都说是有福之相呢!”   贾娇娇懒懒哼了一声:“罢了,不过是说我有后福罢了。”   自己不给姐儿们指望,就要姐儿们指望肚子里头那个,可真是有心得很呢!   贾赦偷偷瞅一眼贾娇娇的耳朵,再光明正大瞅一眼宝贝儿子的耳朵,又偷偷瞅一眼贾娇娇的耳朵,又再光明正大瞅一眼宝贝儿子的耳朵……   贾娇娇翻了个白眼:   “想看就看呗,偷偷摸摸玩什么?我嫁……不对,连嫁都算不上呢,反正总还是你姐姐。”   贾赦就光明正大左瞅瞅、右瞅瞅,还伸手捏捏儿子的,再抬头看贾娇娇,贾娇娇又送了他一枚白果仁,却还不及说什么,小顾氏已经嗔了一眼:“知道大爷和姐姐最是友爱,可也不是这么着的,不说男女有别,还有个长幼尊卑呢!”   贾赦十分可惜:   “早知道……”   小顾氏心中无奈,知道大姑奶奶是庶出,在这一辈虽然居长却无尊,再加上大爷有老太太宠着,只怕那会子捏耳朵也还真捏了——   可如今大姑奶奶已经是令妃主了,大爷您能长点儿心眼,少说两句戳人心窝踩人痛脚的话儿么?   贾赦:不能。   小顾氏好不容易拿着大哥儿,哄得大姑奶奶没留意着她那傻夫婿先前的胡言乱语,贾赦又踩上新地雷:“大姐如今也算光宗耀祖了!带擎的老爷……”   顿了一顿,想起小顾氏叮嘱的话,硬生生转成了:“老爷那儿如何还不好说,毕竟是政务公事嘛,谁都知道主子爷最是个公私分明、不因后宫偏颇前朝的,不过家里的弟妹们,太太为二弟很是挑花眼了,就是二妹那儿,原先因着那糊涂僧人胡言乱语断了议亲的人家别提多后悔了,可惜如今却凑不上来,倒是尹佳家……”   贾赦猛地停住,讪讪笑着看贾娇娇,贾娇娇倒是无所谓:“尹佳家怎么了?莫非还准备和……和我们家议亲?其实也不错,满洲正白旗,就是家里头官位低了点也不算什么,尹佳太太也是个厚道人。”   贾赦点头:   “虽然傻了点,给个剃光头就以为是高僧的混蛋哄了,但厚道还是真厚道的,之前那事儿,不管传成什么样,尹佳家在外头始终都只说两家八字不合、他家小子没那福气。   尹佳戴鹏那小子也争气,已经中了举,大姐的眼光……咳咳!”   贾赦一边咳嗽一边拿眼去看那些嬷嬷宫人们,贾娇娇倒无所谓:“万岁爷是知道我议过亲的,老太太送我进宫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也不算什么不可与人言的事儿,犯不着老挂在嘴边提着,也不至于随口一句都要吓得呛着。”   亲手递过一盏茶,看贾赦好些儿了,才又道:“尹佳家的小子也还罢了,即便中举也算不得什么,至多谋个笔贴式。   倒是尹佳家家风不错,阿妍又素来好强了点,或者还真算不错的——   老太太可有什么话说?”   贾赦放下茶盏,看向小顾氏,小顾氏赶忙笑:“尹佳太太托了石太太走动得有七八回,自己也来过两回,我看老太太倒有那么点儿意思,左右当初尹佳家就是和咱们贾家议亲的,可没说死是哪个姑娘么,如今也算不得什么妨碍……   只不过老太太素来守礼,并不很越过老爷太太做主姑娘们的婚事,咱们二姑娘又还有个秦姨娘可商量——   我听着那意思,太太很是不以为然,倒更愿意往公侯人家看,很觉得庶子旁支也是门当户对;秦姨娘原没那么大心思,本更乐意二姑娘去做正经嫡子元配的,只如今因着大姑奶奶身份格外不同,她看的人家就更多也更高了些……”   贾娇娇一哂:   “是了,赦儿之前也说太太为贾政挑花眼呢!要我说,这爷们拖一拖也还罢了,姑娘们却还是赶紧挑个差不多的人家罢,哪儿有那许多六角俱全样样皆好的?拿我作倚仗就更可笑了——   实话告诉你们,我如今已是失了宠的,只怕日后这疏峰轩,万岁爷纵然还肯来,也就是看看我肚子里头这个,还肯和我坐坐说两句,都是因着老太太的面子呢!   我如今是没啥可以给他们倚仗的,贾政我也不说他,左右他最重要的倚仗还是太太么,倒是阿妍,听说秦家不怎么好?她可别想着倚仗谁了,趁着现在还能挑,挑个差不多的人家,最要紧是日后知道我失宠了也还肯敬着她的厚道人家,赶紧嫁了吧!”   贾娇娇今天第一次说这么长串话,听得贾赦夫妻颇为心惊,贾赦只一味的:“失宠?怎么会呢?我还听说主子爷很是看重你这一胎呢?”   贾娇娇轻哼一声:   “你的消息倒灵通。可惜看不透本质——   万岁爷就是因着再不愿往我这儿来,才格外看重这一胎呢!到底有老太太的面子在,又好歹宠了两年的,总还是愿意我日后能有个依靠的。”   小顾氏原还琢磨着贾娇娇对贾家诸人的态度,听得后头这一句,倒是松了口气:“姐姐说得好吓人,但真要失宠,凭谁什么面子,主子爷哪儿还会想着那许多?”   顾家正经纳妾的男人不多,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的,小顾氏身边的嬷嬷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嫁入贾家这一年多,贾赦对那些没了兴趣的通房都是什么态度,小顾氏也很是见着些,如今贾娇娇口中的万岁爷,可远不是那样冷漠呢!   小顾氏以己度人,倒更信是两口子有什么小龌蹉,偏主子爷高高在上,自家大姑奶奶又似乎很是个随兴的,只怕没及时给男人台阶下,才闹得一时僵住了的。   这么一想,小顾氏便斟字酌句地劝着贾娇娇,贾娇娇托着下巴、耐着性子听,完了却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一句:“怪不得赦儿喜欢你,话都说得这样又婉转又明白又熨帖。”   小顾氏给她取笑多了,也没害羞,只是赔笑:“大姐听着熨帖就好,这男人嘛,原也就是这样的,不管到了多大岁数,都要一边将他当父亲敬着,一边当儿子宠着哄着,才好和睦过日子。”   贾娇娇“呵”一声,忍住没将那句“凭啥不是他将我当母亲敬着,把我当女儿宠着”说出口,只道:“咱们万岁爷可不是寻常男人,我可哄他不来,一不小心就是欺君呢!再者,我也没惹他,不过就是因着他太稀罕我,偏又要做个不为私爱影响的明君,可不就只能冷着我了么?”   这话一出,连小顾氏都不禁直往贾娇娇面上打量,贾赦更是细细看了她几眼:“不至于吧?主子爷富有天下,什么天香国色没见过?倒能稀罕你到因着稀罕要冷落着的地步?”   贾娇娇下巴高高一扬:   “你知道什么?真是倾国倾城色,万岁爷说不定第一眼就满怀戒心了,还想有我之前那样圣宠呢?话说……”   良贵人倒算难得的美色了,可不就是要生下八阿哥才熬出个贵人吗?据说连续侍寝七天之后,一直到八阿哥抓周,都再没见过天颜——   说起来康熙果然渣,就因着忌惮卫氏的美貌,连儿子抓周都不肯出席!   吐槽了几句,贾娇娇心情越发好了些,也便越发摸着脸得瑟:“像我这样,乍一看只是清秀小佳人,让人心生亲近又不会忌惮,但细看又会发现我内……咳咳,我五官比例无一处不精致不完美的,才是能迷住真正强大男人的美人儿呀!”   贾赦目瞪口呆:“……你可真自信。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啥精致完美的?”   贾娇娇老神在在:“所以主子爷才是主子爷,你却连国公世子都没混上,日后……”   日后若是老太太和贾渣渣都走在前头,说不定还会给赶到马棚边儿上去呢,“姐姐我说的是真正强大的男人,你嘛,志向高远是好事,还是踏踏实实努力吧!”   小顾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大姑奶奶可真不是一般的自信,也真不是一般和大爷亲近,至于失宠……   “我看咱们姑奶奶,能说能笑能吃能喝的,身边服侍的也恭敬周到,畅春园那样地界,咱们姑奶奶一句要留大哥儿住两天,身边的嬷嬷就立刻要下去收拾,再没半句的,后来还是姑奶奶自己反了口,说大哥儿年纪太小,离不开爹妈,又恐老太太离不开大哥儿,只往后多带着去看看她就是了,临了嬷嬷还给了个牌子……   我瞧姑奶奶日子那是自在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失宠了的。”   小顾氏在老太太跟前可比在疏峰轩自在多了,但仍不失恭谨,老太太一手逗着大孙子,一边漫不经心:“失宠也要看是真让主子爷打心底里厌烦了,还是只面上冷着的……   她那儿不必忧心,今天的事也不必和你们太太多说什么。只管看着天气好的时候,带上大哥儿,让赦儿护着你们多去走走。   倒是二丫头那儿,尹佳家么……”   老太太慢悠悠地吩咐,又一茬没一茬得,小顾氏只管笑着应了,再不多问半句的。      ☆、第54章 闺怨      康熙一直在紫禁城住到三月中,才移居畅春园。   这一回他依然住在渊鉴斋,但渊鉴斋这一回却只住了他一个。   不过康熙自己大多时候也没有住在那里头,到底今年特意带出来的几个新宠不是白带的。   据说凝春堂中春色格外好,集凤轩中景致也是分外不同,一个密贵人,一个甄嫔,几乎就平分了帝皇雨露,闹得如惠妃宜妃这样的老人,反而只成了陪衬一般。   据说贾娇娇这个独宠两年、如今更身怀龙嗣、本该最受帝皇看重的妃主儿,更是骤然间成了昨日黄花。   今年的畅春园似乎格外热闹,白、刘两位嬷嬷和兰香几个将疏峰轩把得很严,外头的风雨不曾打入丁点,却耐不住贾娇娇胎才坐稳了就爱四处转悠,桃花堤丁香堤那一带更是只有天气准允总要去绕一圈的,这不,眼瞅着才四月初,这邪风就从鸢飞鱼跃亭吹到贾娇娇耳中了。   那天跟在贾娇娇身边的几人脸色多少都给气白了,贾娇娇自己倒不怎么在意,至少渊鉴斋没住进哪个女人不是吗?她虽然不觉得这算是康渣渣的用心,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领情,但至少这般,她还不至于太恶心,还不至于因此被诱发什么太难受的孕期反应。   总的来说,贾娇娇对目前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例如每天总能睡到自然醒,例如用膳的时候规格没有丝毫下降,又例如,大美人宜妃凉凉带着她那一窝小美人们,也住到畅春园来了。   延爽楼离疏峰轩算不上近,但也算不上远。   贾娇娇的身子养得很好,在没有外界因素干涉的情况下,她连常见的恶心作呕疲倦厌食都没有,吃得好睡得香,也就更愿意出来走一走。   恰好,从疏峰轩到延爽楼,虽说还要经过康渣渣住的渊鉴斋,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花红柳绿莺声燕语的碍眼闹耳朵。   而渊鉴斋?   如今不敢见人的是康熙,贾娇娇一个“隔壁老王”已经几乎万能,最没法子还可以是“前夫老周”呢!   只要康熙不打着将那不知道又受了多少污染的老黄瓜、再来寻她戏耍的主意,贾娇娇其实还是很看得开的。   ——虽然,康熙是贾娇娇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进入她身体的,也是第一个进入她心里的男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初恋大多是没有结果的,贾娇娇初恋失败的同学朋友可不要太多呀!   ——虽然*的代价略沉重了点,但能换一个很可能能够带回二十一世纪的战利品,还是值了。   ——更别提,因着康渣渣诡异的心理,贾娇娇在据说失宠的如今,也很是享受着,除了不需要陪那不知餍足的色龙做运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高品质生活。   ——不,真因为不用陪色龙做运动,眼下的生活品质甚至是提高了的,至少睡眠质量好了不少。   于是,贾娇娇很淡定。   若是有足够的商品兑换机会和积分存储,她很愿意让康渣渣彻底拜服在她的旗袍下,但在积攒不足的时候,她已经能放开思乡思爹妈的心,淡定面对人生。   淡定到宜妃都难以置信的程度:   “……我还有些担心,不想你倒是看得开。”   贾娇娇魔爪直指小胤禌,揉搓捏摸齐上犹不足,还很有几分要将脸颊蹭过去来个耳鬓厮磨,或者更过分的,将狼嘴凑过去,啃上两口货真价值的嫩豆腐的架势。   顾忌贾娇娇的身子,胤禌原本很是忍耐,除了仰天长叹几声“我忽然觉得汉人的学问还是很有些道理的,例如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的”之外,也只能乖乖任揉搓。   但察觉到贾娇娇很可能得寸进尺,如今周岁也将九岁整、用时下的算法更是再两年就差不多要“通人事”了的小大人,再顾忌贾娇娇的肚子,也免不了大惊失色、企图挣扎脱身。   当然,面对如狼似虎的贾同学,要顾忌着不能有丁点碰撞到她肚子的小胤禌,是很无奈的,很无法的,挣不开。   但挣不开,不代表藏不起来。   膝盖屈起,脑袋低到额头抵住膝盖,再将双手一环,妥妥的一只小乌龟。   母老虎或者母色狼都无从下口的小乌龟。   更可恶的是,虽然在生产前兑换一个确保安全顺产的药丸子已经有了保障,康渣渣那瞬息万变的态度,却也逼得贾娇娇不得不攒着点儿,好兑换更强大、更让他无法拒绝的金手指——   于是,这会子,也就不能给自己兑换个能力大无穷掀翻小乌龟的金手指。   竟只能眼睁睁看着。   贾娇娇叹了口气:   “谁说我看得开了?我看不开呀看不开!老豆腐躲得没影儿也就算了,这嫩豆腐都不然多蹭两口,可叫我如何看得开?”   宜妃眼角一抽:   话说傻妹子你终于想起来混后宫第一要紧是修炼演技了←←这很好,哪怕演技再拙劣呢,姐姐我也很愿意陪你磨练一下的。   但我先前那句话都说完多久会子了?   一盏茶都喝完了,点心也吃掉两块了好吗!   期间你一直在各种揉搓我儿子,然后在他终于受不了缩到龟壳里头后,你才和我说你看不开?   →→到底你是真傻了呢,还是真当我傻了?   宜妃瞪着贾娇娇,她真心不愿意称赞她的演技,但,虽然夸张了一点,但那圆了一小圈的脸上,确确实实有着明显的哀怨之色。   比起之前和胤禌相对装哭,却连嚎都嚎不在调上(更别说眼泪)的傻丫头,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进步。   就是用力太大,不免有点假。   宜妃这么想着,微微侧过头,半垂下眼睑,再迅速撩起、眼神掠过,似怒似嗔,似幽似怨,但同时又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扬……   她没有说半个字,却将倔强明艳与思念哀怨完美糅合在一起。   贾娇娇抹了一把下巴,十分惊喜居然没有口水。   胤禌趁着贾娇娇精神分散,迅速扭腰翻身连退八步,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后,才闷声:“额捏您想笑就笑呗,何必做这样姿态?反正你再示范一千次,令姨也学不来的。她现在这样已经是本色演出了。”   宜妃瞪大眼,正要说什么,贾娇娇已经跳了起来:“臭小十一你说谁本色演出了?谁本色演出了?谁真哀怨了?为个迟早铁杵磨成绣花针的老白菜帮子哀怨?我有那么闲得慌吗?我……”   宜妃迅速扑过来,一手搀住胳膊、一手捂嘴:“要死了,谨言慎行你不知道啊?磨啊老啊的没个忌讳!还有你如今这身子,也是能随便蹦蹦跳跳的?”   贾娇娇呜呜摇头,宜妃怕她动作太大震着肚子,只得将捂住她嘴巴的手移开,却往下捏住她耳朵,低声呵斥:“不许乱说话!亏得这屋里没外人,不然就你这话,能讨得了什么好?如今可不比原来,咱们主子爷未必爱翻旧账,却肯定不会容忍人无宠仍骄!”   贾娇娇闷声嘀咕:   “才怪,就没见过比他更爱翻旧账的。”   废太子的时候能追溯到人家刚出生的事情神马的!   不过……   “好吧好吧,我是不该当着小十一说那些。”   铁杵磨成绣花针神马的,至少也该是n17,臭小十一如今还没九岁整呢!   只不过,   “我才没有哀怨呢!”   宜妃抚额:   “是是是,咱们令主子最看得开了!”   胤禌慢吞吞又往后躲了躲,慢悠悠开口: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想着,虽然我早过了能让妃母们抱着揉捏的年岁,但要是令姨太闷,为了我尚未蒙面的小弟弟能够茁壮成长,也不是不能委屈委屈,让你多捏两把呢。”   贾娇娇眼睛一亮:   “捏两把哪够?至少要啃三口!”   胤禌摊手:   “啃是绝对不行滴。就是捏,我发现似乎也没必要了。”   贾娇娇咬牙:   “谁说的?谁说只有怨妇才需要小十一安慰的?孕妇,不管是心情如何的孕妇,都需要小包子揉捏啃,才能生出来更可爱的小包子啊!”   胤禌搓搓自己的脸,很满意曾经的婴儿肥如今只剩下一点点福态:“可惜我不是包子了。听说令姨母家有个小侄儿?您大可以揉搓他去呀!”   贾娇娇瞪眼,顶多一月来个两三回的小包子,哪儿有天天得见的大包子好玩好解闷?   宜妃揉了揉额头,实在不想看那一大一小耍花枪,索性起身四顾,嗯,这疏峰轩别的不说,前头这小亭子真是眼界开阔的好地儿,眼力再好些的人,只怕连蚊子飞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怪不得这贾家妹子敢那么口无遮拦呢,想来也是知道这里说话再不怕人偷听的。   顿时放心不少,果然看着再傻,也是顾嬷嬷教出来的。   ←←宜妃凉凉,您真是太高估傻大妞、也太神化顾嬷嬷了。      ☆、第55章 产女      贾娇娇太相信自己的金手指,哪怕那该死的“一见如故”结果是让她不得不去攻略一个渣大叔,而该死的炉鼎名器则更该死地让康熙一边享受得几乎欲罢不能、一边警惕到连她孕期之中都避而不见的地步……   贾娇娇依然信任她的金手指。   例如贾家,即使如今与小顾氏母子几乎旬旬有约,而老太太身子骨不怎么好的消息也是常有耳闻,贾娇娇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老太太最初的“病”,不过是因为贾娇娇的失宠,有意示皇帝以弱,顺便摆脱那些因着贾娇娇的盛宠而格外热络的所谓老亲故旧而已。   这些早在去年夏天,不得不忍耐着和康熙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贾娇娇就从他的心理字幕那儿读到了。   贾娇娇更相信自己在与尹佳家议婚落定、以为就快能完成任务回家去的时候,特意作为临别礼物赠送给老太太的超级恢复剂,要知道那虽然不是那些n个s级购买机会数以亿数奖励点才能买到的仙丹,却也不是贾娇娇自己后来吃的那些、只要一个b级购买机会一万奖励点就能买一整瓶的养身丹。   那是真正能让身体整体机能恢复到最佳状态的好东西,虽然这个“最佳状态”并不绝对,但贾娇娇很肯定地确认过(刷了一个连续签到赠送的人物状态查看符),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太太原先那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久病沉疴、毒素累积,委实时日无多的破身子,已经在恢复剂的作用下,拥有与康渣渣差不多、甚至稍微高了那两点的体质值。   当然,体质点并不等于血量,老太太的抗物理攻击能力绝对不如康熙,但贾娇娇也足以相信,在非正常死亡之外,老太太的剩余寿命,应该不会比康熙少。   ——也就是说,至少还能有二三十年好活。   贾娇娇这个推论不算错,只不顾她却忘了,无视体质点的非正常死亡,可不只有物理攻击一种。   自从康熙移驾畅春园,小顾氏母子只来了四回,贾赦更是一次都没有入内——   小顾氏柔声细语:   “大爷也惦记着姐姐。只是他那性子,姐姐您也是知道的,说好听呢是天真纯善,也就是姐姐不和他计较罢了。   如今圣驾前来,太太谨慎得几乎连我都不叫来了呢,也就是主子爷仁厚,早许了咱们家日常可多探望,老太太又坚持。可大爷实在是不敢叫他进来的。   就是这般,太太也很叮嘱了,说是大哥儿年岁小,眼瞅着天气渐热,不好老是出门呢!”   那会子贾娇娇虽是随口回一句:   “赦儿不自在就算了,等圣驾回宫再见也是一样的。大哥儿也确实要仔细点养,不过要说起来避暑,京里哪儿有这畅春园舒服?左右皇帝如今是不来我这儿的,你要是放得下家里,带着大哥儿在我这住几个月,好生避一避暑倒也不错。”   可小顾氏婉拒后,她也没坚持,也没将那句“姐姐怜爱,本不应辞。只恐天儿热起来,老太太越发不自在,也恐老太太惦记着大哥儿”当真,总当是小顾氏和贾赦少年夫妻恩爱重,又舍不得将大哥儿单留在畅春园罢了。   自打进了五月,小顾氏就一次都没再往畅春园来,闹得胤禌倒反惦记着:“怎么令姨母家那弟弟总不来?是不是使个人去说一声,令姨都惦记得吃不好睡不香了。”   贾娇娇也只是“狞笑”着:   “谁说我吃不好睡不香了?要是有秀色可餐,我每顿至少能吃两大碗!或者嫩豆腐当点心,我也是心情舒畅得很。”   然后和努力躲闪捂脸的胤禌闹成一团,背景是或摇头苦笑,或紧张兮兮“主子小心着点儿小主子”的人们。   贾娇娇根本没将小顾氏连着几个月没进畅春园、即使康熙已经移驾回宫仍没递牌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甚至完全没去打听贾家的消息。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贾娇娇认为,在康熙对老太太看重到派遣太医三日一请平安脉的情况下,在她身边的刘嬷嬷白嬷嬷都出自顾问行亲信的情况下,她完全不需要担忧贾家那边会有什么变故。   哪怕月余没听说贾家的消息,那也只说明一切如常。   这个想法本不算错。   错只错在,阴差阳错。   就如她错失的平淡姻缘一般。   贾娇娇的预产期本是在九月底,但她一直到十月初十下午才发动,宜妃——   是的,圣驾回京的时候,宜妃自请暂留畅春园,就是担心贾娇娇。   这会子少不得忙里忙外地张罗,后来眼瞅着刘白两位嬷嬷果然不凡,一个在外协调各处准备,一个在内亲自盯着产婆动作,宜妃心里也就有了数,便索性吩咐一声:“外头有事再使人进去说。”   径直进了产房,也不嫌弃污秽腌臜,一边取了帕子与贾娇娇拭汗,一边柔声说些闲话,左不过是诸如“小阿哥虽然性子格外稳重些,御医嬷嬷们都说胎位正得很,个头也不算太大,妥妥的顺产,你呀,只管放宽心,听着嬷嬷们的,该吸气吸气、该用力用力,熬过这一遭,可就再不用眼馋姐姐的小十一”、又或“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可闹人了,但也好玩得紧,又一天一变的,转眼就从一个猴子屁股似的小丑怪,变成白白胖胖的包子样,一戳一个小坑坑,又一下子就弹回来……胤禟小时候尤其傻,怎么戳都不哭,再想不到大了脾气会这么淘这么倔的。”   等等,一心哄着贾娇娇分心别想着疼,又想让她能为着多一分期盼孩儿、也好多一分忍耐和努力。   贾娇娇却是个最不会忍疼了,此时一恨高级的止痛药买不起,一般的又恐影响了胎儿、或生产时用力不妥当不敢用,二恨那见鬼的,足足花了她几乎一年积蓄才买到手的“母子平安丸”真是见鬼的假冒伪劣产品,忒么滴快疼死了还平安呢?   再没有心思留意宜妃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过是她伸手握住她了,她就迷迷糊糊回握一把,她将面条卷成一小口哄她吃了,她就迷迷糊糊张嘴吃下去罢了。   倒是刘嬷嬷看得分明,这宜主子给自家主子掐得手上都现了血印子,却只是疼极了才蹙了蹙眉,口中依然轻声细语,喂主子吃面的时候,那一小口儿一小口儿的,也足见精心——   怪道都说翊坤宫妃最是个疼孩子的,除了五阿哥不好亲近,九阿哥十一阿哥小时候,都没少亲手喂饭呢,这架势果然有点谱。   贾娇娇这一折腾就折腾到十三日凌晨,其实这生产时候的痛,那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特别是在产道开、羊水破之前,只是贾娇娇实在太怕疼了些,又委实恐惧这没有剖腹产的状况,也就是宜妃素来与她亲近,当然肯定比不上亲妈守着,却也多少舒缓了一点儿慌乱无措。   在将宜妃的手背掐出花儿之前,贾娇娇总算顺利生下一个小格格。   皮肤红彤彤,好在不怎么皱,没白瞎了多在母体半个月,就是眉毛淡得几乎没有,鼻子塌得几乎和脸颊分不出来,眼睛,眼睛根本没睁开也看不出啥样……   贾娇娇勉强支撑着评价一句:“丑死了,肯定不像我!”   然后就晕乎过去了,连下身扔在抽抽的疼都挡不住她奔向周公怀抱的决心,可见这大半天折腾的劲头。   宜妃也是又累又饿,她虽然不用像贾娇娇那样受罪,精神也是紧绷着的,期间更是滴水未进,又一直不停嘴地哄着贾娇娇。   原先还不觉得,婴啼一起,她才惊觉整个人已经熬得头重脚轻喉咙似火烧,若不是担忧贾娇娇,她哪里还乐意张嘴?只恨不得连手指都不动一根呢!   可贾娇娇如今状况,她也不得不安慰:   “小格格好,小格格是额捏的贴心小棉袄。再则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上加好。”   不想贾娇娇根本没留意到她都说些啥,只埋汰一通女儿的长相,就径自睡死过去了。   宜妃恨得不行:“咱们小格格这长相哪点寒碜你了?这般嫌弃!瞧这眉形、这眼线、这小嘴儿,长开了妥妥的美人儿!”   宜妃自己生了三个都是阿哥,最是稀罕小格格的,哪里听得贾娇娇这话?也就是看她之前一场折腾委实可怜,自己又是说一个字都嗓子冒烟儿似的疼,方才没有多叨叨,转而问起御医:“令妃主的身子如何?小格格可康健?”   听说母女都好,又围着小格格稀罕了一回,只是头脑晕沉手无力的,也不敢抱,只又叮嘱了几回“照看好你们令主子,照看好小格格,我今儿就在东厢歇了,有事儿立刻喊我,千万莫耽搁”后,恹恹休息去了。   却才一出门,就见着顾问行,也不知道候了多久了,宜妃眯了眯眼:“倒真是要先开花、后结果了!我这傻妹子,果然是个有后福的。”      ☆、第56章 投缘      贾娇娇日后会不会再开花结果还不一定,她现在倒是就挺有福的。   十月怀胎,一遭分娩。   虽然受了一番罪,到底大小平安;   虽然只得了个格格,却架不住人家会挑日子啊!   十月十三,这日子在前朝、对汉人们来说或者不算什么,但在大清,在满人统治天下的时候,这个日子,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   颁金节。   颁金,乃是满语banjin的音译,乃“出生”、“创造”之意。   所谓颁金节,乃是当年清太宗皇太极发布谕旨,正式改族名“女真”为“满洲”的日子。   十月十三,是满族的诞生之日,是满族的族庆。   而畅春园小格格,就诞生在这族诞之日、举族欢庆之时——   的凌晨。   即使是颁金节,凌晨的时候城门也还没有开。   而宜妃,宜妃对贾娇娇确实真心,但一则她未必有这样手段,二则即便有,也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上,将手伸得那么长。   然而还有个顾问行,顾问行是康熙的心腹,即使有着顾嬷嬷贾娇娇的牵扯,康熙依然信任他,远胜后宫的任何人。   况且这一回,康熙回宫却暗中将顾问行留下,同时也留下了口谕。   所以宜妃可以不急,顾问行的动作却很快。   快马加鞭。   康熙今天起得特别早,但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刚刚洗漱完毕,正携了也格外赶早些儿来请安的太子,一道儿用点子点心,顺便叨叨:“今天的规矩格外多些,你虽年轻,然到底入秋天寒,腿脚再好也不可久冻,需得照顾好自己……”   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些久跪之时保护膝盖的防护措施,格外强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之重之亦是大孝。这般作为不是对祖先不虔诚,反而正是因着大孝大虔诚,才更懂得不在这些虚文章上耗损了自己。我们满族男儿,固然不怕流血流汗,却要流在该流的地方,万没有在庆典中白伤了自己的——   即使是颁金节大典也一样……”   太子含笑听着,总觉得今儿的鸡丝燕窝粥不像加了火腿酱油煮出来的咸粥,倒像是加了几十斤蜜糖熬出来似的,偏竟有甜而不腻,只让人熨帖得很。   顾问行的消息就是在这会子送达的。   康熙一听说是畅春园的消息,竟立即就以一句“太子需得为大清、为阿玛保重自身”,匆匆结束了往常大概还要絮叨一刻钟的话,得知“大小平安”的时候看似面色不变,倒是听说“是个小格格”之后倒笑了,仿佛他真的更乐意贾娇娇生个女儿一般。   然太子知康熙甚深,自然看得出他在“大小平安”的时候是欢喜,倒是“小格格”时反而很有几分遗憾。   这个发现让太子不禁也有些遗憾:   虽然汗阿玛待他依然极好,但他到底渐渐大了,也不好像小时候那般肆意撒娇,汗阿玛对他再好,也不好像小时候那样随意亲昵,偏生的后头又还有那许多小弟弟小妹妹,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倒都仗着年幼、很是分了汗阿玛的宠爱去。   太子这时候,还不认为底下的弟弟们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何况只是个小妹妹。   他只是膈应这些小的分走他的阿玛而已。   好在贾娇娇到底还是不同些,顾嬷嬷当年照看太子出花儿的情景,太子或者记不清了,但他总不会忘记,若非顾嬷嬷,连他阿玛都活不过幼年。   况且贾娇娇的直率傻气,给太子的印象也够深刻的。   所以他只垂了垂眼睑,抬头又是笑:   “弟弟自然是极好的,妹妹也没什么不好。再者生在颁金之日,到底是女儿家更贵重些呢!依着孩儿看,咱们家这小格格啊,日后定是个宜室宜家、儿孙满堂,为我满洲诞生许多大好儿郎的好额捏——   这么算起来,日后一大群能干的好外甥,可比今儿只得一个小弟弟划算些呢?”   康熙掌不住笑:   “亏得你好意思,弟弟外甥儿的,也是能用划算不划算计较的?况你妹妹自己才从血泡泡里头抱出来呢,你就想着要她给你生一大群外甥?还要个个能干?你当是新得了个妹妹呢,还是新得了头小猪呢?”   太子一本正经:   “自然是妹妹了,怎么会是母猪?若妹妹是母猪,儿臣成什么?汗阿玛又成什么呢?”   康熙假意瞪眼:   “没大没小的,竟连朕都编排起来了!该打!”   太子连忙起身打了个千儿:   “阿玛赐打,儿臣本不应辞,可又恐伤了‘身体发肤’倒惹了阿玛心疼、反成了不孝,再则今儿这日子,儿臣也不好带着幌子出门去,不如阿玛许我认了罚罢?”   康熙犹自佯怒:   “认罚?倒要如何罚?”   太子笑吟吟:   “儿臣一粥一饭莫非阿玛恩赐,又不敢损及自身累阿玛心疼,倒不如,让儿臣为小妹妹仔细相看着年岁相近的好儿郎,整理出册子让阿玛挑个好女婿?”   康熙啼笑皆非:   “你妹妹才出生,你就又想着外甥,又想着妹婿了?”   太子忽然间就黯淡了神色:   “也不怕汗阿玛笑话,儿臣,儿臣也是有过女儿的人,那会子真是一想到那粉团团养大了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就心疼得直抽抽,可又不可能真留在身边一辈子,不过是早早儿在蒙古各部看着合适的儿郎罢了,没成想……”   康熙一想到太子去年那个四月生、八月就没了的女儿也很有几分叹息,有心安慰两句,又很知道这时候安慰再多也不过是虚言——   当年承瑞承祜他们没了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就是如今年纪大了,儿女多了,对后头那些小的能忍得住在立住前不去期待了,方才不至于如承祜时候一般,忍不住涕泗横流罢了。   可怜保成那个却是他的第一个孩儿,可如何不心疼?   康熙看着眼睛微红,却还是勉力笑着不让自己忧心的儿子,真恨不得还是他幼年时,能好生抱到膝头柔声安慰的时候,然而时光到底不能倒流,再心爱的儿子也不能总停留在幼生期,康熙只得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你操心的时候,你后院如今不久又有一个孕妇了吗?不过朕还是更希望是个长孙,哥哥顶在前头,也好护着妹妹嘛!”   太子听得汗阿玛声音微哽,原本一分伤心到这弄出五分真切来,但他笑容也更真:“是,哥哥就要护着妹妹的。前头那些妹妹年岁接近,儿臣就是做哥哥的也不能不想着男女有别四字,如今这一个,倒比儿臣的女儿还小些,反更可亲近几分。”   康熙大笑:   “是是是,你只管拿出挑女婿的劲头,给你妹妹挑个好夫婿就是。”   太子摇头:   “儿子再多女儿,哪儿有生在颁金节的小妹妹珍贵?这个妹婿啊,可得比女婿还仔细十倍呢!”   又叹气:   “这会子儿臣只恨我满洲人口终归少,恐怕不够挑。”   康熙状似无意:“蒙古呢?那边可也不少好儿郎?”   太子稳稳笑着:   “满蒙联姻原是国策,儿臣原不该吝啬的,可谁让这妹妹会挑日子呢?颁金节的妹妹,汗阿玛舍得,儿臣还吝啬呢!   听说有句话,肥水尚且不留外人田——   乌库妈妈、汗玛嬷的母家,原也不该算是外人,但在小妹妹跟前儿,儿臣只觉得呀,简直外得不能更外了!”   康熙哈哈大笑:   “朕的太子,竟是这般吝啬小儿!”   父子俩说笑了将近一刻钟——   正好用掉康熙叨叨太子的那一刻钟,后,康熙便要携太子起身,太子状似无意又劝一句:“小妹赶得巧,再多封赏都不为过的,若不是恐怕汗阿玛不舍得令妃母伤心,儿臣连帮汗额捏认个女儿的心思都有呢!   只如今小妹实在太小,固伦公主的封号也太重,少不得要缓缓。但令妃母生了个这么巧的女儿,汗阿玛可不得好好赏一赏?”   略顿了顿,又腼腆一笑:“汗阿玛莫怪儿臣过问您后宫事,实在是儿臣才听说了小妹,就格外投缘,又不好往令妃母那里叨扰,只得另想些法子,万不使她受了委屈去。”   康熙失笑:“朕能怪你什么?怪你和妹妹格外投缘吗?”   轻拍了太子一下,状似勉强:   “朕原想着,贾氏身份到底不足,虽有顾嬷嬷情分,也避不过才抬入汉军旗的包衣。况这宫里,无正式赐封、享份例尊荣的也不是没有,哪个又比贾氏差了什么?   如今既然她有福气,挑着这样好日子、生了这么个好女儿,又有太子开口……   那便等洗三、不,满月的时候,将她这妃位彻底落实了罢!畅春园里头,疏峰轩至藏拙斋一带,赐予她便是。”   太子好像也真信了康熙是十分勉强的,也好像真没想过内务府早半年就在赶着金册金印是为了谁,只一叠声替妹妹谢恩,不提。      ☆、第57章 洗三      贾娇娇自去年腊月之后,就一直没再见过康熙。   但因她一直住在疏峰轩,直接庇护于帝皇羽翼之下,除了享受妃位份例,之前从帝皇私库中走的特许也没有取消……   最重要的是,她还身怀有孕。   后宫女子,身子不便的时候撤下绿头牌,原也是规矩。   当然不侍寝不等于不能面圣,特别是对于怀孕的宠妃来说。   可贾氏就住在帝皇私属的畅春园东路,那是个后宫女子好容易使动三二个奴婢说两句闲话,都能立刻引发一出大清洗的地方,谁能肯定,贾氏就真的不曾再见过皇帝?   至于这大半年来,贾氏依着年节得的各式赏赐都依着后宫旧例,全不见宠妃势头的说法就更可笑了。   贾氏在独宠的那两年也没见靠赏赐过日子,人家直接有染指帝皇私库的特权呢!   ——以上的矛盾现象,让贾氏失宠与否,成为许多人心中的谜团。   ——很多时候,热衷于传播“贾氏失宠”的人,反而是不怎么相信她失宠的那一群人。   但随着贾氏诞女,还是挑着十月十三这么个好日子,皇帝仍然淡定地主持颁金节,淡定地只是依着宫妃产女的份例赏赐,甚至在颁金节之后,也不见前两年那般,若是抛下贾氏回宫主持什么节日盛典,回头总是尽可能早地启程返回畅春园的迫不及待……   皇帝,根本没出席畅春园格格洗三礼的意思。   而毓庆宫,让人送给畅春园格格的礼物倒是比寻常宫妃产子都更丰厚些,给贾氏的礼却寻常,甚至远不及宫嫔份例,只比寻常贵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倒是宁寿宫,老太后自从太皇太后薨逝之后,虽然越发低调了起来,但对年幼的孙子孙女们也越肯慈爱了。   这会子畅春园格格出世,贾氏瞧着似乎将要泯然众人了,老太太因着养过五阿哥的关系,也很愿意给宜妃一点面子,又那日太子跟着皇帝来请安,不知怎么的,倒当着她这个汗玛嬷的面劝起他汗阿玛,话里话外对这个颁金节生的小妹妹颇为看重——   皇帝的回应反而平淡许多,却也应下了一句“日子倒是我满洲的好日子,那丫头要是顺利长成,就依着保成的意思,选个满洲儿郎也罢了”……   老太后几番思量,终归是出格一回,竟是依着比贵妃产女还高不少、几乎只比皇贵妃产女减半分的份例,赏了贾娇娇。   至于给小格格的,更是与皇贵妃女齐平了。   宁寿宫对畅春园格格的这份特别青睐,很是引出一些羡慕嫉妒恨,但更多的,还是看到:颁金节确实是个好日子,可连宁寿宫都这般看重,皇帝倒反而淡淡的态度。   畅春园格格的洗三礼,虽然皇帝太后皆没到场,但有有宜妃长袖善舞,郭洛罗氏、钮钴禄氏不说爱屋及乌,至少面上足够亲近;赫舍里氏因着毓庆宫,对小格格也十分爱重,倒是佟佳氏的态度似乎有点点别扭,却也没什么恶意……   总的来说,也还是热热闹闹的,诸人对于小格格,更是众口一词:“哭声大、果然健壮,真有福气。”   贾史氏却敏感地察觉到某些不同。   例如,之前那个觉罗氏国公府夫人也来了,对她笑得也依然客气,也仿佛亲近,可惜关于庶女联姻之事,却半句话没再提。   例如,安王福晋,还有许多宗室福晋们,对她笑得依然亲切,可贾史氏再提起贾家几日后的赏花宴,却没几个乐意接话。   ——那贱人生的小贱种,似乎真是不好了?   贾史氏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头就和火燎过一般。   ——该死的贱人,该死的小贱种,该死的竟和我作对!   ——想着这小贱种不得宠的时候,她偏偏得宠了!想着这小贱种固宠的时候,她居然失宠了?   贾史氏恨得不行,她接受心爱的小儿子居然要借这小贱种的光、才能找到更好的联姻对象容易吗?   结果呢?结果就在政儿再次远赴金陵赶考的时候,这小贱种居然敢失宠?她的政儿,莫非就是三元及第,也只能寻个勉强比国公嫡女好点儿的人家?   甚至就是小女儿,若是长姐失宠,她也很可能没了进宫侍奉的机会,至少不能以“为有宠无子的长姐延续血脉”为由进宫,反而很可能会因着皇帝对长姐的厌恶,干脆被撂牌子?   那她的女儿,如何还能有比那贱种更高贵的时候?   莫非要谋划着,让皇帝也不得不忽视那辈分上的瑕疵,去谋求下一代帝皇的恩宠吗?   可谋划两代帝皇,又谈何容易?   贾史氏心中烦乱,连面上的笑都快要撑不住了。   至于去内室探望一下产育未久的“女儿”?   不好意思,堂堂一门双侯家的嫡女,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她可想不起来,自己居然还有一个连正经妃位都没谋划上,只生了个赔钱货就失宠了的小贱种女儿。   却不知道,她这一番表现,看在那些福晋夫人们眼中,引起了多少似笑非笑的眼风交流。   小顾氏跟在婆母身后,多少留意着些,也很急着去探视大姑子,偏今儿是跟着婆母出门的,一句话、一步路都不能越过婆母肆意妄行,只得尴尬着熬过这一场,临出门时才偷空和疏峰轩的宫人打听两句罢了。   隔了两日,小顾氏就又到畅春园来。   她家大阿哥,嗯,已经上了族谱,正式取名贾瑚的小家伙,虽然还是圆手圆脚圆脸蛋的三头身,话也还只能含糊着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路倒走得稳当,虽然身姿像足了胖乎乎的小鸭子,一路从外间滚进来看妹妹的速度却极快。   贾娇娇到底是顺产,之前兑换的“母子平安丸”虽然略坑爹,但也只是在减弱生产疼痛上的作用不显,于“母子平安”上的效果却是杠杠的。   小格格的身子骨很健壮,贾娇娇产后恢复得也很快。   嬷嬷们看得严,宜妃也很劝着,贾娇娇虽勉强忍耐住了没下地,靠着软枕坐一坐,和弟妹侄儿说笑一会,却完全没有压力。   小顾氏亲眼见着她面色红润心情愉悦,也很是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看着瑚哥儿稀罕妹妹——当然嘴里没忘了训斥:“那是小公主,就是还没正式赐封你也该尊称一声‘格格’的。”   又要对贾娇娇解释:   “知道姐姐待我们亲近,等闲不和我们计较这君臣有别。但小格格到底不同些,瑚哥儿又还太小,恐私底下没规矩惯了,在外头给人拿住话儿倒不好。”   贾娇娇无可无不可:   “这些讲究你比我明白,就随你吧!”   小顾氏抿嘴笑了:   “姐姐哪里是不明白?只不过您好随性罢了。”   姑嫂两个闲话几句,小顾氏就说起最要紧的——   老太太交待的产后调养方子、给小格格的育儿一千零一项要点,皆一一复述了,又道:“咱们老太太不愧是服侍过主子爷的,这见识就是不凡。如瑚哥儿,我原有些舍不得,但老太太坚持,打他八个月大的时候起就常引逗他爬着,周岁后又常哄他自己走,如今这养得,虽还是笨嘴拙舌的,身子骨却真不错,路也走得稳当了,如今去给老太太请安,自己竟能走将近一半路……”   贾娇娇嗯嗯啊啊地挺着,心里头对老太太的某些论调,诸如“*切不可断了,就是能吃辅食,人奶也才是最营养、对小儿最好的”之类的说法,颇不以为然——   这姑娘是没养过孩子,也没特意关注过类似内容,架不住现代资讯实在发达,多少也知道点儿母乳也就前头几个月有营养之类的小常识。   但老太太真心惦记,又难为小顾氏一字一句都记得分毫不差,贾娇娇也是领情的:“老太太如今身子骨如何?我遣人问过给老太太请脉的几个太医,倒都说好,但一直不曾见者,也委实惦记。”   小顾氏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有狠瞒着:   “如今天儿好,老太太的精神头眼瞧着也好上许多了,前儿还和瑚哥儿一道,赏了半晌的菊花——   瑚哥儿祸祸了老太太院子里好几盆难得的好品种,老太太还亲自收拢了零碎的花瓣,亲自缝了个菊花枕玩儿……   只是前阵子太太委实兴头了些,老太太很不愿意再添些虚热闹,才轻易不出门,小格格洗三的时候,老太太偏又欢喜过头,很是一夜没睡好,尚嬷嬷不放心,也不敢叫她出门——   老太太也说了,最迟等小格格满月过后,她总是要来看看姐姐的。”   贾娇娇也就没多继续问,只道:   “老太太自有分寸,我这儿她看什么时候合适来就来,早晚都不要紧的。我也不过是担忧她到底上了年岁,才多问几句罢了。”   小顾氏笑着奉承:“可见姐姐是真知道老太太,也难怪老太太总惦记着呢!”   姑嫂两个一番说笑,谁也没想到,小格格满月后才一天,老太太都等不及去畅春园看孙女重外孙女,就没了。      ☆、第58章 意外      十月二十一,相当寻常的一个日子,荣国府的老太太也如寻常那般起身用膳逗弄儿孙,可,转眼之间,就出了事。   据说是在午间小憩后,忽然兴致大发,非要去看大孙子,结果路上一个踉跄摔了一跤,没挨到太医入府,就没了呼吸。   其实那一跤跌得不算重,毕竟就在府里头,贾赦的院子又介于内外院之间,还就在老太太院子的前头,路况属于贾瑚小盆友体力好、精神佳、动力足的时候,能一路奔到底的平顺。   当然,贾瑚小盆友从跌跌撞撞地走两步,进化到如今奋发时能独自走完、寻常时候也能走一半给抱一半的程度,期间也没少在这路上跌跤。   除了贾瑚小盆友专属的学步毯子,他还真就在这一路上跌的跤最多。   无论是老太太的屋子,还是小顾氏的房里,都还不及这一路跌的多。   每一次,贾瑚小盆友总能活蹦乱跳地起身继续蹦跶,虽然有时候也会流几滴泪珠儿,但总是撒娇的成分更多些。   他至今最严重的勋章,也不过是膝盖上青了小三天的一点点淤痕而已。   可偏偏,贾瑚跌了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次,都完好无损、跌跌更健康,老太太却一跌就没了!   紧赶慢赶也只赶上确认老太太仙逝的太医,面对贾史氏的质问,唯有叹息:“老人家的身子骨如何能与孩童相比?小爷们的身子骨虽是稚嫩,恢复力却也强悍;可老人家,老人家骨头最是易碎的,娃娃们能自己爬起来继续疯跑的一跤,也许就够老人家跌碎骨头。   再说老太太,老太太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前两年虽好过一阵,近一年又总是病怏怏的,再则又不巧撞到头,不定碰着哪里了……”   贾史氏十分不敢相信:   “老太太怎么就舍得丢下这一家子去了呢?大姑娘还不定……二姑娘也才定亲呢!”   她哭得十分悲切,倒仿佛是真受不住这擎天柱忽然崩塌的沉痛一般,太医略知道点儿贾家情况,少不得也暗暗叹息几声。   然而贾史氏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度之下失了心神,竟是连:“老太太去得这样忽然,偏还是因着去看瑚哥儿的……这可让瑚哥儿日后怎么处?若是他知道自己害死了老太太,可还不得愧疚死?”   都给哭出来了,虽很快反应过来,严厉喝令不巧在场的家下人不得多嘴,又封了厚厚的赏封,求太医另外给她开了一副安神汤,“以免悲痛过度胡言乱语”,但贾史氏院子里的流言封得住,贾娇娇还会倒霉到混进宫里去吗?   更可怕的是,这天下午,小顾氏正忙着打点“过几天去看大姑奶奶时带的东西”,因着老太太心意与信重,去了公库还要去私库,看了布料还要看药材,才进了院子又给贾赦新得意的通房一番淘气绊住脚,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老太太的尸身都冷了,太医都告辞半个时辰了!   小顾氏简直难以置信,上午还好好儿和自己说笑、和瑚哥儿玩耍的老太太,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她还和她说好晚上要带瑚哥儿一道去她院子里头蹭饭呢?大爷还吩咐了,会带新鲜猎物晚膳加餐呢?   结果……   小顾氏乍接到信儿,几乎站都站不稳,硬掐着掌心撑住了,急急赶到老太太院子里时,劈头盖脸就给婆母一顿训斥:“亏得老太太平日那么疼你,你可倒好,老太太出了这么大事,你还能一两个时辰都不露面!平日还净显摆老太太又是你姑祖母的亲近呢,结果就是这么孝敬的?顾家女儿可真是好教养……   瑚哥儿呢?还在睡?”   贾史氏声音猛地拔高,   “罢了罢了,瑚哥儿一介小儿,又是老太太临了还惦记着的,就不说了,赦儿呢?去打猎了?”   贾史氏的声音再一次拔高,   “老太太都没了,他倒好,还有心思打猎玩乐?可真怪不得你能得他看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小顾氏在闺阁中时,便很听说了些贾史氏的故事。   就连贾娇娇当日和尹佳家的阴差阳错,顾家太太奶奶们也没瞒着这个已经定下要侍奉那样极品婆母的姑娘,小顾氏对于贾史氏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嫁进来两年多,有老太太顶在前头,贾史氏原又因着流言一事不免心虚,又因着想要给心爱的幼子幼女谋前程,也不得不格外奉承老太太,当然对着这和老太太一家子出来的媳妇也慈爱客气。   如今日这样劈头盖脸的斥责,小顾氏还是第一回受着,更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是,婆母在太婆婆才走的时候,就立刻翻脸拿捏她这个儿媳不说,话里话外的,竟是连亲儿子、亲孙子都毫不怜惜。   不孝,那是啥罪名?   本朝以孝治天下,主子爷不只对着亲祖母虔孝至极,就是对着不是生母、也没如何亲自养过他的母后皇太后,也是孝顺有加,晨昏定省从无懈怠——   如今婆母,却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在亲儿子头上,扣上个对祖母不孝的罪名?   需知便是寻常人家,不孝也是个污点,不说仕途前程,就是儿女亲事都不好说,更何况,不孝的还是主子爷几乎当自家老人亲近的老太太?   “吾家老人”四字评语,康熙虽只说过一回,但多年来四时八节从未间断的赏赐,近两年更是进展到固定太医轮值请平安脉的堪比老太妃待遇,还有能庇护得一个庶出孙女,才承宠就妃位待遇的情面……   小顾氏曾经很欣慰老太太在皇帝跟前的面子,如今却很惶恐,老太太与皇帝那样情分,偏太太却这般说话,万一皇帝真信了这说法,悲痛之下迁怒自家爷们,只怕,最好的结局,也是褫夺承爵资格,庸庸碌碌过一生了吧?   贾史氏还在厉声呵斥,小顾氏却已经是闭上眼睛便是天黑。   可怜的家伙,这还是没知道贾瑚被他亲奶奶扣上个什么罪名呢!   但知道得也不晚。   在贾代善父子先后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在贾代善进了府门却还没到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在贾赦的马刚刚进入宁荣街口的时候,小顾氏就知道了。   她的大哥儿,她的宝贝儿,老太太的心肝子,居然给亲祖母,扣上这么个害死□□母,或者最起码,也会给说是克死□□母的“好名声”?   小顾氏不用闭上眼睛,也已经是天黑了。   她一直都知道婆母偏心,一直都知道婆母心爱小叔子,也曾听说婆母有过“可惜了我的政儿,一个肠子里头爬出来的,不过小那么两岁,就……”的话,但真的怎么都想不到,婆母不是一般的偏心小儿子,她竟是将长子一家,都视为仇寇了!   小顾氏心寒不已,但这时候她能这么办?要怎么办?太太所言自是十分偏颇,但一个孝字压死人,太太又有“悲痛过度口不择言”的理由在,就是说得过火些,她还能如何?   小顾氏几乎没法子站稳了。   就在这时候,贾赦从贾代善身边冲过:   “老太太怎么了?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胡乱造谣,竟敢说老太太不好了?我打断他的腿!”   贾代善比他先来一会儿,只不过也给贾史氏的哭诉气得胸闷,才在院门口扶着门柱略站一站、以免进门冲着儿媳发火不好听罢了。   这会子贾赦回来了,大房那一家子混账的头子回来了,自己亲儿子,贾代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直接一脚踹过去……   贾赦没能将造谣者打断腿,自己先给亲爹踹裂了腿骨。   没断,只是裂开了而已。   太医诊治完毕,贾史氏还在哭:   “都说小棍受、大棒走,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你阿玛的心呢?就是没脸去见老太太,也不能陷你阿玛于不慈不义之地啊……”   她的声音那么悲痛而凄切,贾瑚也跟着吓得大哭,贾赦更是没给疼傻,反而给亲娘话里话外的丰富内涵给震呆了。   贾代善原本还有几分愧疚心疼的眼底,再次被理直气壮、恨铁不成钢等等情绪充斥了。   贾政扶着贾史氏,看向亲哥一家子的眼神,也是隐隐不屑不耐,甚至暗含得意的。   小顾氏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忽然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在满嘴血腥味儿重,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姿,忽然又稳稳地站住了。   畅春园那边的消息,是小顾氏亲自送达的。   虽然贾史氏自嫁进门来,就从太婆婆那儿接手了管家权,她的很多人脉甚至是从前头老太太——贾代善的祖母那儿继承下来的,但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即使一辈子懒得掺和贾家家务事,为了亲儿子大孙子,有些势力该经营的还是经营了。   特别是在贾娇娇来了之后,老太太很是为大孙子大孙媳埋了些人手。   所以虽然贾史氏反应迅速全力打压,小顾氏当机立断之下,还是顺利的,抱着瑚哥儿,到了畅春园。   贾娇娇一听说,立刻就傻眼了。      ☆、第59章 费脑筋      贾娇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看来,老太太,嗯,无论是进宫之前还是进宫之后,老太太一直是一个正面加成效果绝佳的大宝贝。   虽然在第一个主线任务的时候,最终出现了一点致命的小差错,可贾娇娇对老太太依然充满信心。   而老太太也确实没辜负她的信心,贾府里的事情贾娇娇懒得多打听,但从贾赦一家子偶尔提及的情况看,贾史氏这几年算是很乖巧了,连洗三那天,虽然没真心进屋探望她这个孕妇,好歹也在屋子外头嘘寒问暖了几句、做足了姿态(至少贾史氏以为她做足了,而贾娇娇这个傻妞也以为那样便足够了)。   而贾娇娇自身,能够在“失宠”之后依然维持现在体面舒适的生活,也有很大一部分,托赖于康渣渣对老太太的眷顾孺慕。   甚至直到上一刻,贾娇娇还以为,万一,当然只是万一,万一她回家的时候没法子将女儿带走,她也能够将女儿托付给老太太,虽然老太太肯定也是个偏心货,但女儿至少该是个和硕公主,老太太的脑袋也远比贾史氏清楚,再有顾问行在十月十三日当天就传达的消息(小格格不用抚蒙)在,贾娇娇虽然无法彻底放心,但也相信女儿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差了。   结果……   老太太甚至还没看上她这宝贝闺女一眼呢,这说没就没了?   贾娇娇连嘴巴都忘了合拢。   那边小顾氏还在抹眼泪:   “都怪我,明知道这些日子气候好些,老太太也不耐烦总是卧床歇着了,有时候精神委实好起来,还老惦记着要来我们院子看瑚哥儿……   以往我也都拦住了,偏今儿第一次错了眼儿,老太太就跌了一跤,还一跤就跌得那么狠,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老人家身子都、都……她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看大爷瑚哥儿一眼啊!   我,我就不该因着老太太慈爱就任性大意,要是早将瑚哥儿留在老太太跟前儿养着,又何至于此?”   小顾氏是真的悔恨不已。   早知道老太太稀罕瑚哥儿,也早该知道老人家身子骨脆弱的,可怎么就那么贪心,老太太顾惜自己和瑚哥儿的母子情分,不肯将瑚哥儿接到跟前,自己就真顺水推舟不再提了呢?又偏还那么大意,明明老太太之前已经提过多次要来看瑚哥儿的,怎么自己就没想着,万一哪天拦不住,这一路上该如何保证安全无忧呢?   她就错了这一眼,老太太就真动身了这一次,怎么偏偏、偏偏……   小顾氏七窍玲珑,但她是真信了老人家容易摔出事,所以她只一心悔恨而已。   但贾娇娇不同。贾娇娇虽然大多数时候,脑子都显得不太够用,可其实也算不上笨,只不过完全没修过勾心斗角的课程而已。   在这一件事上,贾娇娇比小顾氏多知道一点:寻常老人或许真的经不得摔,可老太太不同,她的身子骨,外表看不出来,可那里子,那可是维持在人体最健康之五六成状态,体质点直逼康渣渣的强壮!   这么样的老太太,怎么会是一跤就能摔没的呢?   ……哦,当然,倒霉摔“对”了地方,即使是壮年男子也可能一跤就摔没了,可那几率,嗯,虽然不确定多少,但肯定不大吧?   莫非有问题?   可贾家谁会希望老太太死?   贾赦一家子自不必说,老太太简直是他们的擎天柱,全贾家,甚至贾、顾两族加起来,只怕最期盼老太太健康长寿的,也还是他们。   贾政等根本不必考虑,他们没那心、没那胆、也没有那能力。   贾代善嘛,这位据说打小儿养在祖母跟前的国公爷,和老太太可能算不上亲近,但他就老太太这么个妈,老太太也就他这么一棵独苗苗,除了康熙,也真是一心一意为他打算的,就连贾赦,贾赦如今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应该是比贾代善高了,但最初的时候,若非他是贾代善的嫡长子,老太太能多看他哪一眼?   再说贾代善在家事上虽然糊涂,在公事上却不算太笨,贾娇娇都能知道自己如今的待遇,有康熙眷顾老太太之故,贾代善能不知道老太太的好处?   他肯定也是愿意老太太健康长寿,或者最起码,长命百岁。   最后就是贾史氏,这位和老太太的婆媳矛盾之浓厚深重,哪怕是贾娇娇都能看明白的——   虽然她不是在成为贾大姑娘后才明白,而是早在穿越之前,就从各种红楼同人(的评论)中看出,贾史氏后来会格外偏心小儿子,除了想要平衡两房、保持自己“宝塔尖儿上老太君”身份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和婆母不合,连带着,对这个由婆母养大的长子,也不亲近、不信任、甚至是厌恶着的。   可贾史氏再不喜欢老太太,能在这时候希望老太太死?   如今贾政还没放弃科考出身的野望,贾史氏还在忙着给他挑媳妇儿,甚至前儿还听说,贾史氏很是希望老太太的身子能快点好起来,好带着她出席那些,以国公夫人也辏不上前的真。第一流福晋贵妇圈子的……   这么懂得忍辱负重、挖掘老太太价值的贾史氏,不太可能,对老太太下那么狠手吧?   而且老太太,在有了自己用迷梦提示的老太太,这几年一直对贾史氏颇为提防的老太太,也不太可能,会中贾史氏这种辣招吧?   ……那么,就真的是倒霉得,久久跌一跤,就正好跌着了壮年汉子也能一跤毙命的倒霉地儿?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通不及天命?再彪悍的金手指,也禁不住冥冥中要你倒霉的推手?   贾娇娇囧了个囧。   老太太还是没能熬过贾史氏,甚至来不及留下诸如“将这‘孝顺儿媳’送到佛堂,日夜为老太太我并诸祖宗念经祈福”之类的遗言,就没得彻底,那么,莫非,小顾氏最终也熬不住要给邢夫人腾位子?那么健壮活泼的瑚哥儿最终也熬不过那病秧子贾珠?还有什么林海贾敏林黛玉贾宝玉的……   贾娇娇对红楼梦原著爱好有限,嗯,没法子,傻大妞看不来那么细腻的爱情故事,她只看到一个懦弱无能的所谓痴情公子,和一群年少无知的眼瘸少女而已。   不过电视版的倒不错,虽然还是些风花雪月的无聊事,但美人荟萃对于颜控来说总是那么难以抗拒的,87央视版简直是百年难遇的良心之作,贾娇娇自那一年那一眼之后就,嗯,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似乎太夸张了,可也绝对保持了每年至少看两回(寒暑假电视台酷爱播放红楼西游之类的连续剧)的频率,那叫一个百看不厌啊!   后来迷上网络小说,对红楼同人没有十分偏爱,可也没有厌恶,自然也很看了不老少,什么同言同耽甚至百合版,贾娇娇那叫来者不拒。   可是,她是真的真的,对于看现场版的,没多大兴头啊!   贾敏贾政这俩,贾娇娇都不熟,但也在老太太那儿见过一两回,怎么说呢,贾政给那金钱鼠尾一损到底的颜值就不提了,贾娇娇对金钱鼠尾版的贾宝玉也完全没了期待,至于林黛玉,嗯,贾敏的小模样倒还不错,但一个小不丁点的小女孩儿,再不错能看出什么?贾娇娇也很难对现实版的林黛玉生出什么期待。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比自己还傻乎乎的赦兄弟能够无忧无虑的继续傻下去,永远都不要变成那个妈不疼、子不亲,妻子儿媳没一个真懂事,只得自暴自弃放纵酒色的老头子才好。   还有贾瑚,贾娇娇拢共见了不过十几回的胖小子,她也很不愿意她变成那个,嗯,电视剧里完全没有,原著似乎也只提到个名字的短命小透明。   就是小顾氏,虽然周全太过,如今儿这样重孝在身就来到畅春园,贾娇娇都看出她有比老太太的丧报更要紧的话说,偏哭了半天没半个字直说正题的做派正让人捉急,贾娇娇也很不乐意,将宝贝闺女的大舅妈,从这么个女人换成邢夫人那种。   #嗯,大不了让闺女将听小顾氏磨叽,当做修行好了。#   贾娇娇愉快地决定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自己需要修行。   所以在小顾氏哭了足有一刻钟,还是半点紧要信息没泄露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重点呢?你知道我素来不会拐弯抹角的,直接说重点如何?可别说你特意跑这一趟,只是为了和我忏悔你没能拦住老太太?   毕竟你我都知道,你是给老太太做孙媳妇、而不是给老太太做贴身大丫头的——   就是贴身大丫头,也没法子保证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二、十二个时辰,片刻不错眼不离身地跟着老太太呢?   意外这玩意……   哎!还是说要紧话吧,你还要赶着回家料理老太太的后事呢?”   贾娇娇这话一出,小顾氏从坐着垂手低泣,一下子变成伏地痛哭。   贾娇娇傻眼,这,这又是想传达啥信息?      ☆、第60章 出招      小顾氏到了后的这一刻钟,对于贾娇娇来说,简直漫长得和一整天差不多。   她觉得自己都要跟着产生幻听了——各种高高低低的哭泣声神马的。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刻钟其实还是一刻钟。   不过一刻钟确实也够久了,兰香略上前半步:“您有话就直说吧,我们主子才出月子几天?实在受不得累,再则万一吓着小格格,就真是罪过了。”   刘嬷嬷正好端了贾娇娇的养生汤进来,闻言也跟着点了一句:“可不是,这会子可耽误不得。就是有些话您不好意思说……”   眼风在小顾氏身后跪着的奴婢们身上一扫,哟,还有个老姐妹哩!   “老妹子,对了,你当日是顾嬷嬷讨去照顾贾大奶奶的吧?如今她不好说,你莫非也要让咱们令主子猜着?”   当日,嗯,就是老太太将贾娇娇送进宫那一天,很是讨了几个嬷嬷回去教导儿孙,给小顾氏的就有两个,这会子钱嬷嬷留在家里守着贾赦,郑嬷嬷跟了小顾氏出来。   巧得很,郑嬷嬷原也是最先通知小顾氏老太太噩耗、又一路跟着她,将该听的都听了个遍的,原本不开腔,不过是守着规矩罢了,这会子刘嬷嬷都问到她头上了,主子们又都默许着,她自然也是伶伶俐俐地上前,一字不增、一字不减地将自己听到的话复述清楚,而有些只看到没听到的,也尽量不添加任何个人感*彩,尽可能单纯描述。   郑嬷嬷似乎不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但这样做的好处是,听众反而更倾向于她话里的真实,也更能捉住某些要点,至少连贾娇娇都听出来了:“所以,赦儿早起出门打猎的时候,老太太还兴兴头头等着他带回猎物加餐?   老太太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后,去佟家城外庄子上打猎的赦儿,和在衙门办差的老爷,其实也就是前后脚回的家?   还有……   太太自己也是亲口和太医说了的,她‘悲痛过度口不择言’,请太医不要放在心上,还将家下人封了口?又烦太医开了安神汤?”   郑嬷嬷点头:“就奴婢所听,确实如此。”   贾娇娇看着小顾氏,十分不解:   “既然这么着,你还哭什么?不是该使人盯着家里,有乱嚼舌根子的直接处置了吗?哦,对了,太太的安神汤可熬好送去没?”   小顾氏有些愣神,怎么大姑奶奶丝毫不关注太太话里话外的狠心呢?   贾娇娇还真没傻到连贾史氏那么明显的陷害都听不出来的地步,可听出来又如何呢?   她自己都说了,她是“悲痛过度胡言乱语”的,又是亲自喝斥了包括老太太屋里、自己身边的一切奴婢,说是“胆敢出去嚼舌根子,看我绕过哪一个”的,那还要琢磨什么?   只管严格按照她的话执行就是了。   总不会是……   “莫非那太医有何不妥?闲得慌地在外头乱嚼舌根了?”   贾娇娇大包大揽,   “你放心,我回头就让人吩咐那太医去,保准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至于你,你只管盯着家里头,看太太都悲痛得有些魔怔了,连赦儿出门和老太太出事的先后顺序都分不清楚了,你可务必要撑住了,总不能让老太太的后事办得不像话儿。还有赦儿那里……   我看太太虽糊涂了,心里却还是疼着儿子的,那话也没骂错他——   可不就是小棍受、大棒走嘛!赦儿也太蠢了点,就是因着老太太的事儿伤心失神,也不该失神到连自己身子骨都半点没留意着爱惜,竟是给老爷踢断腿了,回头老爷醒过神来,不定怎么心疼呢!   再有,这老太太出事,老爷这个在城内衙门的,到得和出城的赦儿差不多早晚,知道的还说是老爷心系公务,不知道的原就免不了有些怪话,要是加上‘老太太才走没多会子,身子还温着呢,他就急不可耐地将老太太生前最疼爱的大孙子给打断腿了’,那该多诛心?   如今阿妍才定亲、贾政才在看人家,这一家子名声何其要紧?就是瑚哥儿也未必不会摊着些影响!你切切要撑住了,看好家里,才是对老太太最大的孝顺了。”   贾娇娇这一串话说下来,不只小顾氏对这大姑奶奶大为改观,就是兰香刘嬷嬷等,也惊觉这似乎万事不理一味纯善的主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怪不得能将主子爷勾得这般,都近一年不见了,却又处处周到着呢!   ——其实,贾娇娇纯粹只是,嗯,贾史氏的话太露骨,她get到重点之后,曾经看过的各种宅斗文,尤其是各种红楼斗贾母的套路,瞬间具现化而已。   ——用的招数,还是很贾娇娇的,拐弯抹角的统统没有,你说什么我就认了什么,直率应对。   ——只不过有时候,直率也是很让人没法子的法子就是了。   小顾氏这一行原本的目的没达到,可又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她总算止了哭声,贾娇娇暗自松了口气:艾玛难怪都是眼泪是女人的大杀器呢,梨花带雨是一杀,这噪音污染也要命呢!   兰香亲自上前搀扶起小顾氏,自有小宫女打了水来,菊香帮着她净了面,又略拢了拢发鬓,小顾氏有些不好意思:“今儿委实冲撞姐姐了。”   贾娇娇摆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下回少哭几声,有话直说就行了。”   小顾氏讪讪应了,又告罪几句,就要告辞,贾娇娇还没忘记贾瑚是个早夭的倒霉蛋,正好小顾氏今儿又将人带进来了,不过是说事儿的时候让他自己玩去罢了——   贾娇娇就索性开口:   “我听着那府里很是忙乱,太太能撑得起来理事的只怕都难,你又要管家、又要照看赦儿,也顾不过来,不如将瑚哥儿留下?左右这几月,园子里也是空旷着的。”   小顾氏听说了,也是动心,如今她对那婆母,可真委实信不过,然又不敢应:“如今满府里重孝,奴才今儿进来就很不该了。这瑚哥儿留下来,要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岂不是叫姐姐为难?”   贾娇娇很不在意:   “老太太不是我祖母?不是宝贝(她给闺女起的小名)曾外祖母?瑚哥儿身上有孝,莫非我和宝贝就没有?   大不了只在这疏峰轩前后活动,怕冲撞的何必来?”   小顾氏苦笑,这话原也不算错,稍微有点儿规矩的寻常人家,外嫁女也是要给母家长辈守孝的,但惟有这皇家,天底下最讲究规矩却也最不讲规矩的人家,别说妃嫔,就是正经主子娘娘,也不能光明正大给母家长辈守孝呢——   “到底君臣有别,国礼大于家礼。”   国家国家,国自然是大于家的,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贾娇娇,很容易接受这个观点,但她也同样坚持:“可这是我的地方,我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难道还要给国礼拘着?”   小顾氏苦笑,她不能直接说是,可也没胆子说不是。   这时候宜妃终于走了进来。   她常常是个不见其人、先闻其笑的,这会子虽然没笑,却依然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妹妹是个孝顺的,难怪顾嬷嬷格外疼惜。但你既然孝顺,可不就得格外站在顾嬷嬷得立场上想着?   我和顾嬷嬷见的不多,听说的却不少,她老人家最是个规矩守礼的,凭主子爷如何看重,也从来不肯错了一丝儿的。   如今你想着,若是顾嬷嬷真在天有知,她可愿意你为她乱了规矩?可愿意瑚哥儿因她让人为难?”   贾娇娇经过这大半年,和宜妃越发亲近了,这时带了几分撒娇几分抱怨:“怎么恁多臭规矩!”   宜妃在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手:   “规矩有时候是麻烦了点,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好些。”   贾娇娇皱眉:   “可家里乱糟糟的,太太,太太,嗯,太太如今都伤心糊涂了,要是一时想不开,真迁怒瑚哥儿,真闹出什么事,日后明白过来再后悔,也是迟了。   我家大兄弟那个傻的,已经陷老爷于不慈一回了,莫非太太也要夫唱妇随?”   宜妃毫不客气:   “就算是伤心糊涂的,说出那样话,也够不慈了!”   转而却又眯着眼睛,柔了声音:   “说起来,顾家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也还在呢?听说这两位比顾嬷嬷年长近二十岁?听说那是真。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如今顾嬷嬷意外没了,他们也很伤心吧?可惜国公爷和世子父子要操持老太太丧葬事宜,也不好往外家尽孝的——   瑚哥儿倒是个好人选?为老太太宽外家太公太婆的心,代替祖父父亲向外家尽孝,可不比在老太太灵前守孝,还强几分?”   小顾氏的眼睛蓦地一亮。   贾娇娇眨眨眼睛,这法子确实不错,顾家看老太太和小顾氏两重亲,肯定会看顾好瑚哥儿的,可这情节,怎么听着略耳熟呢?      ☆、第61章 信      宜妃原只是随口出个小主意,省得贾娇娇真把贾瑚留在园子里——   那样或者皇帝不会说什么,但宁寿宫里还有太后老太妃们呢,这不管满蒙汉人,年纪越大总免不了越发忌讳某些事,宜妃因着五阿哥养在太后跟前,也很得了些便宜,也不愿意让老人家们临了临了还要忍着膈应,也不愿意让傻妹妹姑侄俩在老太太跟前儿挂了名儿。   但想不到随口出的小主意,小顾氏既然这样感激涕零的。   宜妃和贾、顾两家,原都算不上熟稔,可这几月照看贾娇娇,少不得也和小顾氏见过几回,对她也有那么几分好感,甚至有一回还亲手抱过贾瑚。   之前郑嬷嬷复述的那些贾国公夫妻极品言行,宜妃又不巧在外头听了个七七八八!   宜妃这人,怎么说呢,该辣手的时候她其实能比谁都狠辣,但不需要狠心辣手的时候,她还是挺心软的,要不也不会招惹上一个贾娇娇。   这会子稍一琢磨,主意都出了,索性再给个人情:“瑚哥儿要去顾家,这身边只带着些奶娘丫头的,恐怕不顶事——   再怎么亲近,也还是外家,哥儿身边总要有个能拿事的才好。   我看这位嬷嬷倒还伶俐?只是可怜你身边得用的也未必够,忽然出了这样事!   可巧这园子里,我和贾妹妹身边都是不缺人的,不如暂时调出几个,一半照看瑚哥儿,一半与你留着使唤?”   小顾氏自然没有不愿的,但也不敢应下:   “娘娘身边的嬷嬷姑姑都是有品阶的,哪儿是我们这样人家能使唤的?况如今又有小格格,再多人服侍都还恐不够呢,哪儿能反调出人手来?”   她这话倒也有意识,就是正经皇后,甚至太后皇帝身边的宫人,都不可能个个有品阶呢!   也亏得宜妃不是贾娇娇,闻弦歌即知雅意:   “说起来也是巧得很,咱们这小格格人缘委实不一般,顾谙达亲自过问了一批服侍宫人,太子殿下也记挂妹妹,亲自着内务府又挑了一批,宁寿宫老祖宗也惦记着孙女儿,又遣送了几个经事的老嬷嬷来——   如此倒是两个和硕公主的配备都不只了,偏咱们主子爷懒得过问,太子殿下又心疼妹妹,直接一句‘大不了人马分两班,宫里一套、畅春园一套就是,如今她是最小的妹妹,谁还能和她计较这点子小事不成?’就给打发了,老祖宗又直称是……   先那些人就为哪些要做宫里那一套人马小乱过一回,据说还是主子爷跟前的顾谙达亲自出来弹压方罢了。可除了宫里那一套,还很有几个在编制外的,都打定了主意,小格格在畅春园,她们就是畅春园这班的;小格格要是回宫里住,她们就是宫里那套的,真是……”   宜妃摇了摇头,敛起方才没忍住的笑意:   “可规矩摆在那里,就是上头的哥哥姐姐个个疼爱妹妹,咱们小格格也不好太过了。”   别看都说班外流动人员只有“几个”,正经算起来,也比固伦公主的配备都夸张了,真心日子别说宜妃恐怕小格格小小人儿就招了众怒,“贾妹妹也烦得很,如今,倒可暂时将人手散一散,好歹别让疏峰轩更招眼,也是你们体贴自家姑奶奶了。”   小顾氏听了这话,再不敢辞,只恭恭敬敬叩谢了。   宜妃的安排果然妙得很,两个嬷嬷、四个姑姑、再加四个大宫女,里头除了有品阶偏不知怎么的不得小格格眼缘的两位姑姑之外,又有梁九功嘱咐的“年纪大了,如今只当在畅春园养老,出入也尽可方便着点”的一个嬷嬷,再有也都是些疏峰轩不怎么用得上、又确实能干的,比较特别的仨也都让小顾氏带回贾家,擅于调养孩童的则给了贾瑚,又亲自敲打了:“如今暂时让你们出去,也是为你们令主子分忧,务必尽心。   但也要记着,你们身上不管有品阶、没品阶,都还领着这宫里头的月钱,代表的是主子们的脸面,对差事自然须得尽心机理,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差遣的。”   几个人都福身应了,小顾氏再次谢过宜妃,又与贾娇娇拜别,不提。   只说疏峰轩这里,宜妃也没有多坐,安慰贾娇娇几句,又大致指点了一下诸如怎么样的素服符合外嫁孙女儿的孝期身份、又不会坏了这宫里头的规矩,再叮嘱了贾娇娇一番“纵然有心守孝,也不能伤了身子,也免得顾嬷嬷在天有灵挂心”,最后吩咐一下嬷嬷们务必留心,这屋里头如何摆设,小格格那边又有那些讲究、才不至于让小孩儿给白事冲撞了等等,便很快告辞了——   宜妃来时可还没得到什么消息,她素日又偏好明媚艳色,虽在门外就摘掉头上的绢花金饰,到底一身粉镶紫的旗装略不合时宜了些。   宜妃对人好的时候那是真的好,不管顾嬷嬷的身份如何论公论私都不配让她素服,她也很愿意体谅贾娇娇的心情。   其实吧,贾娇娇的心情虽然肯定不好,但也没她以为的那般坏,至少绝对不是“可怜的孩子,又伤心过头忘了哭了”这种。   毕竟老太太对贾娇娇虽然也不错,但也就是个和蔼些的邻居老太太,会为了你和她心爱的大孙子好、会为了你能对她心爱的大孙子好,所以也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招呼你一二的那种而已。   贾娇娇又不巧还有点儿没心没肺,连亲爹妈都能做到不会时时刻刻惦记着,何况一个邻居老太太?   伤心也是伤心,涕泗横流那是木有的。   就连顾问行,也是宜妃之前几番提起“顾谙达”,贾娇娇又还记着那年除夕宫宴时,俩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气氛,才会招来刘嬷嬷:“嬷嬷想必有给顾谙达送信的法子?您且帮我告诉他……不,算了,干脆还是我写一封信,让人送进宫去给顾谙达吧!”   反正贾家这事儿,虽不是什么长脸面的好事情,但也不至于要避着人——也避不了,之前那一场流言风波就够贾娇娇深刻体会到贾家下人的嘴巴有多“紧”了,那她又何妨白纸黑字写清楚?   只要最终能传到顾问行手里头,中间都有谁看过,贾娇娇才不在乎呢!   ——事实上,她落到纸上的,远比郑嬷嬷述说的生动,涉及的也远远不止今天的内容。   都说贾娇娇有点傻,但她和尹佳家几乎板上钉钉的婚事为什么会没了?尹佳家太太退婚退得那么厚道,为什么流言会忽然满京中流窜?这些贾娇娇心里可都有数着呢!   她原先没找贾史氏算账,不过一则懒,二则觉得日后两人也没啥交集了,她只管用心琢磨着眼下的生活都忙不过来,又何必去和个给妒火冲晕头的更年期老女人死磕?   最多日后离开之前,给原版贾家大姑娘留下一个,只要她愿意,随时能让贾史氏憋屈死的好局面就是。   可贾娇娇虽不主动算账,贾史氏非闹到她不插手不行的地步,贾娇娇却也不介意多插两手。   反正这信嘛,又是只给顾问行的私信——   谁不知道,呃,好吧,其实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但宫里头正经算得上有能耐的主子们,却都清楚得很,顾问行和贾家老太太那不是一般二般的交情,尤其是康渣渣,那年除夕宴,老太太和顾问行说起让贾赦给顾问行养老等话,可没避着人!   这样儿交情,贾娇娇在忽然听说老太太没了的时候,六神无主之下,找顾问行求助,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吧?而作为贾娇娇乃至于贾赦一家子,目前最能靠得住的自家长辈,嗯,至少也是之一,贾娇娇在求助的时候不小心口没遮拦多说了两句,也不算稀奇的,对吧?   于是,康熙很快就知道了,他那娇娇女为啥会痛经?为啥会经期不准到,第一次怀孕都不知道自己怀孕、第一次流产都只当是痛经?   因为贾史氏这个好嫡母,趁着老太太精神不济病体不只的时候,很是周到地给庶女“进补”了!   这一件事就抵得上一百件了,哪怕这会子老太太为啥那么轻易就摔着了、身边的奴才莫非都是死的、贾史氏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手脚等等,康熙别说查清,他根本没忘这方面想过,但贾娇娇拿自身说法,也足够康熙对“太太曾几回叹息,没能将幼子生在前头,让赦儿白得许多好处”,“这一回说是伤心过度失了心神,但什么话不好说,偏说这些话,做女儿的不敢说太太故意,也实在很怕她清醒过来后,顺水推舟废了赦儿”等等说法,都深信不疑了。   更何况,那什么“太太对老太太虽然恭敬,但往日也不过是每旬请一回安罢了,却原来是孝顺在心,竟悲痛至此”等等,康熙原也是清楚的,他那可怜的老嬷嬷跟前日日尽孝的,一贯只有贾赦那一小家,就是娇娇女,早年也没有日日请安的(当然,那肯定是给嫡母打压狠了的缘故),其他的,也就是贾代善,能维持在京期间,日日上朝前,先去老太太院门口磕个头罢了,什么史氏贾政都是浮云,老太太体谅他们,他们就顺势都拿大了!   ——如今,那样不孝女人养出来的不孝子,还想凭着嬷嬷的丧事,去谋算嬷嬷生前最宠爱的孙子?   ——做梦!      ☆、第62章 怜惜      不得不说,贾娇娇的运气确实不错。   嗯,或者那几天尽情围观康熙心理活动字幕也是一个因素,总之,贾娇娇这一封信寄出去的结果,那真不是普通的好。   康熙是个很懂得克制自己的皇帝。   下到荣国府的圣旨只是追封老太太的。   老太太身为当今乳母,又是服侍过皇帝的诸嬷嬷中,最得皇帝信重的一个,身上原就有个佑圣夫人的诰命在——   这其实才是老太太早些年就能理直气壮地在外头以国公夫人身份行走的缘故,荣国府这个所谓的国公府此前一直很尴尬,鳌拜那时候许了爵位、甚至连府邸也给了,却没能要下一个正经封爵定等的圣旨就出了事。   后来贾代善因还算忠心,康熙也看老太太面子,赐了三等公袍服冠带,虽不算名正言顺,好歹能在外头行走,唯有贾史氏,说起来也难怪她郁闷,这位国公夫人乃是一直到前两年贾家抬旗、康熙正式下旨后,才算真的有资格将个三等公夫人的穿戴上了身。   咳咳,不小心将话题扯得略远,只说眼下,老太太原有个位比公夫人的诰命在身,此番又有太子携诸位兄弟前往宁寿宫呈情,言道:“顾氏服侍汗阿玛虽不过本分,但汗阿玛幼时能安然避痘,也多亏得她尽心尽力,且难得这许多年从未倚仗旧日情分叫汗阿玛为难……   就是对孙儿,当年孙儿出花的时候,除了乌库妈妈和汗玛嬷您,也就亏了顾氏,才不至于让汗阿玛独自操劳。   如今她骤然故去,汗阿玛未免伤心,然汗阿玛贵为天子,除选一二谥号,轻易不可言妇人事。   如今只能来请汗玛嬷,酌情格外慈恩加封一二,也是宽慰汗阿玛的意思。”   宁寿宫太后素来低调,孝庄在的时候她听孝庄的,孝庄没了之后,她就顺着康熙,安分做个橡皮图章,最多会稍微照顾同样从蒙古嫁过来的女人,但也极有分寸,第一准则就是绝对不和康熙的意思相悖。   当然,她也知道加恩顾氏,再怎么都不至于和皇帝心意相悖的,只是到底还能如何加恩?老太后从来都只是康熙露了要封某某什么位分,她直接点头赞同,然后再在懿旨上盖章——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就行了的。   老太后吭哧了一下:“要不将我的徽号分她一个字?太子帮着挑挑,哪个字好就给哪个……嗯,再加个贝勒夫人的爵位?”   她倒是真好心,孝庄一直到死都没将当年她对孝康章皇后做的某些事情告诉她,老太后进宫几十年了,不只不会说满汉语,连心,都好像一直是那个蒙古草原上直率憨厚的小姑娘,虽然她已经学会了在宫中不能大说大笑,但显然,没学会的更多。   这么个好心的提议,不只太子殿下给噎了一下,就是在她身边养大的、进学之后才开始学习满汉语言的五阿哥胤祺,都囧了个囧:“那个,汗玛嬷,顾嬷嬷虽格外不同些,也不能分享您的徽号啊!尊卑有别……”   连汗阿玛的生母,他们的亲玛嬷,徽号上都没有一字与这位嫡玛嬷相同呢,顾氏再好,总归只是个奶嬷嬷,原本更只是包衣,如今好点儿,也就是汉军旗而已。   再说了,“这徽号给人当谥号,也忒不吉利了,汗玛嬷固然百邪不侵,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孙儿的心吧!”   太子第一次发现这五弟如此可爱,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孙儿等孝敬汗阿玛,也愿意给顾氏些体面,但哪儿有让顾氏攀比您的道理?您才是皇家最贵重的老人家,汗阿玛嫡嫡亲的额捏,孙儿们嫡嫡嫡嫡亲的玛嬷啊!”   哄了老太太好些话,太子考虑的还有:   “汗玛嬷素来疼爱汗阿玛,对顾氏也很舍得赏赐。只是这贝勒夫人……顾氏追封了贝勒夫人,莫非要给她丈夫追封贝勒吗?”   贾源当年的立场可不怎么样,也就是顾嬷嬷委实忠心,不然贾史氏想当那十几年不尴不尬没上岗执照的所谓国公夫人都不容易呢!   老太后很多事情都不晓得,但贾源这事,因着鳌拜那会子的动静委实不小,老太后多少也知道一些,因此一听说要给那家伙追封就皱眉:“皇帝可不喜欢。”   太子点头,又安慰她:“汗玛嬷别急,我们慢慢想。”   老太后叹了口气:“那老贾真是的,你说他都折腾些什么啊?将自己折腾得忒短命不说,连累得顾氏如今连个贝勒夫人也不好追封了。”   连着抱怨了几句,忽然一拍手:   “没事,贝勒夫人不能封,和硕公主总行了吧?和硕公主可不一定非得有个和硕额驸的。”   她自觉想到个好主意,颇为期待地看着太子,太子嘴角微不可查一抽,皇长子低头轻咳一声,算是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幸灾乐祸:让你提议找汗玛嬷降旨,汗阿玛没讨好着,先让老太太闹头疼了吧?   太子不意外这个庶长兄幸灾乐祸,胤禔就没愿他好的时候!不过之前还挺给力的胤祺居然也傻乎乎地觉得是个好主意神马的,太子就不由有些头疼了:“哪儿来的汉军旗的和硕公主啊……”   最终还是四阿哥胤禛站了出来:   “汗阿玛之前给的公夫人也算是臣下尊荣之至了,再说顾嬷嬷已经没了,又没得命妇诰命可传儿孙的,不如命赐她超出公夫人的丧仪,命内务府帮着筹办,以示哀荣。”   老太后正没主意呢,看胤禛这主意一出,其他孙儿都没有反对,那自然是连声赞“好”,只不过:“要给什么位分?还是和硕公主?”   太子忙笑:“那也太过了。不如,嗯,和硕格格吧,到底是咱们颁金格格的曾外祖母。”   胤禛听了前头半句本要劝谏“也还是太过了”,待得听说后半句,想到那个虽未蒙面,但传说极白胖可爱的小妹妹,才跟着点头:“如此虽逾矩了些,却也情有可原,太子哥哥想的周到。”   ——太子想的,还有更周到的。   反正汗阿玛汗玛嬷都不喜欢贾源,顾嬷嬷听说和丈夫感情也淡得很,太子索性又央老太后:“汗阿玛的嬷嬷虽然不少,顾氏格外不同些,不如汗玛嬷给她个恩典,许她葬在汗阿玛日后万年清安之地附近?左右这事儿也是有先例的,”   老太后与先皇的感情极淡,再怎么女儿心,面对一个总琢磨着如何废掉自己的丈夫,也委实亲热不起来。是以连带着对先皇的嬷嬷,也都不怎么喜欢,虽然那个能葬到皇陵附近的嬷嬷,确实也不算太讨厌,但……   “顾氏如何是前头那些人能比的?我看干脆葬到里头去,反正皇帝早先也说了,他就是万年之后,身边也会给顾问行留个位置的——我听说顾问行和顾氏关系不错?正好让他们俩日后也还是一道儿服侍主子。”   太子对这个倒不反对:“汗玛嬷做主就好,汗阿玛肯定愿意的。”   于是如此这般,待得第二天,贾家就接到追谥老太太为“贞敬佑圣夫人”的圣旨一份,内务府依照太后“丧仪同和硕格格例”的人马若干,还有特许顾氏贞敬佑圣夫人随葬皇陵的懿旨一份。   如此厚待,几乎可算是荣宠无双了。   贾代善感激得只恨不得为皇帝太后肝脑涂地,在听说了是太子带着诸阿哥去宁寿宫讨来的,对老太太身前一再叮嘱的“忠于主子爷,忠于小主子”十字真言,越发只差没纹到身上去。   贾史氏原也觉得与有荣焉,可惜,很快的,就知道什么叫真。苦逼了。   贞敬佑圣夫人丧事第三天,在贾史氏第一百一十一次“状似无意”地对着来祭拜婆母的贵妇们抱怨长子一家各种不孝时,一句“老太太因着瑚哥儿没了,如今老大两口子倒好,连让他来给老太太守一夜都不舍得,直接送到老大媳妇娘家避着去了”才说完,下一句还没蹦出来的时候,太后懿旨到了!   这一回是皇帝讨的懿旨,十分体贴:   “……史氏侍婆母至孝,又素性柔弱,竟因悲痛过度紊乱心神。哀家闻说多有胡话乱行,一则不忍贞敬佑圣夫人葬仪凌乱,二则不忍其爱重子孙因胡言损伤名声,特怜惜史氏,许其在家庙抄经,如此为婆母尽孝足矣,丧仪并日后家事,尽委交贞敬佑圣夫人嫡长孙媳照看……”   太后这懿旨着实有意识,贾史氏身边围着的诰命顿时散去大半,仅剩的小猫三两只也惟有赞叹“太后慈和”、“太后真会怜惜人”、“夫人好福气”……   贾史氏:慈和个鬼!怜惜个屁!!这福气你要给你呀!!!忒么滴剥夺了老娘的管家权、把老娘打发去抄经,还说得忒好听!果然不愧是和老虔婆一辈人的,真。终极老虔婆有木有!   贾史氏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苦逼。   但事实上,更苦逼的,后头还应有尽有呢!      ☆、第63章 自在      贾娇娇最近的生活倒是很自在。   老太太没了,但她的生活质量没有丝毫改变——哦,不,还是变了的,变得更好了,哪怕是在孝期里头,贾娇娇也不乏不违礼数却又美味营养的东西吃、衣裳也是素净又舒适的。   年节的时候,理所当然又没回宫,宜妃倒是回去了,虽然她自己还说要请旨继续陪贾娇娇,贾娇娇却没肯:“胤禌还不定怎么样呢,你能放心?就是胤祺胤禟年纪大了点,也还不到会照顾自己的时候。还有胤誐,温僖贵妃忽然就说病重,那小子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忙慌呢?我和温僖贵妃虽然不熟,也知道你们很是好了一场,如今她忽然说是病重——   当然,她这几年也是一直病,也都一直熬过来了,这一回也未必会如何,可不去看看,宜姐姐你也放心不下的吧?   管回去吧,我这儿好得很,也一定会常和宝贝念叨她宜妃母的,保证转年你过来,她还是一样稀罕你。”   半说半笑的,到底在十一月中,就将宜妃送回宫去。   少了个闺蜜作伴的日子确实有些寂寞,特别是在没有网络没有电子书甚至连纸质书都很难找到喜爱的类型、没有电视没有电影昆曲啥的又享受不来的时候。   哦,连血拼逛街的乐趣都没有了,满族女人虽自由些,但寻常旗人也没有媳妇子随处逛的,更别提贾娇娇进的还是全天下管理最严格的“牢笼”了。   就连宝贝格格,身边那许多人围着,也不用贾娇娇把尿喂奶地忙活。   日子,还真有辣么点子空虚寂寞冷了。   好吧,冷的其实是天气。   而空虚寂寞,贾娇娇也很快找到排遣的法子。   小孩子不用带,但还是很可以玩一玩的嘛!   虽然才两个月大,贾娇娇也记不清这时候的孩子是真的会笑、还是看着仿佛会笑,反正宝贝格格挺讨喜的,贾娇娇一逗她就很给面子地裂开小嘴巴,露出嫩嫩红红的小牙床,有时候还会流出点儿口水啥的,贾娇娇也没嫌弃她——   反正她也就是为宝贝擦擦口水,尿尿粑粑都不用她收拾,还能嫌弃啥呢?   宝贝也没嫌弃她把她糊得满脸都是口水印子呀!   ←←贾娇娇糊宝贝的岂止一脸?有时候遇上宝贝才洗香香完毕,这无良妈还会将人从头啃到脚,小屁屁都不放过呢!   →→也就是顾问行奉旨规整疏峰轩的时候先想在头里了,专门的浴室烧得恰到好处的地龙,宝贝身子骨又着实不错,不然这大冷天的,才洗好了又给糊一身口水、再洗一回的闹腾,早该被风寒关顾了!   贾娇娇这个妈当得够轻松的,她逗宝贝的时候也确实没再觉得时间难过,可是,两三个月大的婴孩,身子骨最好也不过就是转转脑袋、给个笑脸而已,凭贾娇娇再怎么新get到看着宝贝女儿的睡脸也能傻笑小半天的技能,这才出了腊八,又少不得有些无聊起来。   然后她又找到新的事情做。   一开始仍是个宝贝相关的:折腾婴儿用品幼儿玩具。   虽然最初不算很顺利,例如婴儿车。   没有橡胶轮胎的时候,车子是何等颠屁屁,只看贾娇娇那回出京,一下子成了个晕车病娇的惨痛经历就知道了。   后来内务府虽然想出了招儿,弄出些诸如拿最绵软的布料一层层做褥子等等,尽可能减少震动颠簸的法子,贾娇娇见着成品也挺满意的,可不等她将宝贝放进去,旁边一堆才惊觉她折腾这玩意意图的宫人就一副“天哪,主子您真是小格格亲妈吗?后妈都不定有你狠哪”的样子,劝的劝,拦的拦,小格格的保姆舒穆禄氏更是赶紧将小格格远远抱开,众口一词都是:“咱们小格格何等尊贵,怎么都不至于缺了抱她的人,怎么好让她坐到那么矮的小车子里头去?也忒不尊贵了!和硕公主的车架起码应该是……”   偶尔还有那么几个担忧“要是哪个作死的奴才走得急一些,带起的雪呛着了格格怎么好?”、“要是这车子有哪里不稳当,惊着了小格格奴婢们万死都难偿万一的”……   总之,贾娇娇最终只得将这婴儿车当作一件精美的物件摆着——   是真精美,小格格出生的日子好,在宁寿宫和毓庆宫主子面前格外讨喜的事儿谁不知道?就是贾娇娇,如今看着无子无宠的,可“随意取用帝皇私库”的特许还没撤销呢,疏峰轩难得开口要一回东西,能不往精致奢华上折腾?   那小车子的框架用的是上好的檀木,因为贾娇娇特意交代了,这车子要磨得光光的,却别上漆,内务府除了尽可能裹上各色质感平滑又颜色鲜嫩的锦缎外,在木材选择上也用心,紫檀绿檀黑檀,又有黄花梨桃木等等,深深浅浅的颜色,恰到好处的纹路——甚至能凭着这些天然的纹路和颜色镶嵌出一幅幅画儿来!   这些简直堪称巧夺天工的手艺,贾娇娇却是因着“反正宝贝也不坐,这些褥子缠裹的布料不如取下来,还少惹些灰”,才见着,当下就惊为天人好吗!   小婴儿车立刻摆在自己屋里当摆设不说,还又让内务府依着这循木而雕的手艺,很是做了些根雕当摆设,倒也将屋子布置得越发古朴可爱。   不过贾娇娇的重心还是在宝贝闺女那儿。   婴儿车做不成了,她又琢磨起什么小水枪小弹弓的。   弹弓容易,虽然不太像是给小格格玩的东西,但小格格她妈左一句“我自己玩不行啊?”,右一句“满族女子,大清公主,就是上马弯弓都要会得,还能玩不转一把弹弓?”的,几位嬷嬷和几个香也都委实劝不住她,无奈只得和内务府递句话,务必将弹弓做得结实些,万不可在使用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罢了。   可小水枪,天知道该怎么做?   贾娇娇小时候玩的玩具很男孩子,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娃,记忆中从来没有过拆水枪研究内部构造的画面啊?   贾娇娇很烦恼。   康熙则啼笑皆非:   “枪?谁会将火枪做成玩具的啊?”   太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哪家格格是把枪当玩具的?我还想着妹妹亲手做的小荷包呢?”   康熙一瞪眼:   “你荷包还少了?上头大了的姐姐妹妹也不少,真稀罕姐妹们做的,现在就尽可要去,倒舍得惦记那个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奶娃子!”   一时又想起来宠了贾娇娇两年,那没良心的臭丫头连跟络子都没给自己编过,康熙也有点闷闷的。   太子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要说起精通火枪制造,除了南师傅等人,也就数戴梓了。”   康熙一听到戴梓的名字,微不可查地一皱眉,太子看得分明,却只是一笑:“要说起戴梓的罪行,自然不得轻赦。但罪人在哪里不是服役?流放关外是赎罪,令他回京,入造办处做个小杂役,也一样是赎罪嘛!”   康熙似笑非笑:“造办处的小杂役,嗯?”   太子给亲阿玛看透,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儿臣确实颇爱戴梓之才,然汗阿玛处置他,自有处置他的道理,儿臣虽看得没汗阿玛明白,却也知道汗阿玛总是为了咱们大清江山稳固的,此前也从来没想过接触戴梓。   不过这一番机缘巧合,左右戴梓之才,也不只在武器一样,儿臣又听说疏峰轩对这些精巧之物颇为好奇,前儿还要过些水会自行流动、推着水车的小盆景——内务府还在头疼着呢,要是戴梓能出些主意,或者能将在火器上的机灵用到农事上也不一定。”   太子眼底满是孺慕:   “戴梓八天造就冲天炮,南师傅才夸下的海口立刻就被打了脸,对着汗阿玛叹服‘皇帝陛下手下果然能人无数,臣委实坐井观天了’的样子,孩儿还记得呢!   要是戴梓能将火器上的机灵也用到农具上来,为汗阿玛铸造一个‘盛世无饥馁’的大清添些力……   孩儿想想,都激动不已。”   这时候的康熙确实还是比较英明的,和太子的关系也还在蜜月期,太子说起这话的时候,虽有几分故意煽情,倒也是真心实意:“秦皇汉武算什么?孩儿的汗阿玛,还是古往今来最最好的皇帝、最最好的阿玛!”   康熙给太子夸得脸上发热,只能佯装不满训斥几句“堂堂太子,这么轻易就激动”、“胡说八道,自来一山更有一山高,朕哪里敢想着自比秦皇汉武?能叫天下百姓觉得朕这个满人皇帝没做得比前朝的汉人皇帝差,就是万幸了”之类的,稍作掩饰。   只到底心中熨帖,口中说得再凶,面上还是带了笑:“罢了罢了,既然你那么看好戴梓,疏峰轩又尽爱瞎折腾些乱七八糟的的,且就让他,嗯,让戴家都回来,戴梓于畅春园外围听用,戴家人嘛,暂且于皇庄上服役。”   太子笑着奉承几句:   “妹妹果然生的好时辰,疏峰轩也是她出生后才想起来折腾些玩意儿的,汗阿玛也是才想起来召回戴梓的,要是真能‘盛世无饥馁’,百姓给汗阿玛立长生牌位的时候,少不得要在旁边添给送福小龙女呢!”   康熙板着脸:“胡说!她一个奶娃子懂什么?还不是你爱多想着的?”      ☆、第64章 哭去吧      有时候推动历史的,甚至改变历史走向的,只需要一只懒猫无意间挠挠毛线团的一爪子。   太子和康熙说起戴梓的时候,正巧腊月二十,戴梓抵达畅春园的时候,却不过堪堪小年。   冰天雪地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那滋味也够呛的,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赎罪,而不是被赦罪、更没有被平反,不过戴梓接到第一个任务——玩具水枪的时候,却依然干劲十足。   曾经迅速仿照出冲天炮、蟠肠鸟枪的牛人,如今只能来研究小孩儿研究,当然不可能没有失落,但最失落的时候戴梓已然经历过了,如今,只要能在不违背国法良知的情况下,让被他连累流放的老妻不至于病而无药、饥而无食,就是皇恩浩荡了。   这一回全家得以归京,虽然还是待罪之身,但前去宣旨押人的公差,肯分成两批,一批与他日夜赶路,一批暂留盛京,待戴梓之妻病体稍安之后,再缓缓进京……   如此待遇,戴梓如何能不心怀感激?   于是,几乎感激涕零的戴老同学,即使制作的是玩具枪,也拿出当日钻研改造各种火器的干劲儿来!   贾娇娇描述得乱七八糟的压强水枪很快做出来——   精致度远超贾小同学当年玩过的任何一柄,甚至还非常具有战略意识的,将一般做玩具的时候不会想到的弹药更换问题也想周到了,每柄水枪都有配套的备用“弹匣”,虽然里头装的只是水,可更换快速(虽然最好是有人帮忙填好弹匣)、射程颇佳,更别说还有上头的花纹,可考虑到若是分组对战的话、水该用什么什么染色才又安全又不会熏着贵人们尊贵的鼻子等等的周到……   贾娇娇简直爱不释手了好吗!   虽然后来知道,那些无关水枪主要用途的小装饰小考量,乃是来自于对该周到的人素来极尽所能周到惯了的内务府,也丝毫不妨碍贾娇娇对新来那位“工匠”的好感。   虽然小贾同学根本没听说那位“工匠”的名字,更甚至听说了也想不起来这位是何等样的牛人,但这不妨碍她对“太子殿下特意提议从盛京接回来的人,专门给咱们小格格做玩具”的良好认知。   #万一没法子将宝贝带回去,有这么个哥哥当皇帝,似乎比别个要强些?#   贾娇娇这么琢磨着,原谅她那完全没长到局势分析、权谋衡量上的小脑瓜吧,在贾娇娇看来,能继承皇位的除了目前看依然颇得圣心的太子殿下,也就是那位正史上的最终胜利者而已。   而如今,胤禛和贾娇娇的关系也不算差,毕竟他们也就只在乾清宫遇上过几回,这位小冰山对顾嬷嬷很显然也有几分爱屋及乌,对贾娇娇也就一直停留在“我看不惯你的规矩,但也就是合适了提醒两声,不指摘更不怪罪”的状态——   但也仅此而已,不算坏,可也没好歹让贾娇娇安心托付女儿的程度。   尤其是有个对小妹妹仿佛十分照顾的太子殿下在前头衬着的时候。   当然贾娇娇也不是说就要为了女儿将胤禛k.o了,她也没那本事,她最多也就是琢磨琢磨,如何让太子一直保持和康熙这样的蜜月期,直到顺利登基——   而已。   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嘛,也还真不难。   曾经给老太太用过的迷梦,实在是个好东西。   虽然如何编织梦境,很是废了贾娇娇不少脑细胞,好在她虽不聪明,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直取胜。   ——好像许多同人文都说,太子的悲剧有一半是索额图在前朝折腾太过的功劳?   ——似乎许多同人文还说,比起索额图在前朝折腾一百年、拉拢一万个或者靠不住、或者靠住也没用的支持者,太子生下嫡子,并且保证嫡子质量,嫡子嫡孙两代繁荣安定保证,才是真。大杀器?   ——哦,对了,还有很多姐妹们在传说,太子最终混得那么惨,其中一个原因还是他宠爱娈童,而后康熙嫉妒不已,最终相爱成了相杀……   ——嗯嗯,还有最重要的,既然要改变那就要大改变,清末的百年耻辱神马的,全部透露太震撼,但稍微透露一点儿不怕吧……   贾娇娇这样琢磨而后造出来的梦境,其不负责程度就别提了,也亏得她只规定了其中自认为关键的几点,其余便如给老太太的那样由做梦的自由发挥,而太子殿下的发挥能力又确实,嗯,也不知道是不是赫舍里皇后显灵,又或者纯粹是太子殿下运气爆棚,曾经翻看史书的时候没有多想、不敢多想的一切,以及对康熙不敢深思的了解,一一结合起来……   太子殿下做了整整一夜的梦。   甚至误了隔天的大朝会。   康熙如何担忧儿子、威迫太医,太子又是如何的感动孺慕、筹谋权衡就不必细说了,却说畅春园这边。   自从戴梓被召回京中,贾娇娇的许多奇思妙想——好吧,其实是对二十一世纪的拙劣描述——都得到了迅速高效甚至更加完美的实现。   例如那水枪,就让戴梓get到了将火器与玩具融合起来的萌点,然后致力于研究高仿真模拟枪支——怎样的比例缩小适合怎样年龄层的小主子,怎样材料的“弹药”能确保不会伤着小主子,甚至缩小版的真弹药,还能给已经懂事的小主子作为关键时刻的防身利器……   这位曾经因刚直不阿、敢言人过而招诬陷的老大人,一番流放颠簸下来,最本质的性情依然没有改变,但原则之上,又似乎圆融了许多。   圆融许多的戴老先生,除了枪支玩具,还不吝啬做些别的小玩意,例如拆了两个西洋音乐盒,就自制出一个旗装小人偶垂首敛眉敲扬琴的中式音乐盒,声音清脆、人偶精致,贾娇娇一看就爱得不行。   可惜这时候,嗯,转眼又是三月初,宝贝格格都快五个月大了,五个月的“大”姑娘不只会翻身还会坐了,甚至诱惑足够的话,她还会用手撑地,蹭着挪动小屁股神马的——这让见惯了宫里头娇贵小主子的嬷嬷们惊叹不已,都说“三翻六坐八爬”,咱们小格格虽然一直到四个月大才肯翻身,但五个月就会坐、还一坐起来就能蹭着挪动了呢!   贾娇娇原本也挺高兴女儿越发结实也越发好玩了,但很快的,她就发现,女儿从软体动物向四足动物进展的结果是,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占用“女儿”的玩具了。   音乐盒,最小最精致,也是发条最轻最容易转动的那个,被小格格一眼看上,不给就自己蹭过来要,让贾娇娇想装傻都不行!   水枪,哦,水枪宝贝格格倒是不屑要的,毕竟以水为“弹药”的东西,对五个月的宝宝,哪怕这个宝宝再健康结实,也委实太重了点,而不装“弹药”,宝贝格格又不屑玩。   于是,□□里头,最轻巧最精致、也是扳机最容易扣下、后坐力最最小的一个,又给小格格征用了!   又是不给就自己蹭过来要,贾娇娇想装傻,不说宝贝格格自己叽叽哇哇着,又是皱眉毛又是瞪眼睛的,就是一干子宫人,也都必要拿“主子您怎么这么不懂事,居然和小格格抢玩具”的眼神看过来啊!   贾娇娇扛不住,于是最心爱的玩具枪也成了宝贝的了。   其他又例如……   总之,贾娇娇的收藏品里头,最精致最小巧的,一过了宝贝的眼,转眼就不是她的了!   ——贾娇娇终于明白了,为神马亲妈那么宠自己,偶尔还会觉得“生个女儿真是烦”,确实啊,虽然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但在她暖和贴心的同时,各种和你喜好相同,各种夺你所爱哟……   ——亏得自己做女儿的时候,除了可能会抢走一点傻爹的注意力,其他很少和妈咪抢东西,却居然生出这么个不孝女,只要老娘中意的,她就也要流口水,更可恨的是,第一件给她先挑走了,老娘让人折腾第二件来,只要见着了照样死活要呀!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重复搜刮最可耻了你造吗?   ——要不是宝贝实在小,贾娇娇非让她吃几顿竹笋炒肉丝,知道知道贪心过头的下场不可。可恨如今,一个五月大奶娃娃,别说宫人看得紧,就是贾娇娇自己都打不下手……   ——简直悲剧!   贾娇娇看着自己的百宝阁,最精致的都被挑走了,只剩下次一等的,看着好忧伤啊啊啊~贾娇娇拧眉瞪眼很捉狂,可被宝贝格格歪过来一个口水吻,虽然只很随便地吻在旗袍上,却也就给逗得乐呵呵的:“咱们宝贝可真是个乖宝贝啊~”   一把抱起来,口水糊了宝贝满脸,连小嫩嘴儿也没放过有木有!   #对的,我就是故意的!敢抢你妈收藏品,我就抢你初吻、次吻……n吻,让你以后看上的小子躲被窝里头哭去吧~#      ☆、第65章 表哥表妹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初又是皇太子大婚,康熙这一年过去又越发,嗯,虽然他不肯承认,但每回听着疏峰轩的事儿挺有趣,真想到要见贾娇娇,又莫名的有些心虚——   所以他最初原是打算,等皇太子大婚后,再去畅春园,避过一年里头最热的两三个月就回宫的。   可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宝贝小格格和她额捏玩得很愉快,尤其是在三月底,贾瑚身上孝满、贾娇娇顺手将他接进畅春园之后,这宝贝小格格简直如虎添翼啊!   虽然贾瑚也就才两周岁的小屁孩儿,可经不住给养得实在好,这小子如今嘴皮子不说多利索,五六个字的小短句大致能说清楚了,手脚更利落,爬低攀高各种没压力,更不知道何时学来的“他心通”——   其实更可能是同为婴幼星人的独特交流方式,但不管因为什么,这小子居然只要宝贝格格啊哇几声,就能准确、精确地,翻出贾娇娇藏起来、而宝贝格格又十分喜欢的某些小玩意!   贾娇娇拉着顾淑人——   嗯,其实就是小顾氏她亲妈啦,因着丈夫去年底刚小升了一级,她的诰命也顺利晋升为三品淑人。   又因着小顾氏是嫡长孙媳,虽因着上头老爷太太都在,倒也算不得承重孙媳,可他们夫妻俩和老太太是真个感情深厚的,贾代善又因着皇家对老太太的看重,和顾问行这个皇帝心腹对贾赦的看重(顾问行便服祭祀顾氏之后,还特意到贾赦院子里头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后来只要得空出宫,也常常便服去看贾瑚),很愿意展现自己对长房的纵容、对老太太的孝心,就许了他们按照承重孙的规矩,服足三年重孝。   小顾氏给老太太服孝那是真心甘情愿的,功利点儿来说,还正好让她在孝期里头理顺家务、又养好身子,只是不免担忧贾瑚。   原贾瑚住在顾家时,小顾氏虽是放心,却免不了又有一重担心,如今贾瑚给贾娇娇接进畅春园,小顾氏也是欢喜,却同样免不了添一番心事,偏又不敢进园子里头探望!   顾淑人就是特意来看外孙的,左右老太太是她夫家姑太太,小顾氏嫁出去的姑娘不好随意回娘家,顾淑人若是以老太太娘家侄儿媳妇的身份,却是随时都能去给老太太上柱香、顺便和小顾氏说两句的。   说起来贾瑚也是怪,一般小孩子其实都愿意和大孩子玩,偏他古怪,和顾家表兄表姐甚至表侄儿都没话说,倒是和宝贝好得很,听她说些火星语,都能认认真真坐上小半天的。   疏峰轩的地方也确实不小,除了前头湖边上了栏杆、暂时不能玩之外,什么果林田垄花朵儿草地儿的,贾娇娇在确定这疏峰轩中委实有能人——   也不知道是康熙还是太子殿下的细心,配给宝贝格格的人员编制里头,很有几个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宫人,或者力气特别大、或者速度特别快、或者两者兼备,嗯,不是武侠电影上轻易飞过宫墙的那种强人,但在这点子地方,看护一个小娃娃别真摔伤了还是没问题的——贾娇娇确认过这一点之后,就拨出四个轮流看护贾瑚,反正宝贝暂时也用不着嘛,而且俩小的作息时间还是有些偏差的,宝贝格格是个睡猪,五六个月了还成天至少睡上九个半时辰,贾瑚却是连午睡加起来都不到五个时辰,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四下里疯跑沾花惹草地打发时间。   这日子过得充实,自己疯玩,等宝贝醒了又要陪妹妹消遣,贾瑚忙得多吃得也多,小孩子又长得快,这才从顾家转移到畅春园不过半月,眼瞅着就脸也圆了、胳膊腿儿也有力了、蹦蹦跳跳地都利索了。   顾淑人看着欢喜啊,这小孩子都是最敏锐不过的,外孙子能在这园子里过成这样,就说明令妃对这侄儿确实亲近爱护,女儿女婿日后也就不必愁、必愁、愁……   要不怎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呢?   顾淑人才想着女儿女婿日后背后有靠、诸事无忧,就见那边贾瑚就再一次在宝贝格格的眼神指挥下(贾娇娇:尼玛,连啊哇几声都不用了吗?),翻蹬着小胖腿儿小胖胳膊,攀上贵妃榻,将贾娇娇早上才新得的一个精致小玩具从榻上放着的一个小箱子里头巴拉出来,又小胖胳膊小胖腿儿齐用,呼啦呼啦下了榻,再倒腾着小短腿,凑到宝贝跟前献宝……   这一系列动作别提多熟练了,可见平日断没少做的!   顾淑人正再一次感叹外孙子在令妃这里的得宠,又正琢磨着需不需要给他紧紧箍,毕竟再说是姑妈也是主子了,主子慈和是主子的好意,做奴才的,断不能失了分寸。   如今年岁还小,或者不要紧,但要是长成了还这般,不定什么时候就招了厌……   又忽然想起来,这外孙子和小格格之间的互动,这,莫非……   浮想联翩之间,贾娇娇却已经捂脸大哭了!   虽然只是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但哭声也大致讲究点儿高低起伏,手拿着帕子捂住眼睛的动作也挺像那么回事的,比原先蹬腿干嚎的模样高了不只一个等级。   可是贾娇娇还是贾娇娇,她装哭的本事再又进步,看在顾淑人这样真。苦笑信手拈来都是影后级。高手眼底,那都只剩下拙劣啊!   但聪明人想得多。   顾淑人:令妃故意哭得这么假给我看,到底是为什么?莫非之前一切推测都是错误的,令妃已经不耐烦瑚儿,不过不好明着送回去罢了?   试探着说要将贾瑚接回去,顾家老祖宗老太君还是想着他,再不济还有亲爹妈……   贾娇娇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宝贝格格已经愤怒蹬腿叽里呱啦,明明每一句都还是他们婴幼星的通用语,但一屋子大人却都神奇get到她的真意:瑚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嗯,其实贾娇娇比别人get到的要多一点,她老人家很清楚“瑚哥哥是我的”后头只怕要加上诸如“声控/意念控制小精灵(专门用来挖被额捏藏起来的宝藏)”之类的真。宾语,前头“我的”只是定语而已,所以她很淡定。   可显然其他人都误会了,嬷嬷宫人们看贾瑚的眼神何其纠结且不说,连顾淑人都有种“哦,令主子只是想表达她对女儿的疼宠不舍吧?果然瑚哥儿住进畅春园,颇有深意呀”的豁然开朗。   康熙接到消息时(宫人揣测版),那心情哟,就别提了。   太子殿下都顾不上自己大婚——   反正皇太子大婚礼仪虽然繁琐,也就是记熟了当日别出错便可(忘了也还有人小声提点),此前准备事宜,要是都要主子们亲力亲为,内务府的奴才们都是死的呀?   太子爷对这小妹妹本来就挺有好感的,毕竟她会投胎嘛,虽然挑了颁金节这么生成阿哥的话,简直和胤祚一样膈应人的日子,但这不是成了小格格嘛?又是顾嬷嬷血脉,贾氏平日也傻得有趣……   太子爷打去年去,一开始虽是顺着汗阿玛的意哄着他欢喜,哄的时间稍微一长,却也真心稀罕这小妹妹,再有前儿那一场梦,太子爷至今一想起来就心惊不已之余,少不得也将“不沾男人惹汗阿玛生气,不急着沾染皇权惹汗阿玛忌惮;皇太子架子是在外头摆的,汗阿玛跟前其实偶尔示弱更有用”等要点记下了,如今大婚在即,他格外惦记的则是梦里那位看不清面孔、但肯定是汗额捏(仅指元后赫舍里氏)的女子交代的那句“对令妃和她的儿女都好点,回头媳妇进门了,尤其要让她恭敬着些,令妃亲手递的东西务必吃光了,里头有保生嫡子的好东西”   ——当然太子原来的意思,是想着等大婚之后,带上嫡妻去园子里头,再看看梦中经历真假如何,可如今……   为了保护妹妹不被狼叼走,怎么都得先去一趟不是?   哪怕中途还要回宫娶亲的折腾呢!   于是,为保护女儿/妹妹而战的傻爹傻哥二人组,就果断带着畅春园避暑的常规配备出发了!   可惜来是来了,康熙找不到单独见女儿的机会——   当然,基于宝贝格格如今芳龄仅半岁,见了也叮嘱不了啥话儿——可康熙又一想到贾娇娇就心虚,到了畅春园也不过是敲打一下宝贝身边的宫人罢了,其实和留宫时,也没多少不同。   最大的不同的,大概是摸清疏峰轩主子的作息规律之后,常常能在“正巧”的时间里,远远看到那一大两小散步的身姿吧!   太子更别提了,他是年长嫡子,对年轻庶母,没康熙陪着,如何好去见?   偏嫡福晋还没进门,侧室身份又不够,只能听着某小狼围着他宝贝妹妹又如何如何讨好的消息咬牙切齿而已!      ☆、第66章 尊严      所有说,投胎也是技术活啊!   宝贝小格格凭借自己巧妙的生日巧妙的母体,在没有正式接触过的情况下,就勾起目前大清天下,最尊贵和第二尊贵的两个男人,难言的父兄综合症。   相对之下,太子只能等待嫡福晋进门的时候,康熙却挖掘出一个好人选:宜妃!   是的,有些话让宜妃去说,甚至比自己亲自去疏峰轩,要好得多得多。   康熙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当然不是个畏难退缩的君皇,区区一介后宫嫔妃也完全没资格让他退缩,他只是,嗯,选择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去个贾氏沟通而已!   康熙帝从来就不是个别扭的皇帝!   从来没别扭过的皇帝陛下,一路来到延爽楼,和宜妃一路从诗词曲赋谈到人生哲学,从胤祺的蒙语夸到胤禌在书画上头别树一帜的小爱好,口若悬河一个半时辰之后,才移驾回前面继续办公去了。   宜妃:……   她真心不想对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做任何评价了,原先胤禟还抱怨他四哥逮着机会总爱长篇大论教训他和胤誐呢,如今看来,不过家学渊源而已——   幸好自己的仨都没摊上这圆圆。   耳朵都长茧子了好吗!   可没法子,谁让那男人不只是她男人,还是坐拥大清的主子爷呢?   宜妃揉了几下耳朵,看看天色,倒正好在疏峰轩用顿晚膳,嗯,胤禌前儿连吃带拿弄回来的松糕,胤禟也稀罕得很呢,还往胤誐那儿送了好些——   想起胤誐,宜妃笑容就淡了下来。   温僖贵妃到底没能熬过那个年,甚至连腊月都没撑住,十一月底就没了,单留下个胤誐,虽得了皇帝恩典养在自己跟前,外头又有钮钴禄氏一族撑着,大概受不了什么大委屈,可没娘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就是宜妃自己,虽说尽量将胤誐和胤禟一般待,心里其实也明白,再怎么打小儿看大的,也不是自己肠子里头爬出来的,没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也罢了,若是有,她自己着紧自己那三个。   至于皇上……   皇上倒没嫌弃他身上带孝,一道儿带来畅春园了,可真正记得胤誐这个人的,能有几回?   如今儿,念叨了那许多话,哪一句提到胤誐了?   一个从没召见过的小格格,都……   罢了罢了!   宜妃想到这里,不愿意再往下想,疏峰轩的小格格确实是个可人的,胤禌都稀罕得紧,胤禟才见了两回,都难得极大方地舍出好些精致小巧物件呢!   得,今儿索性都到疏峰轩蹭饭去!   可惜胤祺要陪太后,不然一家子可就真凑齐了……   宜妃一手胤禌一手胤禟进了疏峰轩,就见着贾瑚将又一个贾娇娇藏起来的东西挖出来上供给宝贝小格格,大约这东西宝贝特别喜欢,当场就赏赐了她忠诚的骑士一个口水吻——   胤禌一见着这场景,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冲过去一巴掌呼开贾瑚,抱紧宝贝:“哦,宝贝儿,你还没亲过哥哥呢,怎么能便宜了外头的黄鼠狼?”   他那一巴掌看着重,其实落下去的时候很有分寸,贾瑚往后坐了个屁股墩儿,其实倒不疼,因此还在傻乎乎地笑:“我不是黄鼠狼,我也是宝贝的哥哥。宝贝最喜欢我了,是吧?”   胤禟也阴森森上前:   “肯定不是。小格格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爷可不记得爷的汗阿玛,啥时候在包……在贾国公府也养了个阿哥了?”   贾瑚的教养其实不算差,他身边的嬷嬷姑姑们,虽没完全套用宫里教养小阿哥小格格的手段,却也差相仿佛。   只不过贾瑚小朋友到底才两周岁半,在疏峰轩又有贾娇娇亲*代了嬷嬷们的“左右我这儿等闲人也不会来,宜姐姐又不是个会和小孩子计较的,就让他松快两年又何妨?”,小孩子就没养成多少尊卑观念,对什么爱新觉罗家和贾家的差别也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贾娇娇说的:“虽严格说是表兄妹,但赦儿如今只你一个,我也只宝贝一人,你们又处得来,便只当亲兄妹好好相处,日后也好相扶持。”   这会子对说他不是宝贝妹妹亲哥的胤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就顶一句:“什么爱家贾家的?宝贝就是我妹妹!我就是宝贝最喜欢的哥哥!我天天陪她玩呢!你说你是宝贝的哥哥,我怎么没见过你?”   往胤禌那边一靠,这小子不只口齿利索,居然还懂得寻找同盟:“十一哥哥也是宝贝的哥哥,他就有天天来看宝贝!所以宝贝也喜欢他——虽然最多第二喜欢!”   贾娇娇原本捂着脸哀叹自己再次损失的小玩具,闻言终于忍不住放开手,诚挚建议:“其实你可以不加最后一句的。”   加了的结果,就是差点真给他拉拢到的同盟,又果断站到亲哥身边,怒目瞪视他这个“宝贝第一喜欢的哥哥”了好吗!   贾瑚却很坚持:   “必须加!就算十一哥哥也是宝贝的哥哥,宝贝最喜欢的还是我!这是、这是涉及到兄长尊严的大问题!”   胤禟眯起眼:   “还兄长的尊严呢?也就是令妃母好说话,不然你一介奴才,在这疏峰轩连个坐的资格都没有,也敢在皇家格格勉强冲兄长、谈尊严?你……”   宜妃听着儿子越说越不想,咳嗽一声:   “好了,你不是说你令姨这儿的松糕味儿好吗?这一大盘还塞不住你的嘴?倒好意思和个奶娃娃打起嘴仗来!”   胤禟也知道自己那话太不给令妃面子了,只得闷闷坐到一边吃点心。   宜妃自己抱起宝贝,又示意胤禌牵起贾瑚,很不见外地在贾娇娇身边坐了:“小九就是脾气急,又嘴巴臭,他哪里不疼瑚哥儿呢?前儿听说妹妹这儿住了个小小子,还特意寻了好些小玩意儿来给表弟玩呢!   他今儿啊,就是太稀罕宝贝了,所以一听说‘宝贝最喜欢的哥哥’就点着了火药啦!   妹妹别将他的话往心里头去,瑚哥儿也别放在心上,如今你还小,再不会有人和你计较什么君君臣臣的——   便是往后大了要讲究些规矩了,这到了私底下,不也还是一家子骨肉亲戚吗?”   贾娇娇对那什么奴才来奴才去的,确实有点儿不自在,可时下世情就是这般,别说贾瑚这个外八路的“表弟”,就是人郭络罗家的正经表兄弟,甚至郭络罗家的老大人老太太,见着这些阿哥们,不也只有自称“奴才”的份吗?   胤禟这嘴巴贾娇娇也不是第一回见识了,虽说近两年见得少了,可早些时候,她和这位最像宜妃的俊俏阿哥可也熟得很哪!   岂会因为几句话就真与他计较的?   不过是第一次正面“享受”胤禟的嘴巴,稍微有地不自在罢了。   如今宜妃特意温言婉转说了这许多,贾娇娇摸摸大美人的手,又掐掐胤禌小美人的脸蛋儿,笑逐颜开、洋洋得意:“知道啦!我们宝贝格格魅力大呗!小糖糖也是稀罕妹妹嘛!”   阴森森地在一旁看那大大小小主子奴才混坐一处的胤禟同学,闻言阴森森开口:“不许叫我小糖糖!”   贾娇娇笑眯眯看过去:   “宝贝你瞧,你糖糖哥真是别扭得可爱,对吧?”   胤禟背后仿佛有鬼火在燃烧:   “不要叫妹妹乱称呼她的兄长!令f……好吧,令姨,妹妹好歹是皇家格格,请您务必妥善严谨着看护教导。”   贾娇娇这一回总算满意了:“小九乖啊!”   宜妃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让他们喊你一声妃母有什么不好?原先还说是没生过孩子就当妃母感觉别扭,如今宝贝都快能喊人了,怎么还听不得?”   贾娇娇嘴角扭曲了一下,宝贝女儿要么喊她妃母,要么喊她额捏,或者娘亲妈咪也随意,但肯定不至于连“令”字都捎上的,她自然无所谓了啊!   只是这听不得“令妃母”三字的缘由和宜妃不好解释,索性就只说:“其实吧,宜姐姐,我是个顶顶小气的,老头……咳咳,我是说万岁爷,万岁爷的阿哥们,我当皇子敬着没问题,但走近了相处可就别扭了。   小九小十一他们,我还是更乐意当成宜姐姐的儿子处着,倒还自在些。”   宜妃摇摇头,倒也不说什么,连那身“老头”都给果断忽略了,只将康熙特意交代她转达的话一五一十说一遍,完了才道:“如今我瞧着,妹妹不像有那心思的,倒是我多心了。”   贾娇娇早听得目瞪口呆,她的宝贝闺女才多大?瑚哥儿都只是个小奶娃好吗!结果宜妃就开始操心她将这俩养一处,是不是因着亲上做亲?   好在宜妃最后加那一句,贾娇娇才算将嘴巴合上了:“当然不可能!表哥表妹亲上做亲神马的……要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还好,近亲结婚可是不利子嗣的!”   宜妃(⊙o⊙):“还有这说法?”   她原还打算着给胤祺胤禟胤禌甚至胤誐,都放个娘家出来的侧福晋呢?可既然不利子嗣?      ☆、第67章 也算一喜      也难怪宜妃震惊,千百年来,表亲做亲、亲上加亲的事儿还少吗?别说民间远古,就是宫中当今……   贾娇娇这点常识还是很能肯定的,举起例儿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是不利子嗣呀!近亲,嗯,当然,那种嫡妻的侄儿娶了侧室生的女儿不算,特指有血缘关系的近亲,近亲结婚的话,可不大多很难有孩子?就是有了也多数不健康、难养大?   远的不说,咱们万岁爷连着娶了两个佟家的姑娘,如今小佟贵妃不是多年无子?前头孝懿皇后好点儿,生了个小格格,可那小格格……”   宜妃也就是想想而已,这贾娇娇那是啥都敢说啊!宜妃给她吓死了好吗!说道孝懿皇后的小格格,那是比说皇帝是“老头子”还严重多的事儿啊!   直接一块点心塞住贾娇娇的嘴不说,屋子里的奴婢都给敲打了个遍,胤禟胤禌连带才两岁半的贾瑚,也一一交代了:“在外头不许乱说!”   贾娇娇两口将点心吃了,又喝了点茶,满不在乎:“姐姐急什么?我虽提及孝懿皇后和她的小格格,但也没存心说什么不好的怪话儿,不过是为她们母女可惜罢了。”   宜妃气急:   “你说这可惜是能随便可惜的?既然觉得可惜,怎么没听说顾嬷嬷在主子爷纳佟家女为嫔妃的时候出来劝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顾嬷嬷和主子爷的情分,你贾家在佟家面前,可能有什么好?”   贾娇娇这才反应过来,忙谢了宜妃一句:   “亏姐姐时刻想着我。”   又解释(编造)道:   “也怪我,没说明白。其实这事儿吧,也可巧是我们老太太,因着前头孝懿皇后老怀不上才偶然留意到的——   毕竟孝懿皇后和万岁爷打小儿的好,主子爷对她素来也敬重有加,她自己也很知道保养身子,嗯,至少我们老太太知道的一些保养方子,是没瞒着她的,可你瞧,荣国府里头,那国公夫人也好,我们瑚哥儿额捏也罢,哪个不是很快就开怀的?   只有孝懿皇后怎么都怀不上,我们老太太心里就犯嘀咕了,思来想去除了缘分未到,也就偶然想着这个可能。   后来一留意,嗯,当然不能大肆打听调查,可只要在自己家下人、并其他几家相熟人家的家下奴婢里头一留意,大概也估得出来,近亲结婚的人家,子嗣总比没血缘的难些,生得下来也多有些弱,更是有些天生纯良憨厚了点的……   可等我们老太太留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孝懿皇后又有孕了,这事儿又只是我们老太太半猜测出来的,哪儿好说到孝懿皇后跟前去?   就是万岁爷那里,这事儿到底说不说,我们老太太都迟疑着呢,是不是要多设法留意些人家,最好请大夫诊断个缘由出来?毕竟报到万岁爷跟前的,哪里好这样没凭没证的、只是猜测的?   后来姐姐您也知道了,我们老太太忽然就没了,别说这事儿没交代清楚,连私房,若不是尚嬷嬷那儿存有老太太早写好的分配单子,顾谙达那儿可巧又有备份,还不定怎么拉扯呢!”   宜妃听了这一通,才缓缓点头:   “我就说呢,顾嬷嬷素来是个周道人。只就是太周到了些,这样的事,哪怕还只是猜测呢,和主子爷说了又怎么了?主子爷要是上心,由他派人调查,可不比顾嬷嬷恁大岁数,还要自己操心的强些?”   贾娇娇点头:   “是这个理儿,就是如今我们老太太没了,这事儿也不该瞒着。近亲结婚不好、男女年纪太轻生出来的孩子也多数体弱这些,很该和万岁爷说一声,也省得日后才出些遗憾——   如今,只可惜了小佟贵妃了。”   宜妃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法子的,毕竟谁想得到呢?小佟贵妃那会子也已经进宫了,就是顾嬷嬷有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主子爷也只是想着要提擎佟家,这人之常情,就是我,要不是你说的这些,我也还想着给胤祺他们哥几个,安排个郭络罗氏的姑娘呢——   自古都亲上做亲才代代亲,哪个留意到这个?”   贾娇娇的嘴角一抽:   “……郭络罗氏的姑娘啊……要是像了姐姐这样还好,要是郭贵人或者*那种,那只会越做越不亲吧?   而且后院里有个婆母侄女,嫡妻也不好做吧?万岁爷看重嫡子,姐姐何必呢?”   宜妃连“哎”几声:   “这不打消主意了吗?就你话多!”   转而问起宝贝今儿吃得可香、玩得可好、新得了什么小玩意,宝贝仰着胖脸倚在她怀里,间或咿呀哇啦两声,宜妃便只当她回答了,娘儿俩说了个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晚膳摆上,宜妃言笑晏晏,上到贾娇娇、下到小宝贝,皆一一招呼到了,当然胤禟胤禌更不会落下,就是连身份不足的贾瑚也没被冷落,至于胤祺胤誐这两个不在跟前的,胤誐那边自然是送了如松糕那样纯碎奶酪奶油酸奶果仁等堆起来的“素食”,宫里头老太后和胤祺跟前不适合送这样东西,可胤禌下午亲手钓的鱼儿养在水里、胤禟拉着胤誐亲手摘的果蔬洒了水放了两箩筐,也都送进宫里头去。   她委实是个周到人,见贾瑚哈气连天地和早已睡得呼呼的宝贝一起告退了,才细声叮嘱贾娇娇:“你要是只留他再住十天半月的,倒还不打紧;但要打算留他常住,不过眼下多么小,该学的规矩还是学起来的好。   我和胤禟他们哥仨,嗯,捎带个胤誐,该是都不计较的,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要是给哪个挑刺的拿到把柄,对瑚哥儿也不是甚好事。”   见贾娇娇应了,又另提点她:   “我看咱们主子爷对顾嬷嬷格外不同些,看小格格也挺好。和妹妹虽似乎有点儿什么误会,想来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结。   正好方才说起那事,极是要紧,妹妹不如写个折子呈上去,若果然如此,自然是妹妹的大功德,就是查清楚了其实不相干,妹妹有这心,主子爷也该念着你的好、和先头顾嬷嬷的情分呢!”   她这话真是十足好意,完全没纠结那主子爷还是她儿子阿玛的好,贾娇娇十分领情,只可惜如今,嗯,她最看好的一个金手指还没攒够购买机会,点数又因着给太子的迷梦很是用了些,实在不是个勾搭康渣渣的时候——   勾过来,再在他“明君无私宠”的理由下再次失宠也还罢了,要是惹得他一狠心,索性来个人道毁灭一了百了,那才是真找死呢!   可惜这话又是没法子和宜妃说的话儿,贾娇娇只得含糊几句:“……里头的原因暂时也说不明白,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劳烦姐姐说一声就是了。这事儿我也不十分清楚,知道的方才也说了,几句话的事儿嘛~”   说到后头甚至带了几分撒娇,全不会因着胤禟胤禌在,就有甚不好意思的。   宜妃拿她实在没法子,恨恨戳一记额头,扔下一句:“你要是拿这腻味儿哄主子爷,有什么哄不回来的?偏来揉搓我吧!”   却到底应下了贾娇娇的请求。   但实际上,康熙根本不必等宜妃递话,他当晚就知道了。   疏峰轩中的事情,康熙总是知道得很快。   大多数时候嘛,也是嘴里骂着、眼底笑着的,似乎哪怕不见面,知道贾娇娇依然没心没肺的过得好,他就也跟着舒畅一般。   可今儿这事……   康熙叹息:“顾嬷嬷委实有心了。做什么都是牵挂着朕的……”   #只怕这事儿没能和朕说就去了,顾嬷嬷也不安心吧?才有那傻娇娇几年没想着,忽然就蹦出来这几句,必是嬷嬷在天有灵,借她嘴巴叮嘱朕呢!#   康熙这么想着,又忆起当日老太太提醒的内务府包衣一事,叹息一回如今蒙古那边不太平、自家里头也不好大动之余,眯了眯眼,又改了主意:大动不合适,但趁着了解近亲结婚和早育不善的事儿,顺带查一查包衣女子在各家的产育情况,让该警醒的都先警醒一二,或许也不错?   如此这般一琢磨,也顾不上太子殿下在半月就要大婚,硬是将人又留在畅春园里头,很是商量了些事情:外忧内患的,也就是儿子还算靠得住;而诸子之中,又唯有这亲手养大的太子,最是能倚仗了。   当然,康熙也没忘了赏赐宜妃,疏峰轩也没特意落下,还有宫里头,虽然对佟贵妃委实难以启齿,却也只得暂时将宫务托付给惠妃荣妃两个,将佟贵妃接过来安抚一二:“这事儿还没查清楚,但顾嬷嬷能和贾氏说,想来有几分把握的。总是朕失察之故,连累了表姐,也连累了你……”   小佟贵妃心中如何五味杂陈自不必说,面上却是一贯的温柔和气:“主子爷……表哥说这什么话?我如今一身尊荣,又得了话儿,能和四阿哥有几分亲近。况且,您的儿女,哪个不是我的侄儿侄女儿?只要您不怨佟家女儿不能为您开枝散叶,便好。   能入宫陪伴您,我很欢喜。姐姐也定是这般的。”   几句话说得康熙十分熨帖,本想着再过几年才下的圣旨,也干脆下了。   赶在康熙三十五年之前,小佟贵妃终于也是有宝有册、名正言顺的贵妃主子了。   大概,也算是一喜。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喜事,还是皇太子大婚。      ☆、第68章 成就      皇太子大婚自然是热闹非凡的,至少不至于十分辜负那至少打了十一年的嘴仗——   是的,就是十一年,康熙在23年就给他的宝贝嫡子指了婚,却因为本朝没有皇太子婚礼定例,商议礼节,再加上中间发生的一些事,可怜的太纸爷直到二十二岁才大婚,只比他大两岁的大阿哥胤禔,第三个女儿都差不多会打酱油了——或许也真是因着耽误了爱子的愧疚,康熙将皇太子的婚礼办得格外热闹。   可惜这场热闹,和贾娇娇全无关系。   康熙似乎铁了心不和她见面,于是康熙亲自主持的皇太子婚礼,自然也没她什么事。   又舍不得为了看一场热闹就随意花用积蓄,贾娇娇只得苦逼地在畅春园里,被看戏。   对的,就是被看戏:   被贾瑚挖了藏起来的好东西去讨好宝贝格格,然后被胤誐看戏~~o(>_<)o~~哦,忘了说了,在几乎大小主子都回宫赶那一场盛事的时候,被留在畅春园里的,除了贾娇娇一家子,还有一个胤誐。   温僖贵妃是三十三年底没了的,胤誐作为亲生儿子,自然还在孝期。   康熙原本就有些犹豫,温僖贵妃生前贵妃、死后依然贵妃,论起来,虽说也能受得起皇太子一声“妃母”,可到底也不过庶母罢了,又有君臣之分,皇太子是很不必会贵妃避讳——   至少不需避讳到人生第一次正式婚礼,都要因此少了个兄弟到场的地步。   可胤誐,康熙要说将十阿哥胤誐看得有太子胤礽的几分之一重要,那肯定是唬人的,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嫡子,其他庶子们,连同长子胤禔和养在孝懿皇后跟前的四阿哥胤禛一道儿算上,也比不了太子一半儿要紧;但要说康熙对诸庶子冷漠到全无父子情谊,又委实冤枉了他:在不涉及康熙皇权,在目前还必须不会动摇皇太子地位的情况下,康熙是很愿意疼爱其他儿女的。   只不过精力有限,只有胤禛曾得了那么一两年光景,能如胤礽一般,得康熙日日垂询,过问功课起居罢了。   如今胤誐,胤誐出生的时候,康熙虽一度十分担忧这位背后有着钮钴禄氏一族的儿子,可能会觊觎皇太子之位、从而闹出什么不好来,但眼看着这孩子越长越傻、越长越憨,头疼之余,却也多了几分放心疼爱。   到了温僖贵妃葬仪上,康熙看着跪在灵前,哭得眼睛肿鼻子红,全没往日小霸王做派的傻儿子,也是真心怜惜过的。   甚至真因为这点儿怜惜,才让他最终放弃了将温僖贵妃追封为皇贵妃的念头:拉拢钮钴禄氏一族,一个继后和一个贵妃也差不多了,虽然都是“已故”,唯一长大的皇子似乎也不是个能托付大事的,但,做阿玛的偶尔花点心思笼络平衡臣下,给傻儿子一个日后不太碍着新君眼的地儿平安呆着,似乎也不错?   康熙对胤誐,也算真心怜惜过了。   这一点点怜惜,在宜妃有意无意地加持下,就持续到了皇太子大婚之时,康熙本该毫不犹豫让胤誐回宫恭贺他兄长大婚的念头,有了那么一点点犹豫。   只有一点点,也许很快就会给“朕对他已经不错了,朕如今这样也是为他好”之类的念头压过,但,太纸爷学乖了!   虽然不敢变得太快,但太子真的有在努力摸索更符合他汗阿玛心意的相处模式,例如,为胤誐求情:“儿子一辈子就娶这么个元配嫡妻,自然是希望一家子都在的。可是胤誐……   不是儿子避讳他身上孝期,实在是这没了额捏还不好将悲戚露在脸上的滋味,还有人比儿子更清楚吗?每年生辰,偏生也是汗额捏……   儿子每年六月六,都过得没滋没味的!   可儿子那是没法子,谁让儿子二十几年前不懂得更孝顺一点子,努力点儿自己爬出来、非要将汗额捏累很了呢?”   康熙原给儿子说得心酸,听到这一句又忍不住笑:“胡说八道!哪个婴儿能自己爬出生的?你汗额捏、你汗额捏,那也是命定该回去侍奉祖宗了,怪不得你。”   太子笑了笑,笑里有孺慕,也有哀伤:   “我自然知道汗阿玛和汗额捏都没怪儿子,就是儿子自己心里不好受——   儿子这事儿是已经没法子了,可胤誐,胤誐如今这般,又何必勉强他笑着去给儿臣贺喜?不如让他在院子里静静呆着,也和小妹妹做做伴,或许反而松快些呢?   左右一家子至亲骨肉,还怕没有见面的时候吗?哪里就急在这一时?   大不了,十弟这一回欠我的敬酒,我等着他成婚的时候,格外灌多几杯、讨回来也就是了。”   太子自打那一场迷梦之后,越发懂得如何打动康熙了。   几句话说得康熙欣慰至极,胤誐也就顺理成章留在了畅春园——   还别说,胤誐知道自己留在园子的缘故之后,对皇太子还真生出几分感激来。   顺带着,对疏峰轩小格格,也就在“很爱掐人脸的令姨生的小格格”、“气得九哥只差挠墙、回头却还是傻呵呵捧了好些精致玩意去争夺‘最喜欢哥哥’宝座的小格格”之外,又特别留意到一点:“居然也真讨了毓庆宫喜欢,让太子爷临回宫大婚都叮嘱爷,要叫她喊‘汗阿玛’、‘太子哥哥’的小格格”。   在这一个个定位的指引下,胤誐溜溜达达到了疏峰轩,然后因着“这妹妹倒有几分想我妹妹(特指温僖贵妃生的皇十一女,不足周岁即夭)”,被宝贝格格煞到的十阿哥,跑疏峰轩也就跑得特别勤快了起来。   而跑得勤了,顺带也就欣赏到寻宝二人组逗令妃的好戏,而欣赏着欣赏着,寻宝二人组差点儿就变成了寻宝三人组神马的,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这个差点,还托赖于胤誐身边的乌勒嬷嬷,这位温僖贵妃留给儿子的老嬷嬷,苦口婆心的,连年轻庶母和年长庶子之间不得不避讳的话都呼噜出来,也真是拼了!   胤誐如今才十二岁,又恰好遇上亲额捏孝期里,也没人给他安排通晓人事的,他也一贯很觉得自己还是孩子,忽然给乌勒嬷嬷一呼噜,少不得闹个大红脸,再到疏峰轩的时候,也不敢随俩小怎么钻他也怎么跟、肆无忌惮处处进得。   且,他不只自己规矩了许多,还将这规矩也普及给了贾瑚,嗯,虽然才两三岁的小子,可他还是外姓男子呢,也很该懂得些规矩了,不是吗?   ——反正不是十爷眼红瑚小子倚小卖小,到处都能陪宝贝格格走得就是了。   贾瑚这些日子也又大了点,又多知道了点儿规矩礼仪事,虽还是太小闹不清姑太太和自己家的尊卑区别,但对于胤誐这个肯教他下水捞鱼——   对的,作为皇宫双霸之一,胤誐小朋友在很小的时候就无师自通了捞鱼这项伟大的活计,而温僖贵妃在儿子屡禁不改之后,为了他的小命,也只得让靠得住的奴婢教了他游泳,如今这项技能正好让胤誐拿来收服小弟——至于其他什么上树掏蛋就更别提了,皇宫里头虽然大树不多,其实不全是一株也没有的,御花园里头也是有那么一小片树林子的,培养出来的胤誐同学是非常十项全能的。   十项全能的胤誐将贾瑚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宝贝小格格都在一边睁着眼溜溜的大眼睛、张着粉嫩嫩的小嘴巴,不时拍掌大笑以兹鼓励。   胤禟舍了不知道多少精致小玩意、胤禌更是将几乎所有课业外时间都填进去,却始终没能完成的目标,不过短短月余时间,堪堪够皇太子回宫大婚→太子妃正式册封告祭太庙的仪式完成的这点儿时间里头,胤誐已经果断成了贾瑚代言、宝贝小格格点头认证的:疏峰轩小主子最喜欢的哥哥!   这一伟大成就的达成,虽然不足以让胤誐得意忘形破了孝期里头的一些忌讳戒条,但素松糕吃了满满一盘子,回头(不到半个时辰后)用膳,还足足吃了两大碗饭、咸甜共计八盆菜!   哦,还有一碗汤。   胤禟恨恨:“饭桶!亏我在宫里时还担心你!”   胤誐淡定:“小九儿,你不就是嫉妒我比你更得妹妹喜欢呢?可这一而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宜妃母没给你生过一个半个姐姐妹妹,爷却正好有个可爱妹妹——   虽然一度又回到天上去,可又借了令姨的肚子下届了呢?”   胤禟“呸呸呸”:   “你是谁的爷?又喊谁小九呢?爷是你九哥!小妹妹更是令姨独一份的,就算玩过来又走、走又来,也不会是十一妹!”   胤誐依然淡定:   “是不是可不是你说的。”   胤禟跳脚:   “那也不是你说的。”   胤誐笑呵呵:   “对,谁说的都不算,妹妹自己认的才准——要不是两辈子缘分,怎么就偏偏爷才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呢?”   胤禟怒目圆睁,下一秒,在温僖贵妃死后,下定决心不再和胤誐打架、要疼着让着弟弟的九阿哥,终于还是破了功。   九十两只又滚成一团,就在疏峰轩第一进院子里,滚了一身泥。   终于反过来看戏的贾娇娇,捧着一杯西瓜汁,看得笑眯眯呀笑眯眯。   于是也就没留意到另一边,宝贝格格学着她九哥扑十哥的凶猛模样,将贾瑚扑倒在地,也滚成一团儿了。      ☆、第69章 讨枣儿      太子妃第一次来疏峰轩,见着的就是这么热闹的一幕。   哦,对了,和太子妃一道的,还有个太子爷,有个佟贵妃,有个宜妃。   亏得有宜妃!   在其他三个主子和各自奴婢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宜妃已经一颔首,道了一声“失礼“之后,极具气势上前,却不急着教训两个儿子,先冲贾娇娇一笑:“咱们小格格就是和瑚哥儿玩得好,果然不愧是妹妹跟前儿一道养大的,倒有几分亲兄妹的样子,回头小格格大了、出门子了,有什么事情不好烦着上头诸位兄长的,倒是个习惯使唤瑚哥儿跑腿的样子。”   贾娇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说宜姐姐你怎么辣么“目光长远”,咱家宝贝闺女才多大?二十年后再考虑这事儿都不算迟——   然后就忽然反应过来,居然看懂了包括站着的太子、滚着的九十在内的“兄长们”,看贾瑚时那种,防火防盗防**的凶残目光。   贾娇娇心中无语,没享受过兄长深沉的爱,又没在傻爹眼皮子底下和男孩子牵过小手的女孩儿,真心很难理解妹控这种奇特的生物。   但为了不让贾瑚再次早夭,她只得很机智地顺着宜妃的话说:“可不是应该的么?瑚哥儿虽不够背宝贝上花轿,日后就是混仪仗队儿里,也该送一送宝贝的——   宜姐姐您也知道,我姨娘就生了我一个,其他兄弟姐妹里头,惟有和大弟贾赦最好,赦儿如今又只得一个瑚哥儿,我也只得一个宝贝儿,自然是,虽有尊卑之分,幼年之时也只论兄妹的。”   一行说,一行迎下台阶来,中间还将宝贝格格从贾瑚身上抱开,福身行礼,口称请安,又致歉,也不过是些小儿顽劣、失礼之类的话。   太子往日倒是将妃母的安也受得坦然,不过还一颔首礼就是他周到了。   这会子对着不过汉军旗的贾娇娇,倒很是给面子,居然只侧身受了半礼,又还了???,口中更道:“只要妹妹一直这么健康活泼,自家人的规矩哪儿值得死守着?妃母客气了。”   有太子在前,佟贵妃和太子妃自然也不肯拿大,也急急侧过身,又福身还礼,太子妃口称“给妃母请安”,佟贵妃更是索性上前两步,接过宝贝格格,好一通赞:“小格格却是可人,这小胳膊小腿儿也怪有劲儿的,不愧是咱们满洲女儿,日后定也是个出得厅堂、上得战马的巾帼之才。”   佟贵妃入宫多年,没能得个一子半女,原还有几分念想儿,也因着之前康熙私底下对她说的一番话,彻底死心了,倒越发能将康熙的儿女都看做自己亲生一般,况宝贝格格是真生得好,眉眼全像了贾娇娇,脸型算是爹妈双方的中和体,可鼻子嘴巴却和康熙一模一样——   如今一见人就裂开嘴乐呵呵的模样,十分能让佟贵妃想象她无缘得见的、姐姐口中偶然提过的、主子爷小时候。   宝贝格格又素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感觉出抱着自己的人真欢喜自己,越发咯咯笑着、抱着佟贵妃的脖颈,直拿小胖脸儿去蹭她的脸——   这是疏峰轩母女常玩的游戏,通常这么玩之后,宝贝格格就能得到母亲大人爱的亲亲,嗯,至少三个:左右两颊额头。   不过这样的小默契,佟贵妃显然还不具备,于是宝贝格格都快把自己的小脸蛋蹭红了还没得到回礼,她终于决定奋起: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就山。   身子骨果然够结实的宝贝小格格,将脚丫子一蹬,攀着佟贵妃的肩膀站起来,啊呜啊呜两口,佟贵妃的左右脸颊顿时口水莹润,唯有额头逃过一劫——   才八个月大的姑娘再结实,到底高度有限,踮起脚尖也攀不上佟贵妃的额头,她,果断将目标转移到下巴处,只可怜没亲准,居然亲到佟贵妃的嘴角了!   宜妃正柳眉倒竖着教训九十两只“……平日里也罢了,当着妹妹还这么着,引她不学好……”呢,忽然见了这一出,瞠目结舌之余痛心疾首:“宝贝,你对宜妃母还没这么热情呢?怎么竟与你贵妃母这样投缘?”   佟贵妃心下一动,贾娇娇十分实话实说:   “因为宜姐姐你每回都很热情地先亲她了,她自然乐得享受啊!”   可这话也大不消佟贵妃心中喜欢:   “小格格委实伶俐乖巧,叫人一看就喜欢得紧。看来我少不了常来打扰了,妹妹不介意吧?”   贾娇娇无所谓:   “您不嫌她烦就好。”   佟贵妃一叠声“不会不会”,宜妃更是毫不客气地横了贾娇娇一眼:“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吗?要真嫌麻烦,不如我带回延爽楼?”   贾娇娇很诚实:   “再麻烦也是自己生的。再说这天气,一路走去延爽楼更烦。”   宜妃恨得掐她一把,又问不出“我来延爽楼就不烦吗”之类的话,两人这劲头,让佟贵妃忍不住看看她们,又看看胤禟胤誐,总觉得果然是什么样的额捏就养什么样的娃。   太子却没注意那许多,只看着笑呵呵的宝贝妹妹眼热,可人在佟贵妃怀里头,他也不好去庶母怀里接妹妹,惟有拿眼神去看太子妃,颇有几分不悦这妻子只知道端重规矩,偏不解何谓知情识趣。   不想眼风一扫,太子妃竟也看在宝贝在出神,面上的笑依然一分不减、一分不增的,十足标准规矩模板,但眼中的喜爱却是真真实实的。   太子心里一哂,倒也将原先的不满去了*分,十分得意自家妹妹的魅力,索性一抬下巴:“喜欢妹妹就接过来抱一会儿,贵妃母还能和你抢不成?”   又道:   “咱们这妹妹最是个有福气的,生得好日子,又长得结实健壮,据说冬日里天天沐浴也不会凉着,如今大热头就出来玩耍也没甚不适,还听说极少哭闹……   你要是能沾着点福气,生个这般健壮的,就是先生得小格格也不怕!”   太子妃初嫁不过一月,听着自家爷这样开口闭口生一个的,又当着几个妃母弟妹的面儿,少不得脸上飞红,只还端着个大方模样:“……爷说的是,能像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果然接过宝贝格格,又忍不住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一声“百无禁忌”,委婉着劝太子:“这小孩子大多小气得很,健壮啊长胖啊这些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的。”   又对贾娇娇赔笑:   “我们爷也是心疼妹妹,又没人和他说过这样习俗……小妹妹有诸佛庇佑,必是无碍的。”   贾娇娇无所谓:   “这有什么?我隔三差五都说她又胖了又沉了,也没见她小气儿过,太子也是喜欢妹妹嘛,我知道的。”   又让众人屋里头坐,太子正挑眉研究自家太子妃,闻言侧了侧身,也不肯走到前头,只接过宝贝在手里颠了颠,随意笑道:“今儿我是带瓜尔佳氏来认亲的,只论家礼,诸位妃母皆是长辈,断不需客气。”   佟贵妃还要谦让,贾娇娇已经大喇喇一手挽起宜妃、一手牵起贾瑚要往里走,佟贵妃怔了一怔,眼角扫到太子只笑看着小格格,并无不悦色,也就挽起太子妃起步,太子妃却到底有些踌躇,那边恰好小格格伸着手啊啊哇哇着说什么,太子干脆抱着她转身看去了,随口吩咐她:“你先陪妃母们坐着,孤陪陪妹妹。”   太子妃这才不再犹豫,虽佟贵妃一道进去了。   过一会儿诸人坐定,太子才抱着宝贝妹妹、带着俩泥猴弟弟进来了。   随意在太子妃上首一坐,冲对面的贾娇娇颔首一笑:“孤之前听说,胤禌几个很是给妃母寻了些枣儿栗子的,还只当好玩,如今看着可真是缘分,妹妹方才就非拉着孤去看枣树,可惜如今只有枣花。”   贾娇娇正想着何时将孕子丹给太子妃好,听了这话顿时一笑:“说起枣子,我这儿还真有,是去年胤禌闹着摘下来的,据说还硬拉着几个哥哥帮忙打下来、又和胤禟胤誐他们一道儿动手晒的——   特特送了来,结果我才吃两个,宝贝就闹腾着要出来见哥哥们了。”   去年胤禌不管胤禛的冷脸、胤祐的不便,硬是拉着四五七*十六个哥哥一道,从畅春园折腾到宫里头的事儿,太子也听说了,还知道这小子拿哥哥们的劳动成果,很是在宁寿宫讨好了一番,却不知道疏峰轩这里还有一段故事。   这会子听说,不免触动心思,想到梦里头额捏叮嘱的“我儿命中本没有嫡子缘分,亏得贾氏有些来历,疏峰轩小格格也是个福星,你只管让媳妇多真心亲近照应着些,少不得有你的好处”等话,便笑着开口:“妃母说得这般好,少不得我要未她讨几颗。”      ☆、第70章 贾真仙      贾娇娇一挥手:   “哪儿说得上什么讨不讨的?”   转头吩咐兰香包上大大的一包,又亲手取了一小把,泡了几杯枣茶:“别嫌弃是隔年的枣儿,且尝两口看看。”   因佟贵妃和宜妃离得近,她亲自递过去了,太子妃的则是贾瑚正好接过,贾娇娇也就随他:“小心别摔着了,这茶可不常得的。”   太子听了这话,越发笑得矜持,却端了自己那杯茶起身,太子妃看着自家爷的脸色,福至心灵,也恭敬起身:“臣妾给妃母请安。”   说着深深一福身,几乎要扣下头去,连太子都躬身行礼,宜妃唬了一跳,忙不迭侧过身,贾娇娇有些愣神:“这是做什么?一杯茶而已,枣子还是胤禌缠着哥哥们折腾的呢?”   太子直起身:“不过是补上认亲那日,缺了妃母的礼罢了。”   太子妃又蹲了蹲身,才站起来:“是,谢妃母的茶。”   她虽不知道这茶水有甚特别,但看自家爷的脸色,也喝了个干干净净,连里头的红枣都十分珍惜地捞起来吃了,还对佟贵妃宜妃等夸:“极好,怪不得阿哥们不辞辛劳。”   佟贵妃自然也是赞,宜妃少不得谦虚几句,又解释:“胤禌那傻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红枣补女人,因此晒出来的除了宁寿宫和疏峰轩,也就是参与的阿哥额捏得了点。”   可不是真有好东西不送往乾清宫、毓庆宫的。   太子点头:“小十一纯孝,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面上文章的。都是宜妃母教得好。”   又有宝贝格格哈里哇啦地笑,胤禟胤誐换下脏衣裳也回来了,一时疏峰轩中和乐融融,康熙虽别扭着没过来,听说了也是欢喜的。   ——结果不出俩月,更欢喜的事儿来了。   转眼又快中秋,往年宫宴都是宁寿宫太后领着太妃们,皇帝嫔妃则贵妃总领、四妃分管着,如今有了太子妃,在没有皇后的时候,这位爱新觉罗家大宗嫡长子的媳妇,自然是家庭、宗族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况太子妃虽才嫁进来几月,康熙原却是挑了几年才给太子挑中的,在议礼期间又很是派了些心腹嬷嬷去教导规矩,嫁进来这几月也无一处不妥,便有心要让她从承办中秋宫宴开始,从四妃手中接手宫务。   不想才和太子提了一句,就见太子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又仿佛还有几分尴尬害羞的,站起身好一会儿才开口:“瓜尔佳氏有孕了,不过嬷嬷们说小孩子小气,前头三个月不好张扬,儿子就想着晚点悄悄和汗阿玛说……”   康熙顿时大喜:   “太子妃有孕了?好、好啊!”   虽说胤礽的侧室也给他生过二女一子,可不说女儿都早夭、儿子看着也很有些体弱,就是那生母的身份规矩,也很匹配不上皇长孙三字。   如今瓜尔佳氏有的,不拘儿女都是嫡子嫡出,康熙如何不喜欢?   他去年虽还因礼部尚书沙穆哈妄议奉先殿仪注之事迁怒过这个日益长成的弟子,可回头想想,沙穆哈平日看着仿佛偏向毓庆宫,可谁知道他心里头如何想?需知便是如他这般名正言顺御极九州的现任帝皇,也保不住臣下心思如何,不过又拉又打恩威并施着拢住罢了,如何能强求太子那样年轻人,就稳稳驾驭好臣下?   后来又陆续留意了些事,康熙更信足了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断没有那样迫不及待等着他这个做阿玛的老死好接手天下的凉薄不孝,有时候甚至只回想起二十九年训斥宝贝嫡子的那句“绝无忠爱君父之意”也觉后悔,毕竟太子临危稳重乃是因自己教导有方,下头人心思浮动,也怪不得太子……   如此这般,康熙倒是真心实意期待长子嫡孙的,瓜尔佳氏又是他仔细挑了几年的人,太子这会子行事又着实巧妙,一番羞涩喜悦做派,虽不免情动于色、不够稳重,也勾起康熙对幼年太子的欢喜,再听他话里话外,都在夸疏峰轩小格格:“妹妹果然是个有福的,对于,贾家,嗯,就是顾嬷嬷那个重孙子,也果然不愧个‘瑚(福)’字,瓜尔佳氏吃了妹妹推荐、他亲手端来的茶,果然没多久就有喜了——   对了,汗阿玛,我还要谢谢小十一并四弟五弟七弟八弟九弟十弟,那枣子还是他们弄出来的,可是,嗯,您也知道,我平日不在这些事儿上用心,都是库房里头什么好了送什么……   这会子倒想送些弟弟们真喜欢的,您说都各送什么好?”   康熙看儿子好像一下子小了十好几岁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板脸瞪眼:“看你现在都是什么样子?储君风范储君风范!况且你是兄长,又是君,你送什么,他们会不喜欢?敢不喜欢?”   太子讪讪:   “这不是只在汗阿玛跟前么?您要是偶尔有个小病小痛的,儿子想着心疼您,要让您放心歇个三两天,还要硬撑着些门面,可您如今龙体安康,国事大体也还顺畅,儿子放纵几分又何妨?左右汗阿玛撑着呢!”   他这话恰巧点中康熙某件心事,脸上越发板得用力,可听他又来一句:“之前儿子也没注意,太子妃前儿琢磨着先将汗玛嬷寿礼备起来、顺便清点了一番库房并往年送礼清单时才发现,儿子,咳咳,前些年,还闹过将汗阿玛赐的东西,又送回给您的蠢事……”   康熙的冷脸就有些板不住了,再看太子侧过头,十分尴尬无措地继续解释:“可儿子那会子真没留意着,毕竟儿子的吃食用度无不是汗阿玛所赐,就是那些没特意吩咐了赐下来的,也是内务府拨的,也是汗阿玛给的嘛!就没留意那么多,只想着东西好,就想送给汗阿玛……”   #天!这儿子甚至带了几分撒娇!#   #朕的太子多多久没拖着这样的音节撒过娇儿了?#   康熙再撑不住一张冷脸,失笑:   “知道知道,你是朕一手养大的,朕还能不知道你?小时候只一心在功课上用心,大了又要听政、帮朕分忧,这些小事上自然马虎了些,偏奴婢们再精心到底也比不上额捏妻子用心……   有几回,你差点将这样的糗出到汗玛嬷汗额捏跟前呢,都是朕帮着抹的!”   又慨叹一声:   “如今可好,瓜尔佳氏果然是个周到的,今后朕可就不用帮你操这份心了。”   太子看出康熙真心欢喜,越发作小儿状,虽也恭维瓜尔佳氏一句“不愧是汗阿玛给儿子挑的嫡妻”,却还要撒娇:“谁说的?瓜尔佳氏再好,也替代不了阿玛额捏——   可怜儿子又没个额捏照应着,阿玛怎么也能说不为儿子操心?儿子只恨不得,让阿玛照看到百岁千岁去呢!”   康熙笑得更大声了:   “罢了罢了,你就赖着朕吧!”   父子两人其乐融融,太子也顺利将太子妃的差事给推了,只道:“妃母们都是极周到的,贵妃母又是表姑爸爸,其他妃母接触得不多,但能教出那些个弟弟,自然也是个个不差的,瓜尔佳氏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给儿臣开枝散叶,最好三年抱俩,三十年就让汗阿玛年节时、单给毓庆宫的孙儿们发红包、就能忙活半天呢,哪里要插手到汗阿玛的后宫去?”   康熙虽瞪眼:“你呀,倒越会躲懒了,不只自己懒,还要拉着媳妇一起懒!”   可终究是给太子描述的,嫡孙儿一大堆的前景打动,答应暂时不再提太子妃接手宫务之事。   皇帝父子俩这一番谈话,也没哪个宫人敢随意外传,然过几日,皇帝携嫔妃诸子回宫,却独独留下贾娇娇母女并太子妃、胤誐——   这疏峰轩不必说了,胤誐也有孝期一个缘故,太子妃又因为什么?   说失宠,委实不像,皇帝前儿才赐了东西,又传说太子对太子妃也敬重得很?   宫里从来不缺乏聪明人。   大家很快传遍了,太子妃是个极有福气的,才成婚不足三月,就有孕了!   有消息灵通的,更是往翊坤宫、永和宫等各处,当日参与制作红枣的阿哥额捏处,求恳那神奇红枣!   佟贵妃抚着小腹,笑容有些发苦,或者疏峰轩真的是有福气的,或者小十一并阿哥们联合制作的红枣确实与众不同,可这福气啊,也不是人人都能沾得上的。   然而只苦笑片刻,便振作起身:   “如今毓庆宫没将消息传出来,本宫也不好送礼——   嬷嬷,且将孕期里头的忌讳写个单子,连同那些易于受孕的讲究一起,给太子妃送去,就说本宫愿她早得贵子。”   而畅春园里,太子妃虽因顾忌身子,不敢再抱着宝贝玩,却也很是送了些东西,贵重者如整块儿羊脂玉雕的观音龙女像、亲近的如亲手做的小鞋子小帽子,连带贾瑚都得了好些个东西,贾娇娇代俩小的皆笑纳了,又铁口直断:“你只管宽心养着,吃得下尽管吃,走得动也要多走走,指定能平平安安得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八个月后,请叫我贾半仙,不,贾真仙,姐儿们可是有孕子丹母子平安丸做保证的!#      ☆、第71章 求子      康熙三十四年的三节两寿,贾娇娇依然只有在畅春园待着的份。   不过太子妃在颁金节之后,就坐稳了胎回宫去了,这也让某些消息灵通者,看疏峰轩的目光开始诡异地热情了起来。   这种热情,在三十五年三月初八上午,达到了极致。   三月初八,当今万寿节晨起,太子才遥向康熙亲政的方向叩首贺寿完毕,就听得小太监来报:“太子妃发动了!”   太子霍的起身——   太子妃早几日月份便足了,但嬷嬷太医都说,这妇人生产,早几日晚几日都是常事,最现实的例子就是疏峰轩小格格,那可是足足晚了半个多月的,如今照样健康伶俐得很。   连太子妃都笑着说不打紧,太子也慢慢放宽了心,也确实闪过一瞬间念头:“若是正好生在初八……”   可苍天为证,早逝的仁孝皇后为证,这么个念头真的只在太子爷脑海中闪过那么一瞬,他根本没存心希望这孩子特意挑时日的——   只要孩子健康,只要大小平安,别说能不能在初八这一天生出来个小阿哥,哪怕是个小格格,太子爷也认了啊!   谁知道运气这玩意就是这么神奇,太子爷没特意期盼了,它反而来了。   初八清晨发动,在当天生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太子爷差一点就要直接返回毓庆宫后殿去,好在他在站起身之后,掐了掐手心,到底稳住了。   他稳稳地接见了必须接见的朝臣,议定了必须议定的政务,又将必须由康熙亲自批决的奏折加急送出、再将已经办妥但仍需汇报的事务整理好了另送出去后,才对阿兰泰、马齐等人矜持一笑:“其余诸事各位先议出个条陈来,待孤看后奏于汗阿玛。”   言罢起身,缓缓往毓庆宫后殿而去,不想尚未迈过门槛,就听得小太监来报:“太子妃平安产下一子!”   太子爷脚步一顿,再次迈开的时候,便再也掩饰不住急切之意。   可这时候,谁也不会去挑他这点儿毛病。   哪怕是素来和索额图不怎么对付的马齐,都不得不琢磨一番:“若此番毓庆宫真的母子平安,若这位嫡皇孙能够顺利长成……也许真的有必要,和索额图,不,赫舍里家也不只一个索额图,甚至向毓庆宫示好,都未必要经过赫舍里家。”   大家未必忽然就看顺眼了索额图,但毫无疑问的,对毓庆宫的分量,不得不重新估算了。   康熙于军中接到嫡长皇孙降生的消息也是大喜,虽此番征讨噶尔丹十拿九稳,但能有又一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出现,也是很能鼓舞士气的事情,一系列对太子妃并瓜尔佳氏的赏赐,和毓庆宫肉麻兮兮的书信往来,都且不必说。   只说疏峰轩那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虽然畅春园如今只有贾娇娇一个宫眷,并胤誐、宝贝两个小主子,又适逢皇帝出征在外,诸宗亲再心急都不应该忍耐不住的,可架不住那些人里头,有个庄亲王博果铎。   这位乃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皇太极之孙、承泽亲王硕塞的长子,算起来是康熙的亲堂哥,虽如今看着没多大作为,当年鳌拜、三藩之时,却都是康熙的铁杆支持者。   这位和硕庄亲王在某些事情上和康熙也算是难兄难弟,都一般幼年丧父、早早继承了家业。   事实上庄亲王比康熙还要倒霉一点点,康熙好歹是八周岁的时候才登基,庄亲王却是五周岁的时候就没了爹、承了爵!   而且更倒霉的是,明明比康熙大四五岁的,成婚的时间也并不比康熙晚,后院里头的女人嘛,虽然没有康熙宫里头的妃嫔贵重,可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在自己三十岁仍未有过身孕之后,也格外大度了起来,只要看着能生的,管她满人蒙女汉人包衣的,通通很乐意送到庄亲王床上去——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康熙一边操劳国事,一边都能生出几十个子女、如今存活下来的也有十五子、十一女,甚至孙子辈的都不是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的时候,这些年基本上都在全心全意造人的庄亲王,他,他,他膝下依然连跟婴儿毛都没见着啊(大哭)。   眼瞅着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庄亲王差不多也要死心了,但自从去年中秋前后,就莫名其妙地传说什么神奇红枣的故事,只一会子说是翊坤宫、一会子说是永和宫、一会子又说是延禧宫的,都没个准儿。   庄亲王夫妻这些年为了个儿子什么傻事都做过了,和平民挤一处求神拜佛甚至仗着权势抢头柱香的事儿都干过,这神奇红枣虽然传得甚含糊,庄亲王福晋也秉着有杀错没放过的伟大原则,一路从宁寿宫要到畅春园,基本上胤禌那一回折腾的红枣,不拘送了哪儿的,她都给后院里头看着可能怀孕的女人喂了一颗,庄亲王也非常配合地去努力耕耘。   但半年过去了,庄亲王府依然冷冷清清,偶尔冒出来个恶心作呕的侍妾吧,巴巴儿传了太医来,都是各种肠胃不适!nm庄亲王都快放弃那红枣传说了好吗!结果三月初八,当今万寿之日,毓庆宫忽然传出喜讯,太子妃不只生下了个足足六斤八两的小阿哥,她还母子平安,那小阿哥还是个经过三轮御医验证的“健壮极了,比畅春园小格格都健壮三分”的好小子!   庄亲王福晋都等不及洗三,当天就递牌子进宫贺喜,巴着老太后见着了小阿哥,虽然还是个皮肤红红脸蛋皱皱的小毛毛,可那胖胳膊那胖腿儿,一挣一蹬的多么有劲儿啊!那小嘴儿一吮一吮的,卯足了劲儿吃奶的样子又是多么虎式啊!   庄亲王福晋当场就羡慕得眼圈都红了,回了府里更是大哭了一回:“要是咱们府里头能有这么一个小阿哥,哪怕是个小格格呢,管他是谁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哪怕是最低贱的奴婢,我也愿意拼着一张老脸去太后那儿给她闹个侧福晋,将她当作我们庄王府的大恩人供起来啊!”   忒么滴这些年她容易么她?才刚从草原上嫁过来的时候,还很是有一番“别让狐媚子冒头,就算男人终究拢不住一辈子,也要自己先省下嫡子才能由她们闹腾”的心气儿撑着,可一年两年,眼看着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庄亲王福晋也早熄了打压侧室的心了好吗!   这几年她绝了自己生一个得期盼,更是尽心尽力地给侧室调理着身子,但长生天在上,她也不知道背负了什么样的罪孽,居然,居然这般凄凉,别说庶子,连庶女都盼不来一个啊!   可看看人家太子妃,人家嫁进来还不到一年呢,自己肠子里头爬出来的大胖儿子都抱上啦!   庄亲王福晋哭得大雨滂沱、豪迈无比,庄亲王也忍不住弹了几颗男儿泪,他也想要儿子啊,女儿也成,庶女都没关系,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偷偷说一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庄亲王自己也很谨慎的,看了好几个大夫、调理了许久身子,个个都说他身子倍儿棒,子嗣全无妨碍,可忒么滴子女缘分就是不来啊!   庄亲王发了狠:   “你和我哭有什么用?不如去宁寿宫哭一回,回头太子妃出了月子,毓庆宫也哭几回,不定太子妃吃的红枣,和别处有什么奇妙的不同呢?”   庄亲王福晋一想也是,一抹脸,暂时省下许多眼泪——   转头就将太子妃哭得十分无奈,又问过太子,夫妻俩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事情,便在宁寿宫,当着太后回了庄亲王福晋:“我吃的枣子和前儿让人送给福晋的,真没什么不同。硬要找出其中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嗯,在疏峰轩喝了一杯红枣茶,不过枣子也是一包里头拿出来的,我和太子爷都是亲眼见着的,对了,还有贵妃母和宜妃母也喝了,都是一包枣子拿出来的枣子泡的茶。”   庄亲王福晋一听还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少不得细细问了,三杯茶都是谁泡的,用得什么水,太子妃喝的和佟贵妃宜妃的又有什么不同——   事无巨细到,太子妃那天穿了什么衣服、那天包括之前一整个月甚至更久之前是否拜了什么神求了什么佛、那天在喝茶前后又吃喝了什么等等等等,想得到的都问了。   也亏得庄亲王福晋也是个博尔济吉特氏,有太后和太妃的面子在,问的时候也陪足了笑脸,太子妃产后又确实恢复得好、大胖儿子在怀又多加了几点心情和耐心,才由得她这样近乎盘问的一通啰嗦。   然后一转头,庄亲王夫妻连等到康熙回宫再请旨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求了太后懿旨开恩,就上疏峰轩来了!   带足了各色珍贵礼品,说足了对着太后都未必有的谄媚奉承话,只求一事:让贾娇娇、宝贝儿、乃至贾瑚,尽可能帮帮忙,重演当日太子妃一切经历。      ☆、第72章 让你能      满人的男女之防没那么多死板规矩,可寻常也没有大伯子和弟妹搭话的理儿。   况贾娇娇是宫眷,康熙又不在,庄亲王挑着这么个时间进畅春园本就很有几分不妥,也亏得他福晋舍得下面子去哭,太后一边让宜妃带了胤禟胤禌来作陪,一边又让太子去信给皇帝解释:“瞧庄王夫妻实在哭得可怜,我也派了嬷嬷陪着了,只盼他们这一回能如愿吧!”   如今庄亲王虽心急火燎的,也只能干坐着赔笑脸,坐不住了就转头讨好胤禟胤誐他们哥仨,询问当日细节,顺带对贾瑚也是十二万分的和气。   和贾娇娇搭话的是庄亲王福晋:   “……娘娘贵为妃主,原断没有给奴才夫妻烹茶的道理。可奴才打十二岁嫁入庄王府至今,三十四年了啊!整整三十四年,别说奴才的肚子不争气,就是府里头那许多侧室,也、也是连点子信儿没有啊!   如今奴才夫妻眼看着都将知天命的人了,一想着日后竟连个送终供饭的都没有,这心里头、这心里头委实是难受啊!   “因听说了嫡皇孙的来由,奴才夫妻少不得也生出些念想,厚着脸皮求了这么道懿旨……   娘娘您放心,奴才夫妻原也不敢奢望能有太子妃的好福气,大宗宗妇原就不是我们这样微末旁支能比得的,不过是到底不肯绝了念想罢了!   娘娘劳累这一回,不管成不成,哪怕生个庶女,或者连个庶女到底也不得,奴才都感激娘娘一辈子,一辈子啊!”   庄亲王福晋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个蒙古美人,可惜四十几岁了,又常年因子嗣问题忧虑在心,看着至少有五十岁的样子,不哭的时候都看不出多少颜色来,这一旦哭起来,还是这种全然不顾形象的涕泗横流大哭法,嗯,说真的,很有几分伤眼睛。   但也确实足够哭得人心软,至少够让贾娇娇心软的。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心软就能帮得上忙的啊!   要知道,太子妃吃的那颗孕子丹,原就不是贾娇娇对换的,不过是凑巧连续签到开出来的罢了。真要兑换孕子丹,那是要s级商品购买机会一个,外加奖励点数一百万好吗!若不是正好有存货,贾娇娇兑换给太子妃都未必舍得,何况一个此前唯一印象不过是“日后给小石榴占了爵位”的庄亲王?   就这点儿印象也足够贾娇娇知道:这庄亲王要么一直无子、要么有子早夭,反正就是个没有亲生儿子的命,要不然也便宜不了康熙,白捡回来一个铁帽子王位给自家儿子。   当然金手指或者能抵御过原定历史轨迹,但庄亲王是谁呀?根本不熟,也看不出对宝贝儿能有啥用好吗!   贾娇娇也是可以很现实的,当然更现实的是,她前两天正好才兑换了点东西,乃是要配合之前连续签到一千三百一十四天时,大礼包开出来的好东西,确保能在如今康渣渣出征在外,不免有些艰难的时候,一举将“一见如故”刷出“再见钟情”来的保证——   虽然是辅助道具,但基本上也将她这两年攒下来的积蓄都清空了,便是有心也无力呀!   不过就算有心无力,若只求她亲手泡一盏红枣茶的话,也不算什么,哪怕多泡个几十杯给庄亲王府的女人都灌一个饱,在贾娇娇看来,原也比这样忍受魔音穿耳、眼睛折磨的强些。   但宜妃对贾娇娇,确实非一般的好。   宜妃先前在宫里时,就几次帮着贾娇娇转圜,大抵不过是儿女缘分天注定,太子妃那事儿也不过是巧合,她和佟贵妃也都喝了茶,也不见再得开怀的话儿,但庄亲王福晋豁出脸面去,宜妃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得了太后叮嘱庄亲王福晋的几句话罢了:“我看宜妃这话也没错,儿女的事儿谁说得清?就是本宫,早年何尝少了潜心祷告长生天?太皇太后又何尝少了为本宫各种亲手烧香磕头供佛果的?就是那什么洋人那什么抱着个娃娃的女神,太皇太后也求过——   她老人家何等样的福气?能不比疏峰轩强些?可本宫如今,能养过五阿哥,又得九格格在跟前,都是皇帝的孝心。”   宜妃无奈,只得抢着先儿偷偷叮嘱贾娇娇,这事儿能推务必推了,毕竟这种事儿吧,不管人求你的时候许得何等天花乱坠,一旦不能如愿,都保不准要心生怨怼——   庄王府或者不会对贾娇娇如何,但贾瑚呢?贾家可没有和庄亲王扛着的能耐,就是有,也未必使得到瑚哥儿身上呢!   要万一成了,那就更难,一个庄亲王打发走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庄亲王,好吧,也许身份不如庄亲王,但必然也不少不好推脱的越发要站起来,可就是送子观音都不能保证时时灵验呢,贾娇娇纵然能赚得一二如愿的感激,但得罪的只怕更多。   ——如此,何苦来?   贾娇娇自己不是个求人之后不如愿就要生怨的,但也知道很多人很多事,宜妃看得比她更清楚也想得更周到,自然连连点头,只是头疼:“那要怎么推呢?太后虽没发话让我如何,可也让人进园子了,难道我还能说‘我是妃主子,没有给你们烹茶的道理’吗?话说回来,到底是妃子大,还是亲王大啊?”   宜妃苦笑,按理说来混到妃位上,就是亲王亲王妃的礼不敢全受,也不过还半礼罢了,但这种事情又没法子算那么绝对,辈分圣宠都是需要考虑的,再有一个,庄亲王那是铁帽子亲王爵,和皇帝关系也素来融洽,也都是不得不考虑的:“这事儿吧,只能婉拒,断不能那么说话的。”   真那么说了,才是真将庄亲王一脉得罪死了呢!   宜妃十分无奈,一边将胤禌拍得眼泪汪汪,一边只得叹气:“要是实在婉拒不了,能推就先推着,委实推不了了,也只虚应着,反正啥话都不给说实了。”   ——以上,是贾娇娇get到应对庄亲王夫妻招数的过程。   果然一开始是拖字诀:   “福晋这么说了,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那送子赐福的本事,也少不得要厚着脸皮试一试——   难得您还打听得这么仔细,只是……”   贾娇娇装不来十分神似的犹豫迟疑,索性低下头拧着帕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实在不是我推脱,只是太子妃那会子是在六月里头呢,您看其他事情都模仿得这样仔细了,是不是日子也……”   庄亲王夫妻对视一眼,深觉有理:   到底是妃位上的主子,仗着太后皇上跟前的面子,哭闹求恳她配合一回两回也罢了,三回四回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既然机会这样失不再来,如今又已然三月中,也不过再三个把月的事儿,那,那就先忍忍吧!   因庄亲王还是不好说话,庄亲王福晋少不得又和贾娇娇说了许多好话,又谢了宜妃一通,一再请告:“既如此,我们就等六月里再来叨扰。只是还烦请两位娘娘,务必帮着再想想,当日可还有什么特别不同的?这,这既然叨扰了令妃娘娘,少不得尽力做全了。”   宜妃看好歹暂时推了些时候,自然也满脸笑、满口应的,应酬一番之后,将庄亲王夫妻送出去,还没走到回廊上,庄亲王福晋就一叠声的:“两位娘娘留步,哪里刚让您二位送奴才的?再说小格格再健壮,皮肤也嫩着呢,可不舍得狠吹风。”   得,这位倒真是稀罕娃娃的。   那边庄亲王更绝,他没拒绝宜妃让胤禟哥仨“送一送你们庄王叔”的好意,甚至还将拿不准该不该也跟着阿哥哥哥们去送的贾瑚也拉上了,还将这四个一路拉着一直走出疏峰轩地界老远一段,路上许了胤禟好些精致贵重物件,许了胤誐宝刀好马,胤禌是极好的西洋画和颜料画笔,对贾瑚更没吝啬,极好的小马驹,极精巧的小弓箭,好话更是一句接一句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啊!   之前庄亲王福晋花了半个时辰在疏峰轩叨叨的,都没他这半刻钟说的多好吗!   不过他态度和气,给东西又大方,胤誐贾瑚俩最容易心软的,也都觉得他胡子花白一大把了,还要这么求人挺不容易的,便耐着性子,又应下会帮忙“重现”太子妃那日在疏峰轩的光景,胤誐更是连胤禟胤禌的份儿都一道应下了——   胤禌那天其实不在现场,不过人家胤誐拍着胸膛许下的是:“要是陈年的红枣不能用,我让小十一帮着晒新的!”   胤禌黑线:   “如今可三月了,哪里来的新鲜枣子给晒?去年我又没想到这事儿。再说真要一模一样,只我一人可不够,那会子四哥五哥七哥八哥哪个没帮忙?你也都包说服他们一道啊?”   庄亲王福晋一听这话,十分懊恼:“怎么去年我没想在前头呢?”   庄亲王也很觉棘手,如今圣驾亲征噶尔丹,那可是将大阿哥到八阿哥都带上了,只有太子留下理政——   这回头,不管阿哥们真实战功如何,一个个最少也该有个贝勒爵位了,那啥,让小阿哥帮忙是一回事,使唤好几个贝勒甚至郡王亲王的,他,他就是铁帽子亲王,也没那么大面子啊?   正好胤禌冲胤誐来这么一句,庄亲王不由十分渴望有十分感激地也看过去:“如此,就多谢十阿哥了!”   胤誐愣住,他代胤禟胤禌做主是没问题,但前头那些个哥哥?   庄亲王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溜烟带着福晋飞也似的跑了,全不见之前几百米路磨蹭半刻钟的龟速。   胤禟看着胤誐那张傻脸:   “该!让你能!”   不知道庄亲王如今只要涉及子嗣,那是没脸也没皮的吗?   胤誐回过神,直接扑过去抱住胤禟:   “九哥,亲九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胤禟翻了个白眼,这会子不喊小九儿了?哼,迟啦!   胤禌默默看着,默默降低自身存在感。   傻子才在这时候蹦跶,彰显引发一连串事故的能耐呢……      ☆、第73章 趁虚而入      胤禌不是傻子,庄亲王更不是。   在离开畅春园的时候,他虽然一股脑将事情都顺势推给胤誐,回头却让庄亲王福晋去宁寿宫里,将自太子以下的诸阿哥都夸个天花乱坠,什么各展所长尽心竭力为皇父分忧孝顺难得啦,什么体谅宗室老臣膝下荒凉宽厚仁爱果然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龙子龙孙啦,一股脑儿的好话说下去,倒不敢一杆子将事情说死了,却也对太后透露出庄亲王府为了尽可能重现太子妃当日纳福情景,要烦请当年参与红枣事件的阿哥们再辛劳一回的意思,以及其中在京的阿哥已经都答应了请托的情况……   这段日子,庄亲王福晋十分殷勤入宫请安,她对各宫娘娘都亲热客气极了,当然对毓庆宫和翊坤宫格外亲近些,但大抵不算出格,就是一开始对四妃中唯一没有儿子参与红枣事件的荣妃有那么点儿微妙,也在庄亲王的指点下,迅速改过。   而庄亲王本人,除了对太子爷格外尊重些(但也维持在对储君的限度内,并未出格)之外,对诸位阿哥,不只包括红枣事件主力的胤禌胤誐等人,就连下头明显使不上力的小阿哥们也一般亲热,玩意儿,并不都是贵重精致的,但都是极对受赠者喜好的,一样接一样,毫不吝啬。   且因着胤誐住在畅春园之故,他连带着对疏峰轩小格格和贾瑚都没冷落。   委实是个好伯父。   若不知道这对夫妻热情背后的期盼,嗯,还真是好一幅皇家大宗旁支和乐融融齐心协力的美好景象。   ——事实上,庄亲王为了那虚无的“福气”,做的远不止这个而已。   六月初,大军凯旋,圣驾归京,庄亲王请旨随太子陛迎,少不得又是一番对康熙的歌功颂德——   除了对康熙身为帝皇的英明神武诸般歌颂之外,还格外艳羡:“这些日子圣驾在外,太子殿下监国理政,虽还远不及圣上英明妥当,却也仁厚审慎,不愧圣上亲自教导;如今再见着诸位阿哥,也是个个英气勃发,内能为圣上分忧办差,外能为圣上征战沙场、为我大清开疆辟土的好男儿。   就是小皇孙,别看才几个月的奶娃娃,模样性情也能看出颇肖圣上,日后稍加教导,少不得我大清三代英主、盛世无忧。   奴才这心里、这心里,欢喜之余,也委实羡慕不已啊……”   庄亲王说到最后,也顾不得多少皇子大臣看着,伏在康熙脚边就是一场大哭,哽咽着表示,他不敢想能有康熙这么大的福气,但也真的真的希望能沾一点儿好运,得个一儿半女的承欢膝下啊!   康熙、诸阿哥、诸大臣、并其他各种身份的围观者们,都是一个表情:==|||   其实吧,这些日子庄亲王夫妻在京里头闹出来的动静,康熙也早有耳闻:太子在每日奏事之余,也常会夹带一点儿私货,有时候是正儿八经的信函,有时候甚至只是一页纸,里头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儿的,什么十三十四今儿早上吵了下午又一道儿去祸祸哪哪的花花草草、颇有老九老十当年风范啦;什么宁寿宫里新养了一只小狗,会作揖、会翻跟头、还会跟着音乐打拍子的狗儿,把老太后老太妃们都逗得整日乐呵啦;什么畅春园里头,胤誐和借老祖母问候孙女的差事溜过去偷闲的胤禟又因为“谁是宝贝小格格最喜欢的哥哥”打了一架,转头又哥俩好的摘了好些荷花哄妹妹啦(还特别注明,宝贝最喜欢的哥哥不该是儿子么?瞧她对儿子媳妇多好啊)……   好在太子爷不忘做好记号,又和康熙约好是“汗阿玛繁忙之余,可聊作解闷提神的闲话趣事”。倒也不惹人烦他啰嗦,反让康熙的儿控(准确的说是嫡子控或太子控)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如此这般的闲话八卦,自然不会漏下畅春园的新鲜事。   再说疏峰轩本就有康熙的人哪!   即便在一开始的时候,很有心气地吩咐了“朕征战在外,疏峰轩无大事暂时不去报来,顾问行酌情处理即可”,但,在某月某日,明明没有遭遇断粮危机、也没有遭遇病魔侵袭,又居中军大帐、有层层兵将侍卫环绕保卫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倒霉被一小伙刺客摸到近前、在连儿子们都拼命护驾的时候,依然倒霉中了一箭,并且因此发烧晕迷三日之后,康熙忽然就抛开了那一切说好听是英明、说难听是矫情的枷锁。   反正京里哪一日没往军中传消息?夹带一份疏峰轩的情况奏报怎么了?那里可真住着朕的大小福星!   ——是的,贾娇娇最近一次连续签到大礼包中开出来的,据说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触发“再见倾心”状态特殊场景的好东西,名叫“趁虚而入”。   ——据说男人虽大多有偏爱柔弱纤美女子、以满足自己大男人自尊心的劣根性,但其实,对于雄性生物们来说,一个能在残酷的环境中也足以依赖后背、足以彼此扶持、甚至万一只余下独自一个也能将他们的血脉顺利抚养成长的强大雌性,才是刻在基因里的追求。   ——当然,康熙这种男人,不是个会轻易给所谓基因密码影响的家伙,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更倾向于,纤细柔弱无害的女子,哪怕他们并不需要这样的女人,也足够“大男人”了。   ——但在他们足够虚弱的时候,本能就有占上风的机会。   ——况且贾娇娇也不需要表现得多么强大能干,她也确实强大能干不起来(即使有金手指,有些不足还是没法子弥补的,她一直都还是那个傻大妞)。   ——贾娇娇只要,嗯,让康熙在虚弱的时候,觉得她恰好是最能抚慰他,甚至正巧能引导他走出晕沉的噩梦就行了。   ——“趁虚而入”,就是这么样好东西,不管相隔多少千万里,它都能让选定的对象,在虚弱的时候,想起你的好,并潜意识里相信是因为你,他才会好。   ——甚至在选定的对象过了一定时限还没有达到足够虚弱状态时,“趁虚而入”还会根据特定情景,设定让选定的对象不会致命伤残,又恰到好处虚弱的状况。   ……于是,这才是康熙有那么多侍卫保护,连还没分军出去的四五七八儿子都前仆后继要护驾,五阿哥更因此给箭矢在脸上划了一道差点儿伤到眼睛,却还是倒霉中箭的,真。幕后推手神马的,嗯,其实连贾娇娇都不知道“趁虚而入”会这么给力,康熙就更别想得知某些真相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番康熙于病弱之中,“得汗额捏亲手指引,得疏峰轩笑语相迎,方自噩梦归矣”的遭遇,再加上此番亲征,噶尔丹本人虽还是逃逸,但也再无东山再起之力,前朝后宫如今也日趋稳定,康熙如今最是信心满满的时候,也不觉得稍微偏宠一个,得汗额捏入梦嘱咐“福之至矣”的女人有甚不妥。   左右他把持得住自己,不因偏宠荒废国事便是了。   康熙这般想着,倒觉得不管不顾一通哭求的庄亲王也越发可爱了起来——   可不是,朕可不是忽然出尔反尔又宠上贾氏,实在是看庄亲王哭求可怜,才亲自走上那么一趟,然后正好见着小格格可爱,贾氏也沉静本分,那什么,左右是个妃位主子,重又往来频繁又如何?   好歹贾氏是妃位里头,唯一一个还能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啊!   宠爱一个妃位,总比宠爱一些低位庶妃,要来得好听吧?   康熙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半推半就的,在回京的第三天,在将该问候的都问候过了、该安排的也安排好了之后,步入了疏峰轩。   疏峰轩中,以胤誐,不,准确的说,是以贾娇娇为首,一人一张顶着片大荷叶,围着一堆莲蓬坐着——   宝贝小格格都做得稳稳的,小胖爪子也意外的灵巧,剥起莲蓬来似模似样!   庄亲王一见就又老泪纵横:   “小格格真不是一般的壮实伶俐、聪慧能干啊!怪道太子爷当日还说,就是太子妃头胎生个小格格,若有这妹妹几分好,他也欢喜呢!”   康熙昨儿将大胖孙子留在乾清宫住了一晚,早起是又抱了抱一会儿才让人送回去的,如今心满意足,说话就格外大方:“生男生女本就是没得挑的事儿,就是不像他妹妹,也还是嫡女,他还能真不喜欢了去?”   庄亲王神色间越发羡慕了,脚下也不由加快,康熙也乐得大步向前,只又拿眼色止住那些待要行礼的宫人奴婢们,只悄悄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了,却原来是正好听到贾瑚在问宝贝小格格:“妹妹你想阿玛吗?妹妹的阿玛好像没来过疏峰轩?是不是也和我爹一样,都是等我出去见的?妹妹我和你说,我爹……”   巴拉巴拉将贾赦炫耀了一通,其实也就是给他亲手做了些风筝钓竿的小玩意而已,也亏得贾瑚能夸上那么一大通。   康熙暗暗腹诽,臭小子还说要给嬷嬷守足承重孙例的孝呢,如今就玩闹起来了?简直荒唐!   但又实在想知道宝贝闺女怎么答贾瑚那句“我最喜欢我爹了,妹妹你喜欢阿玛吗?”,便忍住冲到嘴边的训斥,耐着性子听着。      ☆、第74章 见面      贾娇娇这两年对康渣渣的感觉down到底,如今不过是为了任务不得不为罢了。   不过她有一点好,在二十一世纪学来的,据说是爹妈哪怕离婚了呢,除非另一方确实可能对孩子造成不必要的人生危害,否则不管双方是理念不合和平离婚,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出轨家暴啥啥的什么一方理亏,都尽可能不要在孩子面前,说另一方的过错。   听说所谓为了孩子勉强不离婚的牺牲也是不必要的,但离婚之后还叨叨另一方多么多么差劲,却也是不好的——   理由是神马,贾娇娇不记得了,左右都是青少年心理健康之类的吧。   反正不管有什么好处,贾娇娇好歹坚持住了,她几乎不会主动和宝贝闺女提起“你阿玛如何如何”,但遇上类似的场合,宝贝格格一句:“喜欢吧?没见过,(但)有礼物,有保护,对吧,额捏?”   的时候,贾娇娇也会很自然的回答:   “是啊,宝贝的汗阿玛虽然很忙,今年好像又要去打哪哪哪的坏人了,都没空来看宝贝,不过他可喜欢宝贝了,宝贝能平安长大也多亏了汗阿玛辛苦保护你哟,还有那么那么多礼物,宝贝要谢谢汗阿玛。”   这会子也是差不多惯例的几句话,宝贝就顺嘴炫耀她新学的词儿:“嗯嗯嗯,宝贝谢谢汗阿玛,孝顺汗阿玛,也孝顺额捏,那什么,能温席?十哥哥?”   胤誐剥莲子的速度其实不算慢,就是有些贪嘴,边剥着边吃着,宝贝儿问的时候他才又往嘴里头塞了一小把,这会子还没咀嚼完,但也很豪迈地没讲究那些规矩,直接一嘴莲子一嘴说:“对,香九龄,能温席——宝贝可真聪明!”   康熙瞪一眼十儿子,喝斥:   “没规矩!”   庄亲王看他声音也大了、往前走的脚步也重了,也就没再低声轻脚的掩饰,跟着往前,嘴里头却劝:“奴才看十阿哥规矩可好,更难得又博学又孝顺,还知道教妹妹背书、又知道教妹妹孝顺呢!”   康熙==|||:孝顺也罢了,博学背书神马的,那只是两句三字经好吗!朕的太子会说话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能开始背起来的小东西好吗——   其实是康熙听说民间爹妈都会给孩子将床头故事,想模仿又不知道讲啥,就将三字经每天几句地讲解给太子听,一路讲到小本资治通鉴……   不过这些康熙暂时选择性遗忘了,他只十分唾弃庄亲王,这堂兄为了个不知道能有几分效果的沾福气,还真是什么节操都掉了!   早时刻准备着在发现康渣渣的时候就给自己刷上心理探测券的贾娇娇,呵呵围观康渣渣身侧刷出来的字幕,有本事议论别人的节操,有本事你别想着“太好了,借着训斥老十的时机插入和宝贝闺女的对话,顺理成章天衣无缝简直不能更棒”呀!   而且什么“娇娇儿果然惦记着朕,朕都这么冷落她了,她还没放弃教导闺女亲近朕,果然痴心一片”啥的——   见鬼的痴心一片!   姐儿们的纯纯芳心才准备萌动一回,你忒么滴就将它碎成渣渣了,姐又不是传说中的白花贱女,如今还和你痴心个屁啊痴心!   康渣渣岂止是掉节操?他额捏的根本就是一边二皮脸、一边不要脸的货啊!   贾娇娇在心里疯狂吐槽,但面上却不敢显露——   至少她已经经历去掩饰了,做不来曾经那傻乎乎的娇纵自在,至少要维持一个嫔妃面对皇帝时基本的恭敬,包括无视他掉落的节操:毕竟康熙如今的状态,也只停留在“再见倾心触发中”,离真的“再见倾心”还差那么一点点。   况且像康熙这种渣男,天知道他“再见倾心”之后还要动多少次杀心!   贾娇娇虽然倾尽所有积蓄,买了个号称能有八成几率触发“爱你如命”的金手指——   特别说明:能让已经看上你的人将你看得和他自己的性命一样要紧,不多不少恰如其命,是柔弱女子遇上狠心男人的基本保障,但使用时请小心,遭遇某些轻视自身性命的bt,你将会很悲剧。   当然,康熙这种人,绝对是个看重权势也看重自己的家伙(目前哪一种更重要不好说,但在面临彻底失去君权的代价之前,康熙肯定不舍得死),贾娇娇对于触发“爱你如命”之后的生活,还是很期待的。   为此,她连第一千天开出来的“增加道具正效果概率60%”的幸运劵都准备用上啦!   如今,只等着再见倾心踩出最后一只脚~   生活有期待,贾娇娇笑得也就真心了,康熙作出一派逗弄宠爱小女儿、不时又过问稍大俩儿子生活起居、连贾瑚都得了两句关怀的和气模样,眼角却一直瞥着贾娇娇,看她这般,心中那点儿莫名的尴尬也理所当然烟消云散了。   庄亲王犯起浑来能在康熙凯旋的时候伏地抱腿大哭,但有眼色的时候也是很有眼色的,虽然给贾瑚漏出来的左一句“十一阿哥很烦恼今年的枣子恐赶不上六月天,去年又没准备,就想着大家一起挖莲子,做莲子茶,看能不能补上那枣子的用处”,右一句“我有很用心地祈祷‘连生儿子’哦,就和十一阿哥交待的那样,他做枣儿的时候,也一直祈祷‘令姨肚子里头的孩儿快快来’一样——   妹妹也有很用心的祈祷,对吧?”   再加上说话只会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的宝贝小格格一本正经地点着胖脑袋:“对对对,生儿子,连连生!”   给感动得又是满眼泪花,却非常果决的,哄着三个小子并一个小格格:“阿哥格格和瑚小子都辛苦了,叔王送你们一盆莲花盆景怎么样?玉石翡翠雕的花花儿,正好叔王那儿有两盆现成的,去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直接拿走了也行,要是喜欢别的样式,我让人另做几个差不离的出来,一人一盆摆着玩,等秋冬照样能赏荷哦?”   胤誐贾瑚对荷花其实兴趣不大,但看宝贝妹妹喜欢,胤禟也无可无不可,便都给庄亲王哄走了:“趁日头还不大到臣庄子上走走,晚点吃了晚膳、日头也不那么辣了,再给送回啦~”   康熙板着脸:“格格和贾瑚也罢了,另两个,一个逃学,一个孝期里,你就纵着他们吧!”却到底没拦着,由得庄亲王抱着宝贝格格,领着仨小子,乐呵呵走了。   康熙待人走远了,才淡淡吩咐贾娇娇:   “日头也大了,进屋去吧。”   又命众人:   “都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你们伺候。”   贾娇娇没说话,只倒了盏茶捧过去,康熙也很大爷地接了——   这时候宫人们还没完全退出屋子   ——直到所有人都退开,门口窗棂下都只站着康熙带过来的亲信时,康熙才换了脸色,笑得,咳咳,奇怪的居然有点谄媚狗腿样,爪子也毫不客气摸上贾娇娇的肩:“娇娇啊,这两年委屈你了,都是朕想岔啦!”   贾娇娇悄悄瞥一眼系统显示的目标人物状态栏,忒么滴话说得好听,状态还是“再见倾心触发中”——   姐之前轻信过一回,白污染了纯纯的初恋,这会子还想哄姐?   贾娇娇十分磨牙,可恨形势比人强,在确定“爱你如命”顺利达成那*成的正面效果之前,她是没胆子和康熙呲牙的。   只得忍耐着,依照妃嫔制式应答:   “万岁爷说哪里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则我这两年也没受什么委屈,倒额外得了许多赏赐。”   托宝贝闺女的福,这两年乾清宫虽然淡淡的,宁寿宫倒是大方和气得很,据说还几回提起“格格老在园子里住着也不好”之类的话,老太后的心是好的,只不合贾娇娇的意,亏得宜妃伶俐,都帮着推了。   但即使这般,宁寿宫的赏赐也依旧丰厚。   后来又有毓庆宫小阿哥的事情,太子信了那场梦、太子妃也感念这缘分,也格外照顾;老太后因着庄亲王福晋,也越发大方;就是其他宫妃福晋贵妇们,见的时候又不多,见着的时候也很愿意至少做得面儿光。   贾娇娇除了郁闷完成不了任务没法子回家之外,对目前的生活,其实远比前两年和康熙腻味儿的时候,满意多了。   如果爹妈也在一旁,生命彻底有保证,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啊!   ——就是有时候夜晚寂寞空虚冷,汤婆子加系统中不需要多少奖励点就能换到的那什么,都不见得比一条公用的那什么差好咩!   可惜这话贾娇娇不敢说,她只能忍耐着,由得康熙上演各种温情脉脉的戏码,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哦,听进去的也有那么一两句,譬如难得和字幕同步的什么“朕早年读史时,还笑过桀纣无道怨褒姒、妲己的可笑,却不想临了临了,朕自己都险些犯了一般的傻……”   但即使听进去,贾娇娇也不过是纳罕一回“原来姐儿们已经能和褒姒、妲己并称了么?如今这倾国美人的门槛也忒低”了罢了。   感动?   呵呵!不好意思,和初恋一起碎了呢!   贾娇娇低头掩饰嘴角一抹嘲讽。   康熙却自觉已足够打动她了,越发将人搂紧了又一番闻言软语,末了竟不管如今天色尚未过午,就将人往里屋带。   贾娇娇前两年和康熙玩得嗨,体质又特殊,少不得敏感些,这两年虽也很懂得自得其乐,到底不如真枪实弹的爽快,也索性半推半就从了——   只要忽略那东西的公用程度,其实还挺享受的哈!      ☆、第75章 言论自由      两三年没见,康熙的技术依然没多大进步,不过他武器大腰力强,贾娇娇的体质也特殊,适应过来之后嗨得很,她如今女儿都生了,对这渣男又全熄了那点子小女儿思慕心情,索性越发大方享受起来,并不将羞涩装来当有趣。   康熙见她这般,越发误会这娇娇女痴心一片才有这热情如火,自从将贾娇娇送到疏峰轩就再也感受到的激情再次燃烧了起来——   哦,当然,这并不是说康熙离开了贾娇娇就清心寡欲了,不然才周岁的十六阿哥是哪儿来的?   只不过在没有炉鼎名器体质加持的情况下,正常的、健康的壮年男人,也不可能保持那种一夜来几回、晨起又多半要来两回、且日日如此的“朝气蓬勃”。   不过现在,很显然的,那种状态又回来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康熙明显觉得自己比四五年前,初探索贾娇娇的身体时,更加朝气蓬发。   所以最终,他们不止错过午膳——   贾同学在住到疏峰轩来之后,生活作息越发规律(至少不会纵。欲过度),膳食也就定成很规矩的早午晚三餐,早晨起得早的话,可能会在早膳之前先吃点儿东西,不过其他时候就基本不吃点心了。   庄亲王将几个小的带走那会子,约莫上午九点多十点的时候,康熙一路啰啰嗦嗦,但他将贾娇娇拉进屋里头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十点半。   而疏峰轩的午饭时间是十二点,晚饭时间是六点半,结果这俩一直运动到月正当空……   至少十个小时了好吗!中间有小小休息过一会子,但基本上没睡觉没吃饭的,这俩也真是够了!   ←←从某种方面,贾娇娇这炉鼎名器果然很给男方补身子,这么运动都没有精。尽人亡,反而在贾娇娇彻底累瘫的时候,还能起身张罗洗漱吃食神马的……   事实上康熙觉得自己的状态好极了,绝对是这两三年没再感受过的舒畅自在,他不只解决了自己的个人卫生,还将睡得死活不肯动弹的贾娇娇单手抱起,在浴桶里头内内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外加又吃了两回。   洗澡的手艺一般,好在贾娇娇的皮肤够敏感,康渣渣也还没渣到非特殊运动时刻都偏好在贾娇娇身上添痕迹的程度,大致上动作还算轻柔。   就是吃的那两回,浴桶里头将贾娇娇硬抱到大腿上那一趟也就算了,将人抱出浴室的时候,还玩了一回边走边吃神马的,贾娇娇终于忘了一切对康熙不得不迁就的理由,一口凶猛至极地咬在他肩头,满嘴血腥都不肯张开:老娘下头都给磨得没感觉了,忒么滴这见鬼的劲头铁杵都该磨成针了,这混蛋怎么越来越精神?   ←←谁让你不肯多攒些日子,凑份儿双修或者别的什么,非得要贪便宜贪快,买这见鬼的炉鼎名器呢?   →→再高级不损伤自身的炉鼎她还是炉鼎,占最大便宜的,总是别人啊!   贾娇娇实在是累很了,连解手都是越发猥。琐的康大叔把着的,一碗红枣燕窝粥也是康熙耐着性子给喂进去的,她只负责在晕沉沉中随着本能行动就够了——   于是宝贝闺女的行踪神马的,贾娇娇一直到半夜里才忽然惊醒:“宝贝今夜怎么没起来吃奶?”   ——她之前一直是将闺女的小床放在自己屋里的,宝贝换尿布吃奶等事,虽不用她操持,少不得也会听着些动静,有时候还会顺便坐起身喝点儿水,看宝贝又睡下了才继续睡。   这个习惯都形成生物钟了,忽然一下子没动静,哪怕之前是累晕的,贾娇娇也硬是从晕沉沉的幻梦中醒来。   她这一惊醒,虽声音低哑几不可闻,康熙还是跟着醒转,看到她那迷迷糊糊找女儿的样子不禁好笑:“庄亲王福晋对咱们宝贝喜欢得紧,哄着她住一夜,说是明儿才回来呢,你就放心睡吧!”   将贾娇娇往怀里揽了一揽,另一只手还在她后背上拍抚着,这样的动作,在早前那两年康熙就是做惯了的,也总能让贾娇娇格外安心地再次入眠——   然而这一回,贾娇娇在眼睛重又合上之后,又猛地睁开,甚至动作大得几乎是要将康熙推开的,虽然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勉强软下身子,低声解释:“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康熙听了,本以为已经和贾娇娇彻底和好的理所当然,倒蒙上几分黯然。   但这种时候再提以往也太没意思了,康熙也只是安抚地又拍拍她的背:“睡不着的话,要不要起来吃点儿东西?你昨儿几乎都没吃什么。”   贾娇娇身上懒懒,又饿过头反不觉得十分饥饿,便只说不饿,康熙哪里肯信?不过看她累得可怜,又想着好歹在她睡着的时候又喂了半碗鸡汤粥,多少能撑着点儿,才没坚持。   但又过一会,感觉贾娇娇仍没睡着,便不肯再纵着她,直接吩咐外头值夜的宫人:“弄两碗烂烂的粥来,配几样小菜,不要你们令主子往年暑天偏好的姜辣之物,只管挑稍有些咸香又爽口、不碍肠胃的来。”   转头柔声哄着贾娇娇:   “起来吃一点儿,嗯?懒得自己动手,朕喂你如何?”   贾娇娇总算真有几分清醒,品味到这话里头异常的温柔那是一撇嘴——不屑!   然而一转头,看到康熙身侧刷出来的荧光字幕,居然心口如一?不由一个激灵,直如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那样酸爽提神——   这会子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也是真觉得肚中饥饿了。   贾娇娇也没拿乔,便要自己起身吃饭,不想才撑起半个身子,就觉得整个腰都和折断重组过起码七八回一般,下头拿出隐秘之所更是肿胀肿胀的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万岁爷这是要我的命呢?”   康熙摸摸鼻子,他这一回确实孟浪了些,但也怪不得他啊?   在军中的时候原就憋着了,娇娇的身体又格外和他契合,总能让他欲罢不能,享受完还不伤身——   对的,早在最初的时候,康熙发现自己对上贾娇娇时总格外神勇之后,就让好几个御医把过脉,有两回时逢凑巧还隐藏了身份让外头的大夫看过,都说他身体倍儿棒,不然康渣渣早疏远这祸水了,哪儿还会重新回来又欲罢不能的?   康熙这一回来,对贾娇娇的定位本就大有不同,这时候又吃饱喝足心情舒畅,也不介意贾娇娇的小小呲牙,十分温柔体贴地将她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个让贾娇娇最觉得不那么难受得姿势——   在之前两次喂汤喂粥的时候发现的,贾娇娇晕迷的时候反应够直接直白,康熙的观察力也果然是杠杠滴!   他甚至连拿勺子喂过来的姿势都挺像那么回事了,粥原本就不冷不烫刚刚好,他又舀得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口闷得,贾娇娇一时迷糊,顺嘴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疑惑:“万岁爷这伺候人的本事见长啊?我这两年也没留意,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儿□□出来的?”   ←←这丫头够努力警惕的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装了那么久,一迷糊嘴巴就没把门的毛病,一不小心还是又犯了。   好在康熙也是知道她的,听了这话不只不气,还挺欢喜两人之前又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口中更是柔情万千:“不就是为我怀里的美猫儿,才练出来的吗?否则还有谁配朕这般侍候?”   贾娇娇给肉麻得一口粥差点又从鼻子里头呛出来,好容易顺了气,想起来点开目标人物状态看看,才发现,欧欧他个圈圈的,之前死活在“再见倾心触发中”的状态,居然真的转入“再见倾心”了?   虽然进度才0.1%,但也是系统认可的“爱”了呀?   一场运动就爱了?   怪不得都说男人的爱是做出来的呢o(╯□╰)o贾娇娇真心唾弃这种下半身生物。   不过不管是肉麻还是唾弃,她该做的事情,还是急急忙忙就做完了——   “爱你如命”增加正面效果几率、强度的幸运符通通用上,然后紧张期待,三十秒倒数计时过去……   哇咔咔,果然是爱姐如命了啊!   贾娇娇顿时翻身农奴把个歌唱,一脚丫子就准备将康渣渣踹下床,不过没踹动,反而将自己疼了个呲牙咧嘴,但没关系,踹不开人她还有一张嘴,这种嘴巴不用把门的滋味简直爽歪歪啊!   什么“得了吧,万岁爷您想冷着我就将人彻底扔一边,我怀孕害喜生孩子的时候疼了个生不如死你都没影儿,宝贝洗三满月抓周的时候也没见您,如今您兴致来了懒得回宫又不肯屈就这畅春园里头没名没分的那些个,非哄着我上床,我也就装着受哄了。可如今您折腾都折腾完,还说这些没人信的,何必呢?”   都爽爽快快突突出来了啊,看康熙那张比被踹下床还扭曲的脸,贾娇娇在心里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赞美言论自由!      ☆、第76章 伤心      贾娇娇是痛快了,忍了那么些年终于让嘴巴重获自由,她不免就有些尽兴过头,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康熙给震得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结果这丫倒好,自己说痛快之后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那地方的肿胀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痛快吃了一碗粥,半碗鸡蛋羹,又让宫女搀着去解了手,完往床上一躺,不过几下呼吸,就睡得只差没冒鼻涕泡了!   康熙抚额。   其实康熙哪儿是那么容易就给震呆呢?   他经历过的风浪曲折,后世最会脑补的写手也掰扯不出十分之一来,康熙如今岂止是演技帝,他还是淡定帝。   只是再淡定吧,贾娇娇这一转眼儿就一改之前只差没在脸上写明“冷落多久都不要紧,为什么冷落我更完全不值得追究,只要你现在回头看到我,我们还能好好爱”的痴心柔顺做派,直接换上冷心冷清毒嘴毒舌的凶残作风,素来被女人哄着宠着让着敬着惯了的康熙爷,可不就一时没招了嘛!   换了个人敢这么着,不说赐酒赐白绫的,康熙也能直接拂袖而去,从此以后那人住哪哪,哪哪就是冷宫秋月寒了。   就算是贾娇娇,若早个半年,不,半天,敢这么作,康熙也有的是法子□□她。   可谁让,如今再见倾心已达成,虽然完成度只有0.1%,但再加上“爱你如命”——   这些金手指让贾娇娇攒积分攒购买机会,那是攒得眼睛都绿了的,但用起来也真给力:不是完全将康熙帝给改造成脑残帝,却会制造各种巧合、让康熙自己打心底感受贾娇娇的不一般。   如今康熙就因此陷入一种窘境,如此口无遮拦的妃妾,狠一点儿的直接问个大不敬罪,合族流放儿女改玉碟换额捏都算是他手下留情的了。   但对上贾娇娇,康熙打心底里稀罕怜惜起来的娇丫头,康熙单只是想着“要不罚她朝3几遍女则女诫”的选项,就十分心疼那娇气得稍微用点力气,都能留下一圈青的手腕子,况且,万一真把贾娇娇抄成女则女诫上的模范版本,那日子也太无聊了些。   可被贾娇娇这一通说,康熙没给个惩罚又实在没面子,给个惩罚吧,抄书都不舍得,他还能有什么招?   索性就着之前错愣的模样彻底愣神到底了吧,至于这屋里服侍的……   康熙“发呆”的时候,也定下了基本方针,保证不管贾娇娇一觉醒来又乖巧了,还是继续娇纵作死了,都不会有丁点风声传到外头去。   如今,见贾娇娇数落了他至少一刻半钟,接下来却只用半刻钟,就完成了用膳洗漱睡着一系列动作,康熙才都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脖子,叹了口气,跟着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贾娇娇方才那一通埋怨,其实半真半假,五分不满五分夸张,不过图个痛快罢了,却偏偏说进康熙心坎儿里去了,大半夜的辗转反侧,眼瞅着有点儿睡意吧,又恐怕再晚赶不上早朝,也只得拿冷水洗了脸,抖擞起精神,先行回宫去了。   贾娇娇却是睡了个好觉,直到约莫九点多的时候才睁开眼,又懒洋洋地在床上赖了两刻钟。   期间刘嬷嬷禀报的“庄亲王府来人禀告,九阿哥一早已经回宫里去了,十阿哥小格格倒都挺好,也惦记主子,就是不巧庄王下朝的时候偶遇着咱们大舅爷,竟是一见如故,又想着正好瑚哥儿在他们庄子上,便和大舅爷一道回转,十阿哥小格格体贴瑚哥儿,便说在待半天,傍晚前才回来”,她也只是懒洋洋应一声“知道了”,并不问庄亲王到底是怎么遇上那个还在守孝的贾赦,又怎么恁不忌讳地将人往自家庄子上带,甚至不担心宝贝闺女在庄亲王的庄子上待不待得惯。   至于兰香担忧的什么“主子昨儿也太口无遮拦了,主子爷看着虽稀罕您,但之前可能狠得下空了三年的,万一这一会子才好转,又给惹恼了,再将您恐个三年五载的,可怎么好?”   贾娇娇就更不在意了,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可就是察看康渣渣的人物状态——   到底是她回家的希望所在呢,真有个什么不好,她能不急?   不过是确定了昨儿才0.1%再见倾心的康渣渣,一通骂之后反而成了5%……   别看也不高,但比起原先一下子涨了五十倍,这是个什么概念?照着涨幅,再来一回,哪怕成效只有这一次的一小半,也够直达百分百的好吗!   吐槽一回“果然‘渣男常贱’,网络诚不我欺”之后,贾娇娇才有这等闲心赖床玩呢!   顺便琢磨一下,下一次到底要怎么毒舌,才能让进度一下子涨足百分百呢?   怨妇版的昨儿都说完了,贾娇娇仔细回忆了一下,连那什么“我有孕的时候,抽筋还能让宫人帮着揉,可想要的时候,连个帮着摸的人都没有,自己又给肚子挡住了,多难受你造吗?孕妇常常会更想要,虽然不能纵情,但适当排解有利于生产和产后恢复你造吗?都是你,如今我肚皮上的痕迹还没消呢,腰都粗了一圈了!亏得宝贝生下来没啥事,不然看你好意思装亲爹”都给抱怨过了,如今……   若能回家,充当一个闺怨浓重、反复絮叨的神经质,贾娇娇倒不介意,但康渣渣的进度值,也不太可能是那样重复扒拉能赚到的。   况且这一回闺怨就也怨得够狠的,纵然性命无忧,贾娇娇彻底清醒之后,少不得担忧一下,这性命无忧之余是不是有其他祸患——   只恨之前兑换“爱你如命”时,只看了大字标注的主要功能就给倾倒了,到手后到没仔细看那些详细功能解说,如今,少不得要花费些点数,让商品介绍在三天内变得更加详尽周到了。   足足一千点好吗,就给看着周到点儿的说明!   系统果然还是个奸商中的战斗机,连这种展列产品极尽告知的义务都让自己吃了。   贾娇娇悻悻然,但“爱你如命”确定效果出来后,受益者等同于目标人物自身性命分量这一点,不只在于他想杀你必须有自杀的决心和行动力,也会在其他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方面,让你享受到如他性命一般贵重的待遇。   贾娇娇不需要如何猜想,也知道那一番毒舌不至于让康熙气到不惜命,心疼一回花费的奖励点,倒也安了心,转而一边赖床,一边八卦系统中的其他商品。   便是暂时买不起,甚至日后也不会买,也要趁着这详尽介绍的三天,多看些才不太亏不是?   贾娇娇赖了半个时辰才起床,吃了早膳又将人都打发走了,自己捧着本书就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吃了午饭又和那本书对付了半个时辰,才躺下午睡,结果梅香收拾东西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字没认得几个,也能明显看出来,那书还是早上主子随意翻开的那一页啊!   少不得着急忙慌地去叮嘱兰香:   “主子昨儿是不太妥当,但话都出口了,主子爷也甩袖子回宫了,你就且少叨叨几句吧,我看主子心里头也难受得很。”   于是还没等到宝贝一行回园子,令主子心情抑郁的消息就传到乾清宫,康熙晚膳都吃不香,夜里更是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无心睡眠。   ←←其实只是在八卦商品详情的贾娇娇,倒是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起身,拿书本掩饰着又翻了一会子商品详解,宝贝几个就回来了。   贾娇娇倒是真心宽,先问了胤誐在外头可吃得惯,又和闺女腻歪半天,说些个“宝贝出去玩了那么久,有没有很想额捏啊?额捏可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之类没甚营养的废话,又宽慰了贾瑚一番,也没特意给贾史氏掩饰,将她在老太太去世当日的疯癫模样抖落个干净,叹气:“国公爷呢,在外头也是能干的,只是早年多在外征战,家里头的事情不免信重太太了些,纵然对子孙也是慈爱的,抵不住太太再两回迷心乱语的——   他倒是踢完赦儿就后悔上了,据说很是嘘寒问暖送了药材古玩的,但赦儿也足足养了三个月,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后遗症呢!   你小小人儿一个,回家尽孝原不该拦着的,但要是哪一天太太忽然又癔症了,国公爷又来一处怒气冲心一时暴行,你能受得住一脚?   老太太原就最惦记你,如今避着点儿,让国公爷免了这不慈的罪名,也让老太太在天之灵安心,便是大孝了,和你爹娘那儿,暂时是顾不得的。   好在也就是这几月了,等出了孝,自有见的时候。”   贾瑚如今虽不过一介小童,顾家、畅春园却都没有白住,听着贾娇娇的话,虽总觉得背后似乎还藏了什么,却也至少懂得话面上的“远离太太报平安”、“爹娘不是不疼自己,只是不得不忍耐”等等意思,只乖巧点头,又和宝贝道了别,便跟着胤誐回了西花园(贾瑚三周岁后搬到西花园观德处,与胤誐同住)不提。      ☆、第77章 太子爷劝和      康熙这一回宫又是七八天。   前头三天,贾娇娇因着不肯亏了那察看商品详细信息的一千点,连陪伴宝贝闺女的时间都压缩了。   好在小姑娘如今能说会走,胤誐说是孝期,却并不妨碍友悌妹妹,尤其在贾瑚住到他院子里后,天天早上在佛前上过一炷香后,就带着贾瑚一道来疏峰轩,一路做到晚膳后才回西花园,连中午小憩都只在疏峰轩近旁的藏拙在对付。   好在他怎么当孩子头也没耽误了给他额捏抄经祈福,吃食也是精致营养又没错了规矩的,又有宜妃在宁寿宫“偶然”提起,老太后也十分赞同:“是啦,汉人的好些规矩是不错的,但也有许多古怪得很,如这守孝里头,不听取不纳色也罢了,要是要孩子不笑不动的,也太为难人,再说做额捏的在天上看着,也心疼呢——   如今老十这样就挺好,守孝归守孝,也该带着妹妹玩……咳咳!”   如此这般,倒也没谁找老十的茬儿,贾娇娇嘛,遇上譬如这三天的情形,也乐得甩手将俩小的都托付给十阿哥——   还别说,十阿哥还挺会带孩子的,贾娇娇没留意的时候,贾瑚已经会爬树会游泳,连宝贝都能来几下狗刨!   区区三天,贾娇娇就差不多浏览了数千种商品了好吗!虽然手头无粮没法子买,勾得心里不是一般的痒痒儿,但也算是过足了眼瘾。   就是将疏峰轩一干人等担心得够呛:   咱们主子居然能连着看了三天书,更神奇的是,连着看了三天,居然只看了两页(其中有两天随手翻的正好在同一页)!   第四天上,贾娇娇倒是恢复正常了,陪着俩小玩弹弓吹泡泡童心十足,胤誐这几日忽然想起来要督促贾瑚写大字,天天午睡起来要将人拘着写上一个时辰的大字,贾娇娇还趁着这空挡,带着闺女连着玩了三天水!   ←←就是这么着,疏峰轩上下都更相信她是在“强颜欢笑”!   →→先入为主的威力啊……   宫里头的风声吹得也急,康熙听说了贾娇娇各种反常,心里头也怪不是滋味得,可要说再往前去,又,咳咳,说来也委实无奈,堂堂天子之尊,偏偏一想到万一贾娇娇又不管不顾来那么一通,康熙还真有点儿不敢凑上去了。   可不去吧,一来担忧那傻猫儿将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或哪怕没折腾到自己呢,小孩儿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最是敏感,康熙十分担心宝贝闺女给她那个犯起浑来简直没轻没重到极点的额捏给吓着了;二来,咳咳,皇帝自然不会缺女人的,康熙也不是那种克制不住自己、非得盯着哪盘菜下筷才吃得下的——   否则他之前那三年可真没法过了,炉鼎名器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有过贾娇娇之后,再抱其他什么人,感觉都和吃惯了满汉全席山珍海味,忽然换成大夏天隔了三顿的剩菜似的……   然而康熙不也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下来了吗?   期间后宫还添了不只一个阿哥,就是最好的证据呀!   只不过那会子,康熙是存着要将贾娇娇这盘好菜彻底戒除的心思,如今心中那点儿眷恋不舍给几个乱七八糟的金手指整没了,却是惊觉自己那种“怕吃惯了一盘菜后、其他通通不爱,恐影响大局”的顾虑简直蠢透了!   ←←这人要是有足够的能耐,哪里需要靠吃什么“菜”去平衡大局?况他如今也不年轻了,少宠几个人正好是修真养性;下头又有一串的儿子,平衡联姻拿谁不行?   康熙大彻大悟之后,再要他放着香喷喷的美味不沾,到迁就馊饭冷菜……   怎么可能呢?   他宁可饿着!   心中纠结身子饿着夏天的紫禁城简直是闷罐,连皇帝居所冰盆不缺都远不及畅春园自在国无大事但小事不断=什么?   梁九功都尽可能降低存在感,朝堂上大家也不敢随意扯皮,近两年最是得宠的阿哥十四小朋友都因为一个说大不大的小错给劈头盖脸一顿训罚跪抄书……   *oss身心不畅,倒霉的总是大家~~o(>_<)o~~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的毓庆宫用冰份例倒是足,但他自己没热着也没挨骂是一回事,但看着这满宫里满朝中的压抑,也怪烦躁的。   再说太子也约莫猜出他阿玛的心思,虽有几分闹不明白他这般折腾都是为了啥,却也疼惜他阿玛不容易:国事就够烦了,连这么点私事也要烦着,万一烦出病可怎么处?   太子自打贾娇娇出手之后,对待康熙是多了几分小心,两人在政务上也并非完全同调,太子偶尔也会想一想“要是我现在登基了,就能怎么怎么着”,但就是在他最急切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希望康熙能够忽然厌烦了这国事操劳、退位当太上皇而已。   太子没想过要康熙死,甚至从来没想过效仿李世民。   之所以早看出来、却还是拖沓了几天,也不是因为想要康熙着急,他只是,嗯,儿子管到汗阿玛的房里事,实在不是一般的不规矩。   太子原还等着,或者梁九功,或者顾问行,或者翊坤宫妃,甚至哪怕是宁寿宫呢,都比他这儿子合适多了。   谁曾想,那许多人选,或者明白了不敢说,或者明白了不好说,或者没想好怎么说,或者干脆没搞不明白……   看康熙将今天紧要的政务处理完了,太子送上由他整理过一遍的奏安折、谢恩折和贺折,耐心等着康熙翻阅过后,才笑着开口:“昨儿瓜尔佳氏从宁寿宫回来,说起汗玛嬷,倒是一切都好,就是四弟那样大老爷们了,反而总要他福晋担忧着身子……   儿子想着,四弟那儿好歹是成年阿哥的份例呢,都这样热得慌,虽也有四弟本就怕热的缘故,但下头妹妹们只怕更艰难些,汗阿玛您看,是不是……”   康熙眼角一抽,这大热天的去畅春园避喧听政自然是最好的,可娇娇那态度,该不会直接从疏峰轩杀出来堵朕吧?   一想到万一贾娇娇的不管不顾口无遮拦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发作,康熙就一阵头大!   封几个奴婢的口不算什么,顶多赐死罢了,但总有那许多不能让其一死了之的人在……   和朕的面子相比,热一点算什么?   但太子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康熙遂微笑:   “朕今年原不打算去承德避暑的,毕竟才归京,委实懒得折腾了……   可保成常在京中,也是闷坏了……   这么着,你让瓜尔佳氏打点一下,回头你奉皇太后去承德避暑,同行的人员嘛,格格们都一道去陪太后解闷儿,宫眷留宜妃、德妃理事,其他愿意去的、太后也愿意带的,都随她们,小阿哥们跟着额捏……”   康熙犹豫了一下,四阿哥如今可不是小阿哥了,差事上虽不算处处妥帖,却也足够用心,再说太子要是出京,他也还真需要多几个成年儿子分担着些,肯下力用心又和太子素来亲近的四阿哥,自然是上上之选,只是四阿哥那身子,在暑天里也委实难熬的……   也亏得他这么一犹豫,话暂时就断了,不然太子早在听到“承德”二字就摇头,偏又不好随意在康熙说话的时候插嘴的无奈哟!   ——当然太子现在也挺无奈的,他是看出自家汗阿玛对贾氏有些不同,但也实在想不到,能宠到这样的,委屈自己避着她的地步。   可既然这么宠了,之前又为啥要冷着?   当年汗玛法和那位董鄂氏妃的阴影,真的有那么大?   太子又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被康熙捧在手心长大的太子爷,他的情商原本也是很有限的,但一场迷梦让他开始留意以往从来不认为需要留意的人事物,和太子妃、小儿子的相处,甚至在他肯花费些时间去安抚因为小儿子的降生、陡然失落的庶长子时,太子的情商就开始飙升。   何况这男女□□,太子最是个风流会享受的,比起只差没将后宫当成前朝平衡的康熙,那知道的可不只多了一点。   当然,这一点太子原本想要委婉着透给康熙的,最好能让他自己领悟过来,可如今康熙这样子,太子也只得尽量将话说明白些:“听说汗阿玛前儿陪庄亲王叔去畅春园,还在疏峰轩歇了一晌?可见着妹妹了?如今又避着不肯畅春园,莫非是妹妹惹您不快?”   先将焦点从闺女她娘模糊到宝贝闺女身上,太子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和:“之前汗阿玛也委实太忙了些,一直没召见过妹妹,妹妹一时没将你本人和妃母教她的‘汗阿玛’联系起来倒也情有可原,就是小女孩儿任性说些稍微大胆不得体的,您也大人大量,体谅女孩儿家口是心非、明着抱怨实则撒娇的小性子,多耐心哄哄她。”   康熙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到底还是让闺女先背了这个黑锅,只道:“朕对你们哪个不够耐心了?可她也太口无遮拦了些!朕就是私底下好不与她计较,要是当着人也这般,朕是罚她不罚?”   太子笑得有些尴尬:   “说起来,儿子小时候也没少闹脾气让汗阿玛哄着的,您当然又慈爱又耐心——   儿子真觉得妹妹比儿子好哄多了,而且绝对不是个会当着不能口无遮拦的人也口无遮拦的,毕竟她是令妃母带出来的,令妃母又是顾嬷嬷□□过的,您也该有点儿信心才是。”   康熙琢磨一番,终究不能一直对娇娇避而不见,再说太子所言委实有理,自己委实是一叶障目了,于是点头:“既然如此,你就让人安排着,后天启程,记得朕的扎喇丰阿(毓庆宫小阿哥的小名,满语,意为长寿之人)务必要带上。”   太子眉峰微挑,却笑着应了。      ☆、第78章 和好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至少在眼下,于康熙太子之间,是十分贴切的。   康熙果然以“扎喇丰阿可是托了宝贝的福才得的,也该叫她见见才是”为由,直上疏峰轩。   而康熙对贾娇娇的揣摩,嗯,虽然常常在最关键的一点上误解了,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准的。   贾娇娇对扎喇丰阿果然很喜欢。   当然,扎喇丰阿也确实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伙子,肥嘟嘟粉嫩嫩,又不认生,谁抱都是裂开嘴笑得极讨喜,拿个彩球逗逗他吧,这小子就会努力转着胖脑袋、伸着胖爪子,啊呜哇啦地勾啊勾,老是勾不到也不生气,照样笑得眼睛咪咪。   贾娇娇一开始想着这娃娃也算自己“孙儿辈”的时,还有些膈应,不过是康熙递到面前,再者对着个胖娃娃总比对着个半老头子有趣儿,才随便逗弄起来。   这会子逗出趣味了,也很能将这娃娃独立出来看待,还真喜欢得亲上好几口。   康熙在另一边,看自家宝贝闺女也是越看越欢喜——   乖巧、大方,娇娇只顾着别的小孩儿,她也不急;老十和贾瑚只顾着彼此凑一块,她也不恼,倒自己玩着九连环,虽总也套不出花样,却只是板着小脸努力着,简直萌!   ——当然萌这个词康熙还没有get到,不过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的。   给闺女萌翻的康熙干脆下了座凑过去,宝贝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认生,还笑着招呼他:“汗阿玛,一起玩?”   康熙看看闺女小手里握着的小小九连环,倒没和她客气,接过来试了两下,这种专门依着小姑娘手指尺寸做的小玩意动起来是有点儿费劲,但也难不倒康熙,三五下就给攒成一个小球儿,宝贝十分给面子地拍手:“汗阿玛,厉害!”   康熙这一辈子不知道做过多少大事、听过多少或真心或阿谀的奉承,但像闺女这么样,一句就说得他熨帖无比的还真不多。   心情大好之下,康熙索性在小姑娘身边坐下——   贾娇娇看俩小的在榻上炕上玩的时候,嬷嬷们总要担心他们摔下来,俩下的玩得也不尽兴,就在地上铺了垫子,如今天冷上头又加了一层竹席一层芦席,宝贝现在就坐在上头玩儿,康熙这会子给勾得也不讲究那些个规矩,也跟着坐下来。   宝贝格格和这个汗阿玛其实不熟,但她是个大方性子,看自家额捏哥哥们都各有各的忙,也就热情招呼起这汗阿玛,什么会敲扬琴的小人儿啊、会摇尾巴的木头小狗啊,一一让着康熙。   康熙陪闺女玩了一会,说不耐烦倒不至于,但给闺女招呼着一起假装给“小狗”喂水喂食、还恰好给贾娇娇转头看到什么的,康熙也不禁有些脸上发烧。   便逗着小姑娘,小姑娘也是个好性子的,听康熙愿意抱她一道,也没拒绝,只在康熙走到胤誐贾瑚那边的时候,巴巴儿叮嘱:“轻一点,悄悄的,不能吵,别写坏!”   康熙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恍悟过来,这丫头是在叮嘱自己,去看可以,不能吵着她哥哥写字,别害他们写坏了?   康熙失笑,倒也真放轻了手脚,凑过去一看,哟,胤誐这个兄弟里头出了名的差生,不只教贾瑚写字,写的居然还是佛经?教的还有模有样的?   康熙暗暗点头,再给贾瑚仰着小脑袋笑嘻嘻来一句:“十阿哥可聪明了!什么都会!教我游水,教我写字,还教我知道诚心抄出来的佛经,能送到曾祖母那儿呢!”   康熙心里虽然对于自家十儿子是不是“什么都会”很有些异议,却也喜欢胤誐不只自己孝顺,还懂得教着人孝顺,顺带想起顾嬷嬷,对贾瑚倒也亲近:“那就好好写,好好学——回头十阿哥出孝了,你不如给他做伴读去?”   伴读这个词贾瑚是第一次听说,但不妨碍他字面解读:“伴读,就是作伴一起读书吗?十阿哥要是不嫌弃我小、和他学的不一样,我是愿意的。”   那边胤誐却不肯,伸手在贾瑚脑门上就是一敲:“你个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敢随便应,你当做伴读就和眼下一般,我教着你读书呢?伴读那都是帮爷挨打的,这么大这么长这么厚的戒尺,狠狠打在手心里,嘶——”   胤誐手舞足蹈外加象声词,吓得贾瑚脸都白了:“为什么要挨打?为什么是帮你挨打?为什么……”   这小子自从能说整句话之后,常常这样一个又一个“为什么”的,胤誐有耐心的时候就一个个和他解释,不耐烦的时候就直接忽略了——   就像现在,转头对康熙解释:   “汗阿玛,瑚哥儿就这么点子大,打坏了怎么办?就是没打坏,带了些红肿回来,妹妹也该哭了,令姨也该心疼的。”   康熙这会子也觉得给老十做伴读,真心不是什么好差事,便也不再提这话,倒是贾瑚那边,问了一堆“为什么”却没人理也不在乎,拉着胤誐的衣角继续问:“是不是我不帮你挨打,就只你一个人挨打了?那要不这样吧,嗯,我帮你挨一半?一人一半,只打一只手,还有一只可以给妹妹拿东西,另一只藏起来,她就不会哭了?”   胤誐呲了呲牙:   “你小子就知道讨好妹妹。”   贾瑚:“十阿哥明明也是,是你先说怕妹妹哭的!”   又劝他:“你为啥要挨打?能不能别惹人打你?我觉得一人一只手,还不如都不被打呢?”   胤誐朝天翻了个白眼:   “行啦,啥也不懂的傻小子,谁敢打爷?汗阿玛也应了不会让你做伴读,你也挨不了打的——   乖乖抄经吧!这一页又不能用了,再不勤快点,顾嬷嬷三年祭的时候,你可凑不齐一整卷的《往生经》。”   贾瑚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他的字儿写的真不怎么样,事实上好些字都不认识,都是现遇上胤誐现教他写、顺便讲解点儿基本字义罢了,偏这经文又不能抄得马虎了,至少贾瑚自己得要求是,同一页纸的字要差不多大,也不能有涂抹墨点之类的污迹,这样下来往往几天才能写出一页满意的,上头的字又基本都有拳头大!   别看离顾嬷嬷周年还有好几月,这时间也是浪费不起的,贾瑚也不再纠缠,只丢下一句“那你挨打的时候记得喊我分一半”,就又换了一张纸,聚精会神描了起来。   不过再认真,描出来的字也和狗爬的差不多。   康熙摇摇头,又点点头:太子毕竟只有那么一个,贾瑚这岁数能写出这样子,在寻常人里头已经算高个儿的了,嗯,还是自己十儿子教出来的。   再低头,看看自家闺女那小模样,虽然没拍手鼓掌,但明显认为这瑚哥的几个狗爬,比自己三两下就攒出个绣球的本事还大些,心中酸味儿一起,又不禁失笑,索性就赏了贾瑚好些东西。   贾瑚放下笔,行礼谢赏,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结果一转头,立刻就对着胤誐道:“有没有你喜欢的?有就拿去好了。我有专门的小笔小砚台,姑姑也说小孩子不能写太多字,会伤了手。”   ←←康熙还就在旁边呢!虽然没说什么,只逗着宝贝,胤誐还是忍不住又敲了贾瑚脑门儿一下:“那是爷的汗阿玛赏你的,什么是爷没有过的?能贪你那点子东西?都留着吧,里头那块松花砚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品,却也是外间罕见的御用之物,很能撑得起些门面的。你好生流着,要是回家后受欺负了、来不及等爷去,先拿这砚台敲……咳咳!”   →→这位也是说着说着,就忘了康熙存在的主儿,还好醒悟得快,康熙又不愿吓着怀里的宝贝女儿,不过似笑非笑“哼”一声罢了。   胤誐抹了一把冷汗,决定今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再看一眼没心没肺瞄着经书的贾瑚,撇撇嘴,也沉下心来。   他也是要给温僖贵妃抄经的。   那边宝贝格格也很大方地拍着康熙的光脑门,指着芦席上的那一大堆玩具:“喜欢?挑,给你玩!”   康熙瞪眼——多少年没人敢在他头上乱来了?但宝贝根本没留意他的脸色,只乐呵呵做一个乐于分享的好宝宝,康熙也只得笑了:“谢谢宝贝,我都喜欢,不过还是放在你这里,我常来找你玩,好不好?”   宝贝狐疑看他:   “汗阿玛,不忙了?”   之前不是忙到宝贝生日的时候,都没空儿来吗?   康熙柔声应:“嗯,不忙了。”   宝贝欢快点头:“那你来,一起玩。”   康熙陪宝贝完了快一个时辰,又在疏峰轩蹭了一顿晚膳,眼看着太子亲自来把扎喇丰阿接回去了,胤誐也带着贾瑚一道顺路回西花园了,他才讪讪蹭到贾娇娇身边,没话找话:“你把宝贝教得很好。”   贾娇娇:“我只负责和他们一道玩,教都是嬷嬷谙达们教的。”   康熙沉默了一下,又努力找着话题,贾娇娇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话语率直,但像之前那么呛的到底没有了,康熙拉着她安置的时候她也没反对,康熙终于放下心:看来娇娇之前,真的只是撒娇啊?      ☆、第79章 忘形      疏峰轩这几个月很,嗯,很“和谐”,虽然据说宫里头的气味稍微有那么点儿怪异,畅春园中的某些地方,少不得也有点酸味儿,但疏峰轩中,确实非同一般的和谐。   贾娇娇其实也没想着和康熙闹崩,哪怕生命乃至于生活质量都有了足够的保障,可天知道,这该是的渣渣嘴里头说得好听,可“再见倾心”的进度,只卡在5.1%状态,才是最真实的证明。   贾娇娇也不是真的傻到以为无时无刻不分场合地呛康熙,真的能让进度飞速进展。   那么,何妨温和一些?   这家伙的某些手段好歹有在进步,只要不去想那玩意儿是多少人公用的,贾娇娇其实还是挺享受的——   这甚至让她不得不担忧,万一回家之后她已然,咳咳,在某些事情上有些敏感,也不知道傻爹对她过早交往的男朋友的态度?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贾娇娇素来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忠实信奉者,她现在只有尽情享受就够了。   需要休息的时候也总有各种理由能将康熙踢走,甚至不需要她原先打算的,直接将人踢下床那样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招数,例如这一回,贾娇娇一声长叹:“老太太祭日眼瞅着也就到了……”   理所当然的,她得到了一个长达半个月的,天天睡到自然醒,睡前也不需要陪着某不知餍足的混蛋运动到精疲力尽的美好假期。   当然,贾娇娇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只将老太太当作一个借口而已。   曾经贾娇娇是个很懒得抄写的家伙,她或者愿意为了成绩而背诵,但却是连课堂笔记,都更愿意用笔记本打字的——   哦,当然,这个不能多想,不让她就该思念成疾了,为了网络和电脑。   不过贾娇娇愿意静下来的写字的时候,嗯,原来二十一世纪的那位至少也算自己端正,而托贾大姑娘身体中遗留的记忆本能之福,贾娇娇如今还能写一手颇为娟秀的簪花小楷。   现在她就在拿这一笔小楷抄经,很普通的往生经,但也是贾娇娇能给出的,最大的孝心了。   ——还是那句话,毕竟只是个有条件友好的邻居老太太而已。   ——虽然贾娇娇会对贾赦、贾瑚释放出格外的善意,确实更大部分是为了满足这位老太太的心愿,可也只是,嗯,希望贾大姑娘真的到了她的身体里,能尽可能让她爹妈觉得舒心罢了。   ——一年半载的时候,贾娇娇还会很没心没肺地觉得,比起被一个陌生人占据了自己在爹妈心中的位置,还不如让他们暂时以为自己失踪了神马的,但五六年下来,贾娇娇已经很懂得自我调节地认为,“贾大姑娘的祖母有我孝顺,我爹妈也该有贾大姑娘孝顺”……   #再一次为贾同学的自欺欺人神功鞠躬#   不过贾娇娇这一连串表现,却似乎给了康熙一个美妙的误会。   他以为她真的在为老太太的三年祭伤神,更可能,在想家。   于是,最近很热衷于满足贾娇娇各种愿望的康熙爷,果断一挥龙爪:“既然这样想着,那就去看看吧!”   贾娇娇大惊,她现在可不是刚进宫时那个啥也不懂的傻丫头了,这宫妃,哪怕是皇后,又或者皇帝根本不记得了的官女子,好像都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吧?   这家伙……   那一瞬间,贾娇娇是真的起了要再用一张心理探测券的念头,她实在好奇这么说着的某渣渣帝,到底是在盘算着要趁她回家的时候,做点儿什么?   不过理智又告诉她,现在的康熙,基本上要做什么,似乎也用不着趁着她回家的时候怎么着;若是实在必要的那些,她也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毕竟还要将5.1%刷成100%么,康熙也不是什么傻得看不清她是敷衍与否的蠢蛋,更不会是什么你自无心我自深情的圣人——   哪怕据说再见倾心状态启动之后,没有特殊场景特殊应对方式,不会轻易掉落好感度境界,贾娇娇也要防着,万一一直卡死在0.1%神马的……   所以不去探索康熙温柔背后的真心,哄自己像个傻姑娘一样的投入,也是必要的。   贾娇娇这么想着,也就按着傻姑娘的本性反应,惊喜,但又顾忌着:“这样好吗?不是都说不能随意出宫的吗?天知道我之前还想去传说中的琉璃厂看看,但她们都死活拦着,好像我一出去,就会给污染得再也救不回来似的。”   康熙很淡定:   “是不能随意出宫,但这里是畅春园,只要朕允许,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贾娇娇眼睛贼亮:“那,你和她们说清楚,以后不许拦着我出门?”   康熙失笑:“拦还是要拦着的,要没人拦着,朕只怕你就该天天往外头疯玩了。不过偶尔,嗯,每旬一次吧,能出园子走走,带足了侍卫,带足服侍你的人,随便去哪儿,只要在申时之前回来就行了。”   贾娇娇将手蜷着拳头,托在腮边,眼睛皮卡皮卡:“每旬一次呀?真的不能天天出去咩?不然隔天也行?”   康熙移开视线,声音越发温柔了:   “娇娇要是觉得每旬一次太频繁,一月一次也行。或者……其实朕更乐意你不出门。”   贾娇娇悻悻闭嘴,宝贝之前用这招,不是连不小心在他奏折上弄了些墨迹都没被追究吗?还哄了他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奶狗回来,怎么自己用就不好使了呢?   不过算了,一旬一次总比整天都只能在畅春园里头看景的强——   后世都是各种可惜畅春园圆明园等成废墟的,真住进来才知道,再美的景致一看三五年的,审美疲劳的滋味呀!比书荒的时候难受百倍不止——哦,还是不能想,一想到网络和电脑,贾娇娇就很难控制住自己,将积蓄花在刷康熙的金手指上,而不是再攒攒,买一台据说能连上神奇网络的神奇电脑……   甩甩头,贾娇娇决定期待一下老太太的祭日:话说这一天就是亲儿子承重孙也该脱孝了吧?贾史氏会从佛堂里头出来吗?贾代善看到自己会是一张什么脸?对了,还有林嬷嬷,听说似乎还过得不错?希望看到自己的时候不要哭得太激动……   林嬷嬷看到贾娇娇的时候,还是哭得很激动,是真正的老泪纵横——   这几年作为贾妃主的奶嬷嬷,林嬷嬷的日子其实还算不错,小顾氏在彻底接手贾家内务之后,甚至提过一回要将他们一家子都放出去:“嬷嬷也该享享清福了。”   ——贾史氏原先也将林嬷嬷放出去一回,不过她的“放出去”,却一没消除林嬷嬷的奴籍,二没给个什么真正清闲又享福的职位,不过借个由头剔除庶女身边的忠仆罢了。   小顾氏说的,却不只消除林嬷嬷一家子的奴籍,还表示会赠他们一个小庄子,甚至日后林嬷嬷的孙子有出息了,也可以到贾家家学读书,平日里头也还愿意林嬷嬷常常进来说话。   不过林嬷嬷的儿子也才娶妻,又不是那种会读书、放出去能奔前程的,这让她最终婉拒了小顾氏的好意,但小顾氏到底也没特意给她派什么劳累活儿,只经常请过来一道儿说说话罢了。   只是时间是很公平的东西,再怎么生活悠闲,林嬷嬷到底也是老了。   贾娇娇有些感慨,也就没怎么嫌弃这老嬷嬷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不讲究,还掏出帕子要给她拭泪,林嬷嬷哪里敢受?   忙忙寻自己的帕子,一时寻不到,就索性拿袖子擦了,嘴里不间断地念叨:“姑娘,不,娘娘,娘娘如今可正经享福啦!这位就是咱们小格格吧?模样可真俊,可娘娘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头按出来的……”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才反应过来蹲身行礼,贾娇娇“哎”一声,梅香说教更快,已经将人扶住了,兰香没上前,嘴里却也劝:“您老可别忙活,咱们娘娘有时候多亏了有您老看顾着,娘娘一直都念着呢!如今好不容易见一回面,您要是只顾着些虚礼,反疏远了娘娘,岂不是让娘娘伤心吗?”   她这话可比梅香直剌剌一句“仔细您的腰”有用多了,林嬷嬷立即站定了,又拿眼去看宝贝格格,又仔细打量贾娇娇的气色衣着,嘴里倒暂时没多话了,只因:“老奴一时忘形,都耽误了娘娘和大爷大奶奶叙话。”   对的,贾赦和小顾氏都在一边恭候着呢,只是体谅林嬷嬷不容易:小顾氏还常进出园子的时候,她又在南边;等她回来了吧,小顾氏早因着老太太的孝期不好随意走动,连贾瑚身边的人都配齐了,林嬷嬷又是顺道帮着办了老太太的安葬事宜才回来的,也恐怕冲撞了主子小主子们,自己就先辞了小顾氏让她“是不是也去看看大姑奶奶”的好意。   如今难得见一回,贾赦和小顾氏虽然心里激动,也不吝啬先由得她一时忘形。   毕竟贵人们的奶嬷嬷,总有各种特权的不是吗?   好在林氏到底还是个规矩人。      ☆、第80章 慈父慈母      小顾氏的眼睛在贾娇娇周围一睃,心里到底有些失望的,面上却丁点不露,深深蹲下身去:“见过姐姐。”   贾赦却没客气,随便作了个揖,也不等贾娇娇叫起就上前:“姐姐气色倒挺好……外甥女儿也张开了,可真是个小美女,这眼睛眉毛尤其长得好啊……哎呀,还会叫人了哪?乖乖,甥女儿,咳咳,小格格,对了,见过小格格。”   后头这个千儿倒打得似模似样的,却也是不等人叫起就自己起了,小顾氏揉了揉额头:“姐姐慈善,大爷也不能太失礼了。毕竟这儿……”   这儿既不是疏峰轩,也不是他们两口子的院子,是荣国公府的大门口啊!   虽说今儿宁荣街上也没外人,可小顾氏,说是理清家务也有小一年了,但也不敢保证能管住荣国府所有下人的嘴,再说还有隔壁宁国府呢?   贾赦这两年独对着小顾氏,也越发服她了,不过两句未说明白的话儿,再加一个眼神,就立刻反应过来,却也没刻意再行礼,只面上严肃了些,口中圆话:“姐姐是微服过来的,太在意虚礼反而不好啦!要见礼也该等进屋坐定再说。”   小顾氏看贾娇娇笑眯眯的,后头嬷嬷抱着的小格格也笑眯眯的,也没再说他,只将人恭恭敬敬往里头让,又告罪:“本该让姐姐到二门才换肩舆的……”   贾娇娇笑:“我自己在车里闷得慌,一见着街上没闲人就非要走着来,又关你什么事?你要老这么着,下回我可不敢再来。”   一行人且说且行,直接就进了东边的院子——   小顾氏倒是提了一嘴“姐姐屈尊下降,本该到荣禧堂奉茶”、“老爷还说要来迎,只是今儿事多,暂时走不开,只道等姐姐到了正堂再来拜见呢”,又问了一句“太太听说了姐姐今儿来家,还说要出来请安”,贾娇娇只温和答了前头一句:“我今儿不过是来祭拜老太太的,哪能叨扰国公爷的正事儿?就不必劳动了。便是你们,陪我去老太太院子里头看看,小佛堂里上柱香,也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罢!”   至于稍稍提及贾史氏的那句,自有嬷嬷笑着和小顾氏解释:“世子夫人真是孝顺,可贵府上太太给老太太抄经祈福是宁寿宫降下的懿旨,如今这日子真是最要紧的时候,哪里能为了咱们娘娘倒耽误了?咱们娘娘虽说身份尊贵,到底今儿是特意为了孝顺老太太来的呢!”   小顾氏自然也就罢了,况贾娇娇还与她说:   “今天这样日子,瑚哥儿再怎么说也该回来一趟的,只他如今跟着十阿哥一道读书,每日大早竟是雷打不动的要背上一段书、写两页字的,他倒也说今儿空一天不妨事,是我想着老太太这边也没那么早,况老太太也只有喜欢他上进的,就让他只管好了再来,我自己也是许久没有出园子,一路溜溜达达的,才特特赶早儿的出来。”   小顾氏就一门心思想着儿子去了,又有今日诸事繁琐,虽早几日就安排妥当,临了临了也免不了这个那个的来回事,也亏得贾娇娇体谅她:“要真忙就忙去,要还使得,一边和我说说话,一边使人到这里回也没什么。”   小顾氏少不得又赔罪一番,贾娇娇只道:   “我与你们何时计较过这些?她们(指回事的管事婆子等)又是为了老太太的事儿,再不需见外的。”   又叮嘱小顾氏:   “我知道你素来妥当,赦儿也多亏了你,但自己个儿的身子骨也该经心些,莫要真累病了,赦儿是个连自己都照看不好的,你也别指望他还能照看得来儿女,还是自己好生保养着罢!”   小顾氏连道“大爷质朴天然”,又谢了贾娇娇关心,却只道:“我身子好得很,大爷又素来体贴。”   倒是贾赦深以为然,他娶妻之后的这几年过得简直是神仙都不换的自在日子,虽然老祖母不在了很让他伤心,但要说生活品质,居然连最是艰难的那一天都真的只有一天——   妻子为了他和儿子,竟是直扑畅春园去了!这等身带重孝冒犯皇家别院的事情让老爷太太十分不快,太太更是连“老太太才因着瑚哥儿没了,如今你们就要让咱们府里都因你们一房倒霉”的话都说出口了,偏后来的结果却是那么着,如今连老爷,虽不好与儿媳搭话,与族里叔伯偶然提起,都要赞一声儿好呢!   贾赦可不舍得将这么一个妻子累垮了,因此一边笑纳了小顾氏的称赞(果真?),一边又腻着贾娇娇:“说起来这事儿可只能求姐姐了。咱们府里如今也请得起太医,就是比起之前老太太还在时,御赐三日一回的平安脉,终归不能比……”   贾赦说得有点儿含糊,左不过这没病儿请太医难免惊动太太,倒让她担忧小辈,又烦恼如何为儿媳分忧,但真等病了再请太医,这治病哪里比得上防病的妥当省事儿呢?   贾娇娇原不是个擅长听这样含混话后的隐藏意义的,奈何贾史氏在红楼原著中的形象,就够各种同人文作者掰扯了——   或许多少有点儿偏颇吧,但有理又有据,贾娇娇这样偏爱跟随考据党的,自然也很容易接受各种将贾史氏黑出翔的分析。   再加上穿越这几年的接触,别看贾娇娇没怎么积极寻贾史氏麻烦,心里却早给盖了个大大的红叉。   贾赦又是个说话再婉转都有限的,贾娇娇很快猜出缘由来,左不过是小顾氏一旦请医问药,贾史氏就能打着关怀儿媳的名头,纵然不定能从荣禧堂西跨院里出来,也要插几个钉子给小顾氏添堵!   事实上这样的事儿还真发生过,毕竟宁寿宫虽下旨让贾史氏抄经祈福,到底没限制地方,贾代善虽有些恼她在老太太逝世那日闹出来的一连串事儿,累得他处境也有些尴尬,到底也感激贾史氏对老太太的真心实意,又想着日后孝满起复,也未必没有用得上妻族的地方,也由得她在荣禧堂开了个佛堂贾史氏也因此将颜面保住,自然也就有“帮着媳妇”的底气,就是贾代善,虽还不敢在老太太的孝期里就让她开佛堂,但贾史氏说心疼儿媳累病,要给她找些帮手什么的,贾代善也深以为然。   毕竟贾史氏才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且还远远不到将知天命的年岁,哪儿就能让儿媳独个儿操劳恁大国公府呢?就算皇恩浩荡,竟给了贾赦这么个不成器的世子位,世子夫人操持家务,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如世子断没有越过国公爷掌理外事、沐浴皇恩一般——   贾赦再怎么是老太太格外青睐的孙子,贾代善还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呢!   如今老太太没了,以前累积下来的东西,这老太太的私房也还罢了,贾代善虽也羡慕老人家私房委实丰厚,但他的心思还不至于窄到要和儿子争这点儿东西,不过是被贾史氏提醒之后,很是可怜几乎没分到丁点念想的次子幼女而已。   可那些隐形财产,那些多年经营下来的人缘,尤其是主子爷那里的好感度,还有那个往日不声不响但意外给力的顾谙达……   这些人要念着老太太的好儿,福泽她的后人,难道贾代善这个独子不才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受益人吗?   不得不说,贾史氏在把握贾代善的心思上,真的很有一手。   凭这一手,她甚至差点儿成功给贾赦安排了两个出身清白良妾,好在贾代善都快给说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老太太也是顾家女,如今老太太才没了,就要给她侄孙女儿屋里安排正经能得个座儿的女人,虽说自己是好心,难保不会又给传出什么闲话来,顾家老舅爷也未必是能体会自己让儿媳养身子的好意,尤其老舅太太那里,可不定该如何恼的,没得好心倒办了坏事儿”……   贾代善对儿媳倒真是满意,也不忍心她劳累成疾,奈何老太太逝世之时,这位小顾氏直扑畅春园的行径也够他打上个“主意大”的戳儿,再加上有过一回莫名其妙就成了“老太太才走,就容不下她最宠爱大房的不孝子”,贾代善行事少不得周谨几分,都已经口头应了贾史氏的主意,结果在她满心欢喜帮着儿子张罗新儿媳的时候,又反口:“虽说你做婆婆的是好意,但这样事情,如何好越过亲家自作主张?那又是我舅家。”   顾家老太爷老太太都是辈分碾压贾代善夫妻一级的,贾史氏再糊涂也知道这话一提,少不得要给唾一脸,只得不了了之,小顾氏却到底收到些消息,从此越发不敢病了。   贾赦呆是呆,初时也真当这事儿到这里就算完了,但小顾氏故意漏了几回事与他瞧,他少不得也看出些什么,不过脑子容量有限,给些个金石古玩的专业知识占满了之后,实在玩不转这些罢了。   如今贾娇娇的话给了他灵感,可不就趁机求上了么?      ☆、第81章 间歇性精明      贾娇娇再没有不答应的,她现在虽然还不到时刻都想着给贾史氏添点儿堵的地步,但顺手而为也从不吝啬,再则,小顾氏为人虽太周到了些,却并不惹人厌,原著又论证过贾赦父子没了这位的悲剧下场,贾娇娇也很愿意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不过贾娇娇毕竟是贾娇娇,听了贾赦这要求第一反应竟是:“回头我让周太医三两日地过来瞧瞧?”   这畅春园中常年有几个太医轮值,近几年更是连御医也有两个,并不拘康熙在不在。   事实上,也就是今年好一点,早些时候,基本上园子里头的御医太医都是疏峰轩在使唤——   贾娇娇使得熟了,自然也听说其中哪个御医如何哪个太医又如何,要说好用医术高,自然还是御医妥当些,但拿御医给荣国公世子使唤?贾娇娇虽然马大哈,却也知道不能这么玩。   就是使唤个周太医,贾娇娇且要记得:   “放心,虽然让他三两日的来,却不比万岁恩赐老太太的平安脉。只是我担心家人,托了常来与老爷太太瞧瞧,再看看你们小夫妻的,不过顺便。”   她自觉想得够周到了,贾赦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就是小顾氏有些欲言又止:“……也太过了。”   兰香也劝:   “这周太医倒也过得去,但他为世子夫人诊了脉,妥当也罢了,要有个不妥当,可开方子不开?国公夫人若是关心儿媳问几句,又可如何隐瞒得?就是知道主子您不愿意国公夫人劳神、轻易不多嘴,这往来密切了,也难保不漏出一二是不是?”   贾娇娇才要说“那就不只指望一个周太医,大不了那天谁轮值托了谁隔天来,只要你替我惦记着事儿,总无不了赦儿夫妻,又不至于熟得给太太,嗯,烦心了”的,兰香立刻又道:“主子要说让太医们轮着来,国公夫人不得闲个个相熟,可这种事,原只要一个碰上就够,够烦心的了。   再者,你吩咐不让国公夫人烦心是好意,但要是给太医院都叮嘱一遍,人多口杂的,谁知道会传成啥样儿?需知就是国公爷当年那一脚,如今也还有人在说道呢!”   说着对贾赦行了个万福:   “奴婢无状,世子勿怪。”   如今贾娇娇身边几个香,虽然还是那些名字,可真正是原版的,也就兰香一个——   她立志不出宫家人,只等着岁数到了自梳做嬷嬷,服侍贾娇娇一辈子的。   贾娇娇原不肯,在她看来独身主义不算什么大事,但一辈子服侍人?想都不敢想好吗!   就连尚嬷嬷那样,也是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的吧?小孙子的身契都放出去了吧?临了临了,若不是贾史氏自己作得太过,贾娇娇忍不住给“顾问行”寄了信,又有宜妃帮忙,让宁寿宫下了旨让她抄经祈福去,小顾氏才算趁机让贾赦去禀报了贾代善,将尚嬷嬷一家子放出去……   可真指不定被怎么磋磨呢!   况且贾娇娇自己,还一心惦记着要回家,跟在她身边,可未必能比跟着老太太的尚嬷嬷强。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兰香这心思竟是给顾问行知道了,顾问行让人捎给兰香一句“放心”。   贾娇娇至今都不知道顾问行让兰香放心什么,偶尔想起来都有点后悔那天不该吝啬一张心理探测券的,但想来忠诚度该在一般人之上,正好妃位身边能配置从三品的女官,贾娇娇便给了她,也是免得日后太没下场的意思。   当然若只论品级,国公世子怎么也在从三品之上,兰香却又格外不同些,不说小顾氏,就是贾赦这样除了金石古玩,甚少在细节上用心的都知道,这身边服侍老的人,有时候比什么血缘亲人说话都管用些,尤其贾娇娇这样外嫁的姑娘。   贾赦自不敢受兰香这个礼,忙不迭地起身避过,只也没反过来还礼,小顾氏更是拉着兰香的手笑:“不是他不敬重兰姑姑,实在是不好让您为难。”   又道:   “姑姑肯这么劝着姐姐,便是我们的福气了,就是说上一两句过往又如何?虽那事尴尬些,却是实情。若是外头人没事闲地嚼舌根子,我们爷不定还真会恼,可姑姑一片好心,我们还能不知道?   咱们这姐姐啊,福气也是有的,就是心眼儿每每和我们爷是亲亲的姐弟,一般质朴纯善的性子,有些事儿,少不得还要劳烦姑姑操心,您日后也万勿外道了才是。”   小顾氏一般时候话不多,但必要的时候,也能如现在这样叭叭就是一长串,不说十分谄媚吧,却是贴心贴肺的讨好儿,解释几句夸几句,再来哄几句,完了连“姑姑只管费心看着咱们姐姐,日后啊,别说小格格小阿哥不会让您没个下场,就是瑚哥儿,也得把您当亲姑姑一般看待,要是您不嫌弃,便是为您养老送终都使得”的话都许出去了,听得一众人多抿着嘴、只不好在这日子里大说大笑不说,就是兰香,如今对甚养老送终虽还没啥迫切想法,对着瑚哥儿少不得又有几分不同。   兰香原想着这荣国府里的事儿再大也不算甚事,才由得贾娇娇自己琢磨,如今听着委实不像开口劝了,又看小顾氏亲切,便索性放开身份上的顾忌,给出了个主意:“世子不过是担忧世子夫人哪日身子不虞,又恐惹了国公夫人烦心不好传太医罢了,这精通医理的嬷嬷不好找,主子身边有一个白嬷嬷又是主子爷赐的不能送出来,但让白嬷嬷出来没法子,请她□□推荐几个过得去的,能有甚难?   许多毛病,能食补食疗的只管饮食上注意了,再不会惹人放心的,就是有个什么非吃药不可的,能瞒则瞒,若不能,便传出去又能怎么着?能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子骨要紧?大不了多让人殷勤服侍着她老人家罢了——   再则,说句不好听的,媳妇总不比自家女孩儿,国公夫人再担忧再心疼你,也不过帮着料理家务罢了,还能也跟着病倒不成?”   她这话说得小顾氏唯有低头垂眸才能掩饰住神色,贾赦更是抚掌:“不错不错,就这么着很好。更更万不得已的,是姐姐直接说想我们,让我们直接住到郊外庄子上去——   老太太正好有一处庄子,不大,离畅春园却不远,又绝对不会近到过了病气给贵人的……”   他这主意打得有趣,却不免让忽然心机大爆发,从“病倒”二字get到某些隐秘的贾娇娇都格外多看他两眼,一时竟觉得自己在宫斗宅斗的技能上修多好几个点。   可惜今儿委实事忙,贾赦没能多让贾娇娇享受几回成就感,前头管事的就来找人了,左不过是三年孝最后一天时的繁琐礼仪,贾娇娇没听多明白,只知道须得贾赦夫妻出席,直接一摆手让他们自去忙。   正好又有人来报说瑚哥儿也来了,贾娇娇也没多想,只道:“赦儿便接了瑚哥儿一道吧,只是瑚哥儿身边的人大半倒是宫里的,虽都敬重老太太,也不好在这儿忙活,你让人有事只管吩咐旁人去,可不许动了瑚哥儿身边的。”   贾赦这个脑子没几道弯弯扭扭的且不说,小顾氏少不得又感激一回大姑姐,又十分疑惑,这么样周到的一个人,怎么又在某些事上那般没心眼?   ——这个问题,贾娇娇身边的人也很想知道,尤其是今儿跟着的这些。   方才来报瑚哥儿也来了的那婆子,还特意提到是一位“李公公”好么?   瑚哥儿身边哪里来的李公公?   虽说畅春园里头大太监小内侍的,姓李的只怕不少,但能越过疏峰轩,忽然陪着瑚哥儿的李公公,想也知道多半是那一个啊!   又是特特使了手段让婆子提着他的,主子怎么就听不懂人家这话里的意思?   倒好让世子夫妻自去忙不说,自己也不动半下的?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梅香先低声提示:   “陪着瑚哥儿来的李公公,倒是那个?莫非是主子爷身边的李德全李公公?”   贾娇娇这才想起来:   “嗯,大概是他吧?不然别人也不敢随意趁着瑚哥儿的便儿出园子?”   菊香头疼:   “李公公要出门哪儿需要趁谁的便儿?”   贾娇娇:   “也是,莫非他也和老太太有交情?老太太果然好人缘啊!”   众人==:……   最终还是兰香站出来——   要让主子自己学着琢磨一些事情也犯不着在这时候,眼瞅着世子夫妻都快走出院子了好吗——直接点破:   “李公公只怕是服侍着主子爷出门的,只主子爷不想表露身份,才让李公公透了话给主子。”   贾娇娇一听不免有些腻味,但几个香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不理会也说不过去,再者也要考虑贾赦一家子的立场,只得恹恹起身:“让人把赦儿追回来,我和他们一道接瑚哥儿去。”      ☆、第82章 频道切换      贾赦一听说当今居然随瑚哥儿一道走了侧门进的荣国府,当场腿都吓软了,只扯着贾娇娇的衣袖:“姐、姐姐,这可怎么好?大不敬呢?”   贾娇娇直接呸了他一口:   “胡说八道,就没见过你这样胡乱往自己身上攀扯的傻子!他乐意走哪个门……   咳咳,我是说,万岁爷微服私访,你只管依着他的心思配合好就是,莫非还要打开中门惹人疑窦,好炫耀府上圣宠呢?   他走哪个门不都还是万岁爷,尊贵不尊贵的,可不需从这点儿事情上琢磨。”   小顾氏不敢接贾娇娇这话,却也嗔了贾赦一眼:“想是主子爷和咱们老太太的情分,又不好明面上恩宠太过,才委屈了自己,偏你想得多!”   一行说,一行赶,到底在仪门处将人迎住了。   因今儿日子特殊,虽中门未开,荣国府内却少不得人来人往,虽都是贾家亲眷,贾赦惦记着贾娇娇和小顾氏那一呸一嗔,也不敢纳头便拜,只略打了个千儿,面上带着忐忑、不安、与恭敬:“本该阖府开中门迎驾的,但恐泄了圣驾行踪,还请主子爷赎罪。”   又一路要将康熙往荣禧堂引:   “请主子爷入内上座,再行见礼。”   康熙见了贾娇娇,又有先头老太太的情分在,看贾赦虽还不到什么都好的地步,却也没啥挑剔的,故而倒也和气:“上座就不必了,朕今儿不过偶然得闲,想起正是老太太的冥诞之日,便顺道送了瑚哥儿回来……   如今只到老太太故居上柱香,再看看令妃幼年起居之地也就罢了,你们该如何如何,瑚哥儿这嫡长孙该忙活的也只管忙活去,朕只问令妃招待就是。”   贾娇娇一听到“令妃”二字就牙根疼,偏康熙自觉为她做脸,竟不肯直呼“贾氏”,一味拿强调她的位分做恩宠。   可恨贾赦夫妻,乃至一干此二人亲近下人竟真都将此视作恩宠,贾娇娇空磨了半天牙,也不能咬上去,甚至不好太明目张胆地冲康熙呲牙,只得自己黯然神伤:“我心里头正难受呢,一想到两年前这会子,不定老太太还乐呵呵地和弟妹商量着去看宝贝,我就……唉!若是招待不周,万岁爷可万勿见怪才是。”   这两句说说得委实绵里藏针,怪不得至今就是疏峰轩里头服侍老了的人,也有许多更相信“令主子是个面憨心明的”呢!实在是贾娇娇在正经儿宅斗宫斗上虽没点亮什么技能点,这嘴皮子却是给诸多网文影视台词熏陶出来的,稍微get到一个点,说出来就能噎死个人。   也就是康熙,到底是几十年皇帝生涯磨砺出来的超凡面皮,连贾赦这样质朴纯善的都为自家姐姐抹汗了,他倒丁点儿讪讪之色也无,只是越发笑得温和:“你素日孝顺,顾嬷嬷如何不知?只朕听说,顾嬷嬷最是个心疼儿孙的,直到最后都惦记着呢!想来真灵有知,也最不舍得你们哀损自身的,故越是这样的日子,越是要笑着从容着,让顾嬷嬷也知道你们都好着呢!尤其你又难得回来。”   又道:   “就是朕,也不忍让顾嬷嬷见着我伤心的。”   摸摸宝贝的小脸颊,得了宝贝眼儿咪咪、嘴巴直咧的笑脸一个:“我看宝贝这样就很好,顾嬷嬷看了肯定安心。”   宝贝格格不是很能懂大人都说些什么,但也知道约莫是她额捏心情不好,汗阿玛在劝她要开心点儿,又赞她在曾外祖母那儿讨喜之类的,越发笑得和个大阿福似的,小胖身子硬是从康熙臂弯里扭出大半个,冲贾娇娇脸颊上“啪”的就是一大口:“额捏别难受,祖祖不担心。”   又拍拍康熙的肩膀:   “我替汗阿玛、额捏去看祖祖。”   这宝贝格格如今也有两周岁略余了,虽然还有点儿口水分泌过多的小毛病,但也能说得上一些简短的小句子,不只明显思维清晰言语通顺,更是个诚心孝顺的,康熙只强调一句:“是曾外祖母。”   便遂了她的意,还叮嘱:   “代汗阿玛多上一炷香,也替你额捏磕个头。”   宝贝一本正经地应了:   “放心,汗阿玛陪额捏就好。”   说着就挣扎着下地,去牵贾瑚的手。   贾瑚底子本就不错,这两年虽不着家,顾家和疏峰轩的照顾却都精心,加上自打和胤誐熟络之后,上树下湖的,贾娇娇只确保有足够人手盯着不至出事,也并不很拘着他,如今身子骨越发壮实,不过四周岁半的小人儿,看起来倒比寻常六七岁的也不差什么,步子也稳,对宝贝又十足的耐心,很愿意配合她的小步子,遇着台阶门槛的也能适时伸出手撑一撑,宝贝通常稍一借力就能稳稳迈过了,遇上实在过不去的,贾瑚就索性夹着她的胳肢窝,将她真个儿吊起来挪过去……   最后一个动作委实惊险了些,贾赦夫妻打贾瑚牵着宝贝走就提着心,见着这最后一项双双忍不住往前两步:“可别摔了格格!”   完了却发现贾娇娇不是一般的淡定,就是康熙都没说什么,又双双停了步。   康熙挥挥手:   “行了,你们也自去忙吧,朕和令妃先去嬷嬷院子里瞧瞧。”   贾娇娇也点头:   “去吧,总不能在今天还怠慢了老太太,正好也能看着宝贝和瑚哥儿。”   贾赦与小顾氏就又行了礼,告退了。   回头少不得和贾瑚身边的打听一二,才知道贾瑚和宝贝那样的相处已经是惯了的:“咱们格格打小儿就是个会照看自己的,早几个月就自己拿着小勺子吃饭呢!这走路也不爱人抱着,倒是阿哥们遇上了帮着搀一把她还肯,不然宁可自己和门槛子折腾——   还想起来个拿脚踏垫脚的招儿呢!   只是园子里时,虽令主子再说咱们表少爷也和格格如亲兄妹一般,几个阿哥待人也和气,到底瑚哥儿最是年幼力弱,很难得才轮到他伸手,因此今天格外稀罕……   好在咱们瑚哥儿是个好的,令主子只提过一回‘帮着妹妹是好,量力而为才是真爱惜’,他也很知道把握,真力有不逮的时候,也会哄着格格,让嬷嬷们上前搭把手——   因此连主子爷都放心他。”   贾赦夫妻听了这一番话,才都放心下来,就是小顾氏多将“亲兄妹”三字咀嚼几回,却也不觉得如此有甚不好,不过多嘱咐瑚哥儿身边的嬷嬷姑姑们几句,烦她们多多用心罢了。   却说另一边,贾娇娇领着康熙去老太太生时居所:“和我进宫前很不太一样了,炕上榻边多了好些围栏,桌角也都包住了,连门槛都削低许多……”   贾娇娇这么说着,又指着那上头甚至还带着些褶儿的褥子,小几上修到一半的盆栽:“但听说两年前几乎都一般无二,也亏得赦儿家的用心,这盆栽两年了还修得和原先几乎一模一样。”   康熙点头:   “顾嬷嬷疼爱儿孙,小顾氏也不愧是顾嬷嬷娘家出来的,贾赦憨了点,朕也不指望他办差,倒是孝顺也罢了,难得瑚哥儿还机灵,日后也是你在娘家的臂膀。”   贾娇娇对这些并不怎么在乎,但宝贝总是要嫁人的,自己却不一定会给她添个同胞弟弟,少不得和阿哥们处好关系也要紧,瑚哥儿这样血缘上并不见得比阿哥们远多少的表哥,也不必疏远了去罢了,但给贾娇娇自己做臂膀?   “哪里就用得上他了?”   贾娇娇当然是不认为自己会在这儿耽误到贾瑚长大得用的时候,康熙却不知道她这样隐密心思,便颇有几分自得:“是,你自有朕,何必再倚赖他人?”   贾娇娇也不去反驳他,两人转而又去了老太太这院子里头的小佛堂,佛龛上供着的正是当年贾娇娇修改过面容的观音像,康熙看着倒是颇为感慨,似真似假地说了好些话,左不过是“瑚哥儿如今也壮实也能干”、“宝贝现在都会说会笑了”、又许诺“朕自会照看”之类的闲话,甚至亲手上了三炷香,虽然不曾跪拜,也是极难得的了——   自愿留下来给老太太照看屋子的寿儿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贾娇娇因想着原著石头记,虽然后头四十回不算原版,但从前头八十回明里暗里字里行间的,也能看出贾家,尤其是大房,后来处境相当不妙,少不得对康熙的许诺持保留态度。   但不管心里信不信,康熙肯这么说这么做,她不能打心底里领情,至少也不能在明面儿上拆台,也只得陪着他回忆了一番老太太的好处,顺便夹带了一点贾赦各种卖蠢孝顺老太太的趣事儿。   康熙将自己感动了一番——   眼圈都红了,贾娇娇都差点也跟着抹眼泪了,结果还不等她酝酿好情绪,康熙爷已经从“回忆嬷嬷”切换到“探索爱妃”频道,贾娇娇只得顶着拿手帕揉红的眼圈,陪着往自己住了大半年的院子中去了。      ☆、第83章 宝贝趣事      贾娇娇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贾大姑娘的居住环境有多差,毕竟二十一世纪华夏来的,就算勉强算得上中产人家,但在大城市里头,也买不起单栋别墅,不过是一梯两户一百多平方的商品房而已。   而贾大姑娘呢,再怎么需要和别人同住,再怎么给下人怠慢了,也是两姐妹就住了一座东西厢齐全、单门独户的院子,虽然贾大姑娘只住了西厢房,但明暗三间屋子加起来也有六七十平方,这可都是贾大姑娘一人独享的,下人中除了上夜的奴婢,都不会分享的地方!   贾娇娇刚来的时候,虽然□□不习惯,居住面积上倒没什么好挑剔的,却不想如今故地重游,竟莫名地就觉得这屋子逼仄得慌,又不免昏暗了些。   康熙更是一看就皱眉,早听说了娇娇在荣国府时份例很一般,不想院子要与姐妹同住也罢了,屋子又是这样儿的,小得连退步都难,在最外头的屋子稍微一张望,就能见着卧房的床幔!   摆设更寻常,别说国公女儿,就是稍微有些家资的寻常人家,都未必舍得闺阁女儿这样寒碜的——   里头稍微有那么一两件看得过眼的(仅指与荣国公庶女的身份相衬,而不是妃嫔,更不是皇帝能看得过眼的),康熙稍微多看两眼,贾娇娇那么顺口一说,果然,不是老太太赐的,就是贾赦送的!   还有这屋子的位置,整府西路院子的西厢房,外头门廊倒有几分曲折,却将窗户挡得刚刚好,阴暗不说,必还是个冬冷夏热的……   康熙几步将贾大姑娘的西厢看完,便携贾娇娇又站到院子里头,他的面色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却少不得要问一问,这院子里头正房原都住着谁?东厢原又住着谁?   贾娇娇一时也没想那许多,随口就答:   “东厢原是二妹妹住着的,正房是给嫡女留的,只是那会子也没想到,嫡出的小妹妹竟比我们姐妹小这许多,一直到我们都出门子了,她也没来住上。”   又指着院子里头芭蕉并两个空水缸笑:   “那芭蕉长得倒肥壮,就是水缸儿空了……   那里原是种着荷花的,说起来,我还和阿妍,嗯,就是二妹妹,约好了来年秋季的残荷且留着听雨呢,结果我就陷在宫里了,也不知道她后来留了没……”   也不知道是小顾氏的处置,还是老太太的安排,这院子里倒没什么当年服侍贾娇娇的老人留着。   倒是贾妍妍年初出嫁的时候,虽将身边得用的能带都带走了,这院子里头还剩那么几个旧人洒扫看院子,这时候就有个婆子上来回话:“二姑奶奶隔年还真又让人中了荷花,留到秋里,却说那什么残荷雨声的诗听着美是美,这破破烂烂的荷叶看着却实在不怎么样,听了一场秋雨就让人挖干净了……”   小顾氏留下来侍候的郑嬷嬷也赶紧上前:   “后来出了先头老太太的事儿,二姑奶奶也没心思种花赏草的,只在佛像前供了两碗莲罢了;再后来,二姑奶奶出门子,奴婢恍惚听着世子夫人还提起这事儿,二姑奶奶却说这荷花一年一种一挖的,也不必偏做这个景儿,娘娘就是真巧在秋雨时节来家,也是秋华秋实满枝头的时候,哪里好听那样凄凉景儿?   世子夫人也就一入秋,便使人将缸里清空,只干干净净养了些水草小鱼了……”   康熙挑了挑眉:   “贾二姑娘,就是年初嫁了尹佳氏的那个?”   贾娇娇点头:   “是,听说婚礼有些冷清,上轿都是请了隔壁族兄背的,但阿妍虽除了小气,老爷赦儿都还在孝期里头,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郑嬷嬷就在一边赔笑:   “咱们家原本也没那么急,尹佳太太原也说好了等老太太三年孝满再说,不想二姑爷却谋得了个外省的差事,这下子尹佳太太再如何厚道人,也只得上门商量让咱们二姑奶奶早日出门子,世子夫人也是怜惜小姑子,这婚事冷清些,总比日后千里送嫁折腾受罪的强,左右嫁妆是早备下的……”   贾娇娇点点头,她是相信小顾氏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亏待姑娘们的,再说贾妍妍比贾大姑娘可有底气多了,秦家祖上再怎么说是贾家部曲出生,如今多少也是五品武官了呢!   郑嬷嬷还在赔笑:   “二姑奶奶还说再回京要去叩谢娘娘的,您给她添妆的东西都又尊贵又精致,那对儿如意更是让她在妯娌之间涨足了面子……”   贾娇娇点头:   “布料首饰是宜姐姐帮着挑的,她的目光素来极好,又和阿妍一样喜爱明艳些的打扮;如意是宝贝送她姨妈的,原是太子妃让人送来给她把玩的小玩意,这丫头正好拿在手里时,听说我要给阿妍添妆,就怪大方的非要也添进去,后来闹了好大一场。”   这事儿康熙大概着也听说了,但听那些奴才转述,哪儿有听娇娇亲口说的有趣?   ←←其实康熙这话挺偏颇,能到康熙面前回话儿的,除非是康熙自己没兴致也不需要,不然哪个不是能到天桥说书的高手?   贾娇娇也猜到康熙不该没听说,但他既然做出一副“我很感兴趣”的模样,贾娇娇也就随便找点话说。   其实事儿也简单,去年冬不正是太子妃刚能感觉到胎动的时候么?   她又是真信了是沾了疏峰轩的福的,太子又偶然提了一句“妹妹随令妃母住在园子里,虽说没人敢怠慢,年节下也难免寂寞凄清了些”,太子妃虽然十分怀疑有大小俩兄长陪着玩、许多奴才捧着哄的。两周岁余小女孩是否懂得何谓“寂寞凄清”,但她也乐得将毓庆宫的态度摆给底下奴才们看着,也省得有人因着疏峰轩妃久无圣宠而有所怠慢,便少不得三两日就要送一回东西,也未必都是什么金呀玉啊的,有时候不过是些个小玩物——   但,这会子毓庆宫依然是康熙的心尖尖儿,太子妃又身怀有孕,送到她跟前儿的,哪怕只是些小玩物,又哪里真寻常了?   一对正好给幼儿把玩的、连上头的云纹都比寻常胖乎可爱的小如意,材质听着似乎寻常,木头的啊?   但那是沉香木好吗!最重要的是,雕工看着虽然简单,却是精心顺着纹理而为的,乍看寻常,越看越觉得顺眼可爱的说得就是它呀!   宝贝格格喜欢得都七八天没想起来去挖她额捏的宝藏了好咩!   结果也才玩了七八天,一时兴致来了学她额捏添妆添妆的,就真的把东西添没了!   ←←明明之前“送”出去的,不管送给了瑚哥哥、十哥哥、十一哥哥,还是九哥太子哥,东西总还是会原样回来,甚至带回好多别的好玩的呀!   →→就是额捏最坏,有时候会真的把她送的点心吃掉、玩具藏起来,但至少也会还她一个糊了半张脸的亲亲好咩!宝贝也勉强当成孝敬她了,但是……   ┯┯﹏┯┯那素未蒙面连名字都没听人提起几回的二姨妈,肿么比额捏还坏坏呢?坏我可爱小如意~宝贝格格发现自己最新的宝贝一去不回、崩溃大哭的时候,嗯,必须说,那时候真的还有机会挽回。   贾妍妍的嫁妆都还没送到尹佳家呢!   胤誐都拍着胸脯表示,他那儿的如意随便挑,挑十对都成,把妹妹的宝贝换回来吧吧吧!   结果贾娇娇这狠心妈,却趁机给宝贝做了机会教育:“不舍得的就别冲大瓣蒜、装大方!你以为你哄你哥哥宜妃母的那样叫‘送’啊?你以为‘送’真就是一件东西暂时递出去,然后带着好多还回来啊?大错特错了!‘送’是那东西就彻底变成别人的了!   哭也没用,闹也不给,下次大方之前先确定自己是不是舍得,别仗着大家宠你,就尽日里头耍小心思、占便宜!   天下就没这么便宜的事儿,谁活该让着你了?”   几个嬷嬷几个香那会子都劝,宜妃也劝,胤誐贾瑚更不必说,贾娇娇却只咬死了一个“就算她是皇家格格又如何?皇帝还不敢坐等着天下人让着他呢!我不会说大道理,但我养不来这样只想着占便宜的闺女”,连毓庆宫再送过来的小如意小玩意都只收着,不让宝贝沾半点,由她恹恹了好几日,差点儿连宁寿宫都惊动了,结果宝贝却真给贾娇娇掰过来了。   今年初畅春园照例进了“疏峰轩格格亲手摘的桃花”制的茶,宁寿宫照例赏了东西,结果宝贝期期艾艾地不敢要,说她是真心实意赠东西给玛嬷的,并不是要拐更多东西回来——   同样照例进了手抄的蒙文佛经、也照例得了赏的胤誐劝了她许久,说这和那的不同,期间几番差点给她绕晕头,才总算让宝贝笑着收下赏赐……   宜妃回头就在宁寿宫说了,笑得老太太前仰后合的,康熙早一步也听说了,那会子就摇头笑过一回,如今听贾娇娇旧事重提,虽没有再提后头改好了、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那一节,只一味强调宝贝原先的呆傻愣憨小气劲儿,康熙也只觉得宝贝女儿乖巧受教,顺便看女儿她娘嘛,口里嗔着:“她才多大?有你这么嫌弃自家闺女的嘛?”   心里却十分觉得,真不愧是顾嬷嬷教出来的,别看平日常犯傻,教起女儿来也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第84章 表错情      两人闲说几句,康熙对这西小院失了兴致,贾娇娇也有些莫名的烦闷,不过片刻就出了西小院。   康熙:   “朕今儿难得闲暇,带宝贝去琉璃厂逛逛?她前儿不是还烦恼太子妃的生辰礼吗?朕带她挑挑去!顺便——   你看中了什么,今儿也尽管沾光了。”   贾娇娇==:琉璃厂什么的,和爹妈理由的时候逛外省著名鬼市,买一个鱼儿坠子结果就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什么的……购物欲瞬间down到底了好吗!我宁可去翻系统商品流口水眼馋呢!   磨了两下牙:   “还不如去天桥。琉璃厂再多好东西,能有毓庆宫给宝贝的稀罕?还不如寻些有趣精致又透着野意儿的……”   大概是身处荣国府,贾娇娇忽的想起来红楼梦里头提到的一些小玩意儿:“像是什么整个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或者,什么,什么柳枝儿编的小篮子,虽然没什么金呀玉呀沉香古董的珍贵,但精心挑出点儿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在毓庆宫只怕比什么金玉古董都稀罕——   谁不知道万岁你有了好东西,第一进了宁寿宫,第二倒是给了毓庆宫,自己倒排后头了呢?”   康熙摇头:   “难道疏峰轩没得了好的?毓庆宫那儿,不过是朕怜惜太子没个额捏护着,索额图,嘿!”   他略顿了顿,没和贾娇娇细评论朝臣,只赞太子:“他是打小儿就用惯了好东西了,说来也是朕珍重太过,倒闹得前阵子有些不长眼地污蔑太子骄奢来,可谁又知道,毓庆宫这两年都省了多少开支?朕还刚有了嫡皇孙!”   康熙对太子的感觉颇微妙,若是威胁到他的皇权了,自然再心爱的嫡子也没啥好说的,正史上两立两废便是明证了。   但若是不危及皇权,康熙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嫡子确实格外不同些,便似如今,太子得“额捏托梦”示警之后,虽不至于因此吓得事事盲从于康熙,但眼界拓宽的同时越发谨小慎微,对康熙也是事之以外直内柔之态,敬之以孝本行谨之心,与之前那个骄傲高贵得从来不肯稍稍低下头颅的太子殿下似乎大相同又似乎大不同——   他依然不会曲意低头,哪怕是对着康熙,他也只会在“臣下外人面前暂时低头维护君父尊严”,过后该坚持的,依然在私底下,对于康熙,仿佛真的只当他是一个单纯的父亲一般,固执己见。   但他又会对着亲近人俯首亲昵,例如对嫡子,例如对幼妹,康熙不曾亲眼所见,但也有确实情报,这太子殿下竟是让幼妹骑着脖子去摘树叶儿都肯的。   这样的太子爷,于康熙来说,自然是可亲可爱至极的,哪怕他私底下坚持的政见太过稚嫩,康熙也能“容忍”,甚至反而因太子私底下的态度甚觉亲近。   贾娇娇前儿用了一张心理探测券的时候,也顺便探了一下太子在康熙心里的定位,如今听他这么说,倒也相信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心疼太子的,但前车之鉴犹在,她也不会因康熙这会子如何就真信了日后会如何,不过顺着康熙将话题往毓庆宫小阿哥身上引:“太子妃昨儿带过来和宝贝玩了好一会,宝贝可稀罕这侄儿了。充起姑姑来还真似模似样的,还送出去好些从我这儿搜刮的小玩意——   真大方舍得送,可惜却有小半都是原先太子妃送过来的,宝贝都浑忘了,我一时也不记得,还是回头兰香说起,亏得太子妃好脾气。”   康熙说起这个嫡儿媳妇最是自得,他那些儿媳虽都是大选圣定的,但庶子媳妇少不得有他们额捏的心思在,康熙只管圈定大致范围、和最终确认,中间挑选德行诸事却没大插手,唯有这嫡儿媳妇,因着元后早逝,那会子孝懿皇后又还只是皇贵妃,身子骨也有限,没精力也不合适挑选未来国母,太后不必说,太皇太后也年迈,康熙少不得事事操心,初选定了几人之后,又细细察看品性,定下石佳氏后又观察了好几年,期间命人明里教导暗里指引,才养出来这么个嫡儿媳妇——   他对太子好的时候,确实事事尽心了。   只可惜随着汉化日深,满人也讲究起公爹不与儿媳搭话的规矩来,康熙连称赞太子妃几句,都要借太后的名义……   难得贾娇娇这样不知忌讳的,理所当然和康熙说起这话,康熙虽矜持着不接腔,心里却着实得意。   就是贾娇娇越说越口无遮拦:   “宝贝年纪虽小,目光却实在好,太子妃也宠她,随便摘一朵花都要赞她挑的格外有灵气……   不过我觉得吧,宝贝挑的再雅致,也比不上太子挑的暖人心窝——   话说,是不是也找一天让太子歇歇?带着太子妃也微服私访一回?他们一个整日帮你处理杂务,一个在畅春园都要操心宫务的,也怪辛苦的。”   康熙也只是板着脸:   “胡闹!他们年轻人正是用心的时候。就是太子微服,也是为的察看民生,为太子妃挑小玩意儿?算个什么?”   贾娇娇毫不客气翻了他一个白眼,掠过那些垂眸低首的宫人,和学着人低着头、却多少透出点儿躁动的贾家下人,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给咽了回去,只是笑:“那让太子在察看民生之余,顺便陪太子妃给小阿哥挑点儿小玩意,总不妨事吧?”   康熙瞪了她一眼,威势凛然,正自得自家大姑奶奶盛宠浓厚的贾家下人一个激灵之后噤若寒蝉,贾娇娇却还是笑嘻嘻的,小声取笑:“上行下效嘛!太子肖似皇父,自然也该连着慈父心思也一并儿学了去的。太子妃的生辰也够寸的,偏是她最忙的腊月底,提前给她放个小假又怎么啦?好歹您是公爹,不要学恶婆婆小气吧啦,见媳妇和儿子相处融洽,不高兴倒怕儿媳抢了儿子去……”   康熙沉声喝斥:   “放肆!小气也是你说的?朕的太子岂是……”   他话未说毕,那边猛地扑跪出来一个人:   “主子赎罪!都是奴才教女无方!主子赎罪……”   贾娇娇难得猜中一回康熙的心思——   虽然康熙话还没说出来,但傻妞相信她猜中了康渣要说的多半是“朕的太子岂是会因区区一介女子就与朕离心之辈”之类的话——正一门心思憋着坏水要噎他呢,话都想好了,“太子妃可是太皇太后生前就看好的,皇太后又细细挑了几年,又不是我们这样随您想宠就宠、想冷就冷的妃妾,怎么是区区一介女子了”,结果……   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啊?姐们能又呛康渣一回难道是什么容易事吗?就算有“爱你如命”加持,姐们也不好做时时刻刻念叨旧事的烦人精好咩!   虽然碍于场合要说得小声再小声,也是难得爽快事儿好咩?   →→结果定睛一看,这老头有点儿眼熟啊?原来是便宜爹贾代善啊!   这位在贾娇娇心里也是个渣,不过主要是渣在一边说着于姨娘是真爱,一边人才难产死了就连留下来的女儿都没照看好、由得嫡妻磋磨——   这还能说贾代善真的没看透贾史氏的手段,但转眼又有个秦姨娘、又和贾史氏连生二子,又,没几年,就新得了个“真正心爱”的大白姨娘……   结果大白姨娘也已经是浮云了!   总的来说,贾代善渣是渣了,渣的祸害面比较小,对如今的贾娇娇威胁力也不大,贾娇娇倒不怎么在乎他,不过没事儿也想不起他罢了,没想到这位倒是积极怒刷存在感来了?   “主子爷赎罪!令妃是奴才的长女,也是奴才的第一个孩子,又不巧遇上她生母早丧,奴才做父亲的不好教养女儿,她嫡母又一味慈爱怜惜,不免养得性情娇纵些,但奴才也万万想不到,令妃居然越发娇纵到,竟敢毁谤太子啊!还请主子爷重重责罚,只请您看在今日是亡母冥诞之日,宽容一天……”   贾代善说得声泪俱下,情感动天,大义灭亲与孝心虔诚完美结合有木有!   贾娇娇囧了个囧,话说便宜渣爹您到底听到多少啊?这么随便捞着一句话就出来胡乱表心意、摆忠心的,真的好咩?   康熙倒是温和,他亲手扶起了这个其实没吃过顾嬷嬷一天奶的奶兄弟:“贾卿情急了,朕不过是恐贾氏年少嘴快,在别处也这般随口言之、招人断章取义而诟病之罢了,哪里是真恼了?   贾卿也是顾嬷嬷膝下长成的,如何不知道她?她哪里是个会将一个不妥当的女孩儿送进宫给朕添堵,给家族惹祸的?   贾氏不过心憨口直了些罢了,和小阿哥们素来慈爱有加,对太子也未有骄纵不恭之处——   但凡有,朕是什么人?岂能容她?岂会等到今日,偏挑着顾嬷嬷的冥诞才发作?”   他拍拍贾代善的肩膀:   “贾卿总是小心太过,如今日,朕特意微服,不想你还特意来见,又闹得这一出。   其实大可不必多心,你的子女朕虽不曾都看过,贾氏极好,贾赦也不愧是嬷嬷教养膝下的,就是瑚哥儿,这两年住到疏峰轩,也很是为贾氏解了些烦闷……”   贾代善惟诚惶诚恐听着,不时谢恩而已。      ☆、第85章 宝贝日常      康熙温声细语的,又和贾代善说了好些话,对顾嬷嬷的冥诞安排问得甚为仔细,却不知有意无意的,却忘了如今二周年也到了,再转眼就是二十七个月出孝,贾代善也该起复了——   这样要紧的正事竟是半句没提着,只仿佛随口,赞了一句小顾氏将老太太的院子保留得好:“嬷嬷在天有灵,若真故地重游,想必依然如故、倍觉欣慰。”   但又提了一句:   “贾氏素不骄奢,果然是打姑娘时候的简朴,只她如今那院子也住不上,今儿也看过了,不若收拾起来另作他用罢。”   留贾代善转头自己琢磨了又琢磨,偏想不起来要去庶女院子里头稍微看一看那简朴程度,不过将对亡母的重视程度又往上提了一提,又对贾瑚格外和气——   这个可是主子爷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晚些时候就要妥当送回畅春园去的金疙瘩!   那边厢贾代善一连番忙活,这边康熙看宝贝闺女她娘,却真有些怜惜。   那贾代善原看着好歹是个忠于君上的,虽才干有限,只看嬷嬷面子,也勉强用得。   不成想不只在家事上糊涂到十二分,又好拿嬷嬷说嘴,对儿女又未免冷漠不慈了些……   见微知著啊!   康熙原想着年后就将贾代善官复原职,不过如今一琢磨,倒真不敢将京师重地之安危(虽然才三分之一)托付给这么一个人身上,好在还有数月,他也不急,且收拾了心思陪贾娇娇,咳咳,不对,是陪宝贝闺女,逛街玩。   这时候的京师确实能称得上一句繁华,哪怕没去琉璃厂也没去天桥底下听说书,也很能看到一派盛世景象,就是戏园子也有点多,提着鸟笼子四下里溜达的大老爷们也实在太不少,还撞上一起八旗子弟斗殴事故,不过因着一壶茶该先给谁上的小事儿!   康熙上一刻还在得意妻女对着盛世景象的稀罕模样,还在炫耀“京师自有一番繁华,漠北江南也各有韵味,待朕出巡之时,倒不介意让你们趁着朕忙公务国事的空挡,顺便看些景儿——若是娇娇不怕又晕车的话”,还在等着贾娇娇稀罕又犹豫的小模样,还等着享受女儿纯真崇拜的小眼神呢,结果一转眼,他繁华安全的京师就直接上演斗殴事件,还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斗气,还摆明了是旗人,还一路从茶馆打出门,砸了茶馆的桌椅杯盘不说,连街边苦哈哈摆小摊子的老百姓也祸祸了!   他上上一刻才和闺女说起老百姓们赚两个钱不容易——   宝贝格格稀罕上某个小摊子上摆弄的泥人,让人做了几个自己、又做了几对一家三口,甚至连她的哥哥表哥嫂子侄儿们,在她面前刷过存在感的,也都一并形容着让那老匠人做了。   然后硬是不让李德全帮忙付账,掏出自己的小荷包,拿了一个金锞子,老匠人当然找不开,宝贝十分大方地表示不用找了,只要他给随行的李德全等人也捏一个就行,老匠人表示还是剩下好多好多,她就大大方方让他“给那些小哥哥小姐姐小弟弟小妹妹的都捏一个,再有剩,赏你了”,这会子任老匠人再怎么诚惶诚恐表示“即使如此,也还不到这金锞子一成价钱”,她都再不肯听,只拍着康熙的肩膀,指着另一处摊子:“快快快,阿玛去那边!”   康熙还挺得意宝贝闺女气势十足的小模样,不想只看到新一代败家女崛起中的贾娇娇少不了絮絮叨叨地念了宝贝一路——   需知贾娇娇如今且没死心,且惦记着若是能,要将宝贝闺女一道带回二十一世纪家去的心思,那如何肯纵容她这样败家行径?   她家不过中等小资人家,每日三餐鱼肉菜蛋从来不缺,也都是尽可能新鲜干净的,但要说山珍海味那是扯谈,剩饭剩菜连续热着吃也不至于,但尽可能都是做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也不兴随便倒垃圾桶,最不济要喂野猫呢!   结果这姑娘倒好,买了不值一两银子的东西,她能给人差不多二两金子!   再说便是不带回二十一世纪吧,这未出嫁的公主份例也不过例银二百四十两按月支给!就是出嫁了的公主,固伦公主又外嫁出京的是最多了,俸银足足比留京的固伦公主多了六百两,但也不过区区一千两,还少了俸米四百斛!   这留京的和硕公主就不必说了,统共三百两俸银,纵然还有又三百斛俸米,但又够做什么?就宝贝这大方劲儿,只怕不够她买二十次泥人!   贾娇娇平日看着和闺女打打闹闹玩成一片儿,但正经教训起来,那是十分不客气的,且基本谁的账都不买,先有毓庆宫宁寿宫明着求情暗里照应她都挡了,如今就是康熙,贾娇娇也敢直接呛声:“恕我无礼,我从来只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的,可没听说父亲还要操劳女儿教养,就是荣国府国公爷,之前也还知道为自己辩一句‘做父亲的不好教养女儿’呢?您这慈父也未免操心太多了——   又或者是因为咱们宝贝如今没有嫡母教养,我这妃妾名不正言不顺的,虽得她一声额捏,却其实教养不得,所以才要你操心这许多?”   自从“爱你如命”确实生效之后,贾娇娇胆子越发大了,虽然不会天天呛康熙,遇上女儿教养这种事,是绝对不与他客气的。   偏康熙也是个,嗯,大概渣男本贱确实真理,听贾娇娇呛呛都只当娇嗔受用了,还觉得她是没和他见外忌讳着,如今也不过庆幸除了李德全几个亲信,其他侍卫都远远跟着听不清贾娇娇的话,倒很肯拉下脸哄她:“我知道你是为了宝贝好,但她第一回出门,又将上下孝顺友爱都照顾到了,你何必在现下阻她兴致?回去多少话教训不得的?”   又转而去哄闺女:   “你额捏也是为你好,阿玛知道宝贝是体谅百姓们挣点儿银钱不容易,遇上了便很肯赏他们过一两年好的……”   就是贾娇娇回忆着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段子,坚持适当给点儿碎银子或者多几枚铜板,能让人稍微吃几顿肉、又不会让人被眼红到招惹混混劫掠甚至谋杀才是真的好,康熙也好脾气地笑,又自得一回京师治安罢了。   ——结果,他才得意过,这治安就好到当街斗殴!又打了小老百姓的摊子不赔偿!罪魁祸首还是他觉得再怎么都能给宝贝挑出个好夫婿的八旗子弟!   贾娇娇真没对这事儿呛什么(她根本没想到),宝贝更不懂,康熙却还是觉得脸被啪啪啪都打肿了好吗!   完全不能忍!   管你什么红带子,什么佟家表侄儿,统统扔步兵衙门好生冷静几天吧!   康熙勉强撑起笑,陪着闺女继续逛,但到底兴致有限,宝贝也年幼力弱,一开始精神过后,慢慢就有些儿蔫蔫儿的,康熙便问贾娇娇:“你要喜欢,改日再出来逛逛也一样?”   贾娇娇不能出门的时候总琢磨着出门来,真出来了觉得也就这么着,古时候的街道看一会子还有趣,真血拼一天却似乎不必,古香古色的意韵确实慢慢享受更佳,便十分温顺回一句:“您做主就是。”   康熙微一颔首,不一会子就有一辆马车驶出来,看着不显眼,坐上去感觉却不错,再加上这一路到畅春园也还不算颠簸,贾娇娇下了车还有精神吃上一大碗饭两大碗汤,康熙十分可惜天色太早,也只得悻悻转回前头理政去了。   贾娇娇小睡半个时辰,就有太子妃带上胖小子来玩,虽然听那一口一个的“玛嬷”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适应,小胖子却着实好玩儿,半岁大的小子,身子骨原就好,太子妃又养得精心,又肯学着疏峰轩的一些不符合宫中惯例的做派,养出来的胖小子很是结实,会坐能站,爬起来也似模似样,不会说话但似乎能听懂不少,尤其擅长判断大人喜怒好恶的,一会子皱眉撇嘴,一会儿抱拳恭喜甚至献吻讨好儿的,……   贾娇娇和太子妃兴致勃勃玩上一两刻钟,宝贝就也睡醒了,这小姑姑带着小侄儿玩起来越发逗趣,宝贝又有一项大人get不到的技能,竟仿佛能听懂胖小子的火星语,两人对坐着叽里呱啦就能说上好一会子,宝贝陪侄儿玩“看谁爬得快”又是好一会子,胖小子陪姑姑过家家又是好一会子,转眼胤誐带着下头小阿哥们下课过来玩,太子妃丝毫不忌讳胤誐还在为温僖贵妃守孝,由得大胖儿子和叔叔们打成一片的,转眼连晚膳都是在疏峰轩用的!   那边太子殿下凄凄凉凉和他汗阿玛对坐用膳,说是抱怨其实炫耀地说了一回他儿子和叔叔姑姑们乐不思蜀的好人缘,惹得康熙直瞪眼,便又是一天。      ☆、第86章 情商      宝贝直到晚上睡觉前才想起来,她精挑细选的玩意儿还没送出去呢,连下午和她玩得最久的胖侄儿都没得到她挑了许久的礼物,差点儿就要蹬蹬蹬跑去寻她额捏说她这“辛辛苦苦挑了大半天,却忘了送出去好伤心又好囧囧”的少女心事了,亏得身边服侍的嬷嬷姑姑都是得力的,又劝又哄的,总算让她暂时打消了主意。   饶是这么着,宝贝也是早起眼睛才睁开就惦记着,勉强忍着做了基本的洗漱,平日能吃光光的一碗鸡蛋玉米羹,只抿了两口就吃不住了,急巴巴迈着小短腿,就往正房那儿冲。   嬷嬷姑姑们眼看着拦不住(最重要的是康熙一早就离开了),便只跟着看着,别让小主子摔着罢了。   可怜的贾娇娇,遇上个不能白日宣淫、却能早起之前来一发甚至n发的康渣渣,宝贝起床的时候她才刚又睡下呢,结果……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   贾娇娇无奈起身,陪宝贝闺女略看了看昨儿买的小东西,又哄她吃了早餐,再陪着将那些小玩意细细分了,这件该给谁、那件又该给谁的……   其实宝贝想得可周到哪,贾娇娇都想不到那几个从来没在她跟前出现过的什么格格小贵人的,宝贝却不止每个兄弟姐妹都没落下,侄儿侄女也惦记着,连兄弟姐妹们的娘,哪怕只是区区一个小贵人都记着!   当然泥人只有宝贝见过的那些兄嫂——   这疏峰轩位置特殊,可不是哪个格格都能来的,就是阿哥们,像七阿哥那种存在感,若不是五阿哥带着,他都不敢来——但宝贝没见过的那些,她也没落下哪个,至少精巧雅致的小玩意儿是不会落下的,或许是昨天贾娇娇的格格俸禄小科普,她在进一步确认过贵人俸禄之后,还特别体贴地又给加上了些金啊银啊的小玩意,当然加上之前也没忘记和贾娇娇确认:“额捏,这么送没问题吧?不会让咱们没饭吃没银子赏人吧?”   贾娇娇囧了个囧,很想答一句你额捏也是个没嫁妆就进宫的穷鬼,你给我悠着点吧!但女儿能想到照看姐妹们日子不太好过的亲妈,再这样三妻四妾合法、异母姐妹和睦才符合礼数的时代,她也没得指责,也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处境的优渥,只得撑出一脸笑:“宝贝果然长大了,想事情就是周到。”   贾娇娇是真觉得女儿已经周到得了不得了,偏嬷嬷们还有话教导:“格格能想着贵妃并几位无子的嫔主自然极好,果然越发周到了,可是……”   贾娇娇在一边听得眼里都冒蚊香圈了,什么那些眼下虽然无子,但曾经有过身孕的答应常在也不好完全忽略啦,什么宁寿宫里头住着的除了皇太后,其实还有好些老太妃,也都是最好不要忽略的人士啦……   贾娇娇都记不清哪跟哪了,宝贝还能一本正经地跟着掰手指,她终于忍不住问:“宝贝才几岁?应该不会有人和她计较这些吧?我都没给那许多人送过礼?”   嬷嬷躬身,先道一声“您说得是,咱们格格确实还小,寻常也没人和她挑理”,可接着又是个但是!   “主子您情况特殊些,宁寿宫早许了您不去请安,又常年住在畅春园,可即便如此,又哪里错过那位主子小主的节礼?不过寻常人情往来,不曾事事让您费心罢了……”   贾娇娇稍微想一想,也记起来兰香几乎每个月都会和她报一次,都有谁送了礼来又给谁送了礼去的,只不用她操心。   “如今咱们格格往外送东西,若是单送了宁寿宫毓庆宫翊坤宫的,别说那些贵人小主,就是其他阿哥格格们也不好和小妹妹计较这些个小事儿,偏她是个周全的,阿哥格格连着他们的生母都没落下,如此,何不更周全些?有过身孕的小主们倒还罢了,什么新宠新贵的更不需格格费心,但宁寿宫里头的老太妃们,蒙妃不必说,不拘原先和太后娘娘和睦不和睦,如今都是一家子;满妃则连着前朝,便是宁悫妃不在了,满族太妃们越发低调了,但也是不能小瞧的一股势力——   咱们格格日后又要留京……”   贾娇娇扶额,她才犹豫宝贝是不是留在康熙朝也挺好(至少康熙在的时候,她能尽情败家;下一代皇帝争取太子最好,至少不要是一个和宝贝交恶的,她也能继续尽情败家),但一想到古代麻烦的婆媳关系,哪怕是公主下降,也要顾忌着夫家关系,从现在就开始经营神马的……   好像还是二十一世纪,周末才去婆家应个景儿的小妻子更好做些?   她的思维一时涣散得有些远,都没留意到她家宝贝闺女又和嬷嬷姑姑们交流了些啥,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能让人送的都让人送了,她自己惦记着要送的那些——   主要是太后太妃、贵妃宜妃,还有住到畅春园的几位兄嫂姐姐——也都让身边服侍的捧上,宝贝格格准备来一番畅春园亲善活动。   贾娇娇打了个呵欠:   “去吧去吧,带着肩辇,累了就上去歇歇,多听嬷嬷姑姑们的意见,别太胡闹……”   宝贝“哎”一声:“额捏,我从来都不胡闹好吗?又不是扎扎(毓庆宫小阿哥的小名扎喇丰阿,昵称扎扎)那小傻瓜!”   贾娇娇:……呵呵!   算了,这一会子奶声奶气、一会子口齿伶俐的丫头,她不用心理探测券时也烦猜她心事,想充大人就充吧,她还是补眠去~贾娇娇睡得十分放心,比平常午饭更晚了一刻钟才起来,宝贝也果然不出所料的,每到一处小坐一回,间或视亲疏并嬷嬷们的反应,吃了些茶水点心的,也没赶着回疏峰轩吃饭。   倒是康熙竟挑着疏峰轩才传午膳的时候过来,还捎带上太子,太子怀里竟还抱着个胖小子?   贾娇娇有些怔愣,这排场倒是要干嘛呢?   她遇上太子的时候要怎么着?   像去年太子携太子妃敬茶的时候那样充慈爱?   可对着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模样居然也挺不错的(太子是难得适合光头发型的男人之一,五官算不是十分精致俊俏,却也不错,还有气质加持,颜值相对不错)的男人充慈母?太子妃敬茶那天,是因为有佟贵妃看着,又有宜妃帮着,如今要她唱独角戏?   跪了好吗!   贾娇娇十分为难,不想这三代男人一进来,太子颔首算是招呼了,小胖子啊啊招手就算最客气了,忒么滴康渣渣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   混蛋昨晚和早上是谁恨不得累死姐儿们啊!   结果倒好,带着儿子孙子都去找他宝贝闺女去了?   贾娇娇==脸,看着三代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将宝贝闺女团团围住,这个阿里哇啦的火星语且忽略,那边父子俩一搭一唱得好双簧,这个说居然连宫里的小答应也没落下的得了礼物,作为陪伴宝贝格格走了大半天的可怜老父亲,反而没得到哪怕一个小泥人神马的好忧伤,那个说今儿遇上大阿哥,他还摸着手上的牛骨扳指在炫耀,说是他那四个格格都收到来自小姑姑的礼物,个个喜欢得紧,连小十五都举着个小风车到处跑——   当然,他没有羡慕小弟弟、更没有嫉妒小侄女,就是觉得自己这太子哥哥做得有点儿可怜,终日忙忙乱乱的,却连最疼爱的小妹妹都没时间联络好感情……   贾娇娇==|||:   你们这样真的好?一个现任皇帝、一个下任皇帝,对着个小娃娃这么直剌剌求礼物真滴木问题咩咩咩?   宝贝对上忽然幼龄化的父兄也是无奈得很:   “汗阿玛这不是早上没遇上么,就想着晚上再说……   太子哥哥是不常来,但太子妃嫂嫂午睡过后常来的呀,我昨儿是玩得忘了,不然昨天下午就让她捎回去啦!”   十分深沉地叹出长长一口气:   “你们可真是孩子气!还不如扎扎乖巧懂事儿呢!”   康熙太子齐齐侧目,小胖子正将一根手指饼往嘴里塞,口水流了一下巴……   没他懂事儿?!   但结果,宝贝让人取出四个盒子来,康熙一个,太子一个,还有两个放到扎喇丰阿面前,结果这看什么都要含住咬两口的胖小子,居然真的给宝贝一句“这两个是扎扎和你额捏的,好吧,这个先给你玩,盒子里的等你额捏来了再带回去……不许咬哦!”,就真的没去开盒子,也没把宝贝给他的小风车放嘴里,只拿手指拨着玩呀!   已经打开盒子的康熙:……   已经打开盒子的太子,却居然是满脸感动,你道为何?   宝贝格格给她太子哥的一套泥人,居然是个五件套,康熙,太子,胖小子,太子妃,还有个模样与太子几分相似的贵妇人——   那是宝贝硬是让康熙回忆出来的,太子亲妈啊!   这现实里头一家五口天伦之乐的画面,直戳太子泪点有木有!   太子对宝贝原本就挺高的好感度,一下子up到几乎能与自家胖小子(甚至娇宠程度明显高于)的程度了有木有!   这情商,简直跪了!      ☆、第87章 生辰      转眼又是两三年,这几次康熙倒是一直有提起要将贾娇娇打包回宫去过各种节,可惜贾娇娇原就不耐烦那些所谓的宫宴应酬,更何况还有些一跪几个时辰的什么典礼,她可不愿意没事儿找罪受,更兼时间越久,贾娇娇看着那增速缓慢的“再见倾心”进度条越发烦得很——   这么下去,她莫非要当了祖母才能回家?   贾娇娇倒不怀疑她爹妈能不能保养好身体做曾祖,就康熙朝这变态的婚龄育龄,活到做高祖都没问题的……   有问题是好几年下来,贾娇娇的网瘾似乎给强制性治愈了,对爹妈的思念却越发醇厚了好吗!   每回康熙不得不离开畅春园的时候,话都说得好听,且越来越好听,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朕离了娇娇,连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了”的话都腻歪出来了,但贾娇娇看着那进展缓慢得几乎停滞不前的任务条,只想呵呵他一脸!   真是去你额捏的情深意重,真情深意重怎么不赶紧让姐儿们刷足任务好回乡啊混蛋!   结果康熙这口蜜腹剑的,撺掇她回宫不成,又自以为情圣地张罗着她的生辰,贾娇娇如今正是日子一天天过着,不去想的时候勉强还好,细思却要极恐了——   回去后的时候都已经是不好意思在坐爹妈怀里撒娇的老太婆——的时候,差点就真呸他一脸了好吗!   可恨那会子不只宝贝在,已经能跑会说的胖小子扎扎也在,贾娇娇只得一脸牙疼笑:“那可真是谢谢万岁爷的恩典了啊!”   当夜的和谐运动就挠了他一辈恨不得刻骨铭心的血槽子有木有!   结果这混蛋渣渣还能把这当激动感恩之下的热情洋溢啊!   贾娇娇发誓她真在自己指甲缝里头找到肉沫子了,可这混蛋渣渣的背上为何只看到红痕、没看出血印子呢?   简直谜团!   但伤情微薄也让贾娇娇怒斥反驳“谁跟你打是亲、骂是爱,我是真的要挠你个血肉横飞”的话显得格外无力了……   不管贾娇娇心情如何,她的生日还是热热闹闹地准备起来了。   好在热闹归热闹,倒没出现那么多个隔壁老王家的来膈应贾娇娇,连佟贵妃、宜妃都表示不去凑那个热闹:“我们姐妹什么时候聚不成?”   疏峰轩这一天只有贾娇娇一个女主人,但她也顾不上自在;阿哥格格们来得齐整,第三辈的也来了好些,贾娇娇也顾不上那些令妃母令玛嬷的膈应。   因为除了这些,嗯,算是夫家人的外,康熙还非常非常体贴地格外开恩,他把贾家一家子也都召进来了,连才回京的贾妍妍都没漏下,甚至林嬷嬷都跟着小顾氏进来了!   贾娇娇(=。=):   这几晚真是挠他挠轻了,早知道就不该犹豫,该给指甲剪个漂亮的锐三角造型才是……   你额捏的到底是哪只眼睛眼睛看到姐稀罕这些人来给姐贺寿啊?   你玛嬷的不知道姐一看到贾史氏就烦咩?姐要见亲人,顶好你赶紧帮忙让我刷足任务进度,至不济,只我乐意见的才请进来见一见,都比这样好啊!   小顾氏不得不跟在贾史氏身后被人挑剔,还有那个疑似王夫人的二弟妹,在这种场合炫耀自己更得婆母欢喜,真有脑浆这玩意吗?不知道小顾氏才是正经世子夫人,莫非也不知道小顾氏的亲儿子是姐养着的也不知道贾府的女主人们,姐目前就看小顾氏最顺眼了咩?   还有林嬷嬷多大年纪了,虽然得了不用扣头赐座的话儿,坐却只敢坐四分之一地斜签着,那姿势,简直让看的人都累得慌好吗!   更她乌库妈妈的是,这贾家老三,好像是贾好好吧?   虽然便宜渣爹那么容易就信了她亲姨娘和人有私,连大白姨娘当时都有八个月大、确诊了是哥儿的肚子都不顾,硬是将又一个真爱亲脚踹死,确实渣得非同一般,但这白氏姐妹,也真是,怪不得老太太始终不肯承认她们也算是儿子的姨娘呢!   这教养出来的姑娘都啥德性?   见着已经不那么小了的小十一眼睛放光(她比胤禌大几岁),见着胤禟胤誐眼睛都定不住了(她比这两位大一岁余),等到见着正经有爵位的八阿哥,眼睛直接黏住了(八阿哥和她年龄最相合,更难得还未有正室),但再看到太子殿下,又恨不得整个人都扑过去了(这位身份最尊贵)……   她郭罗玛嬷的,趁着上前来给贾娇娇见礼的时候,又不忘冲康熙笑!   这姑娘的狩猎范围也忒广了,最重要的是,你做到连贾娇娇都不需要心理探测券都觉得别扭,用了心理探测券之后更是“囧囧囧”的直率,是要闹哪样啊摔!   给这贾三姑娘言传身教过四年的大白姨娘啥样儿贾娇娇不知道,但养着这姑娘后头十年的小白姨娘,似乎是个虽然被贾代善移情惦记格外宠爱着,但却没啥存在感的低调人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老太太都给贾府姑娘请了教养嬷嬷的情况下,还能养出这么一姑娘?   贾娇娇看着小顾氏刷出来的各种羞愤欲死,各种“幸好我没女儿,但瑚哥儿媳妇可会不会给影响了”的担忧,真心可怜她。   好在贾娇娇身边人还是得力的,小顾氏带来的郑嬷嬷战斗力也不错,三两下就将贾好好带去后头赏花喝私房茶了。   倒是太子落落大方,与一早就过来的太子妃,并扎扎兄弟仨一道,给贾娇娇行礼贺寿,贾娇娇本要闪身不受这一礼,却给康熙按住了:“今日只是家宴,他也不是太子,甚至不是嫡子,只是宝贝的哥哥,莫非给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生母贺寿,你这寿星还受不起?”   不只不让她避开,都不让她起身万福,贾娇娇只好还了个颔首礼:“生受太子、太子妃了。”   宝贝倒是机灵,跨出来深深蹲了个万福:   “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我今儿好欢喜。”   她话说得直,也真,笑得那是真叫一个见牙不见眼的,虽然不合那些什么规矩礼仪,却很得她父兄的喜爱,用康熙的话说就是“国事再烦心,瞧见咱们宝贝格格的笑啊,朕也就跟着舒心了”,太子对这妹妹也稀罕得不行,摸着她才留出一点点绒毛的脑门说了好些话,才想起来对贾娇娇致歉:“妃母的好日子,我倒是来迟了,自罚三杯赔罪。”   他这边咕噜噜喝得豪爽,那边宝贝已经一路从大阿哥刷到最小的十七阿哥,眯眼咧嘴大笑亲和力无敌,大阿哥直郡王这么个近年越发将“所有亲近太子都是敌人”贯彻到底的,都对这个小妹妹格外和气,四阿哥雍贝勒这样严肃规矩的都尽量温和了脸色、尽量柔下声音提醒一句“在外人面前可多少要端着点儿架子”,三阿哥诚郡王也没什么不好的话,其他阿哥更不必说,宝贝轻轻松松就将兄弟们的好感值刷得足足的,至少谁都不会再去酸疏峰轩压制了自家额捏如何如何的。   太子笑等幼妹公关结束,才起身行礼,带着阿哥们,并贾家几个男丁,往屏风另外一头去了。   这又是康熙的好意和太子妃周到的综合体,疏峰轩妃生辰,阿哥格格们一起领宴也没什么,但有贾家女眷出席,少不得要稍微隔一隔——   布置得甚为巧妙,屏风与盆栽完美结合,桌椅摆放也妙极了,康熙和贾娇娇上首坐着,虽不是一桌,也近到康熙稍微一伸手,就能帮贾娇娇夹菜的地步——但女眷那一边,居然看不到康熙的脸,也不会给康熙看清!   贾好好好不容易才又回到席上,啥也看不见的别提多悲催了,有心献一下才艺吧,画技不方便,诗词非她所长,最擅长的琴箫歌舞吧,一句娇娇俏俏的“我为姐姐弹个曲子贺寿吧?太太都说我琴艺不错呢,姐姐也听听喜欢不喜欢?”才说出口,贾好好对未来“喜欢就常来弹给您听好解闷→弹着弹着我也成了娘娘主子了”的美好幻想还没伸展够了,贾娇娇直接就是一句:“妹妹说笑了,你与太太是孝顺佳话,随便在宴席上献艺,可就……   这畅春园里,怎么都少不了歌姬伶人的。还是好生领宴吧。”   给呛了回去。   贾好好:坏人青云如杀人父母你造吗?还说是我姐,只生了个赔钱货还这样不知道打算,过两年年老色衰看谁帮扶你!   贾史氏:三丫头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亏得我明示暗示教她这几年,就教出来这么个德性?罢了罢了,敏姐儿也还小,且由那贱种再得意两年。   正好看了个正好的贾娇娇==|||:   忽然觉得一会子嫉妒一会儿得意的贾妍妍反而更可爱些肿么破?      ☆、第88章 又见福气      宴会后,贾史氏很想和目测与阿哥们关系良好的外孙女好生联络一番感情,可惜宝贝虽然不会读心,却是个小人精,她天然懂得分辨不适合接近的人,也天然懂得如何与不适合接近但也不适合明面上疏远的某些家伙、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贾史氏一口一个咱们家小格格,宝贝就能笑眯眯的一连串“国公府老太君”,又亏得太子妃那样端庄贤淑的一个人,也愿意做这小姑子的话搭子,且搭得显然妙极,半个字没涉及贾代善这个国公爷是否需要让爵,却有总能让贾史氏觉得再刷存在感,说不定明天国公府夫人变成了国公府太夫人的消息,就要成为京城的大新闻——   饭后茶没喝半盏,就抚额表示她不胜酒力,匆忙退走了有木有!   倒是让她那孝顺小儿媳十分为难,到底是去婆母跟前儿表现好,还是留下来刷太子妃并几位福晋公主们的好感度好呢?   至于贾好好?呵呵,这位宴席中途就因喝了两口果子酒“不胜酒力”退席啦!   贾娇娇到了如今,也早不耐烦虚应故事,况四阿哥福晋,这位与太子妃几乎一半是标准康熙儿媳模板挑出来的年轻贵妇,偶尔多说两句话,居然也是恰到好处的妙人:“世子夫人且留步。国公夫人那边又有自带的奴婢,又有这许多宫人看着,害怕醒不过来酒不成?知道您孝顺,但今儿是疏峰轩妃母的好日子,汗阿玛金口玉言让贾府女眷来贺寿的,您只把这最要紧的事儿妥妥当当完成了,才是最大的孝顺呢!”   五福晋也捂着嘴笑:   “可不是!就是这宫里头,妯娌们一般孝敬老太太,但平常奉茶劝饭的活计,哪里需要上头嫂嫂们事事亲为?如今宁寿宫里头,老太太只稀罕曾孙,嫂子们多坐片刻,老人家都操心这个是不是耽误了宫务,那个是不是怠慢了她的大孙子呢!”   宝贝适时加一句:   “玛嬷说,嫂嫂要多和哥哥在一处,我才有小侄儿玩呢!所以就是四嫂嫂、五嫂嫂,她也更愿意你们将心思放在哥哥身上……”   她只管一派纯真无暇,却不管把她五嫂都尴尬成什么样了,太子妃和大福晋这两个给列为典型的,一时也不好接口,倒是三福晋,虽与四福晋、五福晋差不多时候成婚,却已经有两个嫡子在膝下,面皮子相对没有那么薄,便接口笑了两句,虽不过是些“玛嬷素来最是慈爱”、“妹妹想要小侄儿,不如请四弟妹五弟妹多喝两盏枣子茶”之类的,却也将气氛又活跃起来。   一屋子主子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小顾氏虽也没有轻易插嘴,却因为宝贝招手喊她过去,也得以刷了些存在感。   唯有王氏,只能傻站当场,看太子妃并几位阿哥福晋都多少与她嫂子说几句,只有她自己是个隐形人——   这种落差,委实让自从嫁进荣国府,就一直是荣禧堂红人的王氏反应不过来,可同时也让她下定了决心:作为小儿媳妇,抱紧婆母大腿才是王道!   小王氏姐妹差不多时候议亲,又一般是记着名儿的嫡女,就她能越过还有个长女名头的姐姐,得了这荣国公府嫡儿媳妇的好婚事,她自然不会真的只是贾史氏、并嫡母王史氏跟前那样的木讷老实形象。   如今坚定决心要另辟蹊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场风波,只暂时略过不提,至少小顾氏看着这个弟妹被忽视至今,脸上只有片刻尴尬,临了倒还能大大方方笑着福身:“如此,太太那边端茶递水的小孝道就允我代劳了,嫂子只管在大姑奶奶跟前儿说笑就是——   奴才告退。”   心里也该有些数儿,贾娇娇有心理探测券加持,虽很是看穿了一些好戏,却也不需要在这样细枝末节处如何操心。   贾娇娇如今操心的,另有其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福晋旧事重提之故,四福晋、五福晋又惦记起疏峰轩的枣子茶,就是大福晋身侧的字幕,都持续重复着一句“莫非真是疏峰轩与毓庆宫关系甚佳,故而自己才落得这般下场”。   贾娇娇也仿佛听说过,这位大福晋足足生了四个闺女才得了一个小阿哥,产量甚佳,身子骨却熬坏了,更兼如此这般都没能捞下嫡长皇孙的名头,想得多些原也寻常。   就是四福晋、五福晋两个,只看三福晋膝下的两个嫡子,再看看她们:四福晋膝下虽还没有成活的庶女,但孤零零的免不了越发刺激永和宫往四阿哥身边赏人;五福晋倒没有这个烦恼,但一过门就喜当妈的滋味能好?   亏得四福晋刷出来的那些个,虽一直在“爷说太早生育不好,大格格(庶女)的早夭也似乎论证了这句话”   和“爷体谅我,让我养好身子再想子嗣是好事,但额捏那儿一直催促,上一回甚至直接叱问‘四阿哥自大格格之后,后院为何连个喜讯都没有?莫非是你自己生不出来,就要别人也生不出’,若不是十三弟恰好与十四弟一道儿来请安,自己还不定怎么着……是不是也该想想法子”之间踟蹰,对于宝贝的红枣茶之特效,倒是很快就坚定在“虽然庄王福晋后来确实幸运得了一女一子,但之前那许多人怎不见效?况庄王府大格格离庄王福晋在疏峰轩喝了茶可是一年半之后,阿哥更是又一年的。况爷也说了,自己来疏峰轩认亲那天喝的茶,就是妹妹特意备下的,然全无效果,显见那送子福气之说,不过子虚乌有”上了。   唯有五福晋,她对五阿哥的宠爱倒不看重,对什么红枣送子传说也不十分深信,可看着宝贝,不说她之前一连串组合拳,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显然让贾娇娇少了许多麻烦的好处,就是那样粉嫩嫩脸、圆溜溜眼,又爱笑又爱说的小模样,也够人眼馋的——   贾娇娇对这一道“字幕”颇为自得,她家闺女自然极好极好,可紧接着五福晋又暴露出“宠妹妹总比宠庶女强,再说这妹妹在额捏跟前也够讨好”之类的小心思,又不免让她有些叹息。   不管怎么说,这生辰宴过得还算顺利,就是后续不少:因五福晋哄着宝贝,四福晋因和她们做得近,又见宝贝委实可爱,竟也放下平日的端庄做派,很是说笑玩闹了小会儿——   结果这俩回去不过半月,竟先后就传出孕信来,疏峰轩福气说一时又甚嚣尘上,不过是如今疏峰轩地位越发不同,敢大咧咧上门叨扰的越发少了罢。   当然四福晋、五福晋在这事儿上也厚道,但有机会,总要强调一下自己的身孕其实早在疏峰轩寿宴之前,并且总会补上一句“妃母们得侍圣驾,自然都是极有福气的”来模糊焦点,贾娇娇也领情,借着宜妃的口,让宁寿宫叮嘱了她们好些亲身验证过切实有效的孕期注意事项。   但那寿宴之后,传出好消息的,偏偏还有一个:小王氏。   这位也是个能生会养的,才嫁进去荣国府小两年,第一年已经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如今荣禧堂上下口中的珠大哥儿;从贾娇娇的寿宴上回去,没半月又传出好消息,于是逢人就说是“咱们家大姑奶奶的福气”。   天知道,她那肚子可是比四福晋五福晋都还要早一两个月,贾娇娇帮她算着,寿宴那天都该过了三个月、坐稳胎了呢,居然是要到寿宴后才给诊出来,又什么沾福气的,贾娇娇连呵呵都懒得了好吗!   却不想这么个不靠谱的福气说,都有那许多人捧龈。   要知道,贾娇娇可是没回宫过年节的呀!对畅春园的那些小答应或者连答应都混不上的小猪们也懒怠理会,但宗室福晋夫人们,又打着她母家姻亲旗号来请安的人还是一波又一波的,贾娇娇至今没死心要回乡,却因着宝贝前程不明之故,少不得要出来周旋一二,结果就周旋出好大一个喜讯!   “恭喜大姑奶奶,咱们家新添了个大姑娘呢!元月初一的好日子,又生得白胖粉嫩的好模样,果然不愧是沾了主子们光儿的好孩子……”   贾娇娇被这一串恭喜闹得委实有些茫然,只拿眼看小顾氏,小顾氏强忍住尴尬:“这位是王家太太,王家和奴才夫家一般是祖籍金陵的人家,王家老太爷和老国公有袍泽之谊,得圣上隆恩,曾获封县伯之爵……   又可巧王太太是奴才夫家表姨母,又二弟妹也是王家女儿,王太太又素来是个热情亲昵不见外的……”   这算是解释了那莫名其妙的左一句“大姑奶奶”、右一句“咱们家”的都是什么玩意,小顾氏又告罪:“二弟妹初一新得了个姑娘,本该早些给娘娘报喜的,但奴才想着,这年节里头,娘娘也是忙乱,再则奴才家说是娘娘母族,到底主仆有别,就是奴才府里头,再得脸的奴才,也断没有因家里头一个次子生的丫头来叨扰主子的道理……   原想着待会儿悄悄与娘娘身边的姐姐们透一声也就是了,不想还是惊动了您……”      ☆、第89章 恨恨      小顾氏又是一派羞愧,又是连请贾娇娇赎罪的,将那王史氏的脸打得啪啪响,你道却是为何,让小顾氏当着贾史氏的面,就这么不给她表姐的面子?   说起来也真有些缘故的。   小顾氏原就对荣禧堂里喊着的那个“大哥儿”有些不悦,她丈夫是圣旨赐封的世子,她的瑚哥儿是世子嫡长子,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嫡长孙,更是打小儿被妃主子养在身边,后又得了圣上青眼、以不是伴读的身份和阿哥们一道儿读书的——   这荣国公里头,如何又冒出来一个大哥儿了?   但因着各种缘故,贾珠的大哥儿只能在荣禧堂里喊一喊,王氏这个贾史氏精挑细选的好儿媳,也没能帮忙她插手贾家更多地方,小顾氏原也忍着了。   偏这才出生,就立刻被起了个小名叫元春的侄女儿,小顾氏真不是个会和小辈计较的,但王氏婆媳趁着当日贾娇娇寿宴、贾代善被皇帝从金陵召回的时机,不只厚颜无耻将胎儿与疏峰轩的福气攀扯,待生了个女儿,还能口口声声的“元月初一、命格贵重”,又时不时就要提一句毓庆宫阿哥也是疏峰轩福气儿带来的,和咱们大姑娘可真是有缘法……   小顾氏在心里呸了一地好吗!   你们怎么不干脆直说是天生一对、天赐良缘啊?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更可悲的是,贾代善这个大家长虽然从来不在任何场合——   至少不在小顾氏能得知的任何场合,附和王氏等人不要脸的瞎乐呵,但这才几天?大姑娘这称呼已经响彻了荣国府好吗!   相比于荣禧堂里,甚至只要贾代善当面,连荣禧堂的奴婢都只敢含糊一句“珠哥儿”的所谓大哥儿,要说这元大姐儿的背后没有贾代善的首肯,谁信?   再加上之前要给贾赦做正经二房的良家女,就是这王史氏帮着寻摸的,甚至去年中,这位姨妈还很热衷于带一个守了望门寡的侄女来贾家和贾赦偶遇……   林林总总的,再加上眼下除了王史氏和她们婆媳,也只有一些倾向贾娇娇的宗室贵妇(以庄亲王福晋为首),小顾氏便索性爆发一回。   果然,虽然贾史氏和王史氏的面色都很不怎么好看,周围的贵妇却像是都没听到之前小顾氏的不孝之语一般,庄亲王福晋更是格外亲昵地将小顾氏招到身边一道儿说话,她谈起自家那大格格小阿哥的,总是格外神采飞扬。   疏峰轩的宫人们也伶俐,贾史氏的面色才沉了下来,都来不及说什么话,就给一个大宫女扶住:“哎呀老太太,您这脸色可真不怎么好,果然是年下累着了吧?其实咱们主子这里,您什么时候来不是来呢?也不需特特在这年初里,非强撑着病体来呀!”   旁边立刻有个宗室贵妇嫌弃一眼:   “虽说疏峰轩格格素来身体强健,总归是幼儿,疏峰轩妃也是常年在园子里头休养的,夫人纵然有心,怎么就不忌讳过了病气?”   配合默契地将贾史氏弄下去了,王史氏被请走的理由也差不多,而且宫女内侍们那嘴皮子利落得,让她们连一句“我没有生病”都说不出来。   小顾氏在贵妇中的人缘倒不错,庄亲王福晋拉着她说了半天育儿经,讨论了许多“如何才能让我那小子也和瑚哥儿一般壮实”、“怎么才能让大格格和弟弟相处更为融洽”等等话题,完又有这位夫人邀她戏酒、那个福晋请她赏花的,又凑了两局牌搭子,待回到荣国府,都将将晚膳了。   虽因着之前贾史氏才提出要让儿媳陪她一道儿吃饭,好“一家人亲香亲香”,转头顾家老太太就给当时还在金陵的贾代善去了信,指责他治家无方,亲自送信的顾家小爷更是完全不顾贾代善好歹算是他表叔的辈分,直接冷笑着转达了自家老祖母的话:“我们老太太是怕直接落在信上,更让您难堪呢!可这话又委实不得不问:若是一定要儿媳服侍着吃饭,才叫一家人亲香,那我们老姑太太在世的时候,令正服侍她几回?   原表叔也是领了我们老姑太太‘小夫妻不容易,我这儿尽孝早早晚晚的什么时候不得?如何非得讲究那些儿媳侍候立规矩的麻烦?瞧这一屋子的奴婢,摆饭捧茶的活计还能少了人做?’的好意,显见也是真心认为做儿媳的,只要分摊了家务、照顾好夫君,就是对婆母的大孝了,如今怎么倒又改了规矩了?莫非之前那大孝是假,如今这孝才是真?”   贾代善如何肯背这不孝的罪名?   当今最是以孝治天下,寻常不孝尚且容不得,更别说不孝的还是当今最为敬重的奶嬷嬷了——   当然贾代善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侍母有甚不孝处,虽然他原先同样不认为妻子让儿媳立规矩有甚不妥,可在顾家明明白白点出来这前后矛盾之后,他自然不会再纵容下去。   贾史氏想要靠着立规矩□□儿媳的计划早一年多就破产了,但小顾氏是个周到人,晨昏定省是依着当日贾史氏对老太太的规矩的,可这种出外才回来的时候,不管日期时辰,她总会恭恭敬敬去荣禧堂请个安,哪怕遇着那种“太太才睡下”、“太太正抄经”之类的情况,她也会适当等上一会子,再磕个头,方以“如此就不叨扰太太了”为由离开。   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因着疏峰轩的故事,小顾氏早料到这一回婆母的面色不会多么好看,但她才出畅春园,就让人算准了这时候国公爷会在荣禧堂、且不拦着太太的添油加醋,自然有她一番道理。   不管贾史氏如何面沉如水,也不管贾代善因何面带愠色,小顾氏只管从容规矩地道了个万福。   虽没人叫起,她也不见外,直接起身,又吩咐人:“给太太熬一碗安神汤来,今儿可险得很,也难怪太太这大半天了,还缓不过来。”   贾史氏怒,什么时候这荣禧堂也轮到一介小辈发号施令了?   然不等她诘问,小顾氏便笑吟吟开口安慰:   “太太也只管放宽心,我都将事情圆过去了,庄王福晋最是理解这做长辈的,怎么看自家姑娘怎么好,别说元月初一这么个真还有些意思的日子,就是个瞎子,都能真心实意觉得是眸若秋水呢——   其他福晋夫人也只笑咱们两家格外心疼女孩儿罢了。   就是妃主子那里,也再不会追究您与王家姨妈报病入园子的事情,甚至答应了,万一主子爷追究,也定帮着说几句好话……”   贾史氏大怒:“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   贾代善摆手示意妻子住嘴,看向匆匆赶过来的贾赦:“今日到底在疏峰轩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媳妇好生说清楚。”   贾赦今儿没跟去疏峰轩,左右一屋子贵妇贵女的,他也不适合出场,就叮嘱了妻子,让她和姐姐说声“我改日再去看她”,就在送了小顾氏去畅春园之后,将贾瑚喊了出来,一道儿去围观庄亲王家的小阿哥(顺便祸害人家的好酒)去了。   他原也和贾代善说过的,今晚可能在庄王别院上过夜,贾代善虽不满他整日里头不务正业,但庄亲王确实是宗室里头不容小觑的一位,也就由得他去——   贾赦却是庄王福晋回去之后,提起疏峰轩的两三事,越想越觉得不妙,才匆匆赶回来的。   他又素来不是个事事周到的,再想不到在冲进荣禧堂之前,先打听清楚形势,听了老父这话,还只当媳妇要遭殃呢,忙不迭的就将庄王福晋的某些话,什么“元月初一就命格贵重了?这大清天下,生在元月初一的姑娘该有多少?可有那许多贵重的?还是说荣国公府这位二房大姑娘格外不同,竟是在要众多命格贵重里头搏一个贵不可言?”啦,什么“王家那个好笑,令妃最多算是贾家出来的姑娘,但如今也是圣上的妃子,乃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岂容得随便一个奴才就张口闭口咱们家?贾家那世子夫人都没这么不要脸呢,倒是一个二房媳妇的娘家妈来冲哪门子自家人啊?”啦……   他好歹还记着没提那关于贾史氏的“荣国公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这带病入皇家园子是什么罪名?可要说不是思念令妃小格格,带病也要远远看一眼,非要为了个没眼色的亲家在主子面前摆脸色使脾气,又是什么罪名?”呢,这儿子傻是傻了点,孝顺其实也是真孝顺了,可惜贾史氏犹自不足,捂着胸口直喘气:“你、你这不孝不悌的!有你这么嫌弃侄女、鄙视姨妈的吗?你、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呀……”   拉扯着贾代善就要哭:   “国公爷,您可瞧见了吧?如今可还是当着您的面,背地里我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呢!这两个不孝不悌没心肝的……”   贾代善虽然也不悦贾赦戳破了他心里某些隐秘的期盼,但他到底是朝堂上混过来的,多少也因为那话背后藏着的信息心惊:“罢了,你日后是王家那个少点儿往来!元姐儿……元姐儿倒还罢了,命格一事,也不许再提!”   贾史氏泪才挤出来呢,不想全无用武之地,惟恨恨而已。      ☆、第90章 事儿来了      元宵过后,小顾氏少不得又去疏峰轩一回,她自己倒没提起荣国府的诸多琐事,但她身边的嬷嬷丫头少不得要和贾娇娇身边的宫人交流一二,一来二去的,这事儿也就进了贾娇娇耳朵里。   但贾娇娇也就记住一句“国公爷又得了金陵的差事,行前命太太只管在小佛堂里多抄几页经,别事少理”,顺便约莫知道便宜爹很不愧她的渣印象,临老犹风流,上任时很是带了几个娇俏通房同往,又有小白姨娘并贾好好等——   那会子贾娇娇还纳罕过一回怎么贾史氏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携美上任,自己倒留下来抄佛经的,只也不曾深想,直到十一月里,郑嬷嬷连鬓角都乱了地求到跟前来,贾娇娇才恍惚明白了些什么。   何谓亡我之心不死?   贾史氏待小顾氏,约莫就是这么着。   十一月十四,乃是老太太的冥诞。   这个日子换了寻常老人,或者子孙能记住供几碗饭就是孝心了,毕竟眨眼都好几年了嘛!   但放在老太太顾氏身上,那可不得了,便是不好像三年里头那样大作水陆道场,但家里头子子孙孙的,哪个能不恭敬孝顺持斋跪经?   要知道贾史氏说道起小儿子小儿媳的孝顺事迹时,最爱说嘴的事儿之一就是:“我们政儿就是孝顺,生生持了百日的斋!政儿媳妇也是个好的,肚子都大得跪不下去,还要在一边陪着数佛豆……   怪道生出来的哥儿姐儿都格外可人,显见是孝心虔诚所致。”   于是有王氏珠玉在前,小顾氏虽然在时隔多年之后,又诊出身孕,贾史氏一边欢欢喜喜地给顾家报信:“不拘生下来的是哥儿姐儿,我们瑚哥儿也总算有个同父的做伴儿啦!”   一边对小顾氏也是慈爱不已,什么人参燕窝鹿茸阿胶的一股脑往贾赦那院子里头送,百子千孙的幔帐、慈和送子的观音像……什么寓意好什么没吝啬,偶尔王氏假装酸两句,她还故意做出一副“我就是偏心又如何”的模样逗着小儿媳妇:“谁让你才进门就一个一个地生呢?如今让太太我抱都抱不过来了!你要是像你嫂子似的,生个长子又不常在我跟前,屋子里连自己带通房又是好几年的没个信儿,那我也稀罕你的肚子……”   如此这般,似真似假、半笑半讽地做足了慈爱模样,小顾氏对这些倒也不在乎,她如今账册钥匙、祖产公库都握在手里,珠大哥儿只能在荣禧堂里头叫叫罢了,元大姑娘倒是稍微传得广了些,但也不敢传到她面前来,更传不出这府外头去,她还怕什么?   自有擅于医术的嬷嬷丫头们把着关,这合用的东西用用也无妨,不合用的小心些处理也就是了。   她的丈夫是世子,她的长子在圣上并太子乃至其他阿哥们跟前儿都挂了名,和庄亲王甚至是忘年之交,她还需要怕什么?   小顾氏很淡定。   即使因着老太太的冥诞,贾史氏一等她的胎满了三个月,就要她:“以后每天抽半日陪我一道儿抄经,也不枉老人家偏疼你们一场。”   小顾氏也不过是将最擅医的齐姑姑多多倚重几分,在贾史氏处格外留意那些个佛香吃食罢了。   嗯,顺便奇怪一下,贾史氏特特拘了她在跟前,却居然真的只是抄经,而不需跪经等的“体贴”。   甚至连对比一下她和王氏的表现——   王氏去年九月里,肚子可都七个月来,还勉强跪着上过香呢!   小顾氏因着不肯拿肚子去搏名声,也不认为她在荣禧堂能有多少好事传出去,便只是抄经罢了,贾史氏并王氏婆媳,竟也不曾由此传出什么话去。   待到贾史氏更体贴地关心:   “哎呀,也是我忘了,你可不比你弟妹,她除开抄经礼佛之外,也就是政儿并两个小的罢了,又有那一屋子奴婢,也劳累不到什么。   你却不只有身子,还要理着一大家子,如今我硬要寻你陪着抄经,可还忙得过来?   若有哪里不妥当,可务必跟我说——   虽老太太格外心疼你,你抄的佛经想必比我和王氏的都得她老人家欢喜,但她想必更不舍得累着你——左右孝不孝的,也不在这几本佛经上。”   小顾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果然这慈爱婆婆说着说着就说到“你既然不乐意屋里多个有名分的帮手,你弟妹那儿如今也闲着,倒不如让她给你搭把手”,小顾氏便恍然:果然这才是目的呢?   说起来,这大家子里头,母亲偏疼小儿子,怕他分家之后日子过得不顺遂,让小儿媳妇帮着理家,一来学些经验,省得分家之后手忙脚乱的误了她的儿孙,二来也多少捞些儿银钱贴补私房,原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顾家素来在嫡庶长幼上格外讲究些,小顾氏的伯母婶娘甚至于亲妈,因着心疼小儿子,将自己的嫁妆私房交给小儿媳妇练手的也都还有呢!   左右这大规矩上不出错,主母不将心思动到家族传承上来,人心有偏向,原也属寻常。   可惜贾史氏在老太太逝世当日,那种恨不得将大房都踩到泥里、连亲儿子亲孙子都不放过的所谓“痰迷心窍”之下的言语混乱,给小顾氏的印象委实太深刻了。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这位婆母是能狠下心把自己清除了、能把瑚哥儿父子毁了,来给她心爱的次子让路的。   因此不管贾史氏怎么说,她只咬死了:   “如今国公爷远在金陵,这府里头的应酬都是世子出面,若是内务倒托了弟妹打点,看着委实不像。   我如今尚可支撑,就是万不得已,再如当年一般,求疏峰轩妃赐下几位女官暂做支撑就是,万不敢劳太太烦心,更不敢毁了弟妹的名声。”   贾史氏不免十分闷闷,若只拿王氏的名声就能换她小儿子袭爵,贾史氏真没什么不舍得的。   然不过一点管家权而已,再说这“内帷不修”也真不是什么好话——   小顾氏十分语重心长地劝她:   “我知道太太是心疼我,可寻常为了我亏了弟妹也罢了,这样大事……二叔日后可是要为官作宰的,这内帷不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纵观史书,因此丢官的还少吗?”   贾史氏在史书上有限,却也知道这儿媳与婆母一般,出自书香之族,这话想来不是无的放矢,便也只得设法寻着让贾政以国公府的名义出去应酬的可能、再好与王氏内外合作罢了。   可惜这样事情,连贾代善都不会愿意,宗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贾代化之妻:论来你诰命去我尊贵,本不该由我训斥你,可一族一姓,我原是族长宗妇,如今膝下敬儿也腆为族长,我这做嫂子的,就少不得说你几句:这圣命钦封的世子倒不合适代表府上?倒要个科举了几年还没走过秋闱的出来折腾?   ——贾史氏恹恹许久,却也委实无法,不过是在小顾氏面前,多几句指桑骂槐;小顾氏却是只要肚子安稳,只不痛不痒的,如此也罢了。   偏十一月十四这一日,因着贾代善痛惜自己远在金陵,老太太的灵柩又是入了当今为自己备下的陵园的,他既不得去亡母跟前扫墓尽孝,又不能去她生前寝居之所缅怀遗思,便特特来信嘱咐,务必要到清虚观打醮七日,才勉强够表达他这一番孝心。   贾赦床帷间口无遮拦的时候,还纳罕过:   “我好像记得老太太只信佛?怎么倒是去道观打醮?”   小顾氏也觉得公爹这孝心委实有趣,却只道:“老太太也只在自己院子里头小佛堂礼佛,外头是一概不去的,只让人施衣舍粥,却也不拘是道观佛寺喇嘛庙的,据说就是洋人寺庙,只要真是怜悯贫苦孤独,老太太也肯布施?”   贾赦便点头:“也是,老太太素来心宽。”   又一低头和小顾氏肚皮下的小家伙互动去了。   反正不管贾代善这孝心如何有趣妥当,他们做儿子儿媳的,只管尽心便是。   小顾氏这时候的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腰身已经日渐臃肿起来,好在离走不动路还有些距离,那清虚观虽在郊外,却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一路车轿也就到了。   小顾氏也就没想起来什么装病推脱的,只管将两个最是擅医的姑姑带在身边,又让略通医理的丫头,并郑嬷嬷等数个亲信,在清虚观附近准备着,自己随身带了不少丸药,郑嬷嬷那边更是足足备下了,确保这一趟打醮,务要万无一失。   那前头六天也确实风平浪静,贾史氏有时候会故意折腾她一下,但都不算过分,王氏几回在饮食里头出招,也尽给齐姑姑点出来了,小顾氏除了精神崩得紧了些,其他并无甚大碍。   第六天夜里,小顾氏最为紧张,可最终也平平安安过了,她还想着是不是在回程才有大招,又或者真是自己杯弓蛇影了,结果第七天中午,事儿就来了!      ☆、第91章 意外迭出      先是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是世子爷因听说后山梅花开得早,很有几棵已经打苞的,就想摘上几枝,给太太奶奶们赏玩,不想脚下没提防跌了一跤,说大事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巧伤着了原先那只脚,脸上又有一道伤……   贾史氏身边一个仆妇就掩嘴惊呼:“哎呀,这万一留下伤疤可怎么好?听说这仪容不当冲撞了贵人,也是大不敬呢?”   王氏颇似模似样地呵斥:   “都胡说什么呢?本朝带伤的将军勋爵还少了?”   贾史氏也道:   “正是如此,一点皮肉伤不值什么,就怕腿不知道如何,又恐伤口进了脏东西……”   小顾氏这几年和贾赦感情愈佳,又看过他几年前伤了腿时闷着哭的囧样,又是担忧他这新伤累旧伤的,别留下日后长长久久的不便才好,再给那些人一搭一唱的,一时少不得也心烦意乱起来。   顾家虽无人从军,但小顾氏饱读诗书,都少也见过那些只不过一点轻伤、却因沾了秽物溃烂致命的事例,这会子看贾史氏似模似样地让人:“赶紧去将大爷抬回来,仔细着伤口。”   小顾氏只觉得胸口怦怦怦地直跳,竟忘了自己肚子里头的,忙不迭一扯齐姑姑:“烦您亲自去,总要爷好了,我才能好……姑姑千万经心,我和瑚哥儿必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齐姑姑倒还记得小顾氏的肚子,却也知道瑚哥儿且还年幼,别家也不乏做世子的爹没了、爵位就让其他叔伯继承了的例子,小顾氏如今还真要贾赦好了、她才能好的,而她们这些下人,即便疏峰轩那里也承诺了愿意为她们养老送终,但也须得贾家大房都好好的才行……   如此想着,也不敢怠慢,只低声叮嘱了自己带出来的两个小丫头几句,就匆匆跟着去了。   齐姑姑才离开没一会子,贾史氏又出幺蛾子:“也不知道赦儿伤得怎么样了?这面上的伤可要紧?虽说本朝没那么看重这些,但能不留疤还是不留疤的妥当些……   又腿伤不知是否适合移动?依我看,这清虚观也清净,张真人与咱们府上素来又是极好的,不若收拾收拾,让赦儿先在此处疗养些时日,也省得一路颠簸,反而坏了伤势……”   小顾氏原是要让人去给郑嬷嬷透个信儿,听了这话心惊胆战——   贾赦是文不成、武不就,纨绔还缺心眼子,但他好歹是个骑上马很能射些兔儿野鸡的纨绔,之前也不缺和他那些猪朋狗友到郊外疯玩的时候,怎么那么多次没事儿,就偏偏在清虚观附近出了事?   小顾氏这时候甚至不得不去想,公爹这忽如其来的孝顺方式,是不是婆母偶然点醒的……   她可如何敢让贾赦留在清虚观修养?   就是不得已暂住这一日半日的,她也得提着心呢!   贾史氏又拉着她说了好些话,扮足了担忧儿子的慈母模样,可话里话外总透出点儿让小顾氏心惊胆寒的东西,再加上王氏半中间消失了好一会儿,小顾氏这心哪,真是火急火燎的。   摆脱了贾史氏,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子时,小顾氏忙不迭安排起来,这个要去通知郑嬷嬷,那个要去请大夫、请太医,又要仔细检查这院子里的东西,又要备好在贾赦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清洗伤口脏东西的药水……   小顾氏忙了个团团转,也亏得她这肚子里头的孩子是个体贴人的,这么一通忙活也没如何与她抗议,就是贾赦回来之后,因着贾史氏、贾政夫妻等接二连三地来探望,小顾氏又提着心过了半日,肚子里头的小家伙也还是很乖巧。   小顾氏还叹呢,平日自己稍微饿一下累一点都要在里头伸胳膊蹬腿儿折腾的小家伙,也有这么老实的时候,可见是个孝顺的,旁边几个服侍的也附和着笑,唯有齐姑姑带出来的小丫头站出来:“小主子自然心疼额捏的,只主子累了这半天,也还是把个脉看看,若有那么一丁半点的不妥,早早儿预防着,总比什么都强。”   跟着齐姑姑的两个小丫头都是齐姑姑自己挑的,但给齐姑姑挑的那些小丫头,却都是小顾氏极亲信的人口,这会子听她这么说,小顾氏也就伸出手,完了虽没把出什么问题来,也还赏了这丫头一碟子点心:“是个谨慎用心的。”   小丫头只管憨憨的笑,另一边又有凑趣着“亏得世子爷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之类的闲话,小顾氏含笑听了一小会,便另众人散了,自去歇息。   却不想才上半夜,忽然就腹痛、见红!   常喜,就是那个给小顾氏把了脉的小丫头吓得直哭,齐姑姑皱着眉:“常喜也随我学了几年,怎么都不至于连胎像稳不稳都看不出才是……”   一边说,一边摸着小顾氏的脉把了半晌,只皱着眉不说话,另一个袁嬷嬷也上来把了脉,又看了小顾氏的手掌指甲等处,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商量了一会儿,袁嬷嬷开了两个方子:“我记得这个方子里头的药都是现成的,赶紧熬了送过来;另一个方子恐有几样药备不周全,须得让人速速寻来。”   齐姑姑则取下随身带着的银针:   “我先为奶奶施几针。”   常欢和脸上还挂着泪的常喜都赶紧上前来打下手,然齐姑姑忽然闻了一下针尖,便看向袁嬷嬷。   袁嬷嬷会意,接过银针仔细看了一会儿,还伸出舌头舔了两口,摇摇头:“这针用不得了。”   常欢看了一眼那针,依然银灿灿的,委实看不出异常来。   袁嬷嬷神色淡淡:   “所谓银针验毒,说对也对,说错也错,很多不算致命的小毒素会让银针变黑,但也有很多致命的毒素,银针其实验不出来。”   圆圆紧张上前:   “致命毒素?嬷嬷您才舔了……”   袁嬷嬷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   “不要紧,那药对一般人没什么损伤,就是对胎儿孕妇都不怎么好。”   她们说话的空挡,齐姑姑已经上手帮小顾氏揉搓着几个穴道,虽然效果没有针灸的强,血也大致止住了。   小顾氏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起来:   “这针……”   齐姑姑:   “这针我素来不离身,就是沐浴也会放在能见着的地方,早起也定要检查一番,并未发现不妥。就是方才给世子爷止血的时候用过一回……”   小顾氏用力抿了抿唇:   “这事儿果然……”   她早几年就对贾史氏寒了心,然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实在为贾赦悲哀不已。   偏一个孝字压死人,即便小顾氏已经算是荣国府的正经管家太太,遇上贾史氏的时候,也只能以防守为主。   可历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来的千日防贼呢?   这一回是运气好,齐姑姑及时发现了银针不妥,孩子暂时保住了,但下一轮手段,自己是不是还能这么好运?   小顾氏无奈至极,但婆母婆母,她还是贾赦的生母,哪怕能够不慈到几番狠心要毁掉贾赦的名声,甚至不顾自己腹中也是她的孙儿,小顾氏却不能先对她下狠手。   至少在有把握做得天衣无缝之前不能,她纵然不在乎这个婆婆,却不能不在乎丈夫的感受。   最终也不过叹一声:   “等爷身子好了,就将这些事,慢慢透给他听吧……”   总要先让贾赦彻底对这母亲死了心,她才好……   小顾氏没想到的是,她都已经让步了,贾史氏,或者说直接出招的应该是王氏,却不肯罢休。   明霞,小顾氏身边极信任的大丫头,亲自熬出来的汤药,居然也给齐姑姑闻出不妥来。   袁嬷嬷亲自喝了一口:   “里头混了朱砂,还有些许水银……”   齐姑姑补充:“都是会伤及胎儿的东西。”   小顾氏这一回真正脸色大变,惊怒之下腹中又是一痛,齐姑姑连忙上去对着穴道一阵按揉,袁嬷嬷则是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头取出一颗药丸子,用水化开,自己细细尝过,又让齐姑姑也来尝,确定没有不妥之后,才让小顾氏喝下:“这个也只能暂时稳一稳胎,总要吃了药才妥当……”   小顾氏一边让人去查那些药,一边让人备车去请大夫寻药:“必要时请郑嬷嬷求大姐姐帮忙。”   一会才给查出来的“小道士顽皮,不小心将朱砂和水银混到井里头去了”气闷不已,一会恼怒王氏的手段居然拙劣到马车损坏、马儿腹泻都出来了,一会又听说,贾赦那边居然发起高烧了!   齐姑姑等人十分担忧小顾氏再次见红,不想她这一回却是一呼一吸都稳稳的,唇边带了几分温柔到狰狞的笑:“如今药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用,齐姑姑这一手按摩手段可能退烧?”   齐姑姑:“多少有些用处……”   小顾氏:   “既如此,爷我就托给姑姑您了,一切都由您做主,爷能好了,我不只负责您养老送终,百年之后祭祀供饭的事儿也一并处置妥当了;若实在有什么万一,我也不怨你。”   又对袁嬷嬷道:   “我这儿就偏劳嬷嬷了。”   一边吩咐了人去截住贾史氏和王氏那边的消息:“明面儿上的拦住便可。”   一边又吩咐了人去给郑嬷嬷递消息,然后竟是稳稳的、以袁嬷嬷齐姑姑都建议对保胎最好的姿势躺下:“我先小睡片刻,有事情再喊我。”   人越是容不得她这一房,她越要好好活着!      ☆、第222章      小顾氏竭力清空一些愤怒烦忧,努力让自己入睡,或者就算无法真的睡着,也至少闭目养神,不去动怒、也不动胎气的时候,郑嬷嬷才刚收到消息。   她住得离清虚观很近很近,但显然,今天布置下这一切的人心思颇为缜密,前头三波报信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耽误在路上。   最后赶到的那一个,还是庄王福晋大方赠送给贾瑚、贾瑚又送了一个给他爹的,蒙古汉子。   勒古本来只是给贾赦做骑射玩伴儿的,贾赦今天出去摘梅花时先有带上他,后来看他无聊,就随口让他“自己走走,要是打了好东西记得孝敬主子”——   但因为出去的时候没想着走远,勒古也没骑马,也没想着出事,直到打了两头野鹿回来才听说了不好,想去牵马的时候又发现没一匹好的,干脆一路撒丫子狂奔,路上遇上车子坏了只能步行赶路的大丫头一个(拉扯的驴还是和清虚观借的)、半路上崴了脚的小厮两只,勒古自己都摔了两跤,但他在草原上原就摔摔打打惯了,又略懂得些正骨包扎的手法,硬是撑到郑嬷嬷那里,将事情都说了,又气哼哼:“也不知道是哪个连长生天都不收的混蛋,居然在大路上设绊马索、陷马坑,亏得是坑着人,要是坑断马腿,这不是要了马命吗?”   郑嬷嬷听了前头的事儿,已经急匆匆地拿起收拾好的药材就要往清虚观去,一边正喊人去就近请几个过得去的大夫应急、又让人去寻信得过的太医出诊,好一阵着急忙乱。   听得这话,脚步猛地一停,而后再次快步往外走,又喊出一个人,让他赶紧去城门口收着:“门一开就去顾家报信,说世子和世子夫人不好了,求亲家老爷太太援手一二。”   手上的包袱却交给勒古:   “你赶回清虚观,将东西给袁嬷嬷或者齐姑姑。”   自己则连车都不及坐,直接骑上马,一路就往畅春园来了。   也亏得小顾氏前几日防着一手万一,将自己那个入畅春园求见的牌子暂存在郑嬷嬷处,此番虽因神色仓促惹来侍卫盘问,到底还算顺利地入了疏峰轩。   先见到的是白嬷嬷,她并没有多问,只是:   “主子爷才要到前头去,主子还未起身。”   郑嬷嬷苦笑:   “本不该打扰令主子,只是这一回实在没法子了,回城找顾家出面也怕来不及……”   三两句将清虚观传来的消息,并勒古透露的情况都说了,白嬷嬷蹙了蹙眉:“这可真是……”   摇摇头:   “老妹子你稍坐坐。”   郑嬷嬷哪里坐得住?不过又不敢乱走,只得盯着眼前一只汝窑美人瓶站定,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贾娇娇才和康渣渣又大战一回,正是要补眠的时候,寻常事儿,她这会子是不理会的,奈何事关贾赦夫妻,这俩不说她真当成自家亲弟弟、亲弟妹吧,几年相处下来,贾赦又是十足真心,小顾氏又委实会做人也会说话,又是贾娇娇养得还真当自家侄儿的贾瑚爹妈,总和别个不太一样。   再说小顾氏那肚子里头还揣着一个呢!   贾娇娇不是多大善人,但她们家素来是连鱼籽都不吃的、满籽的鱼虾蟹也不吃,虽然在鸡鸭鹅蛋上不忌口,显得这点儿避讳有点儿伪善,可不管怎么说,对怀孕的雌性稍微谦让些儿,还真是贾家家教出来的习惯。   贾娇娇莫名穿越好几年,旧日的习惯被改了不少,但仅存的习惯也越发珍惜,故而在混沌的脑子将“舅爷舅奶奶遇着事儿了”、“舅爷受伤发热,舅奶奶动了胎气”中的“舅奶奶”与“小顾氏”、“孕妇”等同起来之后,就艰难起身。   凉津津的帕子直接擦两把,贾娇娇脑子稍微清醒了些:“怎么回事?”   白嬷嬷低声将话回了,一边兰香梅香手脚利落地帮她更衣,头发只轻轻挽了个髻,贾娇娇仰头两口就喝下一小碗燕窝,接过帕子很豪迈地一抹嘴:“啧!这婆媳俩也真是够了!就是赦儿夫妇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又能蹭着什么好?瑚哥儿可是养在我跟前儿的。”   白嬷嬷等人垂首不语,唯有兰香叹气:   “要真有个万一,瑚哥儿哪里还能在这儿待下去?就是十阿哥为先贵妃那两年,也诸多避讳着呢……   再者,这孝感动天的事儿从来不少,守孝守得哀毁其身的,也不少。”   贾娇娇“哼”了一声:   “让人请两个太医,擅长外伤、千金科的……   白嬷嬷也辛苦亲自去一回,估摸着需要什么药材也都先带上,太医那儿没有的,我这边库房里头挑,我库房都没有的,列张单子,问梁谙达要——   总不能万岁爷私库也没吧?”   一行走、一行说,事情都大致吩咐下去了,才见着郑嬷嬷。   郑嬷嬷一看到贾娇娇,噗通一下又跪倒了,眼泪也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却不敢浪费时间大肆哭诉,连自己的猜疑都不敢说一字,只将事情简单又客观地说清楚,贾娇娇点头:“知道了。你可知道那儿缺什么药材?只管和白嬷嬷……不,和兰香说,白嬷嬷辛苦一些先行一步,需要的药材我让人快马赶上去。”   想了想,又喊住白嬷嬷,多吩咐一句:   “赦儿是万万要保住的,我记得烈酒擦拭腋下、手脚心可退烧,也不知道赦儿是否合用,待会也让人送了烈酒过去……   至于小顾氏,她腹中是贾家血脉,瑚哥儿的弟弟妹妹,我也是稀罕的,但弟弟妹妹没了还能再生,额捏就这一个,老太太为赦儿千挑万选的媳妇儿也就这一个,要是有个万一,就先保着大人吧——   告诉她,别犯傻,她还在才护得住赦儿瑚哥儿,她要是没了,就是挣命留下个小的,不说日子尚浅、能不能养得住,就是落地康健,没人护着,比如今的赦儿还不如呢!”   白嬷嬷素手听了,又恭声应了,郑嬷嬷直接跪倒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贾娇娇挥手:“罢了,多的不必说,速去,有消息也速来报我。”   待人走了有一会,贾娇娇才忽然想起来:   “糟糕,要给白嬷嬷备些侍卫,马车也该做些防护才是。”   那清虚观外头通道听着简直和原始版地雷战似的,观中更是群魔乱舞的,几乎比得上一个兰若寺了,白嬷嬷在医药上很有些手段,齐姑姑早年都只是她带过些日子的小丫头而已,但可未必扛得住这种物理打击啊!   就是贾娇娇如今这样,手里拿得出来的,又忠心又医术高明的可不多,折了白嬷嬷她就只能闷头由系统奸商宰割啦!   一念及此,不免慌乱,兰香笑着奉上一盏蜂蜜水:“早安排妥当了,一队二十八人的侍卫,说多不多,但里头最普通的也是三等虾,领头的还有两位一等御前侍卫,又有专门应对这种陷马坑的汉子,保证白嬷嬷顺顺利利到达舅爷舅奶奶跟前。”   贾娇娇放舒了口气,抿了几口蜂蜜水,忽然又想起来:“蒙古大夫治疗外伤似乎自有一番手段?还有西洋大夫那儿,有什么特别的消炎退烧药没有?我记得青霉素好像是什么西瓜皮外头的霉霜……咳咳,不对,那个是西瓜霜,话说,是什么水果的霉菌来着……”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就是啊!   太信赖摆渡君就是这点不好,没网络的时候果断抓瞎!   话说能购买连同神奇网络之神奇电脑的积分,才攒下一小半……   ——不对,为了攒钱节俭习惯也是个蠢的啊!   管他什么发烧动胎气,哪里需要网络检索青霉素如何制作?直接问系统兑换两枚药丸子才是王道啊o(╯□╰)o当然系统果断是奸商,一板二十一世纪普通药店就能买到的广谱消炎药就要一个a级商品购买机会十万奖励点数,好在这奸商还有点儿懒,广谱解毒药也是差不多价格,普用安胎药也是差不多价格,贾娇娇为着那神奇电脑又很是攒了些时候,如今也不过是奖励点数花了有些肉疼、因为只有两个a级商品购买机会于是只能拆分一个s级别商品购买机会什么的更加肉疼愤慨——   尼玛的为什么低级商品购买机会不能合成高级?姐们为了攒电脑的积分,已经顺便攒下十个b级商品购买机会了好吗!居然要为了一个a级的去拆开s级,更尼玛的是一个s级才拆得出三个a级,简直了!   但除此之外也不算什么,s级商品机会贾娇娇还有一个,刚好够买电脑,她现在差的是奖励积分,六百六十六万积分简直丧病!   原本她都攒了二百二十二万点了,结果一下子又……   #qaq我果然不该抱怨222这个数字太好看了咩咩咩?!#      ☆、第93章 宝贝出招      贾娇娇割肉割得很心疼,但那一刀下去之后又很果断,整三板药都给出去了:“兰香你亲自去,送给白嬷嬷,就说是我说的,她没把握的时候,安胎用这个药,退烧用这个……一次一粒,吃完观察半个时辰,实在必要再加一粒,一天不要超过六粒。”   兰香接过东西,半句话没多问,自点了侍卫,便赶往清虚观去了。   如今这疏峰轩里头的,说把得严也还真严,说放得宽嘛,似乎也是真宽。   郑嬷嬷还没进疏峰轩,畅春园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几乎就都听说了,这贾令妃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一个婆子快马报到畅春园来啦!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疏峰轩里头郑嬷嬷与贾娇娇的对话,能听说的却只有那么三两个,至于那三板药,更是给康熙下了封口令:“疏峰轩的事情,谁敢去外头乱嚼舌根子……”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威慑力却是足足的,连顾问行都吩咐小徒弟:“彻底戒了酒,省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师父我也给连累了。”   入如此这般,就是宁寿宫毓庆宫收到的消息,最多也就是贾家那些阴私而已,除了某些委实寻不到空子、又不甘心平淡的,或者会琢磨着从贾家局势伤一伤贾娇娇的元气,这事儿在妃嫔中连谈资都算不上,更别说掀起什么风浪了。   贾娇娇更是将药交出去之后,就安安心心回去睡回笼觉,倒让听说了额捏早起、特意过来的宝贝格格扑了个空。   后宝贝如何打听消息、如何安排人手去安抚她可怜的瑚哥哥,又是如何一路往宜妃太后太子妃等处“闲话儿”的,且不消细说,但想来,过几日荣国府上收到那道诚意十足的懿旨:“……有感于荣国公夫人婆媳侍先太夫人之孝,特命于年前抄写经书三百本奉于佛前。另,闻荣国公世子夫人胎像不稳,本宫念及新生慈悲,不忍其劳心抄经,惟忍痛夺其手抄经书进献之幸,特赐皮子一箱,缕金东珠冠一顶……”   那皮子不算什么,哪怕是太后与宜妃闲话时,特意点出“都是太子并诸阿哥孝敬的皮子”,状似炫耀她也是个满堂儿孙孝敬的老人家一般,也都算不上什么。   算得上什么的,是那顶缕金东珠冠。   缕花金座,饰东珠四,上衔红宝,前缀金簪三……   除了护领绦的颜色用的不是石青、而是枣红之外,这顶子,妥妥的公夫人顶戴呀!   要知道,就是贾史氏,这位当了好几十年国公夫人的老夫人,人家也是前几年才熬上这样东珠四的正经顶戴,此前一直是不尴不尬的二品夫人朝冠(没有东珠,唯有红宝石一缕花珊瑚)好么!   结果贾史氏和王氏这两个不得不持斋茹素卖苦力抄经的丁点儿赏赐没有,倒是小顾氏这个倒霉的可怜的没能捞着给皇太后抄经这个幸运活计的,倒是得了个东珠四的顶戴!   东珠四呀!   就是贾史氏真的如愿以偿给次子谋得国公世子的位置,王氏也就是一个东珠三的朝冠顶天了好吗!   简直不能忍!   ……可还是必须要忍。   谁敢说给皇太后抄经不是天大的赏赐?谁敢说皇太后可怜小顾氏错过这天大的赏赐、所以给了点儿物质补偿,是什么错儿?   你说朝冠不合规矩?   绦子是枣红的呀!能戴东珠四的才除了民公夫人、辅国公夫人、镇国公侧夫人等等,还有一个职称她叫乡君呀!   要知道当年老太太顾氏可是依着和硕格格的规格下葬的,如今老太后瞧着她家孙媳妇兼娘家侄孙女的小辈顺眼,虽碍于大局不能明着给自己收个干女儿干孙女的,但她愿意依着乡君规格赐她一顶四东珠的帽子戴戴,左右那玩意儿和朝冠大致相同又不完全一致,谁又能挑啥刺儿?   听说太子妃、宜妃、令妃等,也各赐了一二样东珠首饰,据说这东珠最是压惊。   人家是个孕妇,还是个得贵人青眼的孕妇。   贾史氏和王氏只得吃了一肚子素鸡素鱼的,埋头抄经,不去看那才喝了真。鸡汤的某人,身上明晃晃的东珠耳环、东珠镯子!   简直闪瞎眼!   荣国府的这一幕,很快传入疏峰轩,宝贝当着人颔首笑得别提多矜持了,回头只剩下她和贾娇娇、贾瑚,并兰香四人,就藏不住她那开始漏风的牙,笑得咯咯咯的:“瑚哥哥,你可放心了吧?要在年前赶出三百本经书,我还特意让传旨的谙达帮忙附上书单,又吩咐了她们谁写的谁署名……她们忙就能忙晕,再加上饿肚子,肯定没时间去寻舅妈的事儿啦!”   宝贝是随了贾娇娇的,整个荣国府里头,也就贾赦这一房才是亲人,其他遇上了不过是稍微谦和点儿喊一声“老太太”,如王氏那样的,更是只稍微颔首喊一句“贾二奶奶”,都算给足面子了。   是以她给贾史氏婆媳挖坑挖得好不愧疚,这会子笑话起来,也没丝毫不适。   倒是贾瑚,这些年虽说还是在骑射上更出色些,好歹也读了些书,连秀才都绝对考不中的那种,却也好歹知道什么叫一家一族,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   这会子看宝贝笑得欢,也感激这妹妹肯在这样儿事上费心,却很难跟着笑出来。   宝贝笑了一会儿挑挑眉:   “怎么,你不舍得呀?”   贾瑚苦笑:   “说起来,那也是我玛嬷呢……”   宝贝从贾娇娇怀里坐正了:   “怎么,真不舍得?”   眉峰再次一挑,眼睛一竖:   “还是我多管闲事了不成?也是啊,你总是姓贾的,亏得我天真,还以为喊一声哥哥就是自家哥哥了,巴巴儿帮你出头,结果却得罪了你还不自知呢?我……”   贾瑚在一边急得直摆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宝贝: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你说、你说……说不出来吧?那就是这样了……”   宝贝平日愿意装装模样的时候,倒也能扮个温声细语出来,或者就是心里头真给激怒了,对着外人时,也很能笑着给人挖坑下绊子,虽然手段算不上十分成熟——   至少给康熙看出来好几次,但得到的评价是:“亏得不想你(指贾娇娇)”和“果然是朕的女儿,这机灵不吃亏的劲儿”……   但她在越是亲近的人面前,发起脾气来越是直接利落的疾风骤雨,一连串话噼里啪啦的,贾瑚又素来就不是个言语技巧的厚道人,只给憋得一额头的汗——   如今可是十一月天,外头都下雪了有木有!   贾娇娇看着可怜,忙揽过宝贝:   “行了行了,听瑚哥儿好好说,你这连珠炮似的,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就是有那么几句,也给你吓忘词儿了!”   宝贝稍微消停了,却还是气哼哼的,更可气的是贾瑚还在摆着手:“不不不,也不是忘词儿了,就是、就是……”   吭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宝贝眉毛又渐渐竖了起来,他就更紧张了,可越紧张越说不出话,贾娇娇委实无语,差点儿都要给自己来个心理探测券好帮他说了,还是兰香实在看不过去,站出来福了福身:“还请主子先恕过奴婢妄言之罪。”   贾娇娇纳罕:   “你平日话可不少,我哪次和你生气了?快说、快说!”   兰香抿了抿唇:   “是,平日多亏主子担待。”   遂娓娓道来:   “瑚哥儿打小儿和格格一道在主子跟前儿养着,格格才洗三的时候哥儿就可稀罕你了,舅奶奶要家去,他都央求着‘再留一会儿、我再看看妹妹’,闹得舅奶奶委实无法,答应三五日的只要得闲,都带他来看格格才罢休……   待到哥儿住到院子里头来,更是将格格如珠如宝地捧着疼着,闹得十阿哥他们都嫉妒了呢,怎么能说是没把格格当一家人?   只是这世间事儿啊,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法子,瑚哥儿心里再当主子和格格才是一家人,他也还是姓贾的,那贾国公夫人再怎么不像个做人婆婆祖母甚至母亲的,她也还是舅爷的母亲、舅奶奶的婆母,更是瑚哥儿的祖母,宗族礼法,是再没办法越过去的事儿……”   她说着,叹了口气:   “格格为舅奶奶不平,又还知道惦记着贾家的面子,既让她们吃了苦头又不至于要懿旨明着训斥,这想得是极周到的。但是……”   世间最麻烦的果然是“但是”,贾娇娇腹诽。   兰香则道:   “但这懿旨一下,哪怕听着再荣耀,也经不起琢磨——   稍微有点儿脑子的,谁不知道是贾国公夫人婆媳惹了太后不悦?   先头郑嬷嬷进园子,就有好些人好奇贾家阴私,再给这事儿一传,哪怕人也都知道瑚哥儿这一房是吃亏受罪的呢,到底都是一家子的,说出去可不是啥好听事儿,只怕近两年,贾家爷们姑娘的嫁娶,只怕都要麻烦点。”      ☆、第94章 #我的女儿……#      宝贝怔了怔,立刻道:   “我请汗阿玛给瑚哥哥赐婚!额捏……   不,我还是去找宜妃母吧,让她帮着挑!肯定挑一个很好很合适——   还先给瑚哥哥看了,也喜欢的。”   她说完才发现哪里不对,立刻补充:   “也请舅妈看,也要舅妈喜欢。”   她年纪不大,在外头说话行事其实很周到了,偶尔有不周到的,也常是她故意给别人留下的坑。   贾瑚却更喜欢她这样的“不周到”,这才是一家人呢!   贾娇娇也知道贾瑚这心思,并没有费心帮女儿描补,只道:“你表哥才多大?他还早呢!这事儿先不急……”   说起这个贾娇娇就想起庄王福晋透过几回的话儿,明显得连她都不需要心里探测券,就知道她是看中自家瑚哥儿了,只却不知道是给哪个小辈看中的?   是宗室格格呢,还是博尔济吉特氏那边的姑娘?   左右不拘哪一个,能让庄王福晋帮着费心的,都不是贾史氏能轻易拿捏的,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瑚哥儿可还喜欢——   听着庄王福晋那话音,仿佛还是瑚哥儿认识的人呢!就是似乎要小多两岁……   这一想起来,贾娇娇差点儿没忍住八卦,好在兰香及时开口,才避免话题被岔到天边儿去:“瑚哥儿也不算小了,但再快也还有两年,格格且不消忙……   只是贾家族人中,这一二年嫁娶的总是有的,若是议亲不顺,人家不说埋怨贾国公府人,倒不定要怨舅奶奶这个做媳妇的没肯忍,毕竟贾国公府人在族里经营了多少年?舅奶奶又才嫁进去几年?   恕奴婢逾矩,如今这形势,舅奶奶委实不合适与贾国公府人比着施恩族人,也不必。   虽一家一族都讲究个守望相助、同荣同耻,也需知人心易大,为着这么点儿不是自己过错的事儿养大了人心,日后稍有不足,反使人记恨。”   贾瑚点头:“斗米恩、升米仇。”   宝贝也点头:“嬷嬷说虽然待人大可和气,但也没必要每次都赏银赏钱,有时候一杯茶、一块点心、一句和缓的话儿也就是的,省得哪日少了那三五两,倒就叫人心生怨愤。”   贾娇娇:……两位你们都才多大啊?宝贝闺女简直人精,瑚哥儿面上憨是憨了点,但能让兰香为他说这么多,果然也不是一般通透啊!   兰香还在继续说:   “格格和哥儿明白就好。如今咱们舅奶奶,只管安心养好了身子,打听族里是否真有人因此坏了婚事的,只管让身边信得过的去做,打听完了也不急着如何,先将里头细微事儿透给那坏了婚事的人家听——   看重自家姑娘爷们的呢,顶好就让他们知道那家人其实不是个会善待儿媳女婿的;指望亲家拉扯的呢,顶好就让他们知道那家人对亲戚落井下石比对外人还狠三分的……”   贾瑚连连点头:   “蛇打七寸,我知道了。”   又问:   “要是没有这些毛病呢?”   不等兰香回答,宝贝就笑眯眯的:   “会有的。舅妈是个周到人,她身边也不乏能干亲信,肯定会有的。”   她慢悠悠说:   “就像小时候,我想看屋檐廊下倒垂的冰棱,结果第二天立刻就看到了一眼……”   贾娇娇翻她一个白眼:   “还好意思说!内侍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落得进宫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还胡乱折腾人!”   宝贝郁闷:   “我又不是故意的,就那么随口一说……   我现在很注意了啦,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啦!   额捏你别凶,宝贝怕怕呢~”   贾娇娇又翻了她一个白眼,上一刻还奸猾得连你妈我都蒙不透的小人精,转眼就装嫩说怕,唬谁呢?   不过一想到那连着两个的“小时候”,到底掌不住笑:“说得你好像现在就多大了似的。   寻常这个岁数,还不定换牙没换牙呢——   你也就是刚开始说话漏风罢了。”   宝贝闷闷抿紧唇,换牙就换牙,能不能别提说话漏风啊!   贾瑚也终于想明白了,轻轻叹了口气。   兰香笑:“怎么,哥儿不愿意使这样手段?”   贾瑚摇头:   “也不是。我知道姑姑是好意。   再说会捕风捉影就退亲的人家,虽说也有可能是疼爱自家孩子,但议亲之前不打听仔细了,临了又退亲,疼爱也有限。   外人再怎么也比不上自家和睦要紧。   就是想起姑爸爸说的小内侍们……   我果然是挺有福气的。”   兰香柔声:   “是,哥儿是个惜福的,这样很好。”   又接着道:   “先让人将该递的消息递出去了,也让人看看那些族里人家,姑娘爷们或家里人,值得拉一把的,等咱们舅奶奶生下小哥儿之后,办个赏花看景的大宴小会的,请些夫人往来,再请府里一些亲戚也赏光……   如今抬旗的可就荣国府,贾家的姑娘爷们,能和舅奶奶宴会上的哪家看对眼,哪怕只是那家的旁支亲戚呢,也错不了。”   贾瑚点头,能弥补最好,虽不是他阿玛额捏的错,但总是他们这一府闹出来的把柄。   兰香又笑:   “这些都还是小事,如今麻烦的,只一件:   贾三姑娘也该议亲了吧?   虽说主子爷仁慈,念着当日老太太的请求,特允了荣国府就是抬旗也能不选秀,但姑娘大了,不拘选不选的也该有个人家。   听说国公爷将她带去金陵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贾娇娇白了她一眼:   “你还知道姑娘家大了要有个人家啊?   依我说,你就是不乐意回家,我直接将你赐个侍卫就是——   什么一等侍卫、御前侍卫那些满族大家的爷们我们不去高攀,但寻常一些的人家,好歹是我这宠妃第一亲信丫头,总不至于配不上吧?”   兰香惊骇:   “我都自梳几年了?主子您竟还惦记着呢?”   她今年都二十九周岁啦,放本朝那是妥妥的老姑娘,那些婚事顺遂子嗣如意的,不定都能做祖母了呢,哪里想到贾娇娇竟还惦记着她的婚事?   贾娇娇却很理所当然:   “什么自梳?正经自梳都是要拜过,拜过——   话说是观音还是妈祖来着?总之不是随便盘个发髻就叫自梳好吗!   再说了,就是拜过神仙菩萨,人家也都是慈悲为怀,还能不许你反悔啊?   大不了多多供奉些蔬果香油的也就是了……   我以前也梳过发髻呢,还不是一样当了妃子生了孩子?”   兰香叹气:   “我已经老了。”   贾娇娇:“只比我大一两岁,别让我听到这个字,谢谢。”   宝贝和贾瑚缩在一起捂着嘴笑,兰香很无奈:“我不是说这个年纪老,只是说现在才说嫁人,已经太老了……”   贾娇娇郁闷了一下,确实,在本朝要找个二十几岁未婚青年确实不容易,但二十一二的也未必没有:“咱们不在乎姐弟恋啊!我给你厚厚的嫁妆,你别不舍得保养……”   兰香抚额:   “我怕死。高龄产妇,特别是高龄才得第一胎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庄王福晋那样的好身体好运气。”   贾娇娇顿了一下,一狠心:   “怕什么,有你主子我(的系统奸商君)呢!”   这胡搅蛮缠的,兰香确实有些感动,但她也确实无意于此,只得将话题岔开:“您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贾三姑娘吧!   要知道她若婚事不遂,舅奶奶的名声也不好听呢——   长嫂如母,虽说贾国公府人还在,但舅奶奶管着家的。”   贾娇娇一想到贾好好就头疼,原先在贾府里时,感觉那就是个沉默低调得几乎没存在感的丫头,哪里想得到才几年不见,居然在她生日上能那么彪悍又白目?   瞧那眼风飞的,瞧那殷勤献的,就是她这个一直被各种说是傻丫头(从爹妈到康渣)的,最傻的时候也没这么傻过好吗!   ……就是那些年因为颜控忍耐过的脑残剧,也很少有这么没脑子的角色呢……   这姑娘说给谁,果断是和谁家有仇的节奏啊!   #莫非康渣是因此才让贾家女不用选秀的?#   贾娇娇的脑洞开得有点大,宝贝却已经一本正经地在琢磨:“说起来,那位什么王夫人……   嗯,就是额捏生日的时候,忒不见外和我额捏咱们家咱们家、又忒不讲究地将一个没分家次子女儿称作国公府大姑娘的那位——   她有没有和贾三姑娘差不多年纪的儿子?亲儿子最好,不然庶子也行,或者她娘家有亲近的晚辈也可以。”   贾娇娇:……“与谁有仇,就养出一个不靠谱的女儿嫁给他儿子”算什么?直接指个现成不靠谱、又赖不上自家的过去,才是真高招呀!   #我的女儿聪明得不似凡人系列#   #我的女儿心眼子比针尖大多了系列#   #我的女儿……#      ☆、第95章 嫡庶有别      贾娇娇又在开脑洞了,兰香则尽职尽责地将那王家的事儿在心里过了一遍,十分遗憾:“那位王夫人倒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可惜都娶亲了,娘家近亲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晚辈,倒是和贾国公府人那一支往来亲近……   如今年岁相当的只有贾国公夫人兄长的嫡幼子,也没娶亲定亲,就是如今人家议亲,还好看个嫡庶……”   宝贝当机立断、斩钉截铁:   “纵然嫡庶有别,也还有个门户高低!   贾三姑娘虽是庶女,却是实权国公的庶女;史家那个……话说那老侯爷有实职没?”   贾瑚:   “听说那位舅太爷年轻时候曾受了重伤,其父、并二叔伯更战死,且因此史家得以抬旗……”   宝贝挑了挑眉:   “功亦酬之,如今就是在荣养着了?”   贾瑚点头,又缓缓补充:   “这些事情,发生在三十六年前……”   宝贝眼神有些迷茫,三十六年前怎么了吗?   贾娇娇一时也没想明白,兰香小声提示:   “那时候主子爷尚未亲政。那时候贾国公夫人也还没定亲。”   贾娇娇依然是茫然脸,宝贝却已经反应过来了:“鳌拜封的侯?鳌拜抬的旗?他们家如今居然还是侯爵?”   她的声音有些大,兰香一边:   “格格!”   一边迅速开了门窗查看,好在疏峰轩的宫人都很晓事,门窗附近都没什么人,只有梅香带着几个小宫女在前头堆雪人。   待兰香一边说着“这屋子的炭盆有些大了,正好开点儿窗透透气”,一边回转的时候,宝贝两手捂住嘴,正讨好地笑着。   兰香有些无奈:“虽这屋里没外人,格格说话也要仔细点。”   贾娇娇其实无所谓,宝贝再人精,到底年纪小呢!再说有“爱你如命”在,康熙再渣也不可能因为宝贝一句失言就真和她计较的。   但也知道兰香是好意,她也没拆台,只笑看着宝贝:“我是不懂这些,你多听你兰姑姑的准没错。”   宝贝娇俏吐舌: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说着起身福了两福:   “谢姑姑指教。   瑚哥哥对不住,我该更谨慎些的。”   兰香和贾瑚自然都是忙不迭地闪身避让,贾瑚更连连摆手:“没什么。”   又赞:“妹妹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好厉害!”   宝贝笑眯眯受用了这赞,又将话题扯回来:   “既然是个虚衔儿的侯爷,那贾三姑娘配他家嫡幼子也没亏着他们家啦,我看这个媒很做得,就是不好让汗阿玛赐婚,毕竟才说了贾家女免了选秀,史家又,嗯,低调了几十年了……”   小手支着下巴,仰着脸沉思的小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可惜这么可爱的小模样,居然是在算计人。   她还算计得头头是道的:   “你说我是去求宜妃母好呢,还是求贵妃母?   前儿还听说宜妃母家也有人娶过史家女,虽然是远亲,但似乎也是很乐意攀附,咳咳,我是说挺热情孝敬宜妃母的人家,宜妃母要是透出这么个意思,他们应该很乐意做个冰人吧?   贵妃母那儿倒没听说和史家有什么亲戚,但以往都在汉军旗,虽然有上三旗和下五旗之分,想来要找个拐着弯儿的联系也不难,再说贵妃母到底是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   贾娇娇虚心请教:   “为什么我们不能亲自来?或者请宁寿宫老太太?”   宝贝斜过去一眼:   “我们自己来就太着痕迹啦!再说他们也不配!   我找宜妃母、贵妃母,也不是要她们出面,不过是让她们给合适的人一二暗示,让那些人出面做媒罢了……”   贾娇娇想了想,还是提醒她:   “贾国公夫人,那可不是个会愿意将庶女嫁给娘家嫡亲侄儿的人。她当日给我挑的婚事……”   贾娇娇也没忌讳贾瑚在场,巴拉巴拉就将她才穿越那会子,得到的贾大姑娘记忆中最清晰的那桩“好婚事”说出来了,又道:“别看阿妍嫁得似乎还好,也亏得秦家在贾国公面前还算得力,那时候贾国公夫人又还在懿旨抄经中,诸事是你舅妈出面儿的……   据说还特意漏了个消息给贾国公夫人,只道:尹佳家原说的是大姑娘,如今不管为着什么,竟换了二姑娘,这夫妻还没做上只怕二姑娘心里先膈应上了,再好的爷们也不见得能和睦相安——   就这么着,她都要安排了人去阿妍面前演上一场好戏,一心想着要人家夫妻不睦呢!   亏得你舅妈机灵,秦姨娘也是个明白人,阿妍才不至于未进门就先和夫婿离心……”   贾娇娇没特意教导贾瑚仇视贾史氏,但二十一世纪来的傻妞,五六岁的时候就会板着脸和自家爹妈争取*权(不许她妈看她日记)的熊孩子,你指望她有多少为尊者讳的概念?   贾娇娇一贯觉得,贾史氏是贾瑚的亲祖母,特意因为自己心里头对她的不爽就抹黑她的,大可不必;但亲祖母并不等于好祖母,贾瑚又仿佛是个不知道为什么短命的,让他知道那是个什么人,该敬的时候敬着,但该防的也别太大意了,才是好主意。   贾瑚一直都知道,嗯,多少知道,自家那位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随着年纪越大,在宝贝妹妹面前被揭出这样的事情,尤其那太太要算计的还是几乎和他娘亲也不差什么的姑爸爸时,这小少年心中的羞耻、愧疚、和隐隐的愤怒,也是前所未有的。   贾娇娇将他揽了过来:   “好啦好啦,要不是她这么费心,我和尹佳家议亲那时候又耍了一回手段,我也不会进宫来,你也没有这宝贝妹妹了……”   宝贝挑眉:“哈,那这么说,我倒该好生谢谢贾国公夫人呢?”   贾娇娇哼笑一声,并不理她,只和贾瑚说话:“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落你面子。   只是你如今一日大似一日了,最迟娶亲之前,总要回那府里头去的,虽说你额捏必会用心护着你,也会用心帮你找一个至少不拖后腿的媳妇,可我养大的小子,哪里是个会要额捏媳妇护着的傻家伙?   但贾国公夫人辈分上就占了优势,又,嗯,好像有时候常出昏招吧,也不算是个十分笨人,你顶好早些个心里有数……”   贾瑚自从七岁之后,已经甚少乐意这么让贾娇娇揽在怀里。   然而今天格外不同,才听说了他亲祖母是如何对待这个姑妈的,不免格外珍惜这真情流露的亲近。   宝贝在一边嘟着嘴,半真半假地做足了吃醋模样,贾瑚偶然瞧见,不由红了脸,又不舍得挣脱开贾娇娇的怀抱,再一算宝贝也还不足七岁,就索性一招手,兄妹两个齐齐腻在贾娇娇怀里,亲亲热热了好一会子方罢。   宝贝这才提起旧话:   “我原先不知道那些事啦,但看贾三姑娘在额捏生辰宴上的样子,也大概猜到贾国公夫人对待庶女的态度——   所以我根本不是要让夫人们去问贾国公夫人提亲呀!让她们家爷们直接找上贾国公,可不比夫人说媒好使多了?”   她笑得悠悠然的:   “左右看贾国公夫人的模样也知道,贾国公这些年并没有因为史侯家未得实职,就如何与那亲家疏远的,想来他并不怎么在乎三十多年前的旧事,或者认为汗阿玛不会在意了……   那么他的庶女,能说给侯府嫡子,应该也没什么不乐意吧?”   贾娇娇(⊙o⊙):   哇塞!这么说起来,事情说不定还真能成?   但史家这一辈的女眷,那什么,不就该是史湘云的婶娘吗?   那位据说是自己拼出个侯爵来的史三?没听说他娶的是贾家庶女啊?   虽然据说史三确实和荣国府不怎么亲近,倒是和宁国府稍微好点儿没错……   兰香则笑着提醒一句:   “庶女和庶女也是有区别的。   贾二姑娘的姨娘祖上是贾家部曲,秦家兄弟至今仍在贾国公麾下,但认真说起来,他们家早在父辈获封八品武官的时候,就算是正经良籍了,秦家兄弟按说也该只有主子爷一位主子,早不该是贾家奴婢了。”   她话到此处,贾瑚悚然变色,看向贾娇娇:   “但秦家依然视贾家为主,这可怎么办?圣上那儿……”   贾娇娇对这事儿倒知道:“所以老太太才会觉得赦儿纨绔不怕,只要忠君孝顺不惹事儿就行啦!”   贾瑚方才缓和了脸色,但额头仍有汗渗出,宝贝拍拍他的肩:“不怕啦,你如今是世子嫡长子,又是汗阿玛跟前长大的,和十哥虽然格外好一些,但和太子哥哥他们也都不错,不会有事的。”   贾瑚慢慢放松下来,兰香才又道:   “但贾三姑娘却不同,她的生母大白姨娘,和后来养大她的小白姨娘,都是外头送来的贱籍女子。   那样人,比家生子都有不及,先头顾嬷嬷才一直不肯让她们正了姨娘名分,就是前儿听说写上家谱了,也仍是贱妾……”      ☆、第96章 真。白莲花      宝贝托着腮帮子,看了贾娇娇一眼,却只是道:“那我听说还有一招,叫记嫡?”   兰香笑:   “是有这么个说法没错。但记嫡之事,除非嫡妻实在不济事、那家也实在不规矩,不然总要嫡妻点了头的。”   宝贝烦恼:   “这事儿又不好求玛嬷下懿旨……”   贾瑚赶紧道:   “是不能。”   贾娇娇那年特意办的生辰宴,不只宝贝记忆犹新,就是贾瑚,那也是绝对印象深刻的好吗!   虽然那会子他已经过了七岁了,往日里稍微公开的场合,已经甚少在女眷堆里混着,但那天虽说过得比寻常热闹,到底定义也还是“小型家宴”,出席的除了阿哥福晋格格们,也就是贾家的女眷而已——   贾好好一路将媚眼从十一阿哥抛到皇帝身上,贾瑚可都看在眼里!   而贾好好献媚讨好的手段之拙劣,贾瑚也是隔着屏风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么一个人,劳动老太后下旨为她争取记嫡?   贾瑚这些年和宁寿宫不算很熟,但在他七岁之前,老太后每回来畅春园,也总会见见他、赏几样东西的好吗!   老人家,说实在的有点憨,也,甚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凉薄的,除了养在她跟前儿的那一两位,她那是连皇帝不大在意的阿哥格格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但她最多是没想起来,也不算计人呀!   更何况贾瑚还可巧正是皇帝还稍微看重的,又有皇帝跟前儿常青的毓庆宫翊坤宫常在她跟前儿念叨着,还算是她记得起来的晚辈之一。   老人家对这样的晚辈不说周到吧,也是挺好的了,除了贾瑚记不清的亲曾祖母之外,她是对贾瑚最好的祖辈长者了。   这么一个人,贾瑚可没那么没心没肝地,要让她去为贾好好那样的女子背书。   宝贝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贱籍从良,却显然不那么容易,是吗?”   贾瑚比宝贝显然懂得更多一点,作为已经给贾赦那个不靠谱爹带去见识过某些场合的小少年,他更能从兰香那句有些含糊的“外头送来的贱籍”中听出一些儿什么,也更叹气。   奴籍也是贱籍,但若是有主人家允可,奴婢们脱离贱籍还不算太难,虽然要官府备案,又对贱籍后的儿孙科举有所限制,可怎么都比优伶乐籍的要强些。   贾娇娇烦恼的和他们不太一样,但明显也很烦:“还不都是人,非得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还有奴隶买卖什么的,忒可恶了!”   一大两小遂抱在一处,一起蹙眉叹气。   神情竟是该死的相似。   兰香在一边看着,一直就没忍住笑意,不过是好歹没笑出声儿来罢了。   看了好一会子,才开始点拨:   “说起来,记嫡自然是提升身份的绝好法子,但也不是非要‘嫡出’啊!   咱们旗人自入关之后,大妻的身份确实越发与众不同了,可也还不像汉人家那般,屋里头除了嫡妻就都是妾室的——   还有个名号,叫侧妻。”   她悠悠然道:   “虽然侧妻如今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娶的,但国公府邸嘛!听说贾国公府人前些时候,还很热衷给世子寻侧妻呢!虽然最后没成,但想来她自己是极赞同这种事的……   民间又有招娣引弟的说法,贾三姑娘别的不说,这小名儿取的真正好,想来新进门的侧夫人,白得一个又不需要她劳心几年、名字又实在好兆头的便宜闺女,也没什么不愿意。”   宝贝点头:   “对,她肯定愿意的。”   ←←不愿意的根本过不了宝贝格格这一关,进不了贾家的大门呀!   这俩说得挺热闹,那边贾娇娇与贾瑚听得却头大。   贾瑚可不乐意给自己再招惹一个便宜祖母,贾娇娇不只不乐意再来一个与她充太太的,还天然排斥小三小四小五六七这种生物——   虽然她如今也不是正室,好在康渣渣没有正宫这一点,多少能给贾娇娇一点儿哄自己的余地;再加上宜妃佟贵妃等给她的感觉,嗯,大家其实都是把妃嫔当一种职业混着的,就是佟贵妃和别人稍微不一样点儿,也最多就是上司同时还是她表哥罢了。   可贾史氏那边,贾史氏再不好,她也是正经嫡妻。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玩意,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宝贝大惊失色:   “额捏,我才知道您居然是一朵真。白莲花啊?”   今年夏天这姑娘格外迷恋湖里的莲花,偏偏还不乐意让奴才们护着,贾瑚胤誐几个年纪又渐大,不好在水里近身看护妹妹。   贾娇娇虽不是非拦着孩子这不行、那不许的,看那些宫人想近身防卫被赶开、离得远了又提着心十分不安的也可怜,再说臭丫头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她为了保住心头肉,肯定要给系统奸商剜去好大一块肉……   于是就给宝贝讲了几个白莲花的故事,那会子贾娇娇还看着给恶心得不只一看到湖里莲花就直反胃、连爱莲说那样好文章都无法直视了的宝贝女儿哈哈笑呢,结果报应就来了!   真。白莲花神马的……   贾娇娇往嘴巴里塞了块梅子干,才算压制住那一阵恶心:“……你这是打哪儿得出的结论啊?”   宝贝瞠目:   “难道不是?贾国公夫人都对你那样仁至义尽了,你还不舍得稍微回馈一二?那些事我听着都‘感动莫名’了好吗,怎么你自己倒,嗯,还不如个旁观者在意?”   贾娇娇愣了愣,心说可不是嘛!   除了被坑进宫来委实郁闷了点外,其他确实不是我亲身吃过的亏呀!   就是最终陷在坑里头,也真,咳咳,只能更多怨自己手贱乱刷金手指呢。   贾娇娇的家教不说十分好吧,但这样随便就将自己的错误迁怒到别人身上的事儿,还真不大做得出来,就如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厌恶与猜疑,就将人定罪一般。   ……可话又说回来,这贾史氏对贾大姑娘并她姨娘做的事儿,可不像老太太那个,纯属只是脑洞开大的猜测呀?   贾娇娇回想自己刚穿越那会子,得到的贾大姑娘记忆虽然零碎不全,但那极品人家并于姨娘之死,可都是贾大姑娘亲耳听到贾史氏和她心腹说的——   没亲眼瞧见,但那是荣禧堂正房,想来没哪个人真能那样神通广大,能在荣禧堂里头,假装贾史氏和她心腹说话吧?   至少贾娇娇自己是挺信这事儿是真的,她一开始懒得理会,不过是一心想着要回家,又以为给老太太用了迷梦、再让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也能让贾史氏够呛的——   再说连贾大姑娘这亲闺女都没因此立刻与贾史氏拼命呢!   贾娇娇也就没再纠结这事儿,可如今给宝贝一点破,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心态确实冷漠了点儿,一边希望贾大姑娘暂代自己的时候能做好自己哄好爹妈,一边却没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神马的……   毕竟这事儿给贾大姑娘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贾娇娇多少也得知些她那时候没立刻冲出去拼命的缘由:于姨娘原是贾家奴婢,当年贾代善口口声声的真爱,偏在这样儿事情上不肯用心,她难产而亡的时候还在奴籍,不过是因着贾大姑娘是贾代善第一个孩子,老太太怜悯孙女儿,才暗地里操作了一下,先去官府消了于姨娘的奴籍、后才报了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于姨娘一直到死,确实都是,嗯,至少礼法上是,只要主母看不顺眼,随便提脚就能卖掉的奴婢而已。   打死都能以财帛赎罪的那种。   当然贾史氏那会子顾忌她是贾代善的真爱,很是用了些宛转手段,渴望如今人走已久、茶早成冰,贾代善对贾大姑娘这么个活着的长女都不在意,能在又得真爱之后,还记得于姨娘几分?   再说贾史氏的手段也确实够宛转的,贾大姑娘纵然没有十分肯定,也有七八分把握,老太太不只事先不知道贾史氏针对于姨娘的手段,事后能查到的证据,也不会那么足——   而且在贾赦养在她身边不到一年之内,那些证据必然已经给扫清楚了。   如此这般,贾大姑娘纵然能将于姨娘的死因爆出来,一则证据不足,二则便有人信也奈何不得贾史氏。   贾娇娇那时候也无奈接受了这个缘故,除了感叹一下这古代的人命真是贱,也没再多想,但如今琢磨起来,就有些,嗯,太不把贾大姑娘的事儿当作事了。   贾娇娇可不希望贾大姑娘也拿这种态度对待她的事呀,于是少不得偷偷请教兰香:“……如今我也算有能力了,你说这事儿,还能查证吗?”   兰香十分吃惊:   “……怪不得格格说您是真白莲呢,您都进宫多久了?居然都能忍?”   贾娇娇:“……那时候不是还没能力查证嘛,后来万岁态度又不明……”   兰香哂笑:   “查证?何需查证?您既然说是亲耳所听,那就是证据了!”   贾娇娇:(⊙o⊙)啊?!      ☆、第97章 混蛋和蠢蛋      贾娇娇这人吧,有些方面被腐蚀得挺快的,例如洗发擦背这种事,她都好几年没自己做过了,衣服都甚少自己穿了,但有些方面吧,又总还是挺天真的,例如无证论罪,哪怕都算是自己亲耳听人承认过的罪状呢,也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二十一世纪的华夏,死刑是还没废除啦,什么民主人权人道主义的,听说还常被某些自诩第一世界的国度批讽啦,但进步真的进步挺多的,就连贾娇娇这么个会在网络上随性刷人负分的小混蛋,也知道些“疑罪从无”、“只有口供无证据不足以定罪”、“道德绑架者呵呵呵”的法制常识。   这穿越说是好些年了,要是还在二十一世纪,博士都快能读一个出来了,就是在康熙朝,贾娇娇也刷稳了宠妃的成就了,但,她这宠妃几乎不用直面宫斗,都是直接拿金手指在康达boss身上刷到的呀!   唯一一次直面死亡的机会,只有那次好些天才哭出来的流产,也几乎给宝贝补足了……   这一下子要让贾娇娇学会倚仗权势,不需证据,只凭直觉就定人罪状,还是杀人大罪,她还真做不来。   兰香有些无奈:   “您这么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的傻天真呢?亏得主子爷愿意护着,格格也是个机敏的,不然您日后,可真让人操心!”   但没法子,这样的贾娇娇也才是能让兰香安心将后半生托付给她的令主子,再无奈也只得帮忙想法子:“都二十多年的事情了,哪里还那么好找证据?   您要是实在必要,不如和顾大人说说,顾大人与咱们老太太虽无血缘之亲、却不逊同胞之情,您又是进了宫的,老太太若知道些什么,或者会与顾大人提过也未必,就是没有,顾大人查这些旧事,也比较有法子……   再者,当年老太太身边的旧亲信也能打听打听,嗯,最亲信的未必是往日瞧着最有体面的那个,就像当日景仁宫,刘嬷嬷又不管先慈和皇太后饮食,又不问先慈和皇太后私库,只管着洒扫的活儿,可临了临了,她才是慈和皇太后密语当今,最是可信的亲信之人。”   贾娇娇心口一跳:   “哪个刘嬷嬷?不会是如今疏峰轩这位吧?而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   兰香浅浅一笑:   “鼠有鼠道。我如今又有主子您给的脸面,又有顾大人照拂,总有一些法子的。至于刘嬷嬷,她不是原先景仁宫那位刘嬷嬷,却是那位带过的小宫女。”   贾娇娇眯了眯眼,又无所谓地撇撇嘴:   “算了,顾谙达送过来的,又一直没提过什么,便不要紧,只寻常待着就是了。”   又赞兰香:   “你果然有法子。”   兰香摇头:   “这算什么法子?要是老太太真的因舅爷之故,查出些什么也早销毁了,这么着也查不到实证,只怕证人口供都只能找到拐了几道弯的……   要是您不是非得就着这事儿给她定罪,倒还有个法子。”   贾娇娇十分虚心请教:“什么法子?”   兰香叹气:   “我听舅爷舅奶奶先前那遭遇,委实太过可巧,王氏一个才嫁进去不过小三年的妇人,是断乎做不到那样巧妙的,要做也不该在清虚观中做……”   贾娇娇点头,清虚观这地方她正巧可知道,那里头的老道士据说是什么老国公的替身、张神仙什么的,对着日后的老太君都敢说敢笑的,可不是一个才进门小三年的新媳妇收买得来的,尤其这个新媳妇还没能插手家事、完全管不到清虚观供奉的时候。   你说王家女儿?   王氏她娘是个史氏,还不是史家嫡支主脉的,她爹在康熙朝能有多大出息?王子腾这会子也不过是才因军功,混了个五品武官、也就是秦姨娘兄弟那样级别罢了,也是贾史氏还给那昔日的伯爵虚衔儿唬着,又实在挑不出其他更好的女孩儿给她那宝贝次子而已,想支使清虚观主?   且算了吧。   如今只余兰香与贾娇娇,她也就越发不讳言:“舅奶奶这胎气就动得蹊跷,阿齐都不敢十分肯定,袁嬷嬷又不擅长这个,倒是白嬷嬷私下说,有几分似乎前朝秘药的模样——   虽也不敢十分确认,但您想想,能有这样让白嬷嬷都不确定的秘药,该是怎样的手段?又是怎样的人,才能经营出这般手段?   此事不曾查证,可想来,贾国公夫人总比那政二奶奶可能些。   况,便是不算这事,只说那药材吧!贾国公夫人总不可能不知道吧?她便不是主使,也该默许、并帮忙扫尾了的——   可那会子需要药材的只有舅奶奶吗?   舅爷的烧同样蹊跷得很也先不说了,他脸上一处、脚上一处地伤着回来,贾国公夫人总是亲眼所见的吧?   这寻常治疗外伤的药材,与安胎并不一样,也是不需要如何通晓医术都能想得到的吧?   但被水银和朱砂污染了的,却是几乎所有的药材!   这两样东西对于外伤的成人,危害虽然没有对胎儿那么大,可损伤药性总是一定的吧?贾国公夫人,心性委实非同一般。”   兰香慢悠悠问:   “您觉得,这么一个,嗯,心性非同一般的贵人,手上沾的事儿,只会有这么三两桩吗?   或者这桩不适合宣扬,那桩也不足以打动贾国公,可谁知道在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还有什么事儿呢?   如今舅奶奶身边有好些人,原是我们送过去的,舅奶奶固然会做人,我们要是要支使她们对舅奶奶不利,恐要费些手段,但要是查一点儿贾国公夫人的短儿,想来是没几个人不乐意的。”   贾娇娇点头:   “既然如此,不如告诉阿怡,嗯,当然要等她生产恢复好之后,有她主持,还能查得更快些。”   兰香好奇:   “您觉得舅奶奶会帮你拿贾国公夫人的短儿?还是那样能要命的短处?”   贾娇娇理所当然:   “怎么不会?她都要谋杀她和丈夫儿子了,阿怡到现在都没毒死她,都是能忍的啦!”   兰香==|||:   “还说别人能忍?最能忍的不是您吗?”   贾娇娇愣了一下,才道:   “我是不习惯没凭没据地就要人命,阿怡可不是,她够聪明,对自己的猜测也就够自信。再说了……”   她摊摊手,十分诚实:   “虽然都是没见过面的,但要是孩子,我可不会这么大度。”   兰香怔了怔,努力撑起一抹看似自然的笑:   “主子说这个做什么?格格这不转年就又回来了嘛!”   贾娇娇有些儿闷:   “算了吧,这事儿不过是我原先心里没法子接受,才自己哄自己的……宝贝再好,也不是那一个了。”   兰香柔声安抚:   “若是自然好,就算不是,小阿哥肯定也和格格是一样的,都希望主子健康无忧。”   贾娇娇叹了口气,忽然问道:   “当年那位郭洛罗氏格格,如今如何了?”   兰香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什么格格?不过是安王府的外孙女儿,原都说她额捏当日格外得安王疼爱,所以这个外孙女儿倒是越过孙女儿,成了同辈里头独一份的,可谁不知道其实是因着宜妃瞧她明媚可人,又是母族侄女儿,常宣召进宫的缘故?   自从那事之后,虽说主子爷没如何处置安王府,但她自己却免了选秀、不许进宫、又被责令训教了,如今还能怎么着?京里都找不到人家,最后只在盛京那儿寻了个家境还算殷实、却没能继承爵位的嫁了,据说婚后日子也并不怎么好。”   贾娇娇点点头:   “进了大佛堂的那个……”   兰香:“早去长生天侍奉老祖宗了。”   贾娇娇又点点头,她对这些人是同情不起来的,可她再不聪明也知道这些不是罪魁祸首,因此只拿眼睛看兰香:“还有呢?”   兰香叹气:   “还能有什么?主子爷已经定了案……”   贾娇娇也不说话,只拿眼看她,看得兰香没法子了,只得含糊露一句:“我倒是听说,那事儿之后没多久,太子爷就把平郡王抽了一顿,主子爷也没说什么,平郡王回府之后,倒还备了好些东西给太子爷赔罪,他福晋又在暗地里送了好些东西给贾国公夫人……   后来太子妃有孕、毓庆宫小阿哥顺利生产之后没多久,太子爷又莫名奇妙地将平郡王又抽了两顿,闹得现在平郡王见了太子爷是能躲则躲的。”   贾娇娇有些茫然:   “什么平郡王?”   兰香道:   “平郡王福晋是甄嬷嬷的亲孙女儿,主子爷第一回南巡的时候就格外看重她,特意抬了旗指给平郡王做嫡福晋的。   她母族姓苏,和贾国公夫人母族乃是三服之内的近亲。”   贾娇娇:“这事儿,万岁也知道的?”   兰香没有回答,贾娇娇也不需要她的答案,只眯了眯眼,又靠回靠枕上,再次呵呵了康渣渣一脸:尼玛的混蛋!   差点又动摇了的姐儿们也是颗蛋,蠢蛋!      ☆、第98章 兰香      白天想起来的事情太多,贾娇娇晚上就特别懒怠敷衍康熙。   可恨康熙不只渣,还在某些事情上格外自恋唯心,贾娇娇都拍开他三回了,这家伙还以为是在玩情趣呢!   情趣个屁呀情趣!   一边和姐儿们腻歪,一边偏袒那什么甄嫔,感觉真好极?   若不是系统任务状态上明明确确标记着康熙已经进入“再见倾心”状态,“爱你如命”的效果也依然持续中,贾娇娇简直要以为那个甄嫔才是康熙心中的珍品了好吗!   至于那什么甄嬷嬷亲孙女的平郡王福晋就更可笑了,你乐意抬旗抬旗,你乐意偏袒偏袒,别和姐儿们做出一副对老太太情深意重的假样啊!   贾娇娇心头火起,再加上有“爱你如命”的底气,索性长腿一踹,目标直击小康熙!   当然没踹中,但也足够将死厚脸皮的康渣逼下床了。   康熙惊出一声冷汗,他面上还想绷住,左手却没忍住虚挡在小康熙前头,更可恨的是小康熙经过那一场惊吓,不只没有精神萎靡,反而越发仰首挺胸了起来,贾娇娇只是随意扫过的目光让康熙格外羞囧。   几乎差一点,真的只是差一点,康熙就要恼羞成怒了。   但或者是“爱你如命”的影响,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康熙到底散去那一股羞怒之意,讪笑着又凑过去,当然没忘记连右手都护在他家小兄弟身前:“娇娇,好娇娇,你这又是怎么啦?”   放弃了用帝皇的权势维系家庭地位的康熙,显然走了另一个极端。   他谄笑着凑过来的时候,贾娇娇几乎看到他身后摆动的虚影了好吗!   可惜状态栏上毫无进展的任务条让贾娇娇只能再次“呵呵”:“装你……泥煤的忠犬啊!我怎么了?你说我是怎么了呢?这都多少年了,难道你还想告诉我一切只因为大佛堂里头的那什么嫔和那蠢女孩?”   康熙心里一咯噔: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来这事儿了?宝贝如今也回来了……”   贾娇娇冷笑:   “我是自欺欺人装鸵鸟,你倒是将我当傻子耍习惯了,对吧?”   康熙讪讪:   “安王府现下也还不是动的时候,慢慢来,就是朕活不到那会子,太子也会给他妹妹找回公道的……”   贾娇娇连冷笑都觉得不必了,甚至连问出来都懒:只有安王府?太子其实早帮着她那无缘的孩子寻回些利息了吧?这妄图装条尾巴就充忠犬的渣!   盯着那甚至不足一半任务进度,贾娇娇一时心灰意懒,都不愿意与康熙多说了,只挥挥手:“反正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也改不得你的主意——   但请万岁爷移驾别处,妾近日心烦意乱,惟有虔诚侍佛抄经以求福佑儿女、修持自身。”      她是第一回自称“妾”。      她原先连还没和康熙勾搭上的时候,就是口口声声的“我”。   如今却居然自称“妾”!   康熙忽的一阵心慌:   “娇娇,我不是不管那个孩子,但他已然无缘,我、我只是不愿意让你再伤心烦忧……”   贾娇娇甩开他的手,嘴里却越发恭敬:   “万岁爷眷宠,妾铭感于心,愧不敢受。”   贾娇娇原打算将康熙打发走了,好安静睡一觉,完了再琢磨这事儿,偏康熙非得在这会子纠缠不休,贾娇娇给恶心得睡意都散尽了,索性披衣起身:“既然您喜欢这屋子这床,让您就是。”   贾娇娇平素不是个会求神拜佛的,但这疏峰轩刚归置的时候,顾问行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少不得给她准备一二深宫妇人聊以寄托寂寞的常设装备,是以这疏峰轩后头还真有个小佛堂。   贾娇娇虽然只在几年前给老太太抄经的时候住过半个月,但往常也交代了宫人日日供奉香烛鲜果,自己三五日的也会来亲自上一炷香,她原以为只是为了给另一个空间的爹妈祈福,如今想来,怕是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潜意识里头,已经在为那个无缘的孩子而……   康熙是个十分注意规矩名声帝皇威仪的,他几乎从来没有在白天的时候,和贾娇娇进入卧房过;但极品炉鼎的体质对他的吸引力又确实非同凡响,特别是有“再见倾心”加持下,他只要抽得出空,总是很乐意在晚膳之后,尽可能早的,来纠缠贾娇娇。   所以,如今也不过是月色初上而已。   并不算深夜。   当然,十一月中的夜,哪怕还不到深夜,也足够寒凉。   贾娇娇只是走出卧房,来到地龙没有烧得那么足的外间,就能感觉到自脚下蔓延上来的一阵阵冷。   之前贾娇娇和康熙在里头的一番对话,不算很大声,但也算不上轻声低语,许多服侍的宫人都识相地装起来木头人,这会子也不是每个都敢凑上前的,唯有兰香领着菊香并两个小宫女上来,先往贾娇娇身上披了一件大毛披风,又要将她往一边炕上搀。   贾娇娇不肯:   “我要去佛堂!”   兰香叹气:   “主子,这会子又闹什么?好吧好吧,就算真要去佛堂,也没得这样穿着软鞋去的,仔细等会子连你脚趾头都冻掉啦!   听话,先在炕上喝碗热汤暖暖,再穿上厚厚的靴子,我去备好暖轿,使人先将佛堂收拾暖和了,咱们缓缓地过去,如何?”   贾娇娇嘟了嘟嘴:   “哪里就那么容易冻掉脚趾头了?就是不特意准备暖轿,我至少也有肩舆坐的。”   然一边嘟囔,一边还是由着兰香搀扶着,往炕上稍坐。   康熙站在次间门口,他看着这一幕的目光幽深,面上却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梁九功连头都不敢抬,蹑手蹑脚地上前,轻轻将披风裹在康熙身上,退开两步,又看着康熙□□的脚发愁。   他现在连呼吸都恐怕惊动康熙,哪里敢开口劝他穿鞋着靴?最终只选择了捧着一个手炉子,蹲在康熙脚边,不远不近地给他暖着。   全程不敢发生丁点声响。   康熙也好像就真的不知道似的。   他沉默站着,直到贾娇娇被搀扶着往外走、坐上暖轿往小佛堂去,他都不说也不动,就只是默默站着。   十一月的天,傍晚才又下了一场雪。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龙忽的一下子又烧得太猛了些的关系,包括梁九功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汗湿重衣。   许久之后,康熙终于开口,梁九功差点没立刻反应过来:“主子是说兰香?”   康熙点头:   “是了,兰香,朕瞧着,你们令主子倒是颇为倚重她?对朕都没这么……”   后半句他的声音很低,或许除了梁九功再没有谁能听到,梁九功却只恨自己听得太清楚了。   但不管窥见了主子多少个不为人知的侧面,不管如何为此战战兢兢,梁九功只能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康熙的问题上:“主子大概不记得了,兰香姑姑原是您跟前儿侍奉茶水的大宫女,不过她素来沉默稳重,并不往前头来……   后来,也就是令主子才进宫那会子,崔嬷嬷得了吩咐,特意往令主子身份调的那几个稳重又本分的人中,就恰好有她一个。   原本这兰香也还显不出来,但后来其他三个香都陆续出了宫,只有她一人宁可自梳当姑姑、当嬷嬷继续服侍令主子,又是顾谙达确认过的忠心,渐渐地就不与别个相同了……”   康熙盘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碗□□,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梁九功只管弓着身厚着,果然又过了一会,康熙便开口:“她为什么不肯出宫嫁人?这出了宫嫁过人又回来给主子当嬷嬷的,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梁九功垂着手:   “这个事,奴婢倒恰巧听说过,只也不知道真不真:兰香原本是家里的嫡长女,元配嫡妻所出,只她额捏生下她没两年就没了,她阿玛不久又娶了一房,还是她母族的女孩儿,大抵也是指望继妻能善待长女的意思。   那继室开始时确实还不错,对兰香不说十分慈爱,倒也周到,但等她生下女儿,却又不同了……   兰香听说很是吃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头,后来进宫了才好些,可就算这样,她原本也一心巴望着年纪到了好出宫的——   她郭罗玛嬷在临终前,与她阿玛协商,为她定了一门亲,乃是她姨妈家的表哥。   可没成想就在兰香服侍令主子的第三年,她那表哥就从马上摔下来没了,后来又听说那继室想将她定给另一位姨妈家的表哥,兰香就索性求了令主子,自梳留了宫……”   康熙“嗯”了一声:   “竟是个望门寡的晦气人,亏娇娇宠信得和什么似的!”   梁九功垂着手、弓着身,只当自己就是个聋子。      ☆、第99章 像了哪个      康熙一小勺、一小勺地喝完那一碗□□,接过温热的帕子擦了擦嘴之后,才又开口:“说吧,关于兰香,你还知道什么?”   “奴婢对兰香姑姑所知不多,只因着她在令主子跟前儿得脸,不愿什么时候惹了她的忌讳,恶了令主子,才格外留意几分……   听说,兰香姑姑最初定亲的那个表哥,落马一事恐有些不寻常:那继室出的女儿年幼时候和这表哥兼准姐夫的,据说也亲近,尤其兰香进宫之后,因那次女与她虽不是一母所出,模样意外像得有七八分,兰香的未婚夫对这个妻妹也就多了几分耐心……   差不多兰香十八岁的时候,她那继母还曾提过要将长女的婚事让妹妹先顶了,这在包衣人家也不是没有的,因为姐妹进宫服侍,一般最早也要二十五岁才出宫,若是先有未婚夫、又比她们都年长的,常常等不及,两家或者退亲,或者关系实在好的,用别的女孩儿确立姻亲关系,也并不罕见。   日后原定亲的女孩儿出了宫,或者依然嫁过去,明面儿上也不论什么妻妾,只管姐妹相称的也有;或者另嫁,也并无妨碍……   那继室据说都说动了兰香她阿玛,然那男方十分不肯,方才罢了。   后又过了两三年,差不多是令主子独自住在疏峰轩有俩月的时候吧,寒冬腊月的,也不知道兰香他阿玛怎么想起来要将兰香未婚夫、并后来那继室要说给兰香的另一个表侄儿一道喊去打猎的,总之传回来的消息是,忽然惊了马,兰香未婚夫当即就摔断了脖子,兰香阿玛倒是熬了有两日,也没了——   倒是可巧,那继室在守灵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了身孕,后来那遗腹子生下来,如今也有几岁了,听说与兰香阿玛不怎么像,倒是像足了额捏、并额捏家人。”   梁九功口中说着,手将帕子往身后一递,自有机灵的小内侍接过去,又送了一盏温水上来。   康熙漱了口,抬眼:   “像了哪个?”   梁九功垂着手:   “就是活下来的那个。兰香原来的未婚夫是她亲额捏的两姨表姐之次子,那个是继室同胞姐姐的亲子,与继室之子也是嫡嫡亲的表兄弟,论来有几分相似也寻常,只奇怪的是,奴婢偶然瞧见过一回,那像的地方,偏偏是那个像了他自家阿玛的…”   康熙面色不变,其实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几分,半晌才开口:“之前你说兰香家在包衣旗?”   梁九功:   “是。镶黄旗包衣。”   镶黄旗是上三旗,康熙这次简直和活生生吞下一只老鼠差不多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德沦丧!”   梁九功没敢说话,他连呼吸都尽可能地轻。   康熙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些事,兰香知不知道?”   梁九功方才开口:   “她只怕是不知道的。   这些年她虽然没回家去,也没理会过那继室母子的探亲,但遇着她阿玛、并那表哥祭日,都还有托人送银钱回去……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康熙点头:   “那就将事情透给她,由她处置那些人。也让她知道,好生侍候好她令主子,自有她的好处。”   梁九功应了,看康熙神色稍缓,又大着胆子劝:“主子爷是不是也歇下了?明儿还要叫大起呢,仔细走了神。”   康熙看了看天色,也还不算晚,至少他若真有兴致,无论是回清溪书屋另召个小贵人,或者索性去延爽楼集凤轩哪处走走,享受一番再入睡都使得。   但梁九功也不愧是在他身边服侍老了的,康熙现在确实没那个心思,转回内里稍间又歇下。   好一会儿,梁九功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康熙却忽然开口:“那继室,还有那一家子,没谁在宫里头当差吧?宫里头这些人,你协助顾谙达好生理上一理,别的都罢了,切不许这道德沦丧的近了主子们的身,最不能教坏了阿哥格格们。”   梁九功恭恭敬敬地应了,康熙又盘算了好一会儿这整肃包衣诸事的详情,直到差不多平日与贾娇娇运动足了的时辰才睡去。   次日,因没有贾娇娇陪他做晨起运动,康熙倒比平时多睡了两刻钟,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伤神太过,康熙精神头反而不如往日。   因不算难受,那边又要叫大起,康熙也没让人传御医,只吩咐了人往后头小佛堂:“仔细看看去,令主子在那里睡得可安?昨夜可又用了什么?   若合适,就让人劝着她回来,再虔诚礼佛也不必在这寒冬里头的,要熬伤了身子,岂不是让格格忧心?   若你们令主子委实执意,那也由她,只务必将佛堂收拾暖和了,菜色上也要足够养身……”   他一行走,一行说,也没特意指了哪个吩咐,总有机灵人去妥当办了就是。   大起比寻常早朝耗时许多,清朝的内官又不比前朝还能掺和到政务中去,梁九功就显得格外悠闲了些。   他将昨夜的事情在心里又过了一回,再将放开康熙吩咐去贾娇娇那儿的话细细嚼了有七八遍,连带着这几年康熙与贾娇娇的相处也都迅速回忆了一回,终于有些惊悚又有些好笑地确认了一个事实:他这主子爷似乎是真的栽了!   日后会不会变不好说,但显而易见的,他这主子爷在眼下,是栽得连令主子跟前儿得宠的奴婢,都要设法讨好的地步啦!   梁九功比顾问行年轻些,却也比康熙大了足足十来岁的,当年顺治朝里,董鄂氏妃的圣宠之盛,他也曾经亲眼目睹过。   可就是董鄂氏妃,也没能做到让顺治爷去讨好她的宫女儿呢!   虽然康熙爷只是拐着弯地示意,又没有将贾氏封个什么贵妃皇贵妃的。   但梁九功瞧着,总觉得康熙为贾娇娇盘算的,甚至比顺治为董鄂氏妃盘算的还要更多些,至少贾娇娇没被婆婆为难过,和嫔妃虽不是个个都好,至少与阿哥格格大致和气,又有一二处得来的嫔妃可走动着。   心里盘算一回,梁九功索性也不耽搁,悄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就离开,找兰香说话去了。   两人说了些什么且不需赘述,左不过是那些污七八糟的陈年旧事。   兰香乍听说的时候,确实要将牙龈都咬出血了,才能忍得住没有失态。   可人到底没了好些年了,她恨依然是极恨的,痛却只剩下钝痛,因此还能挤得出声音:“谙达特意与我说这事儿,却不知有何指教?”   梁九功的表情简直妙极了,又是满怀善意的,又丝毫不见笑脸喜色,反而是与兰香心有戚戚一般,却又没有过分悲戚,同时又揉进几分感激涕零:“兰香姑姑不需误会,你是令主子身边至得用的,我能有什么指教你的?不过是偶然发现些疑点,又凑巧主子爷问起,随口说了两句,如今只是主子爷吩咐了,一来那样背德*者实不能容,二来也是酬你忠诚贴心侍奉令主子的意思,将人随你处置,我就先来问一嘴,也好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兰香垂下眼睑:   “是,主子爷素来仁厚悯下,奴婢铭感于心。但这事儿,且容我想想再作决定,如何?”   梁九功自然再无不可的:   “我赶紧来说,原也是这个意思。”   兰香福了福身,梁九功回了个千儿:   “这样事情,恐怕不合适令主子听闻,姑姑要是藏不住神色,倒不如休养两日。”   兰香抿唇:   “多谢谙达好意,只主子那里离不得我,我也还能撑得住。”   两人又互相颔首,方转身各自去了。   兰香又给顾问行传了消息,因她原先对继母并异母弟妹并不在意,唯一惦记的只有未婚夫的香火,顾问行也就只给她那未婚夫家母、兄安排了些安生差事,又确定了过继在她未婚夫名下的侄儿模样品性都过得去、顺便放了两个人护着罢了,对她继母屋里的乱七八糟事儿还真没留意。   但兰香特意来问,顾问行也不介意帮着查一查,顺带捎一句:“妃主那里,这事儿知不知道倒不要紧,格格那儿嘛……   这会子就让她知道这些也确实脏了耳朵,但女人之间互相倾轧的狠心毒辣,男人的翻脸无情,也要让她心里有个数儿。”   兰香迟疑:“格格日后至少也是和硕公主,又自有公主府,何必拘泥在这些事情上?”   顾问行一笑:   “格格的格局自然不会拘在后院里,但她既然身为女子,便是公主之尊,或许足够幸运不需亲历这些事情,却少不得要和拘在那方寸之中的女人家打交道,多知道点儿,总没有坏处——   虽说这些事情自有刘嬷嬷她们教导,但你得妃主格外青眼,格格待你也自不同,有些话,稍微透一些与她,却也无妨。”   兰香屈了屈膝,却道:“我要先与妃主说。”   顾问行点头:“自当如此。”      ☆、第100章 本分      贾娇娇对此显得有些吃惊:   “宝贝现在精成这样儿了,她还需要增加课程哪?”   “格格当然足够聪慧,她虽然还小,眼界却已经比许多贵妇都宽,我原本以为那样也足够了。   但顾谙达考虑的也没错,格格的眼界再开阔,她日后面对得最多的,也还是那些将眼睛拘束在后院方寸之中的妇人们。   有些事情,她可以不擅长,也不去做,却最好不要不知道,否则……”   兰香苦笑,她自己经历的便不算少,甚至更偏向后院后宫的阴私的,可后宫规矩森严,对食都是不被允许的,秽乱宫闱之事更是传都没人敢传半句;她入宫前唯一教导过她的女性长辈只得一个郭罗玛嬷,但在她八岁时也就过世了,在这之前,能教她的显然有限……   她明面上是没再回过家,其实在阿玛周年祭的时候悄悄回去过,也远远见着那位“弟弟”,也仔细端详过他的长相,可真的,从来没想过,他的身世还有那样一种可能,而阿玛和表哥更是……   她居然让他们枉死这么些年,甚至默许害死他们的人,用自己为阿玛祭祀的银钱,补贴她们的生活,更是连额捏的嫁妆,除了取回有特殊意义的一些首饰,也任凭那些人取用了,这简直是……   兰香一想起来,就一阵烦躁。   贾娇娇当然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但兰香也果然不愧是个能让康熙都要暗地里拉拢她的存在,贾娇娇敏感地感觉到她和平日不同:“怎么了?你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和宝贝这事儿有关?”   兰香有些意外,她甚至是被感动了的:   “主子,您今天可真敏锐?需要我为您准备一场宴会吗?虽然是冬天,但赏雪或者赏梅都是不错的。”   兰香能因稳重本分而被挑中送到贾娇娇身边,自然有她一番好处。   从来到贾娇娇身边起,哪怕是在最开始,还一心等着熬够年纪出宫去的时候,兰香也从来不曾试图去试探贾娇娇的秘密。   服侍贾娇娇这么些年,她自然也留意到了她的某些特殊之处,例如当日让她亲自送去清虚观的神奇药物,例如不定期的总有那么三两天,会变得特别的敏锐——   那三两天,往往也是贾娇娇最乐意与人接触的时候,她似乎只要看人几眼,就能收集到兰香都未曾察觉的小秘密。   兰香留意到这些,但她从来不问,她只会在发现“这种状态又来了”的时候,配合贾娇娇拙劣的借口,让她看到她想看的人而已。   如今天这样近乎直接点破,而不等贾娇娇寻找借口的,还是第一回。   贾娇娇却没有感到被冒犯,事实上她在没有使用心理探测券的时候,甚至没有察觉到兰香话里的试探。   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举行宴会的心思。还是聊聊你的事儿吧,怎么忽然心情就不好起来了?莫非是……   终于看上了那个青葱水嫩的小侍卫,却因为之前话说得太满不好改口而郁闷吗?”   她笑得促狭,兰香却在苦涩之余,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嗯,说不清的欣慰。   那个忽如起来的真相,在摧毁了她心中某些东西的时候,又似乎建立了新的什么。   兰香微微低下头,却再没有勉强自己撑起那张几乎和平日一般温和微笑的脸,她直截了当地显示自己的痛苦:“是的,我刚知道了一些事情,让我非常的,恶心,尴尬,愤怒,痛恨……”   贾娇娇第一次发现兰香也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她立刻站了起来,对兰香伸出手,如她面对失落悲伤的女儿一般,如她当年面对初恋失利的好友一样。   兰香却没有扑入她的怀抱寻求安慰,长久的主仆观念刻在她的骨子里,这让她即使是在最敞开心扉的时候,也不敢过于放肆。   兰香只是缓缓走近,扶着贾娇娇的手,让她坐回炕上,自己则在炕边的脚踏坐了,手扶着她的膝头,脸颊缓缓靠了上去。   这个姿势在贾娇娇看来委实有些卑微,幸好她穿越数年,虽然没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甚至想过要对历史上已知的事情做出一些改变,但也不至于傻乎乎地宣扬什么无济于事的平等论调,她只是试探着轻抚了一下兰香的鬓角,见她没有拒绝,就继续这样温柔的抚慰。   这样的动作让兰香更为放松了,虽然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想起了二十几年前,在郭罗玛嬷膝下承欢的日子,这让兰香镇定了许多。   她为贾娇娇叙述刚发现的某些事情时,口气也,嗯,当然不可能愉悦,但几乎算得上是平和的。   并且已经能很好地把握话里的分寸,不隐瞒她的令主子,但也不会太过描述某些让人太过厌恶的事情。   兰香对贾娇娇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既是保护,又不会过分隐瞒,她希望贾娇娇永远不用沾惹那些肮脏阴暗,但又不会在贾娇娇询问的时候,刻意去将那些肮脏阴暗的修饰成什么不现实的美好。   只是尽可能一语带过。   可事实上,贾娇娇对于某些事情的接受能力,比兰香以为的,要强大得多。   二十一世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一个网络女孩能获取的信息是非常惊人的,宅斗文宫斗文伦理片啥的虽然不是贾娇娇的偏好,但谁没有个文荒的时候?谁没有遭遇虽然题材不是自己那盘菜,做菜的作者却意外合心意,那菜色做出来后,居然也能让原本不吃那种材料的人吃了还想吃的情况呢?   贾娇娇只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在现实里头及时理会察觉某些事情的本事,更没有将从小说影视作品中知道的手段,运用到现实中来的狠心而已。   当然,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时,确实将贾娇娇有些无措,但她很快就又轻抚着兰香的头发:“呃,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但我想他们应该会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至于那些人,梁谙达说了由你处置,你就自己决定吧!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兰香,虽然我一直劝你嫁人,其实也希望你嫁人之后,还能回来继续工作,呃,我是说,当差。”   贾娇娇说到这里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你有过未婚夫,也不知道他出了那样的事情,几年前……   那时候我居然还劝你嫁人,还在侍卫里头玩笑着给你挑对象——   对于这点我很抱歉……”   兰香摇了摇头:   “您不该说这种话的,道歉……奴婢哪里受得起?我知道主子对我好,几乎没有把我当做奴婢,可奴婢就是奴婢,您不该这么说,要是将底下人的心养大了,您偶尔端起威严来,恐怕反会惹人生怨;就是始终和气,也保不齐哪个就生了得寸进尺的心思。”   贾娇娇十分受教:   “是是是!可这不是没外人吗?”   兰香叹气:   “主子您对我可真有信息,我都没把握自己能一直不变呢。”   贾娇娇也叹气:   “人都是会变的,就是我自己,比起我刚穿……刚进宫的时候,不也都变得自己都快不认得了吗?   只要知道自己是谁,能站在什么位置,能做到什么事情,绝对不能碰触的又有哪些,也就是啦!   我看你一直就做得挺好的。”   兰香缓缓离开贾娇娇的膝头,先是脸颊,然后是双手,最后整个人站回一个奴婢该站的位置:“是,奴婢会始终记得本分二字的。”   她家族不显,又没有长辈庇护,能一路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刚进宫不久就十分幸运地得了一个老嬷嬷的青眼之外,凭的也就是本分二字。   她日后要求个善终,最能倚仗的,也是这二字。   贾娇娇也能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于兰香拉开的距离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主仆之分让她们终归不能成为真正平等的闺蜜,纵然贾娇娇自己并不在意这种等级差异,但在大环境如此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让兰香失了分寸的好。   兰香也确实很懂得分寸,她一边答复梁九功:“多谢谙达好意。那些人依照国法家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了吧!只是关系族望家声,我也相信那样人到底只是少数的,还望谙达帮忙周旋一二,务必要低调处置了才好……   她所出的女儿,总是阿玛的女儿,若是不知情,就罢了,若是知情,也请悄悄处置了,别惊动她夫家,到底她的孩子也是我阿妈的外孙;至于那个男孩……”   兰香迟疑了一下。   她刚知道那些事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那两个狠心无耻地一刀刀剐了,就是那孩子也是该死;但情绪缓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那孩子也是个倒霉的,又想拿他如何了。   只是真到了要她出口宽恕的时候,到底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口:“那男孩,给一两个老实本分的老仆,让他带着他额捏的嫁妆,自过吧!”      ☆、第101章 刷孙子      兰香宽容得让梁九功甚觉诧异,宫中女人的狠心和花样百出,梁九功自六岁进宫至今,亲眼见的、只耳闻的,可委实不少,而那“由她处置”的口谕原就是一种默许。   有了这份默许,兰香可以对那些人做任何事,但她居然只要求国法家规。   甚至比直接动用国法家规还更温和的,她维护了被牵连几个家族的名誉,放过了那个窃取姓氏的男孩。   梁九功看向兰香的目光简直称得上惊异,他难以相信深宫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女人,不,是这样的人。   他委实太过震惊,就连面对康熙的时候,都不免带出了几分情绪。   康熙也没有挑剔这个老仆偶尔的失态,他只是挑了挑眉:“怪道娇娇那般自信。”   梁九功微微抬起眼睑,迅速扫了康熙一眼,不敢开口,心底却不免琢磨一二康熙话中之意。   正在此时,一名小侍卫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之后并没有说话,只躬身呈上一封奏折,康熙接过看完,放声大笑:“那丫头总是这样好运气,若不是朕实在知道她,真要疑心她是存心敲打人呢!”   梁九功头更低了,康熙起身下炕,走了两步又返身坐回炕上:“弘亘呢?”   弘亘就是毓庆宫小阿哥,因明年就要种痘,康熙犹豫了许久,到底在今年宝贝格格生日的时候,一道为这嫡孙赐下大名,只盼他能一沾祖先们的福气,绵延大清国运。   梁九功自有一套关注康熙心头肉的绝招,他立刻答道:“弘亘阿哥早起去寻弘晖阿哥玩,正巧撞上四贝勒将十三阿哥拘过去学算术,一并被留下听课了。”   康熙听得又是恼、又是笑:   “这个十三!都多大人了?算术竟还落到要和小娃娃一个课!”   梁九功很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以答话,他立刻就接了一句:“这事儿可怨不得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的算术在诸阿哥中确实平平,但也能藐视许多凡人了。不过是因着弘亘阿哥委实太过聪慧好学。”   康熙瞪眼:   “弘亘可还没进学呢!”   梁九功立即接道:   “有太子爷言传身教,太子爷又是您言传身教出来的,弘亘阿哥青出于蓝,又岂能怪得了十三阿哥?”   康熙指着他一阵大笑:   “你这老货,到底老十三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开脱?”   梁九功故作惶恐:   “主子爷明鉴,奴才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岂能是贪图十三阿哥前日送的点心?”   去年几位年纪小些的阿哥被宝贝逮住,这一回到没做什么枣儿干,却是采了许多梅子去酿酒,前几日梅花初开,宝贝想起来赏梅喝梅子酒正好玩,就撺掇着哥哥们去将酒起出来,结果酿酒时候最是豪迈不拘小节的十阿哥,虽说酿坏了几坛,但除了开出来就臭了的那些,好歹也有那么两坛算是酒,惟有十三阿哥开出来的都是醋!   因他平日很有几分好酒,当日酿酒时更难得精心收集了古籍秘方,一丝儿不错地跟着学,对着一般好酒又在酿制时随意粗豪的十阿哥,言语间还很有几分“日后酿出来了,你们可千万别想觊觎我的好酒”的得意,不想开出这样结果,少不得给十阿哥很是取笑了一番。   不过十阿哥素来是个心宽的,嘲笑完弟弟之后又大方表示:“行啦行啦,看你可怜见的,哥哥分你半坛酒,可别嫌少,哥哥难得酿一回酒,不拘好坏,总要孝敬一下长辈们。”   还一本正经地“提醒”十三阿哥:   “你也是第一次酿醋吧?虽说有点儿……咳咳,但是你亲手做的东西,给各处长辈送一送,就是只能送到厨下调制些糖醋菜,也是你的孝心呢!”   结果十三阿哥比他还心大,举起十阿哥的酒坛子直接干掉大半坛,然后转身就真将青梅醋送到厨下,做了好些糖醋味儿的菜色,自己尝过之后,将菜谱和醋孝敬了几处,后来宝贝格格又从九阿哥那里淘出来一个西洋人的酒心点心方子,兄妹二人腆着脸问上头的长兄要了好些材料名厨,据说内务府还帮着做了些新器具,最后弄出来几样酒味儿的点心,把宁寿宫老太太吃得赞不绝口,嫔妃格格们也稀罕得很,康熙这边自然也早早儿送了,难得是连梁九功都得了一份,这康熙也是知道的,如今听他这么说,越发失笑:“那是宝贝想着只送顾谙达不妥当,十三就傻乎乎地跟着将几个主子们身边得脸的都给送了呢,亏得你还挂在嘴边,打量朕不知道你平日收了多少好处呢?”   梁九功噗通跪下:   “主子恕罪。奴婢哪敢糊弄主子?不过是真心觉得十三阿哥亲自酿的醋,又有诸位阿哥格格们集思群策弄出来孝敬主子的点心,奴婢也能沾光,委实千金不换罢了。”   康熙摆摆手,倒也没在梁九功往日一些行径上纠结,只点他一句:“能在主子面前得了脸的,总不比别个。但学学你们令主子身边那蠢奴婢,也未必没有好处。”   梁九功躬身受教,康熙转而吩咐:   “去老四那里看看,要是他课上得差不多了,就将弘亘接过来……罢了,弘晖也一道接来,朕也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如今十阿哥都娶妻纳侧了,九阿哥都有了两个女儿了,康熙的孙辈虽还没有十分多,也已经是两个巴掌都数不完的了,其中能得康熙时时惦记、日日召见的,不过一个弘亘而已,就是毓庆宫大阿哥,太子庶长子的弘皙,三五月无缘一睹天颜都也是寻常,弘晖已经算是极幸运的——   四福晋是在宁寿宫中查出来的身孕,那日正好太子妃抱了还未取大名的弘亘阿哥去请安,几位妯娌都在,都稀罕这大侄儿,轮着抱了一圈,惟有四福晋得了一泡童子尿,这原也没什么,偏她三个月后诊出身孕,不知是哪个好事的算了一遭,竟帮她算到弘亘阿哥头上。   因着前些年有个宗室福晋问疏峰轩求秘方秘药不成,很是胆大包天地发过一番牢骚,虽翊坤宫妃开脱:“疏峰轩能有什么秘药?令妃如今也不过一女!格格倒是个有福气的,但这福气能是她们母女想让谁沾谁就能沾上的吗?庄王福晋不过是因着侍奉您、并先头老祖宗尽心尽孝,又有庄亲王为主子爷也是一片赤诚忠心之故,才得祖宗们借疏峰轩之手,赐了一回福气罢了!如何就有那么些自己没福分的,倒好意思乱怪罪人?”   宁寿宫老太后也颇以为然,但宫里头几位主子对这沾福气一说也是越发膈应了,四福晋那一胎的来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之后,虽几宫照例赏赐,并无一声半句训斥,她自己也不免惶惶不安,为此甚至险些动了胎气,也就是四阿哥确实敬重嫡妻,也期待她腹中的嫡子,亲自到毓庆宫请罪。   太子并没有在意此事,再加上贾娇娇给他迷梦的时候,因为四阿哥冷面归冷面,相遇的几回对她们母女并没有恶意,反而偶有提点,她给太子塑造的四阿哥形象便是个“若是你让你汗阿玛失望,老四确实是最有可能替代你的那一个,但因为他太事必躬亲,只要你不让你汗阿玛失望,他就是你妥妥的苦力”的,太子冷眼看了老四几年,也确定他至少目前还没起什么心思,也很有心将他收作日后的臂膀,这会子又是因着一个孕妇胎儿的,以太子的傲慢,就是老四站到他敌对方,他也不屑靠孕妇胎儿来打击对手,况太子妃和四福晋处得不错,也很愿意走那一趟。   因毓庆宫与四阿哥处态度皆坦然,就是弘晖满月时,咸福宫妃又提起此事,太子妃也只大大方方地让儿子去逗逗弟弟,“虽说巧合,也是你们的缘分。你四叔原就是和你阿玛一起在你们汗玛法跟前养大的,你们又多这一段缘分,日后需得格外和睦相处”,弘亘待弘晖便格外不同,带擎得他都成了康熙第二关注的孙辈。   这些四阿哥夫妻都是心知肚明的,四福晋带弘亘也格外亲切,就是四阿哥,别看板着一张脸,督促弘亘时每每措辞严厉,他岂是对谁都会捉住留下来教导的?   梁九功亲自去请两位小阿哥,回来少不得将四阿哥授课时的样子说几句,康熙听着十三阿哥哀嚎“四哥,弘亘也就算了,弘晖才多大?你就急着让他学算术,也太心急了,我十岁时都还做不好这些呢”时,一边板着脸:“老十三什么都好,就是算术上不开窍,还要带着侄子一道不求上进,亏得老四稳得住,没听他胡说。”   一边将两个孙子喊到跟前,温声考校一句,十分满意之余,龙爪一挥,许他们去疏峰轩玩几天,还要亲自给送过去。      ☆、第102章 勾馋猫      康熙企图用拉拢兰香达到软化贾娇娇,不想兰香根本不接他的茬儿,这家伙就节操掉落到要靠刷孙子,也不想想要是贾娇娇看到那两肉包,想起自己那无缘的小包子又如何?   亏得贾娇娇惯是有些缺心眼子的,便是忽然想起来康熙一边和自己说情说爱、一边不肯将真正的罪魁祸首处置了的事情,她也不过恶心厌烦,却不会因此就患上什么幼儿恐惧症,再加上兰香才和她说了自家那更恶心人的事情,贾娇娇对比一下,觉得康熙论渣天下难有出其右者,论恶心却还比不上兰香那便宜继母,一时便将自己衬得也不算太倒霉,再加上弘亘在她跟前素来讨好,弘晖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她倒也懒得对康熙冷言冷语,不过专心逗包子的时候,少不得便要忽略某些不太要紧的人事罢了。   康熙看她这般,心里也是直叹气,但甄家那里确实不适合动,不说甄嬷嬷的情分,甄应嘉对他确实忠心耿耿,不只没有贾代善之父那样的污点,难得脑子还相对够用些,放他在江南委实还有大用,甄嫔行事自是不妥,康熙拔除她大半钉子、又不使她有孕也便罢了,逼迫太多,这可于江南为官者众,能让康熙信赖为耳目者,却委实不多。   甄家是三角中的一角,无论如何,眼下都还不是崩塌的时候。   康熙自忖为了大局,一时忍让再该当不过,可遇上贾娇娇这么个蛮不讲理又恰好戳在了他心尖儿的,也少不得温言水磨着讨好。   也亏得他这两年也算是将久违的“讨好”技能又get起来了,虽说讨好枕边人和讨好当年的汗玛嬷汗阿玛拉拢宗室长辈等等肯定不太一样,但就像他长足进展的某种运动技巧一般,到底慢慢磨砺出来了。   再加上不知道是真愧疚了还是别的啥,在他涎着脸带着两孙子去疏峰轩时,任务进度又稍微涨了那么一点,3%看着不算多,但却是往常康渣一年都未必涨得出来的。   贾娇娇又冷了他几日,因任务进度还要靠他,也只得在适应了恶心感之后,半推半就着搬了回去,就是脾气越发大了——   主要是在将康熙踹下床之后,发现这事儿也没啥大不了的,这家伙不只不会因为什么被踹下床的脸面问题来找茬儿,反而赔笑脸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任务进度也是upupup,短短半个月又涨了5%,贾娇娇都差点要往他身上盖个抖m的戳了好咩!   可惜这样痛快的进展只有这么半个来月,康熙再眷恋畅春园,过年的时候也还是要回宫的,贾娇娇又不肯在最恶心这家伙的时候打破自己的习惯跟回宫去,结果小一月后康熙再回来,什么踹下床什么甩冷脸,通通没能再刷起进度条了呀!   贾娇娇的心情很不好啊很不好。   但就在她这样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康熙居然还有心情琢磨着去旅游!   各种各样的沿途风光就不说了,贾娇娇曾经也是个爱旅游的呀,在她还不晕车的时候,虽然二十一世纪的景点赶上法定节假日简直各种挤成沙丁鱼的热闹,那种特别装逼的宣传照宣传画(有ps神器无人流)的东东,贾娇娇还是见识过不少的。   当然如今原汁原味的人少景好空气佳可包专场也有它的吸引力,但康熙不愧是康熙,他虽然在某种问题上常常get不到贾娇娇的点,可在为贾娇娇介绍沿途诸事的时候,最强调的不是美景,而是各地美食,和最新鲜的食材神马的……   贾娇娇确实心动,心动到愿意拼上一些奖励点,确保将体质调整到绝对不晕车不晕船能尽情享受美食的状态。   但心动也愿意行动了,却不妨碍贾娇娇鄙视康渣的没心没肺没脸皮。   忒么滴整天说情说爱,姐儿们还没郁闷完呢,你就有心情去旅游!你还记得上一次姐陪你出行回来,就掉了个可怜的娃咩?   ←←贾娇娇闷闷地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忒么滴在姐儿们面前各种说美食说美景,又将老太后和小弘亘也打包带上了,还好意思打着巡视何工、劝课农时的旗号,泥煤的那都是怎样一种甩脸皮的精神啊!   →→贾娇娇狠狠咬了一口猪头肉,可别说,这猪脸颊上的肉看着皮厚油多,其实q弹耐嚼得很,再加上御厨特殊酱料卤出来,颇能安慰贾娇娇那颗没能咬下几口龙脸皮的心。   不管怎么吐槽,贾娇娇登上龙舟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   虽然对被康渣撇到另一艘船上的宜妃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三个儿子带出来俩、附赠儿媳孙子一路相随的宜妃表示,她乐得一路有儿媳服侍、有儿孙环膝,还懒得去康渣那儿奉承哩!太后那儿是因着老太太抚育五阿哥时真心诚意、多年来对翊坤宫也亲近有加的缘故,至于康熙那儿?   反正有宝贝格格和弘亘在,纵然老九家只是个女儿、老五家更不争气的都是庶出,她翊坤宫的孙辈不说在康熙面前能得多大脸,也总不至于会失宠到给奴才们冷待了去。   宜妃对此表示很满意。   于是贾娇娇也就心安理得地将康熙看做自家老周、而不是隔壁老王,即便这个老周稍微有点恶心人,但恶心着恶心着也就习惯了,左右康熙出巡前满口胡诌,真出行了虽也没错过美景美食,可对国事民生倒也尽心,再有那一波一波又一波的官员求见拜访,还要接见什么乡老才子的,忙了个不亦乐乎,在贾娇娇面前恶心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她正好左宝贝、右弘亘,玩(or吃)了个心满意足。   就是有那么些风味美食吧,有时候还真的就要挤在那些小摊前,现做现吃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让底下人买回来的,哪怕是让底下人家做吃食的老字号连厨子带器具包食材都一模一样搬回船上现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烹饪人掺进食物的心情”在作祟,总之,吃着多少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呢!   贾娇娇心有不足,少不得在和几个小的玩闹时就带出些话风,将当街吃小吃的美味度形容多一倍不止,可怜这几个小的也就是宝贝有贾娇娇这个不靠谱的额捏带着,打小儿就常能在京城中走街串巷寻美食挑小玩意儿罢了,其他的,便是如弘晖那样住在宫外,听着仿佛出入方便些的,也禁不住年纪小家教严,哪个尝试过在小摊子前头就举着碗吃东西的?   那可是妥妥要给他阿玛的冰渣糊一脸的不规矩好吗!   如弘亘那样的,毓庆宫的宝贝嫡阿哥,即便太子妃后头又得了一女一子,弘亘也绝对是最加固毓庆宫地位的那一个!   他挑的那般好生日,与当今万寿同一天生辰的,别说皇子皇孙里头,就是现今宗室里,他也是独一份哩!   他又是诸多嫡出皇孙里头最年长的一个,甚至除了他自家的庶出长兄弘皙阿哥,皇孙里头就是他老大,再加上一个毫无疑问福晋之中贤惠第一人的额捏——   太子妃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打压庶子,反而尽心尽力帮着调养身子、教养德性,硬是将一个早几年一直给御医明示暗示养不大、不好养的先天不足庶子养成了如今能跟在四阿哥身后学着处理户部事务的健康少年人,如今据说还很是尽心尽力地为庶长子相看媳妇……   虽然这种做法贾娇娇很不能理解,更有些人或者嘲她做作、或者笑她傻,但太子妃如此作为,在康熙心里那是十分给太子和弘亘加分,就是在太子心里,也是极给弘亘加分的。   可怜就是分数加得太多了,弘亘要说给关在宫里头倒也不至于,康熙打他出生那一年起,每回去畅春园都不曾落下他,就是去年北巡的时候,都不管这孙子脚都踩不到马镫上呢,一样要打包着去炫耀。   但弘亘去的地方不少,自由度却委实有限,别说亲自站到人家小摊子前吃食,就是买回来了,没经过三五轮验毒,都很难吃到他嘴里呢!   大概也就是小十五小十六有那么点儿经历,毕竟是阿哥,却又只是争啥都争不上的汉妃所出小阿哥,康熙说是宠着这俩小儿子也绝对比不上宠宝贝、更不可能因宠非公,与兄长们啥威胁都算不上,就连太子这样早些年几乎眼高于顶的,都因着迷梦中他“汗额捏”的叮嘱在,也很乐意体谅一下他汗阿玛的心情,如今对兄弟们都越发好了,就是和大阿哥还是惯性的不和睦,却也再不肯为针对而针对的使阴招,偶尔胤禔招惹他招惹狠了,他也不过挑些小事和康熙明着哼哼罢了——   这样气氛下,小十五小十六只要能说服他们额捏,要找个兄长带他们出去逛逛京城也不算难,尤其九十十一那样说大又没领啥差事、说小又不算小的兄长们。   只不过王贵人素来谨小慎微,小十五小十六也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到底经历也有限。   偏如今给贾娇娇无意间一撺掇,宝贝弘亘两个又有胆、又有谋的起了心思,另几个小的也跟着动了心,便惹出一番事来。      ☆、第103章 意外      宝贝与弘亘在康熙跟前素有脸面,弘亘还罢了,因着一个“亘”字,康熙指望他将大清王朝长长久久的绵延下去,纵然因着隔辈儿格外亲昵些,该严格要求的时候也严得很,比之当年对那还养在乾清宫中的小太子也不虞多让——   这大概也是让康熙和太子父子在政见越发不同的时候,还能始终亲昵的一个重要因素。   康熙一见着弘亘,太子一见着他汗阿玛对弘亘的态度,少不得存着些难得的心软。   对宝贝,因着她本是个女儿家,纵是贾娇娇那样,也不过是将当年网文里头看过的什么嫁去西洋当王妃进而做女皇的事儿当白日梦偶尔想一遭罢了,康熙太子乃至其他诸阿哥,哪怕是大阿哥直郡王那样,几乎和毓庆宫走得近的都是敌人的家伙呢,对这个宝贝小格格也素来和气纵容,便将个宝贝纵得十分得寸进尺。   康熙又不是真非要拘着这小女儿大孙子的,不过是想让他们等两日,下一次龙舟停靠处城镇越发繁华罢了,如今俩小腻在他身边磨着,非说这不起眼的小镇上有极具风味的煎饼炸糕荷叶粥,虽然如今荷叶粥不当季,煎饼炸糕也很能吃一吃……   弘亘也罢了,他如今越发有个样子了,就是在康熙跟前撒娇撒痴的,也不过是站在底下,拿着一双明亮亮像足了太子的眼睛看过来罢了,宝贝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坐到康熙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好一通摇晃,晃得康熙没办法:“行行行,带足了侍卫,想去就去吧!”   想想不放心,又叮嘱一句:   “外头的吃食仔细些,务必让人验过了,可别只顾着嘴馋。”   宝贝浑不在乎:   “谁知道我是谁呀?就是知道又有谁无聊到往我身上使劲儿哪?我在京里头时还不是……”   眼角瞥见弘亘,叹气:   “好吧好吧,我会记得照顾好侄儿们的。”   弘亘一本正经:   “孙儿也会保护好小姑姑的。”   康熙只是笑,摆了摆手:   “罢罢罢,要去赶早儿去,也早点回来,不许忘形。”   宝贝福了一福,带着她大侄儿喜滋滋走了,出了舱门没几步,还正好与直郡王打了个照面,她与弘亘也混没放在心上,不过一个福身口称兄长、一个打千儿见过伯父,直郡王一般回了礼,也便罢了。   至于直郡王入内之后,见着他汗阿玛还皱巴着的袖口,心中如何权衡,又是另说。   只说宝贝喜滋滋去了贾娇娇处,将她讨到的口令说了,又十分大方:“我让人去请十五十六和弘晖他们了,还有九哥十一哥,可惜十三十四没能来……”   贾娇娇虽然没晕船,但整天拘在船上也烦得很,只没心思和康熙撒娇讨好罢了,如今宝贝牺牲一回讨了好处,虽没明言许她一道去,但也没禁止她去,她就随手将头上手上几眼带着皇家标志的首饰去了,因她衣裳原就简单,脚下又不是花盆底儿,收拾起来很迅速,眨眼就仿佛一个稍富贵些的满族妇人模样。   她既打点好了自己,就要笑宝贝:   “是‘十三哥、十四个’,平日玩得再好,他们总是比你大些,可不准满嘴没大没小的!亏得兰香都说你越发规矩又谨慎了呢,啧啧!   对了,你还不干净换身衣裳去?弘亘弘晖他们是扮不成寻常侍卫了,你九哥他们倒还能掩饰一下,就是弘亘弘晖,也最好不要系着黄带子出门。”   宝贝出了大力去晃龙爪了,也没嫌弃贾娇娇捡便宜,只没想到她竟是个捡了便宜还要排揎她一通的,一时嘴巴撅起来,却给贾娇娇毫不客气捏两把:“我们是去吃点心的,又不是打油,可不劳你挂油瓶呢!”   这位对女儿素来不讲究个长辈样,虽然偶尔板起脸来训斥时也挺像那么回事,宁寿宫乾清宫毓庆宫当面都讨不了情的,可大多数时候,这俩说是母女,倒更像是姐妹或玩伴,更可怜的是,在外人面前一日比一日鬼灵精的宝贝,竟多是被玩了的那个——   究竟当年能携同贾瑚挖“宝藏”、挖得贾娇娇欲哭无泪的岁月哪里去了?   宝贝郁闷得不行,偏旁边还有个板着一张胖脸儿的弘亘看着——   但姑姑我不知道你这小混蛋最是个越是板着脸、心里越发笑得欢的是吧?   宝贝毫不留情地在弘亘脸上掐了两把,看得跟在后头的嬷嬷险些没心疼死,偏还不敢劝——   上一个自以为忠心,劝过宝贝“格格,咱们阿哥年幼皮嫩的,可经不起您这么捏”的嬷嬷,早给太子妃打发走了!   弘亘自己也不在乎,只牵着宝贝的手:   “瑚叔跟在乌库妈妈船上,也不知道能不能一道儿来?”   宝贝摸摸下巴:   “说起来玛嬷居然特意将瑚哥哥要在身边……我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庄王夫妻这一回也在随驾之列,虽然庄亲王本人在河工农事都没听说有甚作为,但大清有些规矩古怪得很,例如就算贵为铁帽子王,也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什么的——   在贾娇娇看来,完全算得上是在坐牢,虽然牢房格外豪华宽阔些,二十一世纪也很有一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走得比一个大清宗室在京城的可活动范围更远,但能走不想走和规矩不让走到底是两回事。   贾娇娇很能理解宗室王爷们一有机会就要蹭公费旅游的心思。   她也完全没有将庄王夫妻带着一双子女随驾南下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管康熙说得多么光明正大,在贾娇娇看来,这家伙也都不愧是乾隆他爷爷,一般爱南下旅游玩,不过是康熙做得比乾隆周到点儿,玩的时候还惦记着点国事民生,又生了一堆能干儿子,虽大多数都在和自家兄弟干架的时候干死了,也总还有个任劳任怨的老四收拾残局,才算在后世留了个好名声罢了。   这大头头做得出将老母都带出来旅游,庄王夫妻趁机蹭一场,再正常不过。   哪怕老太后特意将贾瑚要到跟前,这阵子庄王福晋又特别爱带着她家大格格去老太后跟前服侍,贾娇娇也没有多想。   宝贝却不愧是兰香白嬷嬷等人养出来的,就是康熙当年让宜妃和贾娇娇一起帮着给十阿哥掌眼挑人,宝贝也很是在里头掺了一脚,别的不说,宜妃原本看中要给九十两个的几个郭络罗氏,就给宝贝挑了好些不足!   宜妃又心爱她,又有之前郭络罗*之事在,再者之前也有风声说近亲不利子嗣,她虽有心提携娘家,却也不愿意让儿子后宅不宁、子嗣羸弱,最终虽还是挑了两个偏向郭络罗氏的,却只得十阿哥屋里的是个正经郭络罗氏,却不过远系旁支,如今连个庶福晋都没混上;九阿哥屋里那个身份倒高些,却不姓郭络罗,宜妃再照看也有限——   因着这,九福晋十福晋看宝贝别提多亲切了!   这姑娘情商高,周围环境也很能历练人,虽才留头不过二三年,就隐约看出庄王一家近日言行背后的深意,可惜弘亘到底年纪小,完全接不上她这话儿,宝贝自己想了一遭,也觉得左右贾瑚自幼与庄王府上就有些缘分,庄王府的格格看着虽不够柔弱娇小,但也不是那种莽撞泼辣的,小时候大家还能一起玩儿时,她对贾瑚也颇为依恋,就是年纪小一些,可能娶庄王府的大格格,日后也好应付贾家那极品太婆婆,贾瑚到底不吃亏;而庄王能加上疏峰轩的助力,保住女儿不外加蒙古,也是一笔好账……   不过这事儿还没个准,宝贝自己眯着眼想了一小会,也没再和弘亘多说什么,让人传话叮嘱了弘晖几个一番,自己与弘亘各自更衣去了。   最终出现在小镇里的,就是一群看着不同寻常、但又不算太过高调扎眼的妇人小孩,便是有护卫环绕,那些小摊贩最好奇的时候,也不过是嘀咕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万岁跟前服侍的贵人们”或者“怪不得都说万岁的便壶都是金子做的,这身边服侍的都比王大户家的娘子还金贵些”之类罢了,谁能想到那里头有一个妃位、一群阿哥格格,还有一个没明着封皇太孙却也不差什么的嫡皇孙呢?   实在是贾娇娇和宝贝日常在京城逛多了,见了这市井做派也只当寻常,虽不肯用那些明显带着陈年污垢、又上一人吃过只略洗洗却还带着新沾上油污的碗碟,但也不曾对那一般黑乎乎的大锅大鼎的有甚意见,装到自带的碗里照样吃得香,还带得弘亘几个也跟着不讲究了——   谁想得到天子嫔妃、皇子格格们,能这么不讲究的?   试菜的又做得不着痕迹。   真是再想不到的。   所以护卫的侍卫们警惕是警惕着,但说实在的,谁也没真以为会闹出什么意外来。   可谁想得到呢,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你本不以为然的时候,它偏偏就来了。      ☆、第104章 惊马      这个城镇并不算很大,但位于运河沿岸,又有一个码头,虽然码头不大,也足以供养一个还算繁华的城镇。   在这个城镇上,有那么几辆还算豪华的马车行使,有那么几匹骏马驰过,也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事儿。   况且那些车马速度都不算快,很多甚至比不上载满货物的驴车,小镇上的居民也习以为常,贾娇娇这一群外来者,也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就是他们的护卫,虽然还保持着几分警惕,也不免有几分过于相信这份平和而导致的漫不经心。   意外就是在这一刻发生。   一开始只是一匹忽然失控的马,马上那个络腮胡的大汉原本是放缓了骑速,正张望着围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馄饨摊子,也许一群衣饰尽量普通了、但依然在一般水准以上低调着豪华的家伙真是最好的美食代言,这位络腮胡子显然也有些意动,可骑着马进入一群被护卫着的妇孺之中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勒了一下缰绳,马头转向路边,很可能是准备在这群老饕向下一处摊点前进之后,来关顾这一处美味。   他这种表态让本就有些放松的侍卫们更加放松了,在贾娇娇的招呼下,他们虽然还不敢全都放下职责、拿起馄饨碗,却也分成三队,其中一队人,已经颔首道谢,准备试一试这些山珍海味都用过的主子们赞不绝口的小吃。   然后变故发生了。   先是摆出规矩谨慎模样的络腮胡子□□的马不知道被什么惊了一下,本是对着路边一家酒家的幌子的马,忽然打了个响鼻,然后撒开蹄子,疯狂地跑了起来。   不算正对着贾娇娇他们一群人的方向,但也是斜向着冲击的,更不巧的是,因为老太后和庄王福晋一句“咱们满蒙女子,不讲究汉家那一套,难得出京,只管玩去吧”就也跟着出来的大格格格根塔娜,庄亲王夫妇掌心最璀璨的明珠,正好在被冲击的正前方,而庄王福晋虽然给这颗明珠配了好几个强悍的蒙古仆妇,却因为晕船放心疏峰轩妃与毓庆宫嫡皇孙身边护卫严密度的关系,只跟出来两个侍女……   这个被父母娇宠、却意外比许多满蒙女子都来得温和谦逊的女孩儿,背对着那匹疯马,脸上还带着为侍卫们让出用餐通道的满足微笑,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机。   贾瑚的反应却很快,他将手里的小馄饨随意往地上一泼,滚烫的馄饨被泼出去的同时,空碗顺着他手臂收回的弧度砸了出去,没意外的话,落点将在那匹疯马的脑袋,甚至很可能是眼睛上。   而贾瑚的另一只手,早在泼掉碗中的馄饨时,就往格根塔娜腰上揽,碗还在半空,他已经将格根塔娜一揽、一带,避开那疯马奔跑方向的同时,也大声示警:“姑姑,你们先到旁边的铺子里躲一躲!”   馄饨摊只是一个独轮车支起来的小摊子,但斜对面有家酒铺,前方不到十米处又有一家杂货铺,虽因着时间太早,杂货铺只开了半扇门,躲疯马却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这条街上固定的铺面不多,流动摊贩却不少,馄饨摊到杂货铺之间,就有一家卖煎包的、一家卖米粉的,而在斜对面,还有一家在卖油炸山山牛的……   几家小摊子都支着火炉子,这在平常是能让美味变得越发诱人的好东西,尤其那家油炸山山牛,虽然用的只是劣质豆油,山山牛那么个乍一看起来有点儿像知了的玩意儿,炸出来的蛋白质焦香还是挺诱人的,贾娇娇虽然不准备尝试一下炸虫子的味道,却也琢磨着回去要吃些连壳炸的小虾之类的零嘴儿解馋。   但就是这么些前一刻还诱得贾娇娇口水直流的东西,在这一刻却变得无比危险。   馄饨摊米粉摊上的滚汤,煎包和油炸山山牛的沸油,还有炉子之下明艳艳的柴火,在人群因为疯马骚乱的时候,变得格外危险,一个不小心,轻则毁容留疤,重的话,要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直接烧死似乎不太至于,除非倒霉给油浇了一声又给炭火溅着,但烧伤的感染也很麻烦,即使是二十一世纪,也没把握能应对。   可不从这些摊子间穿过避难,却要面对一匹,不,已经不只一匹了,的疯马。   贾瑚将空碗砸向疯马的头部这一动作,算不上十分明智,但也算不上太过乱来,毕竟头部不比臀部,疯马也不是疯牛——   这条街虽然不算很宽,却也不算十分窄,即使是两侧都摆了好些个小摊子,也还能容得下一辆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同行,若是小一点的二轮小驴车,双方稍微避让一下,甚至能够分出来往两条道儿来。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一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疯的马,在迎头挨砸的时候,也很可能会稍微转换一下方向。   虽然转换方向之后就是那个油炸山山牛的摊子,那个摊子旁边甚至还站着一个半老妇人和一个半大孩子,无论是马蹄或者沸油都可能给她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可人心偏向,别说贾娇娇这一群人无论哪一个都是不容有失的主子,就算贾娇娇身份平常,贾瑚只为了带大他的亲姑姑、他看着长大的亲表妹,都能狠得下心,去牺牲别人。   这位平日看着很有些憨,处理某些事情的手段也远远不及小他几岁的宝贝格格,但也是五岁始弯弓,七岁的时候就跟着阿哥侍卫们打过猎,八岁的时候已经能亲手给猎物开膛剥肚扒皮去毛,烧烤出来投喂他阿玛的汉子。   比起说是打猎,总也只能打些野兔野鸡,偶尔打到一头羊就很了不得,却连侍从剥皮都不敢看的贾赦,贾瑚勉强算得上是个狠人。   虽然他发狠的时候不多,但大多数时候都能奏效。   且往往效果奇佳。   可凡事都有例外。   例如此时。   贾瑚的选择没有错,与他有一样选择的,还有其他至少五名侍卫,只不过他们大多比贾瑚凶残,其中只有一个和贾瑚一样先轮到领赏(主子们赐下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街边馄饨,也是赏)的学着他将碗也砸出去,还因为里头的滚汤没泼干净,将旁边一个侍卫泼湿大半条手臂,亏得如今也才二月里,又是大清早的,大家穿得都不算薄,那侍卫虽然给烫得一呲牙,也没耽误他手中往马头挥舞出去的大刀。   其他还有四样武器,两个跟那侍卫一样直取疯马头颅,两个滚地要斩马腿。   能让康熙放心用来护卫爱妃爱女宝贝嫡长孙的侍卫确实不凡,虽说八旗子弟的战斗力已经远不及当年入关之时,御前侍卫也多给人嘲笑是老爷兵,可其中固然有因祖荫庇佑混进来镀金的,也少不了那真才实学的。   他们这样选择,都不算错。   可惜,却遇上个不以常理出牌的络腮胡子。   那络腮胡子似乎也给马吓了一条,但在贾瑚的碗飞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就从本该勒紧的缰绳上放开。   一只手抽出鞭子,第一下抽飞贾瑚的碗,碗飞出去的时候在来势最快的那把刀上砸了一下,力道出乎意料的大,瓷碗瞬间崩裂的同时,刀竟也被磕飞了出去。   那名赫里叶特氏的侍卫呆了一下,他虽然因为天赋所限,不擅长以力道取胜,却也是铁铮铮的满族男儿,一把快刀在侍卫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什么时候,居然是随便一个瓷碗都能砸飞的?   当然在这种时候,他并不敢呆太久,眼风往后一扫,确定主子们都被另一队侍卫护着沿着墙根闪躲的时候,他从绑腿中抽出一把短刃,再次扑了过去。   可就在他回眸确认贾娇娇等人安好与否的时候,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络腮胡子的力气很大,鞭法也很不错,其他一个碗、四把刀,不拘对着马头还是对着马脚,都给磕飞出去,却没防备有一把刀,也不知道是太脆了还是怎么回事,不只被磕飞,还同时断掉,短刃斜飞,竟是要往贾娇娇那边去。   赫里叶特氏呼塔布手中短刃却在先一瞬飞出去,以一种刁钻至极的角度直取马后腿,络腮胡子这一回终于再没能防住,可是同样的,侍卫们要防着那半片刀片,难免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可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本来在巷子口酒铺前停得好好的一辆牛车也忽然疯跑起来。   那是一头黄牛,黄牛的角短,身材也娇小些,但这些是和它的近亲水牛比出来的,一头正值壮年的黄牛,低着头疯跑起来的气势,还是挺吓人的。   别说给那两对牛角挂上能造成几级伤,就是迎面给冲撞上了,直接撞个骨头碎裂内脏破损都不稀奇。      ☆、第105章 所谓巾帼      络腮胡子原对着呼塔布瞪眼,但牛蹄踏踏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开爱马遭遇重伤的郁闷,转身面对。   他鞭梢转向,侍卫们的刀剑也随之转移了目标,就是护卫在贾娇娇身边的,虽然还不曾因此放松警惕,但比起一匹虽然比较接近、但已经折了一条腿的马,和一匹虽然四肢健全、但托着半车酒、又还在稍远处的牛,他们显然更倾向于将精神集中在将几位主子们护卫进一间能稍避这一街乱象的屋子之中。   谁也想不到,三只脚的马居然还能继续扑腾,还吓得对面的油炸摊子沸油炭火地打翻一地,那个半大小子早在马匹发疯的时候就被那妇人推搡出几丈远,倒避过这一劫,妇人的裙角却着了火,惊慌失措之下又带翻了馄饨摊的炉子,炭火让地上的油越发烧了起来,滚烫的汤水浇下去,也只滋滋几声,完全无法阻挡火势。   贾娇娇一行已经避入杂货铺,可铺面遮挡的是木板,里头摆放东西的也是很容易燃烧起来的木架子,木架子上不乏主油盐酱醋,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更有满满的两大缸桐油。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打翻了油缸。   火势很快蔓延进来。   杂货铺正卸下木板的主人家整个都傻了,他家铺子里头也没售卖多贵重的东西,但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是好大一笔钱,再加上铺面的装修摆饰,别看都是祖上传下来几十近百年的旧玩意,可破家值万贯,这火要真烧起来,他的损失绝对少不了。   所以这傻子第一反应居然是脱下外袍去扑打火焰。   一地的油,迅速燃烧的火。   贾娇娇正护着宝贝与弘亘几个往后躲,眼风扫着这一幕,到底没忍住:“别管火了,赶紧跑,回头损失我让人赔!”   她没看清到底是谁打破了油缸,但这铺子里头除了这店老板,也就是她们这一群,贾娇娇如今不缺一个铺面的钱,又感激这老板迅速卸下门板让他们躲进来的情分,并不在这事儿上小气。   因她这一开口,走在后头的一个侍卫拼着踩进火里去,一把将那一件衣裳着了火又要脱另一件的店老板,一群人迅速向铺子后头闪躲进去。   格根塔娜边给侍女护着一道往后,一边担忧:“贾……其他人还在外头……”   贾娇娇也担心贾瑚,却只能咬牙:   “他也不是个傻的,总该知道找个地儿躲一躲!”   这在巷子外头,虽然一面有疯牛,两边早点摊子和吃早点的人不算少,但巷子还不算太窄,想来总能跑得出去的。   倒是这铺子里头,可真有些不太妙。   这一片的屋子一面临着那条巷子,另一边则是过往货物车马常走的一条大路,靠近那一面的多是些车脚店、运货行之类的,也有如前头酒铺那样,一间铺子通两头,巷子这边的多做镇上居民的零散买卖,也是酿酒坊送酒的进出口等,另一面则是走河运货物的装卸、与行商们歇脚的生意。   杂货铺原本也是连通两处的,但这一代店主收成有余,原做着的顺路绸缎、蜜饯买卖给前几年先后开起来的绸缎庄、点心铺一架,就索性收掉了,再加上家中人口不多,临街的一处就索性隔断租了出去,左右从杂货铺这边出入也没甚不便的,却没想到忽遭大变,老板娘抱着还没留头的大胖儿子,看着前头铺子的大火,哭声震天:“都怪我不好,不该贪那几两租金……”   店老板的腿脚也在打颤,却还是尽力将妻儿护在身后,但水火无情,他区区血肉之躯,又能护得哪个?   宝贝和弘亘也是懊恼极了,十五护着十六,格根塔娜一边哄着弘辉,一边焦急看着外头,倒是九十十一几个镇定些,和侍卫一起找出一架梯子,往隔断那面的墙上一架:“快走!”   贾娇娇咬牙,示意十阿哥和十一阿哥先走:   “弘亘他们可没法子跳下去,你们先过去,好接住他们。”   十阿哥两个原不肯占先,听了这话却也不敢在推辞,只是上去的时候不约而同一手一个,将弘亘弘辉也一道抱着走了。   两人跳下之后,高声报了平安,贾娇娇不再犹豫,先将宝贝往前一推:“快!”   才又招呼十五十六等人,格根塔娜原不敢走在前头,贾娇娇却已经转头去叮嘱侍卫们:“那边的水缸也能垫脚!还有那边的……呸!居然也是装着油!那边那个……”   九阿哥眼看着侄儿弟妹甚至堂妹都爬过梯子了,再顾不得别的,将她一把扯过来:“您少说两句,他们还能找不到垫脚的吗?赶紧的上去吧!”   贾娇娇还要让他,九阿哥凤眼一瞪,眉眼瞬间凌厉起来:“这是罗嗦的时候吗?”   贾娇娇不敢矫情,火势已经顺着那铺面连着后院厢房的木梁子烧了过来,她脸上已经给烤得*辣的疼,此时不是推让的时候,她忙不迭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墙头之后也来不及细看下头,直接就是一跳,脚踝扭了一下也不吭声,迅速往前头避开几步,九阿哥顺着她让开的位置也跳了下来。   至此主子们算是暂时避开了大火,虽然这面屋子与另一面也有木梁子相连,但另一边大门一开,好歹就是能逃难的大街,接着跳下来的侍卫面色也松了几分。   贾娇娇一边高声喊:   “兰香?你也快过来,还有其他人,也都快一点……对了,先过来两个带腰牌的侍卫!”   这时候的屋子基本都是木石结构的,火一旦烧起来可不得了,这一面出去的街道虽然就连着出镇的路,可这一面也多牛马车辆,隔壁不远还就是酒铺,不管是酒被烧起来,或者是牛马被火势惊吓骚乱起来,后果都难以预料。   贾娇娇让九、十、十一几个护着弘亘几个小的先出去:“趁着现在马匹还不算给吓得太厉害,赶紧先绕道出去,通知官府来灭火……”   九阿哥不肯:   “老十和老十一先走,您也走……”   贾娇娇叹气:   “我不会骑马啊!我又不能往衙门去!”   最重要的是,万一实在不得已,她花光积蓄,也够买一个防火罩,虽然只能使用三个时辰,还只能降低伤害值不能完全辟火,生存几率却比其他人都大多了。   格根塔娜:   “我会骑马,我带您走……”   贾娇娇摇头:   “你帮着带宝贝,兰香带小十五,都别耽搁,省得马给吓狠了,谁都走不快……”   又吩咐侍卫分头出去:   “外头的车马别让再进来,也别让堵着路口了;里头的牛马能安抚的赶紧骑上,跟着阿哥格格们快走!你们骑走一匹马,就省了一个惹乱的祸头子;安抚不下来的,直接杀掉!这会子也顾不得了……”   可怜贾娇娇,曾经还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呢,虽然不是什么极端分子,但轻易看不得这种完全浪费的杀戮,但现在也全顾不得了:“绕路回巷子两头看看,帮着疏散人群;临着两处的屋子门都打开,让人尽快躲出来——小孩老人残废病弱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你们自己的安全优先,那些委实为财不要命的,也顾不得他们了……”   贾娇娇其实是有系统做后盾,虽然那厮奸商了点,关键时刻还是能聊作依靠的,故而变现得格外镇定自若。   然侍卫们却不知道她这份倚仗,便只看得她这态度,真以为她是个甚为英勇无畏的巾帼——   别看贾家不过区区一个包衣旗抬出来的汉军旗人,贾娇娇也不过妃位而已,还是一个四妃之外超额、又不曾育有阿哥的妃子,然她有皇帝宠爱,之前遇险之时,就是弘亘都让了好几句“玛嬷您先走”,九十十一几位更不必说,如此桩桩件件,也都成为彰显贾娇娇身份的证据:须知就是佟贵妃,也不过能得弘亘一句“佟玛嬷”呢!   能让弘亘称呼一声玛嬷的,唯有贾娇娇一人耳!   这样尊贵一个娘娘,居然肯陪他们战到最后!   这一刻,贾娇娇对侍卫们的作用,几乎比得上御驾亲征时的某吉祥物了。   如此情况下,纵然贾娇娇的有些指令并不怎么合时宜,就是合时宜的那些也未必需要她开口提醒,但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侍卫们干劲十足。   众人分头行动,只留下两个侍卫,并兰香——   是的,虽然贾娇娇让她带上十五阿哥先走,兰香却没有走,小十五由格根塔娜的一个侍女带着了。   防火罩可以作用多人,只不过时间也会随之减少罢了,贾娇娇算一算,半个时辰也够他们狂奔出去了,也就没有十分坚持。   事实上,在确定牛马能骑走的都骑走了、不能骑走的也大部分被宰杀之后,贾娇娇也就准备离开了。   她其实真没有那么舍己为人,不肯先走,只不过是她委实骑术不佳,平时还能骑着缓缓走动,这种躁动不安又陌生的马匹,贾娇娇却真心觉得,被人带着出事故的几率,比拼防火罩更不靠谱——   万一摔断脖子,她可来不及兑换药品并使用!   所以她宁可等一等,等一个好时机。   可现在就是好时机了吗?      ☆、第106章 国庆快乐      贾娇娇以为现在已经是好时机,可事实上吧,隔壁可有家酒铺!酒铺子里头可有不知道多少坛酒!   这酒液若是直接泄露燃烧了,其实效果很可能还不如杂货铺里的几缸油,可要是没开封呢?   密封程度还算不错,但封存的材料却不怎么靠谱,意外蔓延迅速的大火,持续的高温炙烤……   贾娇娇才上街面没几步,酒铺子里忽然就响起爆炸声,一声连着一声的,若在远处听着,大概还有几分炮竹的喜庆热闹,贾娇娇却只见着兰香为了护住她,额头不知道给什么碎片砸破流下的一片血红,咬牙:“快走!让我们的人都赶紧离开!”   可恶!   居然忘记了这事儿!   会爆炸的不只有煤气罐啊!   古代的酒可并非都是低度酒,有些甚至高达七十几度,都能赶得上医用酒精啦!   也亏得这酒铺子虽也卖些个烧刀子之流,主打却是本地特产的一种果酒,味道清甜,最重要的是度数不高,一开始的爆破力也算不上太凶残,虽然加大火势、加速房梁等物坍塌烧毁,却也只能说是土木结构的屋子太不靠谱之故。   所以声音听着热闹,真迸到街面上的碎片儿却不多,就是高温炙烤得有些难受。   那两个侍卫这会子也顾不上顾忌些有的没的,直接将贾娇娇与兰香二人背上,撒开脚丫子一阵狂奔。   贾娇娇能清楚听到不知道哪处坍塌的屋子里头有哀嚎惨叫的声音,但这会子她也顾不得了。   伪善也好,自私也罢,就算有防火罩,可防火不防其他物理攻击的玩意儿,贾娇娇是绝对不会以为自己有金手指,就去充救世主的。   贾娇娇抿紧唇,她只看到兰香额头的伤,心里记挂的只有宝贝贾瑚一干人,嗯,最多加上同来的侍卫侍女们。   所谓远近亲疏,总是在关键时刻才会最□□裸地体现出来。   例如现下亲耳听到的惨叫,远不及不知道如何了的贾瑚。   又例如,贾瑚弘亘九十十一一干人绑一块儿,也比不上一个宝贝。   贾娇娇当然更不会想到运河之上还有龙舟,龙舟之上,轻易就能察知这一地火光漫天、爆炸声声的热闹。   暂时跑出火焰区之后,贾娇娇终于回过神来,她拍拍还在埋头狂奔的侍卫:“行啦,先停一下。”   她做不来救世主,却也不会在自身安全之后还只知道往更远处逃:“格格她们可还安好?”   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侍卫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安好,九阿哥让人传讯,他们已经赶上了御船,格格已带着几位小阿哥登船,九阿哥本要回来接应令主子您,但因主子爷传唤,只得先让我们过来接应。”   贾娇娇看了看身后,哀嚎惨叫声歇了一波,又再起一波,火势蔓延得实在太快了,也许很快连这里都不够安全。   抿了抿唇,她开始往外走,走得不算太慢,但没让侍卫背着赶路:“贾瑚呢?其他侍卫们可都还好?”   一个仿佛姓富察的侍卫大声回禀:   “贾侍卫很好,只是烧焦了半根辫子。兄弟们都很好,没有出现重大伤亡。请您先离开,兄弟们会尽可能疏散百姓、帮助救火的。”   他这话还真没作假,不管是被贾娇娇留下来指挥救助的假象激励到,或者是因为御船上康熙很可能看着,这群侍卫在确定主子们脱险之后,并没有都急着离开,而是留下来帮忙救火。   贾娇娇之前没注意,但仔细一看,来往奔忙的人中,还真有不少熟面孔,大多喊不出名字,看着却足够眼熟的,混在本地居民之中,捧着些桶啊盆啊的,显然是在救火。   可这些盆啊桶的,看着虽然不小——   那个为了一匹马和侍卫打架的络腮胡子居然也在,还很彪悍地扛着一个浴桶,可惜浴桶虽大,装满水了,相对这火势也不过杯水车薪,再加上一路上洒出来的,简直……   贾娇娇忽然很怀念二十一世纪的救火车。   或者来几根足够长的水管加几个抽水泵也行啊,守着运河,却居然灭不了这火。   最要命的是,这城镇上的屋舍格外爱相连着,一条街上的房子之间简直没有空隙,同用一面墙的都有好多,巷子街道之间的空挡倒不小,尤其那些明显是为了方便运货的大街,一般相隔能容得下两辆四轮马车,但屋檐爱飞出,火星、沟渠里流入的油带过去的火却也够呛。   贾娇娇皱眉看了一阵,终于想起来森林防火有个叫防火带的玩意,可一说出来,侍卫苦笑:“这会子哪来的人手去推屋子?他们又愿不愿意让我们拆屋子?”   之前说服那些车马行处理牛马就够费劲了,御前侍卫的腰牌在京城中还挺顶用的,尤其是再加上一句“主子吩咐”的时候,但在这小镇上……   若非御船就在几里外,又正好遇上个行商还算有几分见识,他们连要杀马都没那么容易,何况是拆房子?   当然,若是能将抗命者就地格杀倒好说,能跟出来护卫的这些人,不管出身高低,手底下总有些个硬功夫,不说在战场上个个以一敌百,等闲一二十人都很难近得了身,对付一群平头百姓自然手到擒来,可犯得着吗?   为了拆房子杀人?   贾娇娇拧紧眉头。   兰香劝她:   “这屋子就是暂时拆了,房梁家具又要搁哪才不会引火?这救火的事儿啊,还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您与其在这里琢磨这些,倒不如赶紧回去,想办法安置这些可怜人——   烧伤的要救治,屋子烧没了,不说以后日子好不好过,至少眼下也该先找个住的地儿,还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啊,对了,瑚哥儿可在哪?大家只帮着救火还好,可别哪个一时心热,冲进火里头救人了,万一……”   贾娇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是是,虽说能救的救一把总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为,别为着外人把自己填进去了!”   兰香叹气:   “最怕自以为是量力而为,结果却高估了自己的……”   贾娇娇跺了两下脚,伸头缩脖地张望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瑚哥儿,心下越发着急。   舍己救人的事儿听着很正能量,贾娇娇也从来不是个会吝啬于赞美救助者美德的,但当可能舍出去的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被救助的却只是个外人时,哪怕那个外人也可能是孩子孕妇老人之类呢,贾娇娇还是更愿意自己的孩子自私点儿。   兰香手里紧攥着她的手,一边问那些侍卫:   “依着我看,那些年长的侍卫大哥也还罢了,行事总多些分寸,那几个年轻的,恐容易一时冲动,是不是都喊过来这边,在外头帮着运水,也就是了?”   这侍卫里头最年轻的自然就是贾瑚,兰香这话所指为何,真是再明显不过的。   但投胎也是技术活,这些侍卫能被安排来护卫贾娇娇一行,自然都是又忠心能干又懂眼色有分寸的,早在兰香这话出口之前,就有一个先一步去寻贾瑚了,她这话一出口,人更是足足分出一半去(虽然这一半也只得四人):“自当如此。”   兰香又扶着贾娇娇要往外走,然而这会子,没见着瑚哥儿,贾娇娇哪里能放心?她不曾往里头去找人,就是兰香将她攥得紧,又侍卫们站位巧妙之故了。   兰香也知道自家主子,有些后悔自己没早将瑚哥儿带在身边,这会子也只得不着痕迹地将贾娇娇慢慢往外拉,有时刻注意这周围。   或许是终于有人将救火的人组织起来的缘故——   排了好几队人,从井里接水一路接龙到火势蔓延处,效率比之前个人忙个人的快了些,又比单人来回从水井跑到火势处的省力。   虽然这镇上公用的水井才两个,但这火势惊人,自家打了井的也都敞开了大门让人去挑水,这一连番下来,火势没被扑灭,却也算是限制住了。   最重要的是,哀嚎惨叫声总算没了,虽然还有救出来的伤者在□□,但已经不是在烈火中被炙烤才有的那种凄厉。   贾娇娇拒绝去想哀嚎声消失,除了获救或者死亡,其实还有只是被呛晕、及时救出还可能救活的可能,她只顾着询问侍卫:“确定大家都好?只在井边帮忙打水?”   得了肯定答复之后,她终于没再坚持:   “那就回吧!这附近哪里好买药?还有吃的用的……”   兰香扶着她:   “您就放心吧,回去一问,总会有人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贾娇娇反手扶着她,眼睛在她只随意拿帕子、布条绑住的额头上睃了一下:“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两人相扶持着,正要上车,忽然一阵马蹄声疾,贾娇娇这会子心中烦躁,口中就没忍住抱怨:“虽然没有爆炸,但火还烧着呢,骑得这么急,也不怕给马惊着了……”      ☆、第107章 多大心      兰香也觉得古怪,今儿这事就透着古怪,她没经历过失火,但总在厨下烧过东西,那马和牛本就都疯得古怪,那一片屋子烧起来也实在太快了些……   兰香没阻拦贾娇娇着急忙慌地将阿哥格格们打发上马一半也是因此,她实在怕是有人存心安排刺杀,十阿哥身后有个钮钴禄氏,九阿哥十一阿哥身后的郭络罗氏相对势弱,却还连着宁寿宫,弘亘阿哥那更是毓庆宫乾清宫宁寿宫的心尖尖,就是身份最低的格根塔娜,也连着宗室和蒙古呢!   不说折了哪个,就是伤了哪个……   宝贝格格是这次出游的提倡人,贾娇娇是这一行主子里头最年长也辈分最高的一个,疏峰轩如何能讨得了好?   再加上自家带来的几匹马,别的不说,或者专为宫里主子们□□的温顺母马、或者战场上也刀山箭雨也能陪主人闯过的军马,总不是随便一点还没燎到身上的火焰就能吓住的。   又贾娇娇自愿留下来断后,就算真有哪个给马惊着了,只要没摔死摔残,这责任好歹是卸出去了,只提防着这一路回去,别给那居心叵测的在妨着就是了。   兰香一直提着心。   也亏得她提着心,本会砸到贾娇娇脸上的碎片,才会给她挡下。   但也因为她实在太忠心敏锐,这马蹄声起之后的本能反应,少不得又碍了人眼。   ——准确地说,是碍了康熙的眼。   贾娇娇先前让九阿哥等人先走时,用的理由有够乱七八糟的,当然她自己可能觉得那样的处置还不错,却不知道九阿哥几个年长的想得和兰香差不多,只不过比起兰香倾向怀疑是后宫哪个没脑子的对她家主子使的粗暴手段,九阿哥比较以为是弘亘的关系,疏峰轩就是也给摊上了,最多算是被顺手殃及的罢了。   所以这群阿哥格格一窝蜂的都是先回了御船上,宝贝一见着康熙就直接掉眼泪的就不说了,弘亘弘晖几个小的一口一个“玛嬷让我们先走,她留下帮忙救火”也不提了,只九阿哥几个算是大的,那一番形容,就惊得康熙坐不住了。   这康熙最是个生性多疑的,虽因着九阿哥走得早,禀报于他的也就没有那些个隔壁酒铺爆炸之类的,但只先马后牛的接连发疯就够康熙心下疑窦的,别说是巧合,这世上哪来那许多巧合?偏还撞在他心尖尖的几个跟前儿?   一时一手宝贝,一手弘亘,将九阿哥到小弘晖一一打量过,庆幸好歹这些小的都没事的同时,也实在放心不下还在险地的贾娇娇。   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康熙干得出亲手擒拿鳌拜、又三征噶尔丹诸事,就也不是个一味谨慎过头的。   再加上贾娇娇在他心中越发不同,竟不管几位阿哥格格苦劝,便要登岸亲自去接贾娇娇。   这中间如何给忽然的爆炸声震得心口发闷,又是如何打发掉听说了消息赶来劝说的直郡王等人就不说了,这一边登岸一边还要操心如何责令当地衙门准备善后、如何安排人手警戒御船安危、又如何深入追查这一连串意外也都不细说了,却说康熙执意喝退诸劝阻之人,又赶在皇太后来劝说之前登岸疾驰而来,何等忧心忡忡又是何等情深意重,结果倒好,正赶上贾娇娇满目温柔心疼又信赖有加地看着兰香……   #更可恶的是那贱婢,居然也敢恃宠而骄,阻挡娇娇看向朕的视线!#   康熙一时妒火狂烧,看向兰香的眼神就给外杀气凛然,连贾娇娇这样迟钝都能惊觉不好,若不是一时忙慌也不知道系统那儿什么东西最合适眼下逃命之用,贾娇娇差点儿都要在看清楚来人之前先把数年积攒白浪费了。   好在旁边几个侍卫一个比一个机灵眼力佳,贾娇娇还在烦恼系统奸商在关键时刻全然不给力的时候,几个侍卫已经一个接一个跪拜下去,贾娇娇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我问过了,弘亘他们都安全回去了呀?”   贾娇娇一直深信不疑,别看康熙对宝贝似乎也是宠爱有加的,对几个小儿子似乎也算得上纵容疼爱,但唯有毓庆宫,更精确地说是太子爷和他的嫡长子,才有幸让康熙真正放在心上——   甚至这种在意也是带着各种猜疑的,贾娇娇深信这一点,正史上太子倒霉的两立两废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如今不过是康熙还不算太老,又没什么病痛,太子也越发会做儿子了,弘亘又实在太过年幼没甚威胁力,才能让这祖孙三代相安无事罢了——但要说能让康熙在之前那样声势浩大的爆炸声之后依然前来的,大概也只有这份相安无事,与弘亘的聪慧乖巧撑起来的祖孙情谊了吧?   贾娇娇这么想着,也就没如何掩饰地这么表露在脸上,把个康熙噎得胸口又是一阵发闷:“……弘亘是好好儿的,都没受多大惊吓,就是担心你,也担心镇上遭灾的百姓……”   说起弘亘的临危不惧和仁厚悯下,康熙有那么点儿自得,但很快又被贾娇娇脸上那种“既然这么着,你还来干嘛”的表情给激得郁闷不已,竟也顾不上当着许多侍卫的面,冲口就是有些恶狠狠的一句:“都说了弘亘担心你!宝贝都哭成泪人了!我不放心很奇怪吗!”   贾娇娇:“……”   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儿脸热,连如何给康熙一把拽上马背都没注意到,好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尼玛姐在感动个毛线啊?   姐是牺牲了“爱你如命”在这渣帝身上的啊!其他时候或者会被敷衍(例如之前流产那件事啥的),但遇上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这渣帝忽然格外重视自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姐儿们可是和他的性命一样要紧呢!   这么一想,贾娇娇很觉得足够劝导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脸上虽然没多少热度了,心里却有些暖,有些酸,又有些不争气地开启脑洞:这家伙渣是渣了,但这样将自己看得和他生命一样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生命确实足够重要、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生命时,那什么,回到二十一世纪之后,要是还能有几张爱你如命让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要是没有,再怎么找个好男人,也许日常能过得挺舒心,但在某些关键时刻,也许还不如这家伙呢?   起码就眼下情景推测,这家伙是个平时渣,但关键时刻却意外看重自己的呢,哪怕是金手指强制改变他本能的缘故吧,能有一个在危及时刻也不会因为求生本能挣脱你的手的,多难得?   ←←贾娇娇绝对是被吓坏了,她居然从康熙身上也看出优点来了。   →→即使深信那优点其实只是金手指带来的,她居然也觉得不错?   贾娇娇都给自己吓了一跳,但却无法忽视才上了御船就见着特意过来关心康熙的皇太后时,面对老太后有些“令妃也太不懂事了,再怎么受宠也不能勾着皇帝涉险”的埋怨排斥,康熙面不改色地将事情归结到“火灾发生在御船经过之地,朕总要亲自看看,确定那些百姓能被妥善安置才放心”的明君做派……   贾娇娇心里虽然对各种不要脸给自己贴金的康熙唾弃万分,却也无法忽视,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真的觉得“安全”。   #居然会觉得这种放任杀子仇人高官厚禄安享富贵的渣能给自己安全感!#   贾娇娇惊觉这点的时候简直被自己吓坏了,这让她连着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甚至连素来稀罕的美食点心也都没多大胃口了,康熙看在眼里,只当她是个吓坏了(实在是这傻大姐难得失眠没食欲),每日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伴不说,还将宝贝弘亘几个小的往她跟前儿送,又让人将宜妃请了过来陪她说话,却不知道贾娇娇一见着这些人,除开宝贝,却是个顶个的心塞——   都特马的隔壁老王的妻子儿孙啊(╯‵□′)╯︵┻━┻姐到底是多大心,才能对康熙这种渣再次上心哪!   居然还想着若是能兑换到可以和爹妈视频聊天的电脑,似乎留下来也没啥不好,简直无法面对那么没脑子的自己了好吗!      ☆、第108章 卑鄙的安心      贾娇娇暴躁了。   她惊恐地发现,在第一次觉得“留下来似乎也不错”之后,自己居然总是在各种有意无意之间,挖掘各种留下来的好,或者回去的坏。   是不是能得到一个比金手指洗练过的渣更让人放心的男人就不说了,什么爹妈也许和贾大姑娘也处出感情了、虽然肯定更愿意自己回去、但也会想念这第二个女儿啦,什么自己回去之后,不说这些年的过时要多长时间去弥补,就是生活上都未必能适应——   二十一世纪虽然有爹妈有网络,但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贾大姑娘有没有帮自己把大学读下去,要是当年穿越就辍学的话,也许自己要么当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学渣,要么重新经历一回黑色高三狗?   如果逃避这些代价,需得永永远远不见爹妈一面、不闻爹妈一声,贾娇娇必还是愿意硬着头皮再去拼一场的。   最可怕的其实是,贾娇娇无论如何用理智说服自己,都无法忽视,那种“若是能同时见到爹妈,又保留如今的生活状态,就是那渣渣总也是隔壁老王,也没什么不好了”的心态。   也许是贾娇娇第一次将康熙踹下床,却不等她心生忐忑,康熙已经涎着脸来讨好的时候;也许是在贾娇娇初承宠不久,例假腹痛之时,康熙居然无视崔姑姑等人“恐龙体沾了污秽”的劝说,亲自为她揉肚子的时候……   总之,虽不知何时,种子是早已种下,或许期间数度因康熙的渣言行神逻辑,赖以生存的土地连番贫瘠,可康熙在贾娇娇最正视自己、又最不能正视自己的时候,如神兵忽降……   据说每个女孩心里,其实都有一个她的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她的梦。   当然,康熙之于贾娇娇,和迎娶是扯不上边了。   但他会在太后埋怨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焦点扯开,将她庇护在身后。   他虽然满口道貌岸然、实则行事无耻各种渣,却会在那样漫天大火的背景之中,告诉她:“亏得娇娇无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日后朕能查出这镇上之人并非个个心怀叵测之辈,盛怒之下,也难耐将满镇屠灭之心。”   ←←对所谓的“满镇屠灭”,贾娇娇其实唯有“呵呵”二字。毕竟康熙其人,为了在史书上搏个明君的好名声,何等无耻,贾娇娇有心理探测券在手,三番数次看下来,能不知道他?   →→纵有“爱你如命”在,贾娇娇也敢断言,哪怕自己重伤濒死呢,这家伙若真将一镇屠灭,那只可能是这镇子之后还有一只手,且还是如流产那事儿一般,于康熙仍有用处,于是干脆坐视、或者最多顺水推舟的,先由得那只手灭口罢了!   别看贾娇娇有些时候挺没心眼的,她在某些时候,其实是个很理智的人。   例如在发现自己不可能在短期内回家之后,就狠心将对爹妈的记忆埋在心里,挖出来的时候可能疼得睡不着觉,但平日里却很能说服自己不去多想,连梦中见到,更多的都只是笑。   又例如在发现康熙一边宠着她,一边算着日子要将她冷着时,虽恼恨自己瞎了眼对这么个人真动了心,却能很快说服自己,“谁一辈子不会遇着几个渣?”、“反正任务目标而已,洗干净眼睛还省得将自己的审美折在这么一个光头麻脸渣大叔身上呢”,失恋之后的伤春悲秋?那是啥玩意?   但理智并不总能拯救一只娇娇女。   再怎么明知道康熙满嘴胡言,可有些时候,哪怕明知道是胡言乱语,也是一种安慰。   那一场火灾,贾娇娇一行虽不算全须全尾回来,但没谁死、没谁伤,最倒霉的不过是在脸上多一道给燃烧的碎片烫到的伤而已,当然有贾娇娇因着兰香的额头特意兑换的消炎药祛疤药、还有系统奸商的每次十份往上的销售策略、以及贾娇娇“反正兰香用不完,正好那谁谁用得上,就给他吧”的漏斗儿手缝,显而易见,大家在*上恢复如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心里的伤呢?   兰香也好,那些侍卫也罢,或许不觉得如何,毕竟在这些人中,哪怕是格根塔娜身边由蒙古女奴挑选出来的侍女,也是打心底里不认为不相干的人,尤其是不相干的汉人,值得他们冒险入火海救助的。   能留下来帮忙救火,已经是因着贾娇娇为了躲避牛马人流踩踏而特意留下“断后”的“慈悲”了。   但对贾娇娇来说呢?   当然、当然,贾家爹妈虽然心地都不坏,一辈子没有作奸犯科,还一直有在资助贫困学生、甚至闲暇之时会带着女儿去附近的福利院做义工,可他们也从来没有忘记教导女儿:因为你没有受过特殊训练,遇上有人溺水的时候可以适当施救,但因为溺水之人给救助者造成的麻烦是你无法想象也无法应对的,再者你那三脚猫的泳技也委实不值得一秀,所以你能给根绳子、给个救生圈、帮忙呼救的时候都要帮忙,但自己下水?   除非溺水的是个小小孩童,并且能肯定那水的深度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不然还是算了吧。   贾家爹妈不是什么坏人,他们一辈子都乐于在力所能及之处行善积德,甚至贾爹年轻的时候不只一回因为扶老人被讹诈过,他最多也只是在第二回之后,会在“扶”之前确保留存下不会被讹诈的证据,却不会因此就对遇难者视而不见,哪怕有时候留存的证据不足以让他完全脱身,贾爹也会一边与那老人据理力争之余,一边告诉自己:算啦,破财消灾,反正还勉强破得起,总比冷漠转身、回头要做噩梦的强。   不过他们自己也好,教导女儿的时候也罢,最强调四个字,是力所能及。   他们从来不曾教导贾娇娇,去做那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圣人。   所以贾娇娇可以坐视康熙朝许多不平,只靠着迷梦影响太子一二,还是因着护住女儿的私心,却从不愧疚。   因为一整个朝代,一整个国家的陋习实在太沉重,非她力之所及。   但就近在眼前的火灾,就近在耳侧的哀号呼救,也是力所未逮吗?   对于侍卫侍女们或者是,但对于一个拥有足够兑换防火罩三小时的贾娇娇来说,最重要的是那防火罩还不仅限于她本人驱动、也不限制使用人数(只会消耗使用时限)的金手指携带者来说,贾娇娇可以在当时说服自己冷漠看待那些呼救,以“我之前已经让侍卫去疏散人群、并尽力帮助老弱病残无力逃脱者了,还陷在火海的,十有*都是那些为了些许财务,就不肯撤离的家伙,不值得让侍卫拼命,也不值得让我暴露异常”为由,但在自身已经安全之后,她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有“爱你如命”效果加持,康熙连奔赴火海接应的事情都做了,她就是暴露出异常又如何?至少性命无忧、生活质量甚至只会更好,至于自由?若能回家,这时代的渣帝又如何能够限制她的自由?   况且不管是如今的消炎药祛疤灵,就是之前,贾娇娇也不敢说自己没暴露出不同常人之处。   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时候不肯?   人多嘴杂或者是其一;积蓄兑换了防火罩就换不了哪怕最基础的消炎药,这大火中已经烧伤呛到的人救出来之后未必能活是其二;世间意外迭出、若是在这会子为了别人花光积蓄、来日还不等自己攒出足够费用身边亲近人出事倒无计可施的考量或者也是真心……   但贾娇娇也无法否认,有那么几刻钟,她确实徘徊在“链接神奇电脑的神奇网络或许可以和爹妈视频,为了几个素未蒙面又不听人劝陌生人将半个神奇电脑用掉值得不值得”的犹豫里。   然后犹豫着犹豫着,她因为兰香“担忧瑚哥儿”的借口,顺势想要离开的决定,也是她卑劣抛弃那些人的证据。   贾娇娇从没想过要当圣母,但家学渊源,也足够她因着力所能及却没有施加援手一事,自己拷问自己的良心。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那些虚伪至极的言辞,什么“你已经在事态初发的时候尽可能警戒众人,又留下大半侍卫帮助救火,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如今能多多提醒朕,督促当地政府妥善安置受灾百姓就是你的善心了”啦,什么“我的娇娇比一镇人口都重要多了,及时撤离更免得朕将这一镇人口都迁怒进去”啦……   其实都是鬼话,贾娇娇肯拿回家的希望打赌,这渣帝绝对将自己噩梦之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本来可以救他们的”听进了心里去,因为他还有意无意说过几回“亏得你没乱来,否则朕纵然不因为迁怒,只为灭口,那一镇人口,甚至跟着你出去的奴婢,都保不住”的话呀!   但心里那么明白的康熙,还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真是……   让人唾弃的同时,又卑鄙地觉得安心哪!      ☆、第109章 奋起      爱情或者还会缘于荷尔蒙的一时激增,但荷尔蒙消褪,也许忽然就不爱了,也许依然爱着,却不再喜欢。   贾娇娇面对失恋时,自我调节能力那是杠杠的。   可安全感这种东西……   叹气,康渣那么渣一家伙,居然能让自己觉得比在爹地怀里都安心了,肿么破?   望天,这没电脑没网络连电视都木有的贫瘠地儿,却让自己感觉比二十一世纪都闲适自在了,肿么办?   贾娇娇初时暴躁,可她表现暴躁的方式,嗯,哪怕康熙不介意给她踹下床了,甚至在那次火灾之后,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只要偷得出闲,连平日由兰香服侍的梳妆描眉沐浴诸事都要抢着插一把手了——   这画眉也还罢了,早在最初那两年,康熙就和她逗趣玩过画眉之乐,但服侍沐浴?虽然擦着擦着不怎么老实,但擦背的时候居然很认真?兰香都给吓得有些精神恍惚了好吗!   虽然亲眼见着康熙如何服侍贾娇娇沐浴的只有一个兰香,但康熙那黏糊劲儿还是足够两人身边服侍的都知道主子爷对令主子越发好了。据说连贾瑚的人缘都因此越发好得很啦!   可就算这样,贾娇娇也不敢真暴躁起来就挠康熙一脸花好吗!最能出气的方式,除了三五次里一次奋起把他踹下床,也就是那啥啥的时候,往他那龙背上狠施辣手罢了。   结果这样辣手,居然给康熙误以为是热情如火!   贾娇娇没用心理探测劵对付康熙,可架不住康熙这几日和她妖精打架得畅快,脱口就是“早知娇娇这般热情,朕早几年该导那么一场火”呀!   贾娇娇==╭(╯^╰)╮(╯‵□′)╯︵┻━┻泥煤的热情如火!   康渣被踹下床的次数,瞬间从三五次一回变成二三次一回了有木有。   贾娇娇几回心狠手辣起来,都是对准他脐下三寸某小渣踢的,也就是康熙这些年仍骑射布库勤练不辍,又给贾娇娇踹习惯了很有几分警觉,否则……   哼哼,某蛇蝎心肠的多少次琢磨着再拼着浪费积蓄、换又一次迷梦、撺掇太子奋起将某渣帝撵下台你造吗?   没真个施为,才不是因为稀罕渣帝这些日子的,嗯,近乎做小伏低的温存,不肯依法为流产的孩儿讨回公道之前做再多都还是渣,贾娇娇坚决认为,她只是觉得,嗯,为了宝贝好,哪怕太子对她确实极尽宠爱,但亲爹当皇帝和异母哥哥当皇帝的待遇总还有些差距。   再说了,迷梦只是撺掇起太子,能不能杀康熙个措手不及可真不好说,不值得冒险也不值得浪费。   一切为了稳妥而已!   就这么着,贾娇娇努力用各种乱七八糟的的念头,对抗那场良心拷问,又有兰香保证都确认过、真得不能再真的那些受灾人家妥善安置结果调剂着,再有宜妃神色森冷的情报“那不是意外,是人为。只不确定目标是哪一个,可将本宫的两个儿子、和宝贝都牵连在内,我必不饶他”,贾娇娇多少也能自欺欺人着,让那一夜的哀嚎惨叫自耳边远去。   并不是说她从此就能坦然面对此事、不再心生愧疚了,只是就像对爹妈故乡的思念一般,适当埋藏。   与其纠结过往,不若在力所能及之处,尽可能做更多。   虽然做得再多也不是那几条人命。      贾娇娇穿越多年,却是第一回不是以回家为前提的,想要奋起。      可一个背了再多公式也不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高中(毕业)生,如果原料充足、器材全面,或者能够依照化学公式在实验室里头配出炸药之类的什么高端玩意儿,但让她在生活中提取出实验室配制成品必须的材料试剂?   别搞笑了,就算真有用白糖尿液啥的制造炸药的强人,也绝对不是一个蜜罐里长出来的傻大姐啊!   再说做了炸药要干啥?西方列强虽然虎视眈眈,这百年之内也打不起仗呀!   虽说大战不一定要让女人走开,贾娇娇却更倾向于,嗯,让太子对西洋诸国有足够的警戒,最好能不学他爹这种明明就是偏着亲信徇私枉法、却要将纵容罪犯的名头往仁慈和大义上引的毛病。   至于贾娇娇自己?   在兑换到也许能够检索各种改善平民生存率的东西之前,先试试能不能做一个让康熙派人下西洋、只为给她寻找各种稀罕玩意儿的妖妃好了!   闭关锁国请走开!   贾娇娇踌躇满志。   结果却让她吐血!   忒么滴康熙果然是个渣中渣,他果然不愧是渣渣里头的战斗机啊!   话说得多好听?那火场相迎一事做得多漂亮?平日不相干的时候背着人做小伏低何等温情脉脉?   贾娇娇差点就相信他是她的唐明皇了好吗!   结果呢?   不过是让他多开几个港口、多和西洋人接触接触、最好是能重拾明成祖让郑和下西洋的豪气,虽说口头上讨要的是重洋之外的稀罕果子稀罕吃食稀罕物事,心里想的是避免日后百年耻辱好不枉费自己留恋此间一回、也省得宝贝瑚哥儿乃至弘亘他们的后人受辱难堪,但最终不也是康熙得的好处大吗?   她自己独享的,不过是那么一点点能将那份愧疚埋藏更深的心安而已。   结果康熙果然不是一般的渣,也不是一般的会敷衍啊!   要稀罕玩意儿?没问题,让洋和尚去寻来!让广东十三行多用心!可要开港口?呵呵,就是广东十三行之外的商家想做外贸都是死罪,开港口就做梦去吧!想要朝廷组织船队漂洋过海,那更是梦里头都最好不要想的。   康熙顶着一张深情款款的脸,拒绝得不算十分直接不留情面,但掩藏在各种顾左右而言其他背后的,却是钢铁般的意志。   #见鬼了,明明做运动时体力还很壮年,却有这该死的老臭虫一样的顽固!#   贾娇娇不满极了,即使是康熙到了金陵,却不像往常几回南巡一般,住到他亲信伴读奶兄弟家去,而是毫不嫌弃贾家全无准备的,陪着贾娇娇住到贾家祖宅,还让贾娇娇住了正堂……   贾娇娇的心情也完全好不起来。   这种所谓的荣宠,其实完全就是到你家白吃白喝了,损失的是贾赦可能继承的财产,得便宜的,至少目前看,更多的却是在金陵任职的贾代善。   贾娇娇自己嘛,只得到一份又一份的觐见申请。   天知道,她最讨厌应酬了,尤其那些贵妇还偏爱带着一或几个青春正好的小姑娘的时候。   贾娇娇连着好些天,脸色都是阴着的。   然后阴着阴着,她忽然就吃什么吐什么地折腾了起来。   这一回自然不会误以为是例假推迟,御医恭敬请脉,也果然是喜。   兰香等人喜气洋洋,连宝贝都很大方地表示她会疼爱弟弟,贾娇娇的脸色却越发阴沉可怕了。   康熙那榆木脑袋!   她原先只为宝贝打算眼下的时候还不觉得,忽然想起来那百年耻辱,还有什么这个宗室那个格格的,因为各种原因吃的亏受的罪,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外孙一脉可能一般遭遇,就忽发心绞痛了好吗!   结果还要再来一个?   若是能在怀孕的时候,带着胎儿穿回去还好,可看一眼进度条……   因着那场火,康渣一直增长缓慢得近乎停滞的状态倒是莫名其妙一跃到了89%了,任务进度条也跟着跃升到73%了,但要在八个多月里完成剩下的17%?   贾娇娇表示不敢奢望呢!   更可怕的是,就算真的忽然撞了大运,最终得到奖励的时候,她最希望的还是不是带着儿女回家去,还不一定呢!   贾娇娇捂着心口,该是的康渣渣,居然蛊惑得自己连最初目标都偏移了!   却居然连开个锁都不乐意!   康熙没赶着好时间进来,贾娇娇看过去的眼神,那叫一个森冷不满啊!   康熙没法子,只得将坚持闭关锁国政策的某些不要紧原因,例如担心商人逐利、将本国都未必够用的粮食给卖到南洋去等等,却不知道贾娇娇终于想起来要用个心理探测券看看他到底在别扭什么,结果……   防止汉人和西方接触?西方势力据说有在渗透资助汉人反清组织,想要在大清分崩离析的时候趁机占便宜?   反间谍心行动确实必要,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话也请时刻谨记,以为防守是不行的呀!   贾娇娇看到第一个理由就暗暗鄙视康熙的眼界,结果再看下一个理由,什么就算西方势力能挑拨的反清组织暂时不足为惧,但汉人学会高科技杀伤性手段之后,对于满人统治始终不利什么的,就真是呵呵了。   整天将满汉一家挂在嘴边,前日接近江南士绅乡老的时候还做出一派亲民模样,其实这心里够泾渭分明的呀?该说果然不愧是口是心非演技帝吗?   (╯‵□′)╯︵┻━┻      ☆、第110章 再孕      什么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掌控世界,那必须她们遇上的男人,不会像康熙这样,是个口是心非爱拿敷衍当有趣的渣啊!   ←←完全没反省自己□□男人的手段也是渣中渣,全程金手指粗暴还粗暴出趣味来的贾娇娇这么抱怨着,连召见一下甄家那些太太姑娘们都顾不上啦!   风景都没多少心情看了有木有!   忽然奋发向上,拯救世界神马的,真不是一般的难啊!   贾娇娇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最终还是决定将简单粗暴进行到底了。   方法一,持续刷新康渣的进度条,争取借着再次有孕的时机,将再见倾心刷满额了,看能不能刷出个言听计从来;若是等肚子里这个三周岁后还不行,哼哼哼,迷梦是用假的吗?吓都要吓到你开锁啊!最好是直接退位、自己去西洋走几遭算啦!   于是同时,嗯,或者说,是比方法一更先一步付诸实行的,就是刷太子殿下的“时尚值”。   闭关锁国的结果是什么?   贾娇娇其实也没能完整再现,但将纳粹集中营、南京大屠杀等等惨状直接扣到以满人为主的大清百姓身上,里头的高官将士大部分换成大清宗室甚至直接就是皇帝阿哥们,总之务必让太子认识到,开锁或者难以压制基数甚大的汉人,不开锁的话爱新觉罗家的末代皇帝会混得比宋朝那个传说中被制成蜡油的皇帝都惨百倍——   甚至连各种枪炮武器都可能因为对二战时期的古老武器不够熟悉,直接动用了那些现代枪战甚至未来幻想大片中的东西而显得格外匪夷所思神马的,但有之前迷梦的结果在前,再怎么匪夷所思,太子殿下都会认真对待了!   用迷梦说服一个已经见识到梦境“正确性”的太纸爷,可比说服一个老顽固容易多了。   贾娇娇信心满满,双管齐下。   ——至于效果?   你知道的,要一个连宅斗都玩不转的傻妞,哪怕这个傻妞来自资讯发达的时代,偏又是个只爱看些完不转的宅斗文,又或者*腊肉肠之类的姑娘,一遭醒悟就玩得转救世流,那也太为难她了。   尤其是好巧不巧还有了身孕,都说一孕傻三年哪!或许也有那种生了孩子依旧精明得能和各种人精大掐三百回合的聪明人,却绝对不包括贾娇娇。   事实上,孕期还好点,虽然孕吐一度折腾得贾娇娇要挠墙、康熙要喷火,但吃啥吐啥、有时候啥也没吃甚至连杯水都没喝就能吐个昏天暗地的日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熬过那么小一月,贾娇娇立刻转入看啥都想吃,观云能惦记棉花糖、看花能惦记各种花糕腌花瓣儿炸花朵儿的状态。   对此,老太后笑呵呵:   “能吃好,能吃的额捏生的娃娃还健壮!”   好一些内外命妇不知基于什么心理也是一叠声地附和,因着是国公夫人、又是老太后颇疼爱小孙女宝贝格格“郭罗玛嬷”而在寿宣春永殿蹭了个位置的贾史氏更是附和者中的主力军,恨不得贾娇娇生个十七八斤重胖娃娃的“慈善人”中的战斗机,又是将她在怀幼女的时候胃口不佳导致女儿出生羸弱拿出来说嘴、又是将二儿媳生大孙女时的好胃口拿出来做证据的,联合着一个因为没亲身经历过妊娠事、再加上蒙古女子素来身体健壮少难产、根本没往某些事情上想的老太后,一口气列出七八十样孕期补品,真心恨不得立刻就看到贾娇娇狂补出来的结果,全未察觉除了老太后之外,无论是附和她们的、还是微笑不语的,看她的眼神都一个比一个微妙起来。   当然,提醒贾娇娇的也不是没有,虽然哪一个都不会傻到当着老太后的面,提醒她胎儿过大对孕妇的负担,却也不乏背后提醒贾娇娇的,如宜妃自不必说,庄王福晋太子妃,甚至一样没有生养的佟贵妃,都或直接或婉转地提醒她不只一回,又有白嬷嬷刘嬷嬷等人——   事实上就是没有这些人,贾娇娇好歹生过宝贝呢,真以为她是个棒槌呢?   就算不聪明,生产过一个之后,还能体会不到那里头挤出来的东西,个头大小十分关系到她的疼痛级数?   不过是无奈少吃两口都饿到头晕手发颤的,甚至再熬三两刻钟下腹就要抽痛,贾娇娇对这只会拖得她越发走不开的胎儿虽然心思微妙,却也没狠心到要把自己饿流产的程度,可不就得由着身体信号,多吃多喝了咩?   吃喝尽心的结果十分“可观”。   八月初,贾娇娇这肚子说起来还不到五个月,有些不太显怀的妇人,只要衣裳穿得宽大些只怕还不能看出来呢,她丫的居然就大腹便便,随时可能临场的模样了。   康熙前两个月还只顾着高兴,结果看她近一两月,肚子就和吹气似得,简直是上一天才合身的衣裳,隔天起来就可能穿不上了,竟难以控制地想起后宫那些难产得嫔妃,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   偏还不敢在贾娇娇跟前表露出来,惟有遣了几个专擅某门手艺的太医去诊脉,都只诊出来一个结果:令妃主子这一胎,只怕不只一个两个,仿佛三胞胎,也或许是四胞胎。   康熙(⊙o⊙)!!!,手中杯盏都握不稳了好吗!   若不是恰好太子来寻他说“弘亘成长期给阿玛造成的甜蜜烦恼”,站得且近且知机,手脚迅速捞住杯盏、又挪动身子遮挡一下视线,堂堂天子,鳌拜三藩都面不改色闯过、噶尔丹也打残了的康熙爷,非得在臣子面前大大失态一回不可。   太子将剩有小半盏茶的杯子往身侧一递,梁九功亲手接了下去不提,却说这位太子爷,别看开窍之前情商各种让人捉急,有迷梦两番点拨,对付起他亲爹来,却只能让人叹一句真不愧是康熙亲手养大的。   平日里,该守礼的时候十分守礼,但私底下,不客气的时候却依然不客气,例如此时,直接就是一笑:“贾妃母真不愧是顾嬷嬷看重的孙女儿,这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一口气就能给孩儿添三四个弟弟,可真是……啧啧,汗阿玛委实龙马精神!”   堪称大不敬的一番调侃,不仅让太医们迅速忘掉刚刚那仿佛杯盏颤动磕碰的声音,更是连头也不敢稍微一抬,只听到康熙佯怒一声:“你这是和阿玛说话呢?堂堂太子,就不能庄重点?”   太子依然只是笑:   “没有外臣的时候,儿子可只是儿子,汗阿玛这样大事,儿子哪需要庄重什么?”   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地越过康熙下令:   “太医们也别在这儿跪着了,赶紧下去写个单子,如何才能确保孤那三四个弟弟都好好儿的,又贾妃母歇个三五年,还能再给孤多添三五个弟弟妹妹的……   嗯,从今天开始一天早晚请两回脉,每天至少一人在贾妃母处轮值,若有个什么差池,汗阿玛仁爱不追究,看孤放过哪一个!”   太医们战战兢兢应了,退下去之后如何面面相觑、抱团苦逼不说,却说这康熙,直等人退看进了,才拍了太子一下:“威风都逞到朕跟前来了,嗯?”   太子往旁稍让几步,看奴婢们过来服侍康熙换下濡湿的衣裳,面色有些郁郁:“贾妃母一口气要给儿子添三四个弟弟,这自然是好事,可妇人生子……   不怕汗阿玛笑话,儿子如今虽不过三子二女,却也着实有些忌讳着了,毕竟汗额捏她……   这可还没有多胞胎呢!”   几个内侍手脚很快,康熙没一会子又穿戴一新,太子也没在这些奴婢跟前端架子,直接坐到康熙康边的脚踏上,扶着父亲的膝头神色郁郁:“汗阿玛疼我,打小儿刚当面胡说的还真没有,但背地里又故意说给我听的……   生而克母四字委实太过沉重,儿子实在不愿意小弟弟们也摊上,也不忍宝贝没了额捏……   况儿子与贾妃母虽算不上熟稔,好歹有顾嬷嬷的情分在,又常听太子妃和弘亘提起,她倒是个天真烂漫的,又难得和汗阿玛贴心,儿子舍不得弘亘伤心,也舍不得汗阿玛难得一个松快的地方又丢了……   一时没忍住,也是知道汗阿玛再不会和儿子计较这些小事的,哪里有什么威风?   儿子自幼失怙,能安然长成、尊贵如斯,哪一处不是仰仗汗阿玛慈爱周全?哪一处不是依赖汗阿玛疼爱赏赐?”   几句话说得康熙好不心酸,太子忽的又抬头一笑:“儿子在外头威风,是因着背后站着汗阿玛呢!就是大哥,嘿嘿,儿子前儿特意请他喝过汗阿玛赏赐的桃花酿,把他眼红得!”   康熙失笑,不轻不重又拍了他一下:   “朕不过是挨不住你妹妹缠人,随便哄她摘几支桃花,结果倒好,她拿着是朕帮着酿的桃花酒去显摆,你连你大哥都眼馋上了?”   太子笑得狡黠,康熙欣喜儿子日渐长成、却依然与自己亲昵如故的同时,会不会觉得大阿哥连只酿得那么两三坛、又是小妹妹随意送出去得酒都要眼馋嫡出弟弟的心胸委实不堪,就又另当别论了。      ☆、第111章 正文完结      太子七分直抒胸臆、三分故意矫情,凑成十分彩衣娱亲,总算让康熙暂时抛开对贾娇娇一胞多胎的忧心,匆匆赶回宫中主持中秋宫宴。   可看他匆匆去、匆匆回,也明显可知,太子这一番彩衣娱亲效果有限,康熙对贾娇娇的肚子委实忧心忡忡,几个因为擅长妇幼科产育科的太医给龙威日日震慑得都快得了反射性羊癫疯了。   康熙严禁传出贾娇娇一胞多胎的消息,可贾娇娇这肚子委实太过惊人,只要没有瞎了眼的,哪个看不出来?   兰香背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宝贝虽不甚至女人分娩诸事,只看气氛也心下惴惴,贾赦陪同小顾氏来过几回,回去之后,小顾氏虽越发叮嘱贾瑚要对妹妹好,却也十分下力气与贾赦一道四下里寻访手腕高强的产婆、打听擅于保住孕妇的大夫人等。   唯有贾史氏,抚着如今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一边欢喜一边恨恨,欢喜者不外乎贾娇娇赶着女儿长成之时,能难产而死真是,总算懂得孝顺嫡母、友爱嫡妹一回;狠狠者却是庶三女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只没能成功充当姐为父妾、妹为儿妻的先锋,连离间那贱种和皇帝的感情都做不到,倒平白嫁入自己娘家做了嫡出侄儿的元配正妻,更使皇帝金口玉言免了贾家女儿选秀,如今平白耽误了自己敏儿的青云路!   贾史氏如何为贾敏殚精竭虑暂不说她,却说贾娇娇,她其实比那些太医都更早知道自己怀了几胞胎——   足足四个,还忒么滴是各种两对的同卵双胞胎!   母猪都不一定能一胎生四只好吗!   贾娇娇半个月前狠心将自己饿了足足两个时辰,饿得肚子直抽抽,然后又一口气吃了让连日见惯她好胃口的宫人都连滚带爬去请太医、白嬷嬷在太医来之前连把了七次脉无果都直奔佛前深恐她是招了饿死鬼的饭量……   你道为何?   就是她忽然得了系统提示音,说是她达成了“用生产数量碾压你”的隐藏任务,特意奖励的啥啥大礼包,而后“喜极”之下的行为异常啊!   嗯,虽然贾娇娇将这个“喜”字加了引号,但说起来,几年不开张、一开张就直接怀四胞胎的情况下,系统给的这礼包还真心挺贴心的。   生宝贝那时候,给系统宰了一刀的“母子平安丸”就是最大的保障,在这种医疗条件下,四胞胎还能保证母子平安,且目测系统出品的母子平安不只保证了生产时候的平安,还连带着母体产后恢复、幼儿体质健康一并承担了——   贾娇娇还口口声声系统奸商,只能说,果然是个被宠坏的傻妞,没经历过人间险恶对比不出好啊!   更别提母子平安丸之外,又有“能够传达到任何时空的全家福三张(在家庭人口达到五人以上之后,由持有者选择背景、姿势,自动生成)”、“最终任务完成之后,增加奖励贴心度8%”等等,看着似乎不起眼,都或是贾娇娇攒十年都买不起、或是干脆可兑换物品中根本没出现过的好东西!   这个系统简直堪称良心之作,可恨贾娇娇偏是个不知好歹的,只看到那母子平安丸对于她分娩之时的痛楚毫无减轻作用、也混不能让她孕期之时背负一大坨肉球的辛苦好受些许、就是月子里头恢复得好一点又不能帮忙说服嬷嬷们让她痛快洗澡随意走动……   等等不足,兀自抱怨不已,把个兰香都悄悄哭到要用胭脂遮着肿起来的眼睛不说,连宝贝都跟着操心瘦了一小圈儿了,就是近年越发懒怠走动的顾问行都干脆和皇帝请旨、驻扎在畅春园了,她才发现周遭人的状况不对。   这迟钝的,简直了!   ←←更迟钝的是这丫全没将个才在宫里办完中秋宫宴,都没多歇半天就立刻返回畅春园,这些日子又是国事又忧心她的,都瘦了两圈不止的康熙放在眼里。   扒拉了一堆人说明情况,如其他三个香或者白嬷嬷之外的几个嬷嬷等,不好说得太清楚的,也都至少得了一句“行了吧,这肉球绑在你主子腰上,你还苦着张脸做什么?好歹喜庆些,让我看着心里畅快,生产的时候也顺畅几分”之类半通不通的安慰,如顾问行、兰香、宝贝、甚至贾瑚等,更是都获得“我自有保命的法子,大家不用担心啦”的定心丸一颗。   唯有康熙,谁知道他是谁啊?   ←←贪慕荣华又贪恋儿女,有了小家就忘了爹妈的大家,却不从自己定力不足上反思,全怪到康渣头上的贾娇娇,十分心安理得地将屎盆子都往康熙头上扣。   毫无疑问,这几年不开张,一开张就抵人几年份的“大丰收”,贾娇娇也扣到康熙头上了。   没看出他也担心瘦了又怎么啦?   即使看出来了,也只会拍手叫好!   ←←没错,虽然贾娇娇一再和自己强调康熙的渣属性,但火场相迎那一幕让贾娇娇深刻体会到何谓“等同性命”之后,渣和可靠这两种本来完全不相容的属性忽然被融合了起来,这导致本就被爹妈宠坏的某傻妞,面对康熙的时候越来越作了。   →→明明贾家爹妈打小儿教育女儿最注意的几点之一,就是“莫矫情”来着,结果,还是歪了!   歪的报应来得很亏。   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   贾娇娇越来越作的结果就是,腊月底康熙回宫前各种依依不舍殷殷叮咛,她只嫌人啰啰嗦嗦不干不脆,可等到肚子忽然坠疼起来,却全不管宫宴可曾结束、康熙封笔开笔的乱七八糟仪式举行得如何,抓着都没看清是哪个嬷嬷的手就只顾着嚷“皇帝呢?万岁呢?爱新觉罗玄烨那个渣呢?快点让他过来啊啊啊呃——”   说到一半忍不住惨叫,惨叫没几声居然倒霉到咬着自己的舌头等等,都不足以让贾娇娇反省一二,一心让人去寻康熙。   也就是疏峰轩这些人,或者对贾娇娇一脉确实忠心,或者早得了康熙吩咐,又有顾问行坐镇,才一边封死了贾娇娇许多不敬之言,又真的将“令妃临产,痛极之时惟呼唤陛下,祈求龙气福泽庇佑”的话,给传到康熙耳中。   然后康熙居然真的赶来了!   将新年之初一连串这个仪式那个仪式的,大部分委托给太子,小部分让弘亘代劳,然后自己连车轿都不坐,直接带上一队侍卫,快马疾驰,赶到畅春园!   康熙赶到的时候,贾娇娇已经疼了将近三个时辰,偏偏羊水居然还不破,她却喊得嗓子都嘶哑了,只不觉得疼——   所有痛觉,不,是所有感觉似乎都集中的下腹之处,尤其是四胞胎即将经历的出口那一段,简直疼得人□□。   贾娇娇以为宝贝那会子就是疼痛的极致了,不想这四胞胎果然不愧是四胞胎,不只负荷远超一个宝贝,就是生产时的疼,那也是一倍倍的往上翻呀!   她这一疼,嘴上就没遮拦,疼痛稍减,立刻就是一连串的“事儿又不是我一人造的,孩子还不跟我姓,凭什么他只管享受,罪都是我担”、“找他过来找他过来,我要咬死他咬死他,要疼一起疼呜呜呜”……   等候在外头的太医正好一抬头,见着一片明黄,惊得连站都站不住,深恨自己不是个聋子,又恼里头那主子口无遮拦给自己招祸也罢,何苦连累上自己?   不想康熙面上丝毫不见愠怒之色,只问了太医几句令妃如何等,就凑到产房外一连串的“朕来了,娇娇你别怕”、“行行行,给你咬,你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想咬哪里都随你”的,几个可怜的太医吓得连之前商议好的几个救急方子都忘了,跟在康熙后头的亲信侍卫都有些惨不忍睹之态,唯有疏峰轩上下,对康熙这突破了耙耳朵新境界的表现只有那么一咪咪惊讶,而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贾娇娇这一胎足足生了十来个时辰,从旧年底生到新年初,第一声婴啼的时候天边曙光不过初现,最后一个落地之时,晚霞却已经漫天。   然后,这丫的,疼了这么久当然也是可怜的,木有剖腹产的时代偏偏摊上多胞胎,真心不能更悲剧,但她几度疼得短暂晕迷,却都不耽误她各种叫喊各种骂!   几乎生了多久就骂了多久,虽然词汇无甚推陈出新处,可嗓子也真心好得很。   只是她到底骂了什么,就像康熙最终有没有进入产房让她咬一般,别说成为满清谜团之又一大,连传出疏峰轩的机会都没有。   康熙只要愿意,总有各种法子去封口的。   贾娇娇卸掉最后一个包袱,睡得很坦然。   完全没发现系统界面终于冒出了各种撒花飘彩带的庆祝。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